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为他流泪?”
一阵醋意漫上我心头。
她说:“是的。”
并问:“你不解了?”
我说:“不,我懂你的心情……”
“那泥沼是有吸力的。我不是男人,我想,对于男人,那也许是一种非常巨大的吸力……所以他只有拼命地抓取金钱,轮番地与一个又一个女人厮混。然而那泥沼其实是没底的。金钱和女人,不能使他的双脚感到被垫实了。他越觉得自己还在往那泥沼下沉,越需要更多的金钱和更多的女人安慰他……你也有过这种恐慌吗?……”
“有……越来越有……”
“我安慰了你吗?……”
她抚摩着我的头……
我说:“是的……”
我说:“可我也想……用心爱你……回报你……”
我的眼泪又不禁涌出,流在她白皙的胸项之间……
她笑了。笑得很淡。淡而苦涩。
“不必强求自己。真的。不必非说用心。也不必非学用什么思想。像一个不粗野的农民爱他爱的女人就够好的了。牛郎也是农民。他是多可爱的一个农民呢?一切男人和牛郎比起来,不是都显得俗不可耐了吗?……”
“是的,我俗不可耐……”
“别这么鄙视自己。我不过是打个比方。全人类都正在往那个巨大的泥沼里沉陷下去。我们人类的堕落真是大趋势啊。再说什么又叫作堕落也说不清,不是?……”
“是的,说不清……”
“也许,按今天的看法,我们人类彻底的堕落了,倒可能意味着明天彻底的本性复归了?……”
“可能……”
“所以呢,不要用罪过感压迫自己,不要自鄙地把自己想象得灵魂多么丑陋多么肮脏而折磨自己,不要用忏悔意识惩罚自己。学会宽恕别人,也学会宽恕自己。在一切罪过、一切丑陋、一切真正的肮脏之事中,一个男人爱恋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爱恋一个男人,只要不产生憎恨,引发仇杀,是最值得宽恕的。再说,你和我,又去请谁来宽恕呢?没有人会理睬我们的忏悔……”
“是的,除了他,没有人……”
“冬天到了,我会穿你给我买的那件银狐大衣的……”
“可,那是用他的钱……”
“可他却没用他的钱给我买……这还是有点儿不同的。”
“有点儿”三个字刺疼了我的自尊心。我想她是从我脸上看出来了。因为她随即亲昵地笑了。她那只始终抚摩在我头上的手,温存地滑下来,轻柔地抚摩在我脸上了,并说:“我用词不当。不是有点儿不同。是很不相同。是大不相同……是根本不相同,行了吧?……”
我说:“我下半年一定要再写出一本书。我要把剩下的钱还给他……还要补上欠他的钱……”
她说:“作家嘛,应该不断有新书问世。你写一部长篇,比如三十万字,一般能得到多少稿酬呢?”
“扣除了税,一万多元。”
“那你再写一本书是还不完他的钱的。”
“那我就再写两年。”
“真是个有志气的大男孩儿。”——她又笑了:“两万元对他不算什么。他每年的利息就十几万。何况他赚钱的本事和手段比你高明。有时他为了赚一笔大钱,对某个需要收买的人行贿也不止用两万。我的意思是,书,是应该写的。钱,却未必一定归还。他在外面的世界赚钱,我在家里替他孝敬老母亲。就算我也是他雇的一个保姆,那他还欠我很多工钱呢!等于你替我讨回了一部分工钱吧……”
“……”
“我相信他给你两万元钱,本意还是真诚的。尽管和他策划的那一场恶作剧连在了一起。伤害了你。可你不能因此就否认了他的真诚。毕竟,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愿存心伤害的人。他对你老母亲也像你对他老母亲一样有感情……”
“我……我是不是不应该……报复他?……”
“不应该……”
“可我……当时也认为,是在替你报复他……”
