“哼,陈御医,带你何用?”皇帝看了看陈御医,脸上寒意顿起。
“十八会死才怪,哈哈哈哈。你们太小看十八了。那个位置啊,他势在必得。”夏月褆疯疯癫癫,完全不顾多年的苦心经营。
“住口,你就这样说你弟弟?你这样的人,要你有何用?王将军何在?拿下他。”皇帝厉声喝道。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驱马上前,欲从红蕖和黄桑手中拖过夏月褆。正在此时,一把飞刀破空而出,打在王将军手上,王将军本能地往后退,那飞刀却并没落地,反而是直逼红蕖,红蕖一退。同时,又有三把飞刀从不同的方向向夏月褆飞去。
“危险。”铁雄大喊,同时,打鬼拍扫除一阵劲风,三把飞刀也只是有一把落地。另外两只仍然朝着夏月褆而去。
谁?从哪里打出的飞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四野只有山风的声音。
黄桑白纱一挥,朝着飞刀打去。两只飞刀却像有了生命,灵巧地躲开黄桑的白纱,与先前直逼红蕖的飞刀一道,逼退了夏月褆身边的黄桑和红蕖。三把飞刀旋转如风,竟将束缚住夏月褆的菱纱划得粉碎。
“隐身术。”吴胜喊道,声音里有隐隐的不安。
铁雄拈起明目咒,我亦蒙上“黎落”,终于看见了。在半空中,有朵悠悠的火焰,火焰之上,赫然坐着一个男子,宽大的红色披风在风中飘飞,他穿朱红的袍子,双手抱怀,银发垂散,曲折妩媚;他面目俊美,远山眉黛,闭着眼睛,睫毛轻颤。他的周围是丝丝缕缕的血丝,每一缕都带着贪婪的戾气。
那赫然是血魔月阳。他不是被魔君夜天用紫菱镜给灭了么?
欣许是发现我在看他,他突然睁开眼,嫣然一笑,朗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只见他飘悠悠地,一挥手,夏月褆周围全是血色的结界。难怪我刚才见到夏月褆时,觉得他的结界眼熟,原来是血魔月阳帮助了他。
“你又来为祸人间。”我将夏月凌交给吴胜,招出青霜剑,对着月阳。
“晓莲,你当真是记不得我们之间的情谊了么?”月阳一笑,夏月褆却已被他抓在手中。
“我与你这狡猾的邪魔有何情谊?”我轻轻一跃,青霜流泻成无尽的雨幕,兜头淋向血魔。他只是笑,倏然之间,我愣了。
他穿着警服,胸牌上写着“韩波”。韩波真的是血魔。当日苏轩奕说在警局内喂我吃饭的警察帅哥是血魔化的,我还以为他是骗我的。
“你当日,真的是……”我说不下去,觉得这真是太讽刺了,我好几次遇险,奋力救我的人,竟是势不两立的血魔。
“当然。那晓莲可知我们的情谊。”他还是笑,媚眼如丝。
“我欠你的自然知道还,但你害得轩奕堕魔惨死,我亦要你还。纳命来吧。”我茫然地出手。
“晓莲不可。”铁雄一声惊叫,一跃而起抓住了我的胳膊,“你剑气乱了。危险。”
我看到铁雄,泪就涌出来:“为什么这么复杂,我好想念以前的简单生活。”
铁雄看着我久久不说话,月阳却在云端笑道:“晓莲,等你的觉魂完全融合到灵魂内,你会想起我来的。我心爱的雪莹。”
“我不是雪莹!”我咬牙切齿,听到他说我是雪莹,心里充满愤怒,泪便无端从心底涌出,仿若那是我心底永恒的哀伤。
“本座今天不奉陪了。”月阳看了看我,御风而去。我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晓莲,那月阳只是灵体,没有肉身。不用担心,下次我们定能灭了他。”铁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摇摇头,如果真要我杀月阳我下不了手,别说他化身为韩波时对我的帮助,就算他身为血魔时,也是好几次救了我命。真要我挥刀相向,我却又是狠不下心的。只是想到他给苏轩奕下的那诅咒,我却又断然不能原谅他。
“小姐,你快来看看夏公子。”黄桑带着万分的惊恐。
我心烦意乱,踉跄地跑过去,才发现青霜也没有收起来,慌忙收剑,只见夏月凌脸色苍白,嘴角不断渗出血丝,胸口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大片的血液将紫色的袍子再次浸湿。
看来刚才他真是孤注一掷了。
夏月凌,你这个傻瓜,夏月褆就算抓了我,也未必会让我有性命之虞,你这最后一击却是要你命的啊。
泪汹涌。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师傅,净尘、苏轩奕,都是重要的人,却没有一次如同这次一般,让我心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惧心痛。
