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走了,葛红自语:“笑的还都挺开心的,还吃着梨……那我何苦傻站在这儿继续挨冻呢?”
她跑进楼去。
葛红进了屋,果然见张萌在沙发上笑作一团,她问吴振庆:“你讲什么可乐的事儿了,逗得咱姐们儿笑成这样?”
她说着,坐在张萌身旁,也拿起个削好的梨吃。
吴振庆说:“我正给她讲,我小学写作文,不但尽写错别字,丢字落字,还专爱编些个笑话。有一次,我形容我们的音乐老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两鬓下闪闪发光。语文老师的批语是,那不是咱们美丽的音乐老师,是一匹马。在一篇描写节日盛况的作文中,我写了一句话,游行队伍中走来了穿衣服的妇女们,观看者的情形达到了高潮,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老师的批语是,人们会因为妇女们穿衣服而激动万分吗?其实我要写的是穿花衣服,少写了一个‘花’字……”
张萌又搂着葛红的肩膀笑了起来。
葛红说:“他瞎编的,就你信他的,还赏给他笑!”
不料张萌搂着她的肩膀笑着笑着,竟又过度成了抽泣。
葛红忙劝:“好姐们儿,别哭别哭。哎呀,这些和梨和苹果你削得真有水平儿,好像自来就是没长皮儿的……”——白了吴振庆一眼,嘟哝道:“你知道外边多冷啊,今天零下二十七、八度呢!”
吴振庆也嘟哝:“那你不会多穿点儿吗?”
晚上,张萌回到家,她仰躺在卧室新买来的床上,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
看着缭绕的一缕青烟,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北大荒。
那是一个寒冷的黎明,天边寒星依稀可见。马车离开连队,离开仿佛无人的村落。
车上,穿着棉大衣的张萌袖手跪坐,背上写有“逃兵”两个黑色大字。她戴着兵团帽,捂着大口罩,整个脸部只见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远方。
坐在她身旁的男青年说:“把大衣翻过来穿吧!”
“不。”
男青年:“你这究竟是在跟谁犯犟劲儿啊?跟我?还是跟你自己?”
张萌说:“里面儿也写上了。”
男青年无奈地说:“如果我也有大衣,我就跟你换着穿了,可惜我的大衣送给老职工了。”
张萌说:“即使你穿着大衣,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男青年说:“你穿着这样的大衣,怎能出现在长途汽车站?”
张萌说:“怎么不能?”
男青年不再说什么,沉默片刻,又请求车老板:“张大爷,能不能把车赶得快点儿?我们怕误了今天的长途汽车。”
车老板说:“唉,我也想快啊!可饲养班长偏偏给我的是这匹马。”
男青年愤愤地说:“妈的,知青怎么能对知青这样!”
张萌的目光起了变化,前方是一处缓坡,缓坡上呈现着两个巨大的黑字:“可耻”那是写在白纸上的,又泼了水,亮晶晶地冻了一层冰,与缓坡的雪结成一体。
男青年也发现了那两个字,对张萌说:“你就当自己眼睛瞎了吧!”
张萌说:“我正是这样。”
车老板也说:“不像话!跑出这么远来造这种景致,何苦的呢!”
男青年说:“他们返不了城,他们对我们有气。”
马车的一个轮子突然陷入坑中,那坑显然是人为的,又经过了伪装,雪下戳出些树枝柳条。
车老板、张萌和男青年先后跳下车,查看车轮的情况。
男青年骂了起来:“太他妈的过份了!”
车老板说:“哼!我知道是哪些知青坏小子干的,我回去一定找他们算帐!”
说完,他挥鞭催马,男青年和张萌从后拼力推,车轮终于滚出了陷坑,车轮从“可耻”二字上碾过,冰雪上留下了清晰的轮迹。
长途公共汽车站在望,车老板喝住马,脱下光板皮袄,转身递给张萌说:“姑娘,大爷看上你这件大衣了,跟大爷换了吧!”
张萌睁大了眼睛,颇感意外地看着车老板,车老板说:“你这一去,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连个念性都不想给大爷留下?快脱啊!”
