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定了要投入包拯门下,王朝等人自然不会再沾惹山寨之事了。安顿好赵虎后,王朝、马汉将手下的十数人召集到前厅,同他们说了要离开的决定。山寨中剩下的钱粮王朝等人分毫不取,全部分给了这些弟兄,不管是想回乡做些正经营生,还是想继续留在土龙寨过活,全凭他们自己的心意。
方慕他们在土龙寨逗留了两日有余,为了不耽误去吏部述职的日期,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不敢再悠哉悠哉地捉野味垒炉灶了,只能用肉干配清粥,或是小菜配方便面,对方慕他们来说,吃得着实简单了些。
对此,王朝他们只想说——这要算简单的话?那我们以前赶路时吃的那叫什么?猪食么!
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变故,方慕一行人在三月十四这日巳时左右来到了汴梁城南熏门前,只见高墙耸立,城门厚重,护卫城门的兵丁身姿挺拔、神情坚毅,出入城门的百姓有身着丝绸衣裳的富户,也有挑担入城卖菜的老农,有头发花白的老者,亦有走路摇摇晃晃的幼童,他们都老老实实地排队有序进出。视线越过城门洞往里看去,青石铺就的街道宽敞整洁,道路两旁的楼阁林立,屋角起翘如雁翅,清雅柔逸。
这就是汴梁城呀!
入城后,方慕他们沿御街一侧前行,桃李梨杏成列,枝桠伸展,杂花相间,有如白雾红霞堆叠,煞是好看。一路走来,总有花枝低垂,便是不踮脚也能用鼻尖触到那娇嫩的花瓣儿,不过行人多是惜花之人,只爱闻那浅淡的香气,少有人伸手折花。
汴梁春景醉人呐!
当年包拯入京赶考时曾在大相国寺留宿了几日,受方丈了然照顾颇多,此番他入京述职,说甚么也要多去探望才是,也因此包拯才选择入住离大相国寺最近的李家客栈。飞燕本来吵着要与方慕同住一屋,不过她的行装尚未搬到屋中去呢,就被庞家的护卫请回庞府了。都已经回汴梁了,若是再不去拜见父母,着实说不过去。
待方慕等人收拾停当后已是正午时分了,他们也没出去寻汴梁特色吃食,就在客栈大堂处用了些热汤饭,倒是极便宜。用过午膳后,包拯便叫大家各自回屋歇息去了,好稍解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待到未时过半,休憩过后精神饱满的诸人聚齐,展昭送包拯前去吏部述职,方慕则和吕娘子约好去州桥附近的街巷逛逛。
梅家的鳝鱼包子皮薄馅多,滋味鲜美,每个不过十五文。陈家的姜辣萝卜里面添了一味中药,味道甚是特别,一叠也不过两文钱。还有糖果子、蜜渍梅等甜嘴儿,虽说口感略显粗糙,偶尔尝尝也是不错的。
她们自午后逛到夕阳西斜时,回客栈的时候每个人手中都提着六七包吃食、甜嘴儿,收获颇丰。眼看着再穿过一条街便是李家客栈的大门了,方慕就见前头有两个身量矮小的人扑倒在一头发花白的老者身旁哭号。她到近前一看,只见那老者面色惨白,额头湿漉一片,双眸紧闭,唇角有丝丝鲜血沁出,而旁边的那俩男子满脸的绝望之色,身子抖如筛糠,与其说担心老者失了性命,不如说是怕老者死。
方慕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虽无金针在手,但纤纤十指亦可摁压穴位,随身携带的回春丹也可救急,不多时便将那老者的性命自阎王那里抢了回来。眼见急救生效,方慕便将手中剩下的那颗回春丹给了那个喜极而泣的白面男孩儿,叮嘱了他几句,然后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去,并未留下姓名。
这种事情方慕做的多了,因此并未声张,只是将此事作为一急救案例记录在册。
方慕与吕娘子回客栈的时候包拯与展昭都在,此番包拯去吏部述职,官居吏部侍郎的林大人亲迎,问话时态度极为和善,叫包拯好生不解,最后林侍郎也未解开包拯心中的疑惑,只说叫他回客栈候着,三日后王相会请他过去叙话。
包拯更懵了。
为解开心中疑问,包拯决定第二天去香火鼎盛的大相国寺寻了然方丈。
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包拯、方慕等人还未到山门便已远远看见伫立在那处的方丈了然,瞧他的模样分明是等候许久了。方慕心中一惊,暗想:‘三哥说得没错,了然方丈果真有些神通,当年他算出了三哥所中名次,今日也预知到了兄长的到来…’
待来到近前,未等方慕向大师见礼,了然先双手合十,身子微倾,道了一声悠长佛号。他对方慕说:“女施主一颗仁心救世人,合该是福禄寿全、喜乐无忧的命格!死劫为亲缘所化,这一生再无坎坷!”