伸手去探夏月凌的鼻息,却是已没了气息。老皇帝也是在太子和宁王的搀扶下,老泪纵横跌坐在夏月凌旁边,苍老的声音悲切,“凌儿,是父皇不好,是父皇不好。你出生之前就对你保护不周,你出生了又护你不力。后来想补偿你,却又让你惨遭兄弟残害。父皇对不起你母子。你就要让父皇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皇帝瞬间老了十年,一个父亲的叙述絮絮叨叨,我看着他,只见他张嘴,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不仅他的,周围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我想尽力地分辨,分辨不了。
来了几个人,要从我怀中接过夏月凌,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见。我搂紧夏月凌,不让他们抢去。我不能放手。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不要放开,一放开就永远成虚空。
那几个人一脸为难地看着老皇帝,老皇帝摆摆手,刚才那个陈御医便上前来要抓夏月凌的手。
不能让别人碰他。心底有声音说。
我一掌扫过去,只见那御医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打了几个旋,跌落在龙辇旁边。不一会儿,铁雄也跑过来。
“你也要带走他吗?不准许。”我紧紧抱着夏月凌,恶狠狠地对着铁雄。
“晓莲。”铁雄的声音仿若千里之外的飘渺歌声,似有若无。他悲苦地摇摇头,“他已经死了。魂飞魄散了。”
我看着他张嘴,好一会儿才听清他说的意思,“不会的,怎么可能死去?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他还要陪我去看雪山,带我和我爸爸妈妈去杭州夜游西湖,他还要带我去巴厘岛拍婚纱照,他还要给我修座古典的园子叫‘醉莲轩’,说女儿叫‘夏雪莹’,儿子叫‘夏俊河’,他还说他等了我好多年,他还说……”
“够了,蓝晓莲。他是夏月国十八王爷夏月凌,不是‘夏康集团’的夏康峻,不是冥神大人。”铁雄使劲地掰过我的脸,逼我直视着他。
我看到他的怒容。我以前最怕铁雄发怒,他一发怒,我就赶忙讨好。这次,我却无力再去消除他的怒容。
“他不是冥神么?他不是夏康峻么?他就是啊,你怎么认不出?他就是啊。”我觉得脑袋一片混乱。想不起谁是夏月凌,我只知道,他给了我承诺,他和我有许多的过往。
“小姐,小姐。”红蕖墩身下来,焦急地看着我,美目里哀伤流泻,“小姐,你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啊。夏公子他去了。和我家公子一样。”
“没有,他没有。你们骗我。他那人那么狡猾,什么都在掌握中,怎么可能去了。他是骗你们的,你们都不知道。”我说着,飘悠悠的,觉得身体如沙漏,有什么正在源源不断地流走。陡然,身体一轻,我抱着月凌轻轻飘上了天。
幽幽荷香十里飘。蓝莲流风裙裾旋转,香风四溢,蓝色的灵气如飞动四溅的瀑布,如快速闪动的云彩,如净水里滴入的墨汁氤氲。
身体里有蓝色的气雾从眉间升腾而出,开出一朵蓝色的莲花,罩在夏月凌的头顶,无数幽蓝的丝线四处游走,丝丝缕缕进入夏月凌的体内。夏月凌睁开了眼,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闪着心疼、惊喜,还有轻微的呵责。
“我就知道你这只老狐狸是装死的。”我笑了,疲惫的身心舒展开来,便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见良人】
(对不住了,各位,最近有些事,所以断更了几天。以后一天两更了。)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雕花木床幽暗的床顶,帷帐轻纱曼舞,夜明珠淡淡的光照下呈波光明灭的朦胧。我用力地挤挤眼睛,恍惚间才确定这不是紫陨宫的寝殿。
正要起身,偏头的刹那,才发现旁边躺了个男子,笑意吟吟地看着我。帷帐里太昏暗,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但那气息温暖,带着草木繁盛的芳香,紧紧将我包围。
我用力挤挤眼,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眼泪也如脱缰的野马到处奔。命运太玄妙,兜兜转转,却又在这里吗?我伸出手去,想抚摸他的脸,确定他是否真的回来了。手却抖得不听使唤,
未语泪便先流,“是你回来了吗?”