“所以我也并不想太谴责你,就在这间屋子里,就在这一张床上,有天我撞见了他和小芹这孩子乱作一团,而当时老人家在自己的房间里安睡着……我能发作吗?我能闹起来吗?我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悄悄地就走了……他受一次惩罚就受一次惩罚吧。再说小芹那孩子,本质上也是一个好孩子。对老人家不错。从没因为自己和他有了那种事,就有恃无恐地向他要这要那。许多东西是他主动给她买的。也有我主动给她买的。她家里很穷。家人期待于她的,是她每次回去能带回更多些的东西。更多些的钱。我想,也许并不太在乎,她回去时究竟还是不是一个女儿身。女儿身并不见得使她的家人多么替她庆幸。女儿身也并不能确保她嫁给一个好丈夫,从此在穷乡僻壤过上幸福生活。穷人的原始股是他们的讨男人喜爱的女儿们——这句话是萧伯纳说的。卖淫是穷人的女儿们的‘传统工业’。过去限制她们这种自由。现在还给了她们这种自由。不但是还给了她们自由,甚至还意味着调动了她们的自愿……”
“现在,卖淫被认为是‘无烟工业’……”
“那么,她们就该被认为是新时代的‘慰安妇了……’”
“南方叫‘黄色娘子军’……”
“设身处地,替小芹那孩子想想,在我们这个形有实无的家庭里,‘慰安’于因为赚钱而常常感到精疲力竭的男主人,还是要比直接加入什么‘黄安娘子军’的行列强些。以前我嫌恶过小芹这孩子。后来我不嫌恶她了。倒是很同情她了。我并不稀罕什么银狐大衣。但那是你为我买的。我还是要穿一阵的。之后我就送给小芹吧,好不?……”
“好……”
“她肯定会再把它卖了……”
“那就由她吧……”
“你不再小心眼儿地想一些事情,我就高兴了……”
她坐了起来,捧住我脸,吻我……
“我想……”
她轻轻抓住我一只手,导它探入她的衣衫下,并探入她的乳罩下,用她的另一只手隔着衣衫按住……
“可是……”
欲火顿时在我胸膛里燃烧起来……
“只说想不想……”
“想……因为想,才来的……”
“这就对了。男人在这样的时候。如果对女人都不说实话,对这个世界就没有诚实可言了……”
她又亲昵地笑了。她那白皙的脸庞,也被情爱燃烧得绯红绯红。她的眼睛那时期明亮明亮的。两颗眸子里闪烁着钻石一样的熠熠光彩。我的手感觉到了她的心在心房里怦怦激跳。仿佛还感觉到了她的心血正往她那只丰满的乳房里流注,使它充盈得更加富有弹性了……
她赤脚下床,牵着我的手,引我离开小芹的房间,引我进入她和他的卧室……
“可是……”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我嘴……
她说:“把窗帘拉上……”
我把窗帘拉上了……
我回转身时,她已仰躺在床上。她的衣衫和裙子已在地上……
她凝视着我。目光炽热又亲爱……
她用一种格外平静的语调说:“这是一个空间。将我们同外面的世界隔绝起来。这是一张双人床,比小芹那张单人床宽大。做爱需要足够躺下两个人的面积。此刻的时光完全属于我们……为什么不这样想?这样想不是更好吗?……”
她说着,渐渐地就笑了。平静的语调中,也渐渐地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儿……
“把电话插头拔了吧。我可不愿在分不开身时,听到电话铃响……”
我就把电话插头拔了……
再回转身时,她已裸在床上了……
我望着她,觉得外边并没有一个所谓“世界”。尽管它是真有的,但对我已没了意义。我觉得那时世界就是这一个空间,这一张床,这一个脸儿好看身儿优美温情又善良的女人……
加上我自己……
“牛郎,到织女的身边来爱她……”
她抿着嘴唇,亦庄亦谐,欲笑还羞的一副模样,向我伸出着修长的优美的手臂……
她伏在我身上,一根纤细的手指,从我眉间顺着鼻梁往下一次次划着……
她嬉戏地笑问:“男人,现在,你打算用思想爱我呢,还是打算用心爱我呢?……”
我紧紧地搂抱住她。
我迷迷幻幻地说:“我不明白……”
她喁喁哝哝地问:“不明白什么?……”
“世界上已经有了你这样的女人,还造出美丽美好、美妙、美感、美伦美免这些词干什么呢?我要是当了一个国家的国王,就要传下一道圣旨,严禁再使用那些词,一概用女人这两个字的派生词代替……”
“抱住我的竟是一个为此妄想当国王的男人,你好可爱!”——她吻了我一下,佯装认真地问:“那么国王陛下,美丽的风景该怎么形容?”
“美女般的风景……”
“美丽的花儿呢?”
“女孩儿般的花儿,少女般的花儿,少妇般的花儿……”
“建筑呢?”