“多谢方丈!”旁的人听了这两句生出了不少疑惑,方慕和包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当年若无大哥相救,想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又再能抵挡得住饥寒,这一场天赐的亲缘化解了她的死劫,叫她自此活得欢喜自在,再无忧愁。
包拯心中更是欢喜,方丈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这会儿他都说自家小妹再无坎坷灾劫,叫他怎能不开怀欢欣呢!
赵虎眼巴巴地瞅着了然方丈,满心期待着方丈给自己批命的那一刻,他想着怎么也得用栋梁之材、造福一方、功成名就之类的词儿吧,然而并没有…
就在赵虎畅想的时候,方丈将包拯迎了进去,展昭紧随其后,王朝、马汉和张龙则摆出了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挨个拍了拍赵虎的肩膀。他们都不愿数落赵虎了,自家兄弟这样傻,只能关爱,不可伤害啊!
有僧人已在方丈东间摆好了棋盘,只等包拯与了然入座。两人一边下棋,一边交谈,直到这一局快结束的时候包拯才问出在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他这个任期未满的县令到底因何被召回京中?便是有程知州大力举荐,吏部也不会提前两年发文书召他入京述职,官居侍郎之位的林大人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更不要提王丞相还要寻他过去叙话,程知州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机缘已至,包施主只需静待。”了然方丈落下一子,语调平静且温和。
包拯心知方丈这样说了,他再想问也问出不出什么来了,便将这段心事暂且放下,专心同方丈对弈。既然方丈说是机缘,他便等等看。
第107章 包青天篇
汴梁繁华, 店铺夜市数不胜数, 各具特色。但若说最有名的, 当属御街一带的州桥夜市。天色将暗未暗之时州桥附近便已铺排开了不少摊子,叫卖声将汴水奔流的声音完全遮盖住了,来往之人熙熙攘攘, 好不热闹。
便是不为了风味独特的野鸭肉、煎夹子、猪内脏, 清甜可口的杏片、砂糖梅、香橙丸子, 月夜时登桥观月也是件美事。天上月华皎皎,河面银波泛泛,宛若仙子手臂上缠绕着的白练,飘飘欲飞,直向远方。
方慕听小二赞了几回,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期待, 想见识见识叫人用言语无法描述出来的州桥明月之美。恰好这一日傍晚飞燕来客栈请她晚上一同去周桥夜市逛逛, 她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虽说汴梁城中太平, 但到底是晚上,还是小心些为好。不如, 我陪你们一同去…”包拯自是不愿拘着方慕,可他有担心方慕与飞燕两个女孩儿出门会碰到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便提议道。
“包三哥是打得过阿慕呢, 还是斗得过我?”飞燕的眸光在包拯的身上转了一圈儿, 柳眉上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包拯很心塞。
“不说笑了~”飞燕抿了抿嘴儿,止住了笑声, 而后正色道:“包三哥无须担心,有一队庞家护卫在暗中保护我与方慕,再安全不过了。”
“既是如此,那你们就好生玩耍,不过切不可误了就寝的时辰。”听飞燕这样说,包拯也不再坚持随方慕一同去,只严肃着一张脸叮嘱道。
方慕点头应下。
飞燕与方慕打算去州桥夜市尝个新鲜,自然不肯在客栈用晚膳把肚子填饱了。两人就坐在桌边闲话家常,一直到酉时过去。
也是飞燕挑的好日子,夜空中星星点点,月虽有缺,清辉不减,叫街道两旁的飞檐与屋脊都蒙上了一层柔光。远远朝州桥那边看去,灯火团团簇簇,分外耀眼,连夜色都被逼退了些许。再走近些,方慕便听到了鼎沸人声,那些行人车马摩肩接踵,也闻到了飘飘袅袅而来的混杂着各种吃食香气的油烟味儿。
飞燕挽着方慕的手臂,顺着人流慢悠悠地朝前走,“若是天儿再热些,我们就有冰雪丸子、沙糖绿豆凉水可以尝了,喝上一口,保管神清气爽。”
“这时节虽不能吃冰,饮凉水,但嫩笋鲜,莴苣嫩,还有现烤现卖的野兔腿可以吃,自有一番风味。”方慕的眸光落在了旁边那个卖烧烤的摊子,肥嫩的兔腿儿被熏烤的色泽鲜亮,时不时有油滴到底下的炭火上,引起一簇火苗。那卖烤兔腿的憨实汉子拿竹片一划,色泽鲜亮的兔肉便掉到了大碗中,看那样子应该是极软嫩的。