我听见自己声音如深秋早晨的白霜,颤抖而苍凉,“你的伤好了么?”喉间滑动,嗓子喑哑。那气息霸道地侵略过来,躲无可躲,所以一切平日嘻嘻哈哈或者平静如水的伪装都土崩瓦解。
是的,在他,冥神郁磊或夏康峻面前,我不愿去做拜金女与人讨价还价,亦不愿去驱邪做一代侠女。只愿自己化作拇指姑娘般,能让他捧到手心里疼爱。
“是我。”他语调轻柔,如大海轻波呢喃。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我喃喃地念叨。泪便汹涌,扑进他怀里,是那熟悉的气息。顿觉自己到达了一片湖边,慢慢地沉入湖底。那湖水如生命最初的母体,温润而美好。
他亦紧紧地搂着我,良久才说:“傻瓜,以后不许再为我涉险了。魂便是你的命啊。”
“可你也是我的命啊。”我搂紧他。想起在机场遇袭时,那些鬼差杀手的AK47里的碎魂子弹,我便心有余悸。当他为我挡去子弹的时候,我觉得四分五裂的是我。那片魂魄便飞进他体内,流着泪着急地为他缝补魂魄。那也是一种守护,守护自己的良人。
“真地?”他惊喜地问。我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地轻哼“嗯”。
“晓莲。你也是我地命啊。当我第一次学会法术。看到你留在惢珠姑姑体内地一魂二魄时。便呼吸都觉得疼痛。我是法术之人。知道魂魄分离地痛苦。”他地语调很轻柔。却如兜头向我浇了一盆冰水。
蕊珠姑姑。他到底不是郁磊。不是夏康峻。我缓缓地挣开他地怀抱。用力揉揉眼睛。光线还是太昏暗。波光明灭地昏暗里。俨然是那张日思夜想地脸。
“你真地不是夏康峻?”我迟疑地开口问。声音轻得连我都听不到。
我却看到他脸上地笑意骤然凝固。眼里迸射出骇人地光芒。照得我周身一凉。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抚去他脸上地寒意。他却陡然紧抓住我地手。冷声说道:“这三天昏睡。死抓着我地手不放。原来是把我当别地男人?”
“夏月凌!”我轻喊。这才彻底清醒。一五一十地想起前后始末。想起葫芦谷里地激战。他吐出地血……
当我抽离魂魄让他醒来时,或许因为疲惫,或许是我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一放松便睡过去了,却不曾想睡了三天。
我拍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当这是我那个时空了。”
“你有别的男人?对不?”夏月凌的脸埋在阴影里不甚清晰。却有冰凉的气息四处蔓延。别的男人?夏康峻?郁磊?苏轩奕?紫陨?
每一朵都是烂桃花,与夏康峻眼看花好月圆,却不料有这怪异的命运,终究是天人相隔。好不容易忘记过去,遇见苏轩奕,却还终究是这破命运锁链上的一环,还让他魂飞魄散。
“有别的男人,你还招惹我做啥?”帷帐里有暴风的意味,夏月凌身上的戾气突然暴烈。
我心顿觉撕扯的痛。怎么?对他也有这样深刻的牵扯了吗?我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若他不说话,他和夏康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何况他身上有我的一半觉魂。我一直就怀疑他跟夏康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者,他就是冥神郁磊。只是?是的,我可以分一些魂魄出来,难保郁磊不可以。
“月凌,你别作气。你撤去结界,我想看看你。然后回答你的问题。”我轻声说,他却没吱声。我内心却有一股无名火冒起来,“夏月凌,你给我脸色看是么?我莫名其妙有了这样的命运。说实话,如果给我选择,我宁愿,我宁愿没有这样的命运。”我确实是后悔了,我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不要遇见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任何人。即使与他们相遇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我也宁愿不要这份意外。我只愿过平静如水的日子。
“你终究是后悔了?后悔有了这样的心性?”他咬牙切齿。
我懒得理他,只是凝神冥定,想查探他的魂魄是否也是残魂破魄,倘若是,他或许就是冥神的分身吧。
凝神,凝聚所有的意念力,看着他墨玉的眸子,意识轻飘飘的,一丝丝一点点进入。他的魂魄格外洁净,如宁静的夜空,水洗过一般的深蓝,漫天的星斗静静地闪烁,渐渐地往深处去,便有一团柔和的明黄光晕,周围雾气朦胧,不甚清晰。我将所有的意念力都集中起来,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光晕。
“你不用费力了。”突然,清冷的声音响起,星斗夜空纷纷后退。我抬头,看到夏月凌的脸近在咫尺。
“你不肯收起结界?”我看着他冰冷的眸子,心底有寒意渐渐冒起,不详的预感击打着我。
“你既然醒了,就请出去。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路。”他一翻身,背对着我,拉了被子盖了起来。
我有点蒙,他怎么变脸变得如此之快?但人总是有自己的坚持与不得已的苦衷,我亦不是去挖根究底的年龄。于是翻身下床,撩开帷帐,这才看清原来是他的王府。只是两次来这屋子却完全是不一样的心情。上一次,是他抱我回来,充满了爱怜与柔情。那夜,他就在这床边看着我睡,眼里充满柔情,今时却又是这般令人心痛。
我向窗外看看,一片墨黑,看样子是夜晚。一离开被窝,一寒意像溜滑的泥鳅钻入我的四肢百骸。屋内并没有我的鞋子,我犹豫了几下,还是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等等。”夏月凌突然沉声道。
我便一个姿势凝固在那里,却听他暴怒地喝道:“今天谁在门外伺候,还不滚进来!”