“建筑只许用男性化中性化的词形容。不许用和美有关的词形容。与女人的美相比,建筑的美算什么!……”
她就格格笑出了声儿……
而我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男人对于成熟女人的情爱和性爱的饥渴感,强大于男人在当前这个时代的一切方面的饥渴感的总和。与那些在热恋中如胶似漆的少男少女青年男女间的情爱和性爱风景相比,其迷幻程度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这个时代对于它的许许多多恐恐慌慌又心瘁力竭的男人,已再没有任何慰安的能力、手段、策略和计谋了。因为太年轻的女人恣肆于玩乐沉湎于享受,并早已学习和实践着专攻心计地从社会中攫取了。女人对男人的最最古老的悲悯天性,早已在她们内心里死灭了。而且不可能从她们下一代的女人身上复活。女人从传统的被爱怜的角色,一步跨越了反过来爱怜男人的角色转换阶段,直接变成了一批又一批仅仅利用男人或仅仅需要男人的女人。这世界上已仅仅剩下了一丁点儿对男人的悲悯,在少而又少的一些成熟的女人的内心里残存着,在她们中更其少的好看又温浪的女人的内心里残存着,在他们觉得自己最最需要爱怜和悲悯的这个时代……
对于他们,这是它最后一次撒向世间的一小把幸运。这幸运一大半随风飘荡,不知落在了人间什么地方。由于没有直接落在男人和女人的“缘”中,而失去了幸运的意义……
今天,尤其今天,男人不可能得到比女人的爱怜和悲悯更可贵也更幸运的东西了。金钱将会更加奴役他们。赚取的过程是它对他们驱使奴役的过程。挥霍的过程其实也是,挥霍连他们正常消费的那点儿愉快和乐趣都剥夺了。功名也将更加奴役他们。一切贪婪都将更加奴役他们。壮阳药的红红火火的研制、开发、推销和生产,证明阳痿的男人越来越多了。归根结底,阳痿源于贪婪。贪婪源于对时代的惊悸和恐慌……
如果一个男人幸运地获得到了一个女人对他的爱怜和悲悯,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相信上帝的男人,他都会从内心里说出——上帝呵,一万分地感激……
我当时就是在内心里那么说的……
爱的过程好比男人和女人共同升起一炉火。在它燃烧得最熊最旺之际,他们跃入其中将自己充作干柴。当炉火渐熄,他们发现自己并没变成一截黑炭。恰恰相反,他们彼此觉得双方是更可爱了。一个赤裸的男人和一个赤裸的女人相拥相抱,亲昵依偎的情形,其实是和一对儿双胞胎婴孩那么在一起的情形同样美好的。他们内心里都会觉得仿佛又刚刚出生了一次似的。都会觉得他们真是一对儿双胞胎婴孩儿似的。连他们的灵魂,在那一时刻也仿佛净化过了似的。爱的过程中,等于灵魂洗了一次澡。刚刚从爱河中洗浴而出的男人和女人,那会儿对这个世界也是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和浓浓的爱意的……
她看看手表,柔声说:“一个小时后我要到医院去,现在我想睡会儿。在我身边。别动。陪我……行吗?”
我说:“行……”
于是我安安静静地侧躺在她身旁,尽量不动。瞧着她,欣赏着她。我以为,只有在这样的时候,男人对女人的欣赏,才有点儿可信……
我想吸烟,但拿起又放下了。怕呛着她……
一个小时后我叫醒了她……
她穿好衣服,偎在我胸前,低声说:“如果我并不是从心里真的孝敬老人家,我们即使是在我‘自己的家’里,老人家也还是可怜的……对不?……”
我说:“对……”
“而即使我们在这里,实际上也并不等于对老人家是伤害。如果你总难免觉得……罪过……我对老人家的孝敬替我俩全部抵偿了……对不?……”
“对……”
“你沉思什么?”
“我……在想你呢?……”
她凝视了我片刻,抓起我一只手,仅仅抓着指尖,使我手心朝上,默默从裙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我手心。并曲合了我的手指。
于是我攥着它了……
“我自己那个家的……”
我说:“我更愿和你在你那个家……”
一星期后,老人家出院了。
老人家出院前,我去探视过老人家一次,老人家出院那天,是我和她共同去接的。老人家出院后,我和她,还有小芹姑娘,在她那个似家非家的富有之家里,为老人家摆了家宴,表示庆贺和祝福。那一天她放上“卡拉”磁带,唱了几支歌。我也唱了几支歌。小芹唱得最多。有些歌是我和她都没听过的。她家乡的山野民歌……
接着我们三人陪老人家打了几圈麻将——我和她各自输给了小芹几十元钱。存心输的。老人家也输给了小芹几十元钱。分明也是存心输的……
小芹赢得眉开眼笑……
天黑后,小芹对老人家说:“奶奶,这几天就让俺婶儿睡她自己那边儿吧。她这几天够操心上火的了。得让俺婶儿歇息几天。我在这边儿一个人侍奉您几天。我保证侍奉得您高高兴兴,周周到到的,行不?……”
小芹说时,狡黠地偷瞧我,也偷瞧她……
我心里当时真不知该感激那小保姆,还是该告诫自己提防于她……
而老人家爽快地说:“行啊!怎么不行!……”
老人家一手拉着小芹的手,一手拉着她的手,由衷幸福地说:“子卿这小子,也不知哪儿去了。有一个孝顺女儿似的儿媳妇,有一个懂事孙女似的小芹丫头,还有你……”——望着我继续说:“一个二十多年后又见着了的干儿子,有你们几个尽量体贴我,哄我高兴,我这可是哪辈子修下的一份儿福气呢!”