张萌感动的热泪盈眶。
身边扑通一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小玥抱着被子枕头,蹦到了张萌床上。
她问小玥:
“怎么又过来和我睡了?”
“一个人睡不着!”
“那,不嫌妈挤你了?”
“这床不是宽多了么!”说完,她也从床头柜上抓起烟盒,吸起烟来。
张萌诧异地说:“你学会吸烟了?”
小玥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事儿不得学啊。”
张萌张张嘴,似欲批评,却未说出口。
小玥喷出一口烟,说:“妈,我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儿?”
“谁?”
“还有谁,我亲爸呗!”
张萌说:“这,我都不知他目前在这个世界上哪个国家里,怎么办得到?”
“我就不相信你没有保留着他的照片!”
张萌犹豫了一下说:“衣柜底层,有个小相册。”
小玥蹦下床,找到相册,又蹦回床上,交给张萌。
张萌没接,她说:“这一本相册里,都是他的照片,你自己翻着看吧!”
小玥接回相册翻着。
“小伙儿长得还挺帅气的呢!”她说。
“不是什么小伙儿,是你的亲父亲……”张萌说。
小玥突然发火了:“他娘的!”
长约愕然地看着她,小玥将相册往衣柜那儿一抛,朝枕上一倒,怏怏地问:“要是我姥爷活着,能当上市里的头头吧?”
张萌说:“也许吧,不过那也早该退了。”
小玥愤愤地说:“那也是当过!我的命也太不济了!我本来应该是共产党的正宗高干的外孙女,是外国资本家的女儿!这两样得意本来全该属于我的,如今却一样都和我不沾边儿!”
张萌问:“沾边儿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哎,妈,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从国外来了一位财大气粗的小姐,找到我头上,说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按照我们父亲的遗嘱,要把我接到国外去享福。并且,还分一半儿财产分给我,咱们就估计是一亿两亿吧,就像有些电影里的事儿那样……”
张萌说:“你最好别作这种梦想……”
“为什么?从今往后我要天天这样的梦想!”
张萌说:“当然,你要是愿意,存在这样的梦想也无妨。”
小玥问:“妈,你干嘛非要把我的情绪搞坏呢?”
张萌猛地拉灭了灯:“睡觉!别跟我说话了!”
深夜,穿着睡衣的张萌伫立窗前,在月光下翻看那本相册,而小玥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很熟。
张萌的手指抚着照片,她无声地久久地吻“他”……
一番休整过后,张萌第二天又很精神地来到公司上班。还没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一个女同事过来说:“张主任,经理刚才找过你。”
张萌说:“谢谢!”便朝经理办公室走去。
五十多岁的经理看到她近来,叫道:“小张,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谈!”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册什么书放回书架,转身见张萌仍站着,又说:“坐呀,站着干什么?”
张萌这次坐下,她显得有几分揣揣不安。
经理归坐到办公桌后,望着她说:“小张,你知道,我一向对你很器重,很信任。对你的工作能力和才干,也很赏识。可是,你却有点儿……对不起我……”
张萌平静地:“经理,你炒我的鱿鱼吧!”
经理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那样做?不错,你和我堂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千不该,万不该,你的某些事,不该瞒着我。我是你们的介绍人啊!不但你们的关系没有了恢复的可能性,搞得他对我也很恼火呐!”
张萌低下了头。
“不过,我细想了想,也就从内心里原谅你了。”经理接着说:“你们这一代中的许多人,都有坎坷的经历。某些经历,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一碰就会流血。所以,我要对你说的是,这件事就过去了吧!我不会因此对你有什么不良的看法的,丝毫也不至于影响我对你的器重、信任和赏识。”
张萌抬起头,眼中充满感激的泪。
经理又说:“前不久,你自己聘的顾问出了那么大的经济问题,公司上下,难免会对你产生一些猜疑和背后议论。现在,大家都在期待着喝你的喜酒的时候,你的婚事又化为泡影,大家难免会问个为什么。中国人就是有一个坏毛病,专爱打听别人的隐私,当他们要打听清楚的时候,就一定能打听清楚,你信不?”