随即,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仆人颤巍巍地进来,躬身道:“回禀王爷,奴才王福达。”
帷帐里的夏月凌却没有声响。整个屋子静静的。我这才借着昏暗的夜明珠光看了看,这个王福达便是十八王府的太监管事,亦是十八王府的总管了。上次夏月凌抱我回来,便是他在门口迎接。
良久,帷帐里还是没有声响,气氛非常诡异。我很想挑开那层帷帐去看看夏月凌到底在搞什么鬼,却又一时找不到借口,便只得那样坐着。王福达毕竟是王府里的老管事了,自然也知这气氛诡异,久呆在此,恐怕引火焚身,便轻轻抬头,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我,说道:“王妃醒了,奴才这就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吩咐火炉房添地火,吩咐人给王妃准备洗澡水。”
“废话那么多作甚?睁大你的狗眼,这里哪有王妃?滚出去,去叫雪姬过来伺候。”夏月凌暴怒的声音震得我耳膜都疼痛。
我觉得莫名其妙,这算什么?我向来一是一,二是二,耍心计本身就是我不喜欢的。便正声说道:“今日,你是真心要赶我走?”
“你倒有脸问?我堂堂十八王爷,留一个抓着我喊别的男人名字的女人做王妃,本王没这么有能耐。”夏月凌咬牙切齿。
“我并不希望听你发脾气说的话。我想听你的心里话。”我还是耐着性子,刚刚虽然没有能探看他的魂魄是否残缺,但里面那团明黄的光晕所散发出的熟悉感与温暖却让我笃他是郁磊。他的魂魄与我朝夕相处的夏康峻是同样的气息与温度,只是没有同样的记忆而已。
“这便是我的真话,你滚。从今以后,本王与你恩断义绝。”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仿若要将我咬碎。
“王爷,雪姬过来了。”王福达在门外轻喊。
“爱姬,还不进来伺候本王?”他的声音忽然柔和。
我笑着摇头,他怎么可能是夏康峻,即使他是冥神郁磊的另一半魂魄,他也是另一半。他的习性,他的脾气都跟另一半的夏康峻不同。
我看着帷帐那边的人,一层帷帐便隔开了千山万水。
正想着,门“吱呀”响了,有暗香搅着冷风扑进来,随即一个提着红灯笼的女子步履轻盈地走进来,在屋内的桌边放下灯笼,拍拍身上的雪花,拉开身上的大氅。蓝色纱裙轻摇,腰间的小铃铛轻轻摇摆,乌发云鬓,媚眼如丝,眉头微蹙,柳腰曼妙,说不出的风情。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一时想不起来。
她看了看我,唇角扯出笑。或许是讽刺,光线有些暗,我不太分得清。也不像去分清。
“爱姬,怎么还不上来?本王屋内没有地火,会着凉的,赶快上来。”夏月凌的声音格外柔和。那女子一拉发簪,青丝如瀑便掀开帷帐爬上床去了。
我顿觉心肝脾肺都挤压疼痛,腿脚也有些麻木,浑身颤抖。罢了,人家帷帐内即将春意融融,我站在此作甚?便急切想走,不料一转身,踏出一步,腿便麻得不行,倾身向前,撑住桌子,下巴却还是磕到,头脑嗡嗡作响。下巴上的疼痛那么张狂,肆无忌惮。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换作以前,恐怕夏月凌早就过来了,此刻他是软玉温香满怀了。
我忍痛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却听得帷帐内刚刚的软语呢喃里传出一声断喝:“你是要本王丢脸,还是要你自己丢脸,这样走出去?你衣裙在旁边竹篮里。”