老人家落泪了。
她和小芹也泪汪汪的了……
她说:“妈,您老是好老人嘛。好老人当然应该受到好对待嘛……”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不得不离开哈尔滨了。
她没送我。
头一天晚上,在她“自己的”家里,她以另一种方式为我送别了……
她在电话里说:“要像爱我一样爱她,能记住吗?”
“谁?……”
“该打!还能有谁?”
我顿时明白了。
我说:“能。”
她说;“你发誓……”
我就发了一个誓……
“离开我,就要学会忘了我。也能记住吗?”
“也能记住。”
“好好儿地做一个牛郎那样的丈夫,啊?”
“嗯……”
“这才对……”
我握着听筒,还想听她说什么,她却已挂线了……
直到那一天,翟子卿仍没回哈尔滨。不知还在黑河,亦或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知还带着小嫘,亦或遣走了她,身边又有了别的女人陪伴。总之,我想,他是绝不会孤身在某处的。他向社会攫获的野心比我强烈。因而恐慌也比我巨大。这一点是我对他的更深一层的认识。翟子卿这一个男人身边已经无时无刻不能没有女人。没有女人他内心里的恐慌就将把他压扁变形。而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真正地“慰安”于他。因为她们既不爱怜他更不悲悯他。只不过利用他和像他需要他们一样简单地需要他……
我想,比较而言,也许倒是小芹这女孩儿,算她们中对他最有真情实意的了。尽管那真情实意的主要内容,不过是一个从穷乡僻壤来在大城市的小保姆,对男主人的抬举和青睐的一份儿感恩戴德。我走那一天,已觉得她本质上不失为一个好女孩儿了……
八
今年乍暖还寒时节,我又回哈尔滨。
七八个月的时间里,我再没见过翟子卿。自然,也没见过她。
但总共收到过她三封信。第一封信里说——翟子卿他变了。似乎开始打算做好丈夫和好儿子了。在家里整整呆了一个多月。哪儿也没去。也不访友。也不会客。终日侍奉于老母亲左右。
“子卿他对我说,以前太有负于我了。请求我宽恕他。还引用流行歌曲里的话对我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想,我理应宽恕他。一个妻子不能拒绝一个丈夫的忏悔。一个家庭的裂痕如果还能弥合,总归比索性拆散的好。我发现我内心里还是希望弥合的。我相信我们这个家的裂痕也能弥合,还有我们的感情。我原以为我对他,和他对我,已经彻底丧失感情了。看来我对自己的认识是错了。对他的认识也未免太极端了。但愿你能为我们祈祷和祝福。我们的家为什么不可以再成为一个幸福的家呢?我们有确保幸福的经济基础。还有重归于好的感情基础。我也将为你的家庭幸福祈祷和祝福。对你我来说,有些事情,就保留在记忆中吧。人世间的某些事情,本不过是某种‘缘’。而‘缘’之所以是‘缘’,那是因为它没有更充分的理由可讲。所以‘缘’一旦面对现实,总是要屈从后者的。”
第一封信写得很长。横格信纸,工整秀丽的一行行小字,竟写了七页还多。
我没有回信。我们分别时她有言在先,只她给我写信,而我不得主动给他写信。也不必回信。这“条约”尽管对我欠公平,但我当时答应了。
其实我很想给她回封信。也动过几次笔。动笔前似有千言万语,而真面对信纸,却不知该写些什么了。写了撕,撕了写的,最终还是作罢了……
我对自己说——就让我成为一个信守诺言的男人吧。对她那样的女人,信守诺言也许是最大的尊重和别一种爱法吧……
她的信告诉我,他们分明的又住在同一个家里了。分明的每天夜晚又同床共枕了……
即使他们不重归于好,我和她的关系也是没发展前途的。希望一个女人永远做自己的所谓“情妇”吗?我首先就会替那个女人不能容忍自己。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女人做男人的“情妇”对女人更尴尬的事了。而且我也是一个在各方面都根本不具备起码条件拥有一个“情妇”的男人。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我也只能为他们祈祷为他们祝福……
那时我已从故宫买回了一尊铜的观音像。接连几天,每晚睡前我燃起香来,恭恭敬敬地站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心中虔虔诚诚地为她祈祷和祝福。既是为她,也就没法儿不一块儿也为翟子卿祈祷和祝福了……
妻见了奇怪,问我怎么信起观音来了?
我反问——那你叫我还有什么别的可信的呢?
妻又问——你为谁祈祷?
我回答——为一切我爱的人。
——包括我吗?
——怎么会不包括你呢?
妻笑了。
我望着她的笑脸,发誓从此再不背叛妻子的感情(事实上,我也并非是背叛了她的感情),无论再被怎样一个女人所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