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啦!太过分啦!五亿美元的要求太过分了!这是公然向共产党进行讹诈!”
市委书记突然挥舞手臂大声嚷嚷起来。
市长“嘘”了一声,不安地向会客室的门瞟。我悄悄走过去将门关严了。
市长愁眉苦脸地嘟哝:“五亿美元,四十多亿人民币啊!咱们这个小市全年财政收入的一大半啊!”
听他的语调,像是要哭。
我说:“他们在电话里声明,本意并不想讹诈共产党……”
市委书记将脸转向我,手臂又是一通乱挥乱舞:“那他们是想讹诈谁?你说他们是想讹诈谁?你别光眨巴眼睛!你说呀说呀说呀!”
我觉得市委书记似乎有点儿歇斯底里了。他们这等伪公仆一向如此,平日高高在上,谈起“客里空”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仿佛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克服不了的困难摆不平的事情。仿佛先天具有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雄才大略似的。而有限之极的能力一旦面临挑战性质的大考验,就原形毕露了,方寸大乱了,毫无主张了。
我避开市委书记的目光,望着市长,卑恭地微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市长,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们是不是在电话里声明,本意想讹诈的是日本人,具体讲是花旗参枝子的父亲。否则他们要求是人民币不就得了么?干嘛要求非得是美金不可呢?”
市长连连点头道:“你没听错。他们的本意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于是我将目光望向市委书记,又卑恭地微笑了一下。此时,对“凶尾帮”那方那一个既熟悉市长的声音,也熟悉我的声音的人,我已经判断出了可能是谁。而且我确信我的判断准确无误。于是一个火中取栗的计划迅速在我头脑中孕育成形。这计划具有极大的冒险性,因而也具有极大的刺激性。是我此前一切谋财计划中最大也最高级的。成功了,我将摇身一变是真正的亿万富翁。我同时树立起了稳操胜券的信心。
“你还笑!你还有心情笑!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倒要问问你,你笑什么究竟笑什么?!”
市委书记不但焦躁,而且恼怒起来了。
市长低声说:“同志,你先别光火嘛!他笑,必有他笑的理由。就是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他反正已经笑过了,也不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啊!别忘了你我是领导,领导者在这种情况之下,更应该显得沉着冷静嘛!不要失了领导者的风度嘛!”
我及时向市长投去感激的一瞥。暗想我此前贿赂市长的钱,一向比贿赂市委书记的钱多一些,看来还是英明正确的。
“我够冷静的啦!够有风度的啦!市长同志,你给我听明白了——如果不能从‘凶尾帮’们手中营救出华旗参枝子小姐,日本政府将会向我们中国政府追究责任的!从省里到中央将会对我们逐级问罪的!美国之音正愁没有关于中国的世界性新闻评三评四呢!咱们二位,在政治上以后也就没戏唱了!
市委书记一步跨到市长跟前,铁青着脸对市长嚷嚷。那番话与其说是阐明利害,毋宁说是训斥更恰当。
我想我可长了见识了,亲眼看见一位市委书记如何训斥市长了。以前老曹告诉我,市委书记常常要在地位上压制市长一头,我还始终有点儿不信,果不其然啊!
我以息事宁人的口吻说:“两位父母官,稍安勿躁。都请听我解释我为什么笑……”
市长也迁怒地冲我吼:“别对我解释!他是第一把手。他决定,我配合,你对他一个人解释好啦!”
市长说罢,走向沙发,一屁股重重地坐将下去,低头吸烟。
我也走向沙发,也一屁股重重地坐下去吸烟。


16
市委书记倒背着手,在我和市长面前急速地踱来踱去,像一只挨过了喂食钟点的笼子里的虎。
他的身影晃得我眼乱心烦,我不禁大喝:“你他妈别那样!给我老老实实地坐下!……”
他一愣,驻足在我眼前,瞪了我片刻,不知为什么,竟乖孩子似的,猫悄地退向一只沙发,缓缓地无声地坐下了。
我望着他,以他跟市长说话那种训斥的口吻说:“市委书记同志,你给我听明白了——我笑,乃是因为,从‘凶尾帮’们的话中,我反复咀嚼出了一点点爱国主义的意味儿!只要他们还有一点点爱国之心,我们就可以充分加以利用。而这正是我们营救花旗参枝子小姐的一线宝贵的希望!……”
市委书记腾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大喊大叫:“胡扯!胡扯!他们有什么爱国主义可言?咹?咹?”