“的确。”飞燕顺着方慕的视线看过去,双眸倏然明亮了几分,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而后道:“这石三家的烤兔腿滋味最足,肉质细嫩,丝丝入味,有阵子没吃还真有些想了。”
虽说等了好一会儿才吃到烤兔腿儿,不过很值得,这石三掌握火候的功夫极为精到,三味香料用的也极精妙,不止没有掩住兔肉本身的香味,反而将它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了。
除了石三家的烤兔腿,飞燕还带方慕去尝了段郎菜饼,这是只有春日里才能吃到的美味,野菜最水嫩的菜心被裹在喷香的金黄面饼里头,滋味清新可口,尤其适合吃了大荤之后食用。
待方慕和飞燕走到曹家点心铺前头时,一群人斜刺里朝她们这边而来,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身着月白缎织彩麒麟纹袍衫的矮瘦青年。借着点心铺前头的通明灯火,方慕见这矮瘦青年样貌俊俏,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轻浮之气,细观之下又发现他眼下青白,口燥颧红,唇干舌红,才走几步路便累得腰膝不直,似有肾水不足之症。
“好美的小娘子呀!”这青年舔了舔唇瓣,落在方慕身上的眸光透着一股迷离之意,他拨拉开挡着他路的两个狗腿子,笑道:“跟了哥哥如何?以后定叫你享尽荣华富贵,便是睡在金山银山里也使得…”
“你也不拿铜镜照照自个儿,就你这副模样…”飞燕冷笑道。
这青年不仅没恼,反而摇了摇折扇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来,:“你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急急地跳出来不就是为了吸引哥哥瞧你吗?虽说你这姿色比不上你妹妹,但这火辣劲儿可真够味儿,放心,哥哥我——”
飞燕和方慕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叫这青年闭嘴完全是因为她们俩被恶心坏了,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就是见多识广的护卫头子庞福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这会儿才真正明白‘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句话。
到底是庞福反应地极快,飞身上前抬脚将那青年踢倒在那些个狗腿子身上,叫他将后面的话给吞回了肚里。
“你,你们竟敢这么对我们家小郎君!简直胆大包天!”小厮打扮的瘦猴儿抖抖索索地自青年身后探出头来,便是叫嚣也没什么底气。
“对,对啊,你们知道我们小郎君是谁吗!”
“血,血呀!”被扶起来的矮瘦青年一抹嘴,却见手上染了一片血色,登时尖叫起来。他抖着手指向庞福等人,又惊又怒:“你竟敢,竟敢对我出手,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国舅,国舅呀!我要叫人砍了你的头!”
“你们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他给我抓起来!快去!”自称国舅爷的这位抬腿去踹离他最近的小厮,怒道。
“国舅爷?我怎么记得皇后娘娘家只有长兄与长姐,并没有弟弟!”飞燕冷嗤一声,高声回应道。
“什么皇后娘娘,我姐姐可是宫中最得宠的张婕妤!”矮瘦青年挺了挺并不坚实的胸膛,气焰嚣张道:“怕了吧,还不快快过来跟本国舅请罪,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的份儿上——”
飞燕可是个急脾气,这回不等庞福出手,她飞身上前夺了矮瘦青年手中的折扇,啪啪啪地狠抽他的脸颊,叫他痛得连声哀嚎。
“婕妤之弟也敢自称为国舅爷,很该掌嘴,叫你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飞燕横眉冷目,叱道。
不远处,衣衫文雅精致的俊秀公子猛地一合竹骨君子扇,眸中闪过几缕冷芒,他强压住心头燃起的怒火,轻声道:“不过是一个新晋位的婕妤,弟弟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称国舅,调戏贵女,真是,真是好大的胆子!”