张萌点头。
“真要打听的清清楚楚,那还算好了。”经理说,“就怕捕风捉影,道听途说,弄得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人也心烦意乱。所以,我决定委派你到外地去工作一段时间,避避言论。说实话,某些言论,也开始弄得我心烦意乱了。”
张萌问:“哪儿?”
经理说:“海南。咱们在那儿有个字公司,我委派你去任经理,将那儿的经理撤回来,接替你的工作。我得强调一下,我可纯粹是为你好。而咱们海南的子公司,业务开展状况并不令人满意,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很不满意。让你去,也是从公司的效益方面考虑,希望你去振兴一下。”
张萌表情怔愣地听着。经理仍在说着什么,可她却听不到他的话了,她只见他的嘴在动着,后来,拍拍她的肩,将她送出了办公室。
张萌木然地走在公司的楼道里。
她走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看着门上的牌子,却未开门进去,而缓缓走下了楼梯。
张萌走在街上,街上正大雪纷飞,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越走越远,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脚印。
纷飞的雪花渐渐隐没了她的背影……
4.
在一条谈不上繁华可也算不上冷清的街道上,有一家“俊客美发廊”在这条街上占有据了不大不小的门面,装修得挺新潮,看得出主人是很舍得花了一笔钱的,一串串彩灯跑闪闪烁烁,营造出一派生意红火的气氛。
下班了,小俊正在发廊内扫地上的落发,徐克在点钱。
小俊问:“多少?”
徐克说:“才一百多……”
“不少……”
“还多呀?”
小俊说:“今天不是刚开张,就我一个人儿嘛!”她环式布局,又说:“两个椅子将来肯定是不够的!再安装两个椅子也还是挺宽敞的,那就得招五位徒弟。”
她一边说,一边将扫在一起的落发收入一塑料袋。
徐克问:“你那时干什么?还要带回家去当发菜呀?”
小俊说:“这也是钱!有人专门收,二十几元一斤呐!”
徐克笑了:“行!讨你这么个老婆,能不刺激我挣钱么!”
小俊说:“就是要刺激你挣钱!当息爷,只花不挣,而且大手大脚的,银行里存者一百万也不够你消费的!再说,也把人变得游手好闲的!”
店门一开,韩德宝来了。
徐克学上海人腔调:“打烊了,打烊了,侬这脑袋,容阿拉留一晚,明朝再打好?”
韩德宝说:“你对我态度尤其要好点儿。别以为我管不着你这一段儿,可能管着你这一段儿的人,我都认识!暗示一句,天天都有找你麻烦的!”
他说这,大模大样往椅上一坐。
徐克对小俊说:“听到没有?这就是个大好人!你说那不好的,如今该变得有多坏呢?”
小俊笑了,给韩德宝罩上白布,问:“光理理?”
韩德宝笑着说:“什么话!光理理行嘛!得系列服务!”
徐克说:“有言在先,别嫌贵啊!”
韩德宝答道:“放心!掏得起腰包!”
小俊一边用香波之类给韩德宝洗头,一边问:“大哥,白天开张的时候噢,怎么不来给我们照照面子?”
韩德宝说:“心里没忘你们这事儿,刚要懂起身来,我们那篇儿有人报警,三个中学生,拎一书包炸药,在一个小储蓄所里炸咋唬唬的要抢钱!”
徐克放下报纸,颇感兴趣地问:“抢成没有?”
小俊说:“瞧他,一听这些事儿,就精神抖擞的!”
韩德宝说:“那还能让他们得逞吗!我带人赶去的时候,都已经被治得服服贴贴的了。三个半大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说不想抢太多,千儿八百的就满足了。问他们要钱干什么,却又都说不上来。审来审去,背后倒真没什么人教唆或者指使。一个需要钱玩电子游戏,一个需要钱去赌老虎机,最后一个想买一双三百多元的耐克鞋。”
徐克问:“可他们哪儿来的炸药哇?”