我一拍沙发扶手,又喝道:“混账!坐下!”
他瞪着我呆了片刻,坐下了,安静了。
我感到这个小小的伪公仆,这个庸常的末流政客身上,有一种贱。那是一种必须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某些特殊的情况之下,以舍得一身剐的,敢于犯上的勇气和胆量进行一次冒犯才“镇压”得住的贱。我想,那一种贱,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我这号人,以及别的许多人们惯出来的。在我,是用权钱交易惯他们的。在别的许多人,是用唯命是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惯他们的。
我瞥见市长以夸张的嘴脸吐出了长长的一缕烟。显然的,我敢于对市委书记犯上使他心里快感。
我指着市委书记不客气地说:“如果他们没有爱国主义可言,那么你有么?你的儿女们都办妥了绿卡,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么?谁替他们办妥的?我!我为什么要替他们办?因为你求我!你都不愿意你自己的儿女们以后生活在中国了,你还妄谈什么爱国主义!”
他狡辩地嘟哝:“可我的儿女们目前不是还在国内,还在咱们这座城市里,为‘改革开放’贡献着他们自己的才能么?”
我不禁又拍了一下沙发扶手:“那是因为对他们来说,在中国,在咱们这座城市,挣大笔大笔的钱比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容易,都简单!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在位,他们还能利用你手中的权利!他们从银行贷出了多少钱,别人不知底细,我还不知底细么?我不知底细,你自己还不知底细么?那一笔又一笔巨额贷款都哪儿去了?都被他们洗成外汇弄到国外去了!银行催债,谁替他们还的?我!我从‘V·文经集团’拨出一笔又一笔巨款替他们堵的窟窿!”
我又伸直手臂朝他一指:“你给我听明白了,那一笔笔账单我都保存着呢!”——我向他俯过身去,几乎是脸凑脸地对他说:“我现在还拿你当市委书记看,那是由我们共同的利益所决定的。可哪一天你若使我忍无可忍了,惹我翻脸了……”
我将手中的烟盒使劲一攥,攥扁了,扔在地上。
市长这时打圆场,调解地说:“算啦算啦,这扯到哪儿去了呢?合理的腐败,哪位当领导的能不多少沾点儿边呢?咱们的市委书记同志,还是位好领导干部嘛!没有他的支持,‘V·文经集团’能发展壮大得这么迅速?尾巴系列行业,能成为我市的支柱行业么?”
我将目光转向市长,冷笑道:“你别装好人儿。你那些贪赃枉法的破事儿,我今天就不往外兜了。给你留点儿情面。现在,我们来谈营救花旗参枝子小姐的正题!”
于是他们都同时向我俯身,近距离注视我,都装出极其虔诚的样子,仿佛不论我有何主张,对他们都意味着是指示,他们都会言听计从。那一时刻,我心理上非常优胜,觉得我和他们之间的从属关系转变了,我成了一位大权在握的人物似的。
我往后一仰,头靠在沙发上,以启蒙者的口吻说:“据我看来,我们这座城市的经济形势是这样的——尾巴经济的发展势头,虽方兴未艾,但已显出种种虚假繁荣的迹象。泡沫一灭,水落石出,一个大的,也许还是很漫长的经济萧条时代,就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那时,我们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包括你,你,和我自己在内,都将受到它的严重威胁。我是尾巴经济的始作俑者,对这一点我的分析和估计绝不会错。你们二位对这一点有什么疑义么?”
市长英雄所见略同地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完全正确啊!一想到这一点,我夜里常常为老百姓愁得睡不着觉!”