随侍在一旁的花白头发却无甚胡须的老人默然不语。
“倒是飞燕,贵妃总说她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今日一看,着实冤枉了她!”模样俊雅风流的年轻公子话锋一转,语调也轻松了些,他转头对一旁的老者说:“到底是太师教出来的女儿,一个个俱是不凡…”
“郎君说的是,飞燕姑娘性子天真活泼,却最是懂分寸、知礼节的。”名唤陈琳的老者轻声附和道。尽管官家自个儿都说漏了嘴,提及贵妃所言,但陈琳假装没听到这点小小的口误,就照着先前约定好的,管官家叫郎君。
“飞燕旁边的那位姑娘瞧着好生亲切,是庞家的亲眷,还是哪位宗室贵女?”仁宗的心思却全然不再这上头,他眼见着方慕转过脸来,不由得一呆,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亲近之意。
“这个小的还真知道。”陈琳笑道:“她是定远县令包拯之妹。”
陈琳见仁宗露出迷茫之色,便详说道:“那位包县令面色黝黑,额间一弯月牙,正是与您梦中的贤臣一般模样。您前些时日不是叫吏部发文将他召回京中述职吗?想来包家小娘子是陪包县令一同入京的。”
好在有七八个护卫将他与官家围在其中,隔开了人群,因此只要压低了声音,便是说了表露身份的词句也不打紧。
仁宗日理万机,并不能时时将包拯姓名记在心间,不过陈琳这么一说,他便想起来了,只是心中的疑惑更浓了些,“包拯的样貌与他家小妹的娇颜也差得太多了些,可是亲生的?”
“这…臣不知。”陈琳没想到官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点醉醉的,“臣只是听几个负责采买的小内侍说过包县令,至于他的家事,臣无从知晓。”
仁宗心中虽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打起精神来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慕那边,嘴上说:“张家小子欺人太甚,朕要前去为飞燕她们撑腰!”
对此,陈琳只想说,就飞燕姑娘啪啪打人脸的劲头,用得着官家撑腰吗?
果不其然,仁宗这话音刚落,飞燕的冷叱声便传来了,她只说了一个字——滚!
然后,张家那小子捂着脸噙着泪花一瘸一拐地走了…走了…
仁宗真想招招手叫那小子回来,多好的出场机会啊,就这样飞了!
“两个弱女子深夜在街上行走可危险得很,看在贵妃的面上,朕也得叫她们两个平平安安的。”很快,仁宗又给自己找好理由了。今儿也不知怎的,他想要离方慕近些,再近些,看她抿嘴浅笑便觉得心中欢喜,见她被纨绔子打扰便怒不可遏,可这样的感觉偏偏又与情爱没半点干系。
第108章 包青天篇
陈琳心道:且不说飞燕姑娘啪啪啪抽人的凶残尽头, 立于一旁的庞家护卫就不是善茬啊, 哪里用官家保护。不过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他伺候官家日久,怎会看不出此时他已有了决定,护送什么的完全是借口啊。
方慕并不是全无感觉, 她本是想给矮瘦青年用点药, 叫他以后好好修身养性, 还未动手便察觉到有一股充满暖意的眸光投到她身上。方慕四下看去,目光最终定在了仁宗所在的方向。只是那处背光,方慕到底没看清楚他的样貌。
“真是,好好的兴致叫这人给败坏了!”飞燕的俏脸上的怒气未消,她气哼哼的说道。不过转头与方慕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分外柔和,“阿慕, 我们…阿慕,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方慕被唤回了心神, 轻摇螓首,不过言语间带了少许叫人难以察觉的怅然与失落。
“今儿碰到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的, 着实扫兴。况且现在已经到亥时,也该送你回客栈了,不然以后包三哥定不愿再叫我上门邀你出去了。”飞燕道。其实她很想请方慕到太师府住下, 两人秉烛夜话, 抵足而眠岂不美哉,可惜她不敢惹包三哥。
“没想到你竟这样怕我家三哥。”方慕抿嘴笑道。她猜,飞燕是当初被三哥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飞燕面上的浅笑陡然一僵, 身子轻颤了两下。她一想到那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恐怖情景便心慌气短,都被与黑夜完美地融为一体的包三哥吓出毛病来了。
方慕见飞燕露出这般情状,心知自己猜中了。不过她瞧着飞燕的反应如此之大,也不想拿这话逗弄她了,便笑道:“有飞燕作陪,今晚逛得十分尽兴。不过眼下已近深夜,的确该回客栈了。”
虽然回客栈这话是飞燕最先提的,不过听方慕表示赞同,她心中的不舍之情便翻涌了上来,挽着方慕的手臂忍不住收紧了些。
方慕的神情温柔似水,叫飞燕看着心里熨帖又舒服,“只要我还在汴梁,飞燕若是得闲时,尽可以来客栈找我。我还指着飞燕带我领略汴梁的风土人情呢。”
飞燕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不舍之情顿时转为欢喜之色,她道:“阿慕可要说话算话,我天天都空闲着呢!”