韩德宝说:“什么炸药,一书包沙子!”
徐克晃晃脑袋,说:“后生可畏呀!”小俊指了指徐克,说:“大哥,他要是年轻二十多岁,他也什么都干得出来!”
徐克说:“别诬蔑,‘造反有理’那年月,咱们也是比较老实的。要说我对现在中学生们多少有点嫉妒,那倒也是真的。不过我只嫉妒他们早恋。如今我明白了,咱们当年那么好,那是因为社会不允许咱们放心大胆地跟女同学号,逼得咱们不得不朝同性恋方向发展。”
小俊一边给韩德宝洗头,一边说:“大哥你还不反驳他呀?你们当年是这么回事吗?”
韩德宝重新坐在椅子上后说:“你的话么,不全对。可也不能说一点儿道理也没有。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男生和男生怎么好都行,可跟女生稍微近乎点儿就是思想意识问题了。在兵团最初几年就更不用说了,一个饭盒里吃饭,一块儿得肝炎,没事儿,多看了哪个女知青几眼,别人还没当成件事,自己心里就先觉得罪过了。如今,夫妇双方都是意中人的不多。要是提起当年的同性伴侣,那真跟提起老情人儿差不多。恋爱季节没正常的恋过爱,如今用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四十多岁的女儿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友情去补偿。”
“哎,德宝,小嵩走了几个月了?”徐克忽然问。
韩德宝说:“三个多月了。”
“没给你来过信吧?”
“没有。”
徐克说:“也没给我来过信。这小子,一走,就把我们全忘了!”
小俊一边操剪刀,一边白了他一眼说:“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我俩开过你十年呐!”
徐克说:“你别总往里边掺和,两码事儿!张萌到海南去也快一个月了吧?”
韩德宝说:“快了。”
徐克问:“小玥每天一个人在家?”
韩德宝说:“大家都忙,谁也不能整天像看护一个孩子似的看护她。只郝梅常抽空儿去看看她。”
徐克说:“郝梅说不了话呀!”
韩德宝说:“所以张萌才把小玥重点托付给郝梅呀,小玥想说话就得动笔,一动笔就等于是练字儿学字儿。十七、八的大姑娘,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连张留言条都写不明白,那将来怎么成!有次我碰见郝梅,说她进步还挺快。”
徐克说:“毕竟是张萌的女儿,遗传基因是一等的嘛!”
一天,郝梅正在张萌家给小玥辅导功课,小玥接到了电话,说老潘病了。郝梅赶紧骑着车回家。
她迈入家门,直奔卧室,老潘仰躺在床上,儿子不安地守在一旁,他对郝梅说:“爸爸刚才疼得满头是汗。”
老潘勉强一笑:“没事儿。不过胃病又犯了,疼劲儿已经过去了。我不让儿子给你打电话的,他偏打。”
儿子说:“爸爸还吐血了呢。”
“瞎说!”老潘有意把话岔开:“哦,对了,下午出版社的一位编辑拉了,说由于经济效益方面的考虑,那部集子的稿件,只好先退给咱们。儿子,取来让妈妈查看一下,看少没少。”
儿子去将装在大文件袋儿里的书稿取来了,郝梅接过,看也不看,掏出笔匆匆在文件袋儿上写什么话。
老潘说:“其实,给退回来,恰恰证明人家对咱们的稿子很重视,很负责任。要是继续压在出版社,万一丢了怎么办?还是保存在家里放心,今天出不了,咱们寄希望于明年;明年出不了,咱们寄希望于后年;后年还出不了,咱们寄希望于二零零零年,甚至二零二零年,那时候说不定稿费已经翻了几十倍,变成了留给儿子的一笔存款。”
郝梅已写完字,她将手按在丈夫嘴上,制止他再说下去,并举着文件袋给他看。
上面写的是:听话,咱们现在就到医院去看病!我再也不能依着你了,再也不能轻视你的病了!