我心说,你要是为老百姓愁才怪了呢!你愁是因你的灰色积累还不够多,还不足以使你具有处变不惊的安全感。
市委书记说:“是啊是啊,我也整天替老百姓忧患着呐!可咱们的当务之急是……”
我竖起手掌制止了他的话。
我说:“不错。如何营救花旗参枝子小姐固然是当务之急。但那也不能孤立地来谈。你、你、还有我,咱们三位,各自从尾巴经济的泡沫中分享到了多少利益,那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你们二位的利益是一斤对八两。我分享到的利益比你们多些,但也多不到哪儿去……”
他们对视了一眼。我从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他们又哪里会相信我比他们“多不到哪儿去”呢?
他们不相信,证明他们虽然无能,但毕竟还不是傻瓜。只要还不是傻瓜就好。还不是傻瓜就可以被收买和利用。就能继续合作到一块儿去。这年头,凡聪明人,都好收买,都好利用。只要收买成功了就能充分利用之。越聪明的人,越好收买,越好利用。因为越聪明的人,对钱的伟大和深刻的能量认识得越全面,也就越难以抵御钱的魅力的诱惑。而傻瓜如果傻到根本不知钱为何物,你反倒拿他毫无办法了。
我燃着一支烟,吞吐两口,从表情到语调,尽量推心置腹地说:“我们从尾巴经济的泡沫中分享到的那点儿利益,如果兑换成美元的话,也不过就各自几百万是吧?几百万美元,就够我们的晚年,以及我们的儿女,我们儿女的儿女们以后过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了么?”
市长说:“是啊是啊,几百万美元,那才哪儿到哪儿啊!将来咱们要是到美国去定居,总不能住贫民窟吧?可在美国的某些大城市里,买一幢像样的房子就得一二百万啊!……”
列位,你们听一位市长说这种话,你们的思想感受将会是很复杂的。可惜你们并没有机会当面听到他们说这种话。没听到过好,听到了,你原本很爱国的,你的爱国心肯定就会被他们的丧气话严重腐蚀了。我这个人原本就是很爱国的,自从和他们一次次大搞权钱交易的勾当,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么爱国了。我的心已经变得只为一个字激动了。那个字便是钱字。真的,其实不是我使他们变得不可救药了。而是他们使我变得不可救药了。
市委书记接着市长的话说:“那我们可怎么办呢?那我们可怎么办呢?你有何高见你就开门见山吧!”
这会儿,“当务之急”对他而言似乎已经不是如何营救花旗参枝子小姐了,而是如何拯救自己了。
我又吞吐了两口烟,将一切表情全都从脸上打扫干净,单刀直人地说:“坏事,有时候的确是可以变成好事的。汹尾帮绑架了花旗参枝子小姐,这对我们三个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坏事。倘花旗参枝子小姐性命不保,我们三位谁都逃脱不了干系。但绑架还只不过是此事件的开始嘛!现在我有一个较成熟了的计划,不但能万无一失地营救出花旗参枝子小姐,还能使我们三位各有一笔数目极其可观的人项,而且是外汇。将按我们的要求,万无一失地存人瑞士银行。”
他们对视一眼,又向我俯身,都作洗耳恭听之状。
我低了声音说:“第一,你们二位联名,以官员名义,致电花旗参枝子小姐的家人,据实相告,她已经在我们这座城市遭绑架了。第二,电中申明,责任并不在我方,而在花旗参枝子小姐自己。因为她自己有意隐瞒了她的特殊身份,是以普通旅游团成员的身份来到我们这座城市的。事后从未要求,甚至从未暗示我们须对她的人身安全施行一级保卫。如果她预先要求,哪怕仅仅是暗示,我们完全可以对其实行一级保卫的。那么绑架事件不可能得逞。第三,她自己不应在公开场合轻率地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尤其在没有人身保卫的情况之下不应该那样。所以说责任在她自己。第四,绑架既已成为事实,那么只有暂时满足‘凶尾帮’的要求为上策——速向瑞士银行存人一亿美元,并速派人将密码存据交给我们。具体地说,是交给我……”
“交给你?”——市长沉吟起来。
“对。因为从现在起,我的身份是‘花仙子行动’总指挥。也就是营救花旗参枝子小姐的行动的代号。”
“那么,谁承认你是营救行动总指挥呢?”