方慕笑着应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左边的街道拐,却没注意到距她们身后不足三尺之地被突然涌来的人群阻住去路的仁宗与陈琳。等龙武卫为仁宗分出一条通路时,方慕与飞燕的身影早已淹没在往来如织的路人中间,叫他遍寻不着。
仁宗伫立在耀眼灯火之下,听着喧闹人声,眼见人流涌动,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孤单萧瑟之意。他总感觉,感觉像是错过了什么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灯昏黄,人独立,叫人瞧着心中都难受得紧。
陈琳躬身上前,轻声道:“官家,该回宫了…”
“的确,朕该回宫了!”仁宗像是被陈琳这句话给点醒了似的,除了眼底的怅然之色,他那张俊雅风流的面庞上显露出来的更多的是熊熊燃烧的昂扬斗志,本就明净清湛的双眸此刻更是亮的惊人。他的唇角轻勾,笑容却极冷,“也该叫她们知道知道,国舅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仁宗回宫后便直奔张婕妤所在的叠琼阁,面色沉郁,叫娇笑着迎上来的张婕妤僵在了当场。在仁宗颇具深意的打量下,张婕妤的面上渐渐露出了惊慌无助之色,本就娇软无骨的身子更是撑不住的软倒在地,她那双美眸噙着莹莹泪滴,柔声唤道:“官家,您别,别吓臣妾呀~”
若是往日,仁宗早怀着怜花惜花之意将张婕妤搂入怀中了,不过此时,他却丝毫未动,只居高临下的盯着张婕妤,意有所指道:“爱妃有何惧?”
“臣妾只怕,只怕自身愚钝,不晓得何时叫皇上心生不悦…”张婕妤一副娇花带雨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你的确愚钝,竟纵得你那不成器的弟弟打着国舅爷的旗号在外头胡作非为!”仁宗斥道。他一想到张家那小子打着国舅爷的旗号调戏那人,心中的怒火更炽,眼下一股脑的朝张婕妤倾泻而出,“不过是婕妤之弟便如此无法无天,照朕看,这位分还是降一降的好,叫你家那些人好生清醒清醒。”
不待张婕妤开口,仁宗直接传旨下去,婕妤变成了美人。张婕妤,不,现在是张美人了,她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了,心中大恨,恨她那混球弟弟拖累自己至此境地。她费尽心机才得来的宠爱和婕妤之位,叫他这样一闹,还能剩下什么!
“臣妾死罪!”张美人跪倒在仁宗跟前,面如死灰。她俯身道:“这美人之位臣妾不能要!官家仁慈,给臣妾留了体面,臣妾却不能再叫老父幼弟污了您的盛名。只要臣妾一日在宫中保有位分,得君宠爱,臣妾的父亲、弟弟便一日不会收敛…”
仁宗到底真心喜爱过张美人,听她这样说,心便软了,也就没再指责于她,一腔怒火全转移到了张美人的家人身上。仁宗无需刻意寻张家的错处,张家就没干过一件对的事,几日之后,张父的官职被撸,张家小子也被打了板子,一家人凄凄惨惨竟连在汴梁城里过活都不能,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当然,这既是后话又是题外话,不再详说。
次日早朝过后,仁宗下旨叫王丞相带包拯与方慕一同入宫觐见。他宣召方慕进宫觐见本不甚合情理,不过理由他都想好了,传闻方慕颇有神异之处,竟能叫乌盆中的冤鬼神魂稳定,而玉宸宫内每日都有怨鬼哀啼,叫她来看看有何不可。
包拯自王丞相口中得知官家叫他与小妹一同进宫,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只是官家既已言明,便是他再不想叫妹妹面圣也没任何法子可避。临行前,包拯再三宽慰方慕,叫她不必担心,若是遇到什么拿不准的,只管看他,万事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