我也没说话,只觉得后悔,却又说不出后悔什么。便翻开竹篮,是蓝莲流风裙和我的红色斗篷,之前撕下来给夏月凌包扎伤口的地方已经完好如初。早听说蓝莲流风裙是具有自我修复功能的,看来是不假。
轻轻穿上衣裙,所有的寒冷顿时被挡在了外面,暖意迅速爬上身,心里却还是止不住颤抖。抬脚便往外走,走两步,冰凉刺骨,像美人鱼走在刀尖上。随即我又嘲笑我的莫名其妙,自己没有对夏月凌刻骨铭心,或者如他所认为的那般,我不过是心里装着夏康峻。昔年良人画眉西窗下,今日见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便意乱情迷了。
就算同是一分为二的魂魄,也是双子,不是同一人啊。我笑我的意乱情迷,笑我的痴心妄想。
“你想别人看本王笑话?”突然又是爆喝,我还来不及反应,他身形极快,却在我面前站定,又暴怒地喝道:“王福达,你办事越来越差了。还不快把郁小姐的鞋子找来,送她到她家人那里去。”
“王爷饶命,奴才这就去办。”外面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空气中绕,便又响起哒哒的跑步声,想必是王福达的脚步吧。
一时间,两人就那么站着,都没有说话。我抬头看他,他偏向一旁不看我。
“你上床去吧,没穿外衣,夜里风凉。”我轻声地说,转身朝门外走。不料却被他从背后腾空抱起,心里顿时空白。不知他在唱哪一出。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抱着我在桌边的坐下,宽大的手握住我的脚,一股暖意由脚底缓缓注入。他的眉头一皱,我心里一动,眼泪却哗啦啦流泻。这个皱眉的动作与夏康峻如出一辙。
“回禀王爷,郁小姐的鞋子已经送来了。”门外响起王福达恭敬的声音。
“进来吧。”他边说边起身。等王福达进来,他已经站在桌边,放我坐在凳子上了。王福达托着我来到天商时所穿的布靴,欲替我换鞋。
“不麻烦王公公了。我自己来就好。”我蹲身穿鞋,起身时,眼泪已经停止。对着夏月凌轻轻欠身,“王爷,打扰了。民女告退。”
“嗯,下去吧。”他轻声说,手撑着桌沿,低着头,像是极力隐忍着痛苦。
或许这般结局对我与他都是最好的,快刀斩乱麻,极度痛之后便是海阔天空了。我想到此,便快步走出去。
是夜深人静时分了吧,王府的廊檐下一律点着红灯笼,蜿蜒着,很是秀美。让我想起上海的“夏园”,也是这般美好秀丽。
“郁小姐请!”王福达做了请的手势。
“王公公可否告知民女,是要带我去何处?”
“带郁小姐去见你的朋友。他们很是担心你的状况。”王福达亦提着八角顶的宫纱灯带着我在廊子里穿来穿去。在一个雕花木门前,王福达停住了脚步,转身说道:“郁小姐,奴才自知身份低微,但有些话奴才还是忍不住说。”
“王公公,论岁数,您是长辈。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无妨。”我也是一惊,他的样子极其严肃。
“郁小姐,奴才是御前罪人,幸亏静妃娘娘求情才得以存活。自从王爷从冷宫里放出来之后,奴才便跟着王爷。起初还有欢笑,但蕊珠姑姑去后,他便极少言语,极少笑容。自从遇见郁小姐后,奴才才发现王爷脸上有了柔和与幸福。虽然奴才不知道,您和王爷之间的事,但奴才恳请您一心一意地对待他,千万不要轻易放弃他。他的身世够苦了,想必郁小姐还不知道吧。”王福达说着说着,便是老泪纵横。
“王公公,别说了。今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愿留下。实在……”我也说不下去,凭我直觉,他对我的情谊比我想象还深。或者正因这深刻,便在听我在他怀里叫出别人名字时,才万分暴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