市委书记注视着我的眼睛眯了起来。
“首先是您啊!您必须承认,您只能承认,您现在就得承认。因为只有我才有大智大勇担任总指挥。大约也只有我才肯率人出生人死地去营救。‘凶尾帮’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凶尾帮’不是索要五亿美元么?”
“那是他们开的价位。他们将一美元也得不到!我们不过是打着他们的旗号,实际上那一亿美元将都属于……”
“属于你?”
“不。我没那么贪。属于我们三人。五亿美元太多了。一旦使花旗参枝子小姐的家人感到为难,感到有压力,事情的结果也许就会走向反面。那么我们也将一美元都得不到了!一亿美元对于资产相当于三分之一个日本的大银行家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拨人瑞士银行的……”
“可,为什么密码存据一定要交给你呢?”
“那么交给谁呢?交给你么市长?那么我和市委书记将担心你独吞。交给你么市委书记?那么我和市长也会产生同样的担心。无论交给你们两位中的哪一位,我都不会真的去出生人死。万一我将花旗参枝子小姐营救了,而你们合谋了将我那一份儿也吞了呢?我肯于冒生命的危险去出生人死,为的可不是体现什么英雄本色!所以,既然将要出生人死的是我,那么价值一亿美元的东西也只有交在我手里才公平。”
“你……你色不是成了变相的雇佣者了么?这不好吧同志?此事关乎中日关系,关乎国家形象,关乎国际影响,还是要从大局着眼才对吧?不要金钱观念那么重嘛同志!……”
市委书记在向我提出了一个个疑问之后,又如以往似的,诲人不倦地唱起高调来。
“是啊是啊!金钱观念这么重的确不好。很不好。那我们不是和‘凶尾帮’也没什么区别了么?刚才我和市委书记同志还主动表示要介绍你入党来着!……”
市长也赶紧鹦鹉学舌地附和起市委书记的话来。
我沉下脸,冷冷地说:“党我愿意人。但钱的问题上我也绝不含胡。鱼与熊掌,我都要。非逼我在二者之间作出选择的话,那我要钱。党对我这号人不可能养一辈子。但钱能养我一辈子。还能养我的子孙后代!”
“可……可你怎么能使我们……不担心你自己独吞呢?……”
市长犹犹豫豫地问完这一句话,脸红得什么似的。
绕了半天圈子,原来这才是他最想问,也最希望获得到一份保证的话。毕竟是公仆,尽管伪,可心里贪惦着钱的时候,还是要比我这号人有点儿廉耻。否则何至于脸红呢?我这号人是彻底的不堪救药了。我一被他们腐蚀,就比他们更贪十倍了。我的脸皮已经变得比城墙拐角处还厚了。
我干笑了两声之后说:“信任啊同志们!你们只要充分地信任我,就不会对我存什么担心了么!我以我高贵的人格发誓,你们各自那一份儿应该是多少,我一分也不会少分给你们的。”
“那我们各自那一份儿究竟多少呢?”
他们几乎同时这么问。问得我一愣。因为我只不过企图最后利用他们一次,得手后出境,从此隐姓埋名去过富人生活。
我试探地反问:“你们各自一千万,怎么样?”
他们相互看看,身子都往沙发上仰去。我从他们脸上看出了类似于被侮辱被伤害的表情。我同时也感到自己被侮辱被伤害了——显然,我之高贵的人格,他们是不打算表示欣赏的了。
“各自一千一,怎么样?……”
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冷笑。
列位,我所总结出的经验是——在金钱的问题上,他们这等贪官,有时是比黑社会还黑几分的。黑社会之间分赃,往往还讲论功行赏“按劳分配”的原则。他们这等贪官,内心里却永远企图拿大头儿。仿佛光凭他们手中的权,就足以理所当然地是任何一种金钱分配关系中的资格绝对优待者。比如在这件我和他们需要进行“合作”的事情上,他们所做的,也无非就是将给花旗参枝子小姐的家人去一封公函,外加委任我为“花仙子营救行动”总指挥。如此而已,仅此而已。连那一份公函都不必他们亲自动笔。那是秘书们的事。他们只消过目,最多改改个别词句罢了。也许还一个词句都不用改。可是分明的,一千一百万美元他们竟嫌少!我承认,是我把他们“惯”坏了。是我渐渐地将他们的胃口撑大了。用俗话说,我真有点儿自作自受呢!