郝梅的表情十分坚决。
郝梅蹬着三轮脚踏车,坐在后座的是老潘。
老潘说:“你不必担心,我没事儿,真的。四肢强壮,丹田气足,不信我唱歌给你听。”
他真的大声唱起来,唱着唱着,他咳嗽起来……
郝梅刹住车,跳下,扶抱住他,用手绢捂住他的口,替他拍背,水银灯清冷的灯光下,白手绢上出现了血迹。
郝梅惊惶地哭了。
老潘说:“哭什么,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谁还一辈子没咳过点儿血。”
5.
来到一家卡拉OK歌舞厅。这个歌舞厅正是徐克和王小嵩警告过吴振庆手下那小老板的地方,小玥身穿黑皮夹克,腿上套着黑皮裤,脚蹬着一双红皮鞋,头戴红围巾,一张脸抹得象唱戏的。
她用目光寻找着什么人。
歌台上,女歌星已在声嘶力竭,拼命似的唱着。
吴振庆教训过的那“知青战友”,和几个不三不四人五人六的年轻人,占据了两张圆桌。
其中一个捅了捅“小老板”说:“瞧,上次和咱们在这儿主动搭讪过那小妞又来了!”
小老板扭头看去,对小哥们耳语了几句。
那小哥们儿起身迎着小玥走去,和小玥说了几句什么,朝小老板指指。
小玥挺高兴地跟了过来,立刻有人替她拖过了一把椅子,请她在小老板身旁落座。
小老板问:“怎么好就不来了?”
小玥说:“我妈的一个知青姐们儿,对我太负责任,整天把我看在家里,逼着我认字儿写字儿!”
小老板问:“来点什么?”
小玥说:“什么都行!”
一个小哥们说:“看你上次挺爱喝桦树汁饮料的。”
小老板挥挥手说:“别来那个,那是小女孩喝的!给她要白兰地吧!”
那小哥们儿受命而去。
小玥问:“你们都不把我当小女孩儿?”
小老板说:“十七十八了,从哪方面讲,都成熟了。我们把你当成个有魅力的女儿,高兴不?”
“那我高兴!……啥叫魅力呀?”
小老板说:“魅力嘛,就是女儿能觅到一大片男人的,那么一股子女人劲儿!明白了?”
小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哥们儿举起了半杯白兰地,递给小玥。
小玥说:“就给我要半杯啊?你们不是总夸你们有多大方么?”
小哥们儿说:“这你就犯土了!这种酒不兴斟满的。”
小玥说:“那多麻烦啊!”她说罢,吱的一声饮了个干净。
小老板们面面相觑,但那种惊讶之中,怀有居心不良的的窃喜。
小老板吩咐那小哥们儿:“去,拎一瓶来摆这儿吧!”
过了会了,小老板和小玥在舞池跳迪斯科,小老板说:“上次,你跳得还不行,这次可进步多啦!”
小玥得意地说:“这有什么难学的!”
一曲终了,二人归座,众小哥们儿向他们鼓掌。
“你和我们交上朋友,你的生活里可就只有快乐,不会有什么烦恼了。”小老板说:“我们这些主儿,那都是烟必‘万宝路’,酒必‘人头马’,身着‘威猛’,足蹬‘耐克’,打‘奔驰’的,绣文艺‘蜜’的人!”
小玥说:“你都是哪国话?我咋半懂不懂?”
一个小哥们儿说:“不懂?这些也不懂,这真没法儿解释了!”
小玥挺认真地说:“我不是从小打农村长的么?”
小老板们又面面相觑。
小玥冲他们说:“你们甭交换眼神儿!”
小老板说:“我们交换什么眼神儿啦?”
“交换瞧不起我的眼神儿呗,当我看不出来呀!”小玥饮了一口酒,又说:“实话告诉你们,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
“又承认自己是女孩儿了?”小老板说。
小玥已经喝多了,她说:“不是一般的女人!我妈在海南当经理呐!我爸在国外,产业那大着去啦!我还有好几位叔叔阿姨,有的是作家,有的是息爷!顶没出息的也是位派出所所长!要是提起我干爸,全世界不知道他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