我咬咬牙,狠狠心,让步了:“各自一千二百万,否则此事拉倒!”
市长说:“各自两千五,而且此事不能拉倒!营救总指挥你是当定了!情愿也得当,不情愿也得当!非你莫属!否则撤销你‘尾文办’主任和‘V·文经集团’总裁的职务!还要对你进行立案审查!”
他每句话都说得板上砸钉,听来毫无商量余地。
我讥消地问:“审查我什么问题?审查我经济问题么?那好啊!我一定如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么!”
他冷笑道:“放心,绝不审查你经济问题!你嫖娼、你吸毒贩毒、你制假、你逃税、你利用职权大搞色情文化和色情商业活动、你与各种黑社会组织都有暗中的勾结,你经常散布诽谤当局攻击社会的煽动性言论!以上等等诸罪,加起来够判你无期徒刑的!那你就在监狱里过完下半辈子吧!当君子不说假话,向你透个底,你以上诸罪的充实证据,都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什么时候想叫你完蛋,你就……”
他抬起一只脚,将我刚才为了威胁他们而攥扁了扔在地上那半盒烟,恶狠狠地踏在脚下。
列位,亲爱的列位读者请君呀,他们多么的阴险歹毒啊!我是在与狼共舞与狼共舞哇!我虽然先富了起来,虽然积累下了一点儿个人财富,可我容易吗我?我整天都在提防着他们趁我不备对我下手啊!又须小心谨慎地提防着他们,又不得不与他们“合作”,其实我整天都在担惊受怕呀!
我佯装屈服地低声下气地说:“在你们眼里,我已经五毒俱全了,还算是什么君子呢?”
他微笑了:“两千五,这是个大前提。在此大前提下,只要你成功地营救出了花旗参枝子小姐,就不但是君子,而且可以是本市的英雄。我们甚至还可以用你的名字命名一条街道,或某广场,由你选择。”
“你们是谁?”
他朝市委书记瞟了一眼,笑而不答。
我明白了,在关键的时刻,关键的问题上,他们一向沆瀣一气。一向是一伙儿。刚才我还觉得他比市委书记对我仁义点儿。我真傻啊!此前我还一向认为我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呢!我多天真烂漫啊!却原来只他们之间才“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甚至预先无须沟通,无须暗示,就能做到同仇敌汽,枪口对外起来。在许多次分钱之时,他们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而我都稀里糊涂地成了他们一致地枪口对外的敌人!但此次钱还没真正到手哇!“生辰纲”还没劫成呢!晁盖哪里去了?公孙胜哪里去了?阮氏三兄弟哪里去了?刘唐哪里去了?难道时代再也不产生水浒里那种肝胆相照的义兄义弟了么?难道中国现时代只剩下我这么唯一的一个“智多星”吴用式的人物了么?豪杰归来兮!胡不归?我胸中顿时涌出一种大的悲枪和孤独……
一我知道你内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营救出了花旗参枝子小姐,全世界任何国家随你去。我们不但放行,而且协助。那么这将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合作了。你若是自作聪明耍什么花招,那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而你要是慷慨大方些,我们将会非常非常怀念你的。”
我困兽犹斗,呻吟般地说:“一千三!”
“二千五!”
“一千……一千四,……”
“二千五!”
“一千五!这是我最后的退线!你们等于在用刀剐我你们明白么?再多一分我也不让!……”
我也忍不住叫嚷起来。
列位,看来我将他们估计得太低了。前边我说过他们贱。说过用敢于“犯上”的大无畏姿态,有时是可以将他们的贱“镇压”住的话。显然,这一招并不是永远很灵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