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我已经无话可说了。我的心脏这一天都不停地被刺激着,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被烈火焚烧,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患心疾。
“既然你不和她计较那便作罢,我们走吧。”他握住我的手不再看瑶光一眼就向门口走去,候在那里的宣平手里捧着一件长衫,一件梅继尧走出来便上来给他披上。梅继尧冷冷地说:
“派些人来,好好地看管着,别出什么意外,明日一早,送她回西乾,派密卫暗中跟着。”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手上突然一痛,是他在用力握我的手,拉着我走出千琼院的院门。
“放开我,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他停下来,“你死而复生却没有一句解释,也不来见我,反而当着我的面和别人卿卿我我,刚才还泼了我一身脏水,夏晴深,我的王妃,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情,算算账了?!”
走进一处阁子,掀开重重帘幕后我才发现守备府中竟然有一处这么大的汤池,还是室内的,装饰得相当华美,白玉金阶水气氤氲。梅继尧脱去外袍里衣,径自下了水,我怔怔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渐渐没入水中。
差一点就要与他天人永隔了……我居然还曾经想当然地认为,我中了毒,不告诉他,他的痛苦就会少一点,短暂一点。现在想来自己是如何的幼稚得可笑,要他隐忍着不让我发现。
可是刚才,我的心真的仿佛被生生绞开,鲜血淋漓。
“过来!”他说。我走到他身后,他转身向我伸出他的手,我冷冷地问:
“如果刚才我没有回头,你和她,会继续下去吗?”
他一皱眉,嘴角深抿,我见他不说话,于是说:“不对,我这个问题本来就是错的,不管我有没有回头,你和她已经肌肤相亲了!”我转身背对着他,“宣阳王,你慢慢洗,我不打扰!”说着挪动脚步就要向门口那重重的帷幕走去。
忽然背后哗啦一声响,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梅继尧一掌打在水面上激起热腾腾的温泉水把我整个身子都扑湿了,手腕上一紧,被他一拽,整个人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仓促之中站不起来被迫喝了两口水,呛得几乎无法呼吸,混乱惊慌中抓住了一条手臂,好不容易抓紧了站稳。
我大口喘着气,惊悸之余只觉得委屈,再也忍不住哽咽抽泣起来。
第八十八章 少年愁梦里,红袖不解诗...
我大口喘着气,惊悸之余只觉得委屈,再也忍不住哽咽抽泣起来,在水中稳住了脚步便推开了他的手臂。
“你生气了?你怎么敢生气?!每次你都这样,一句交待都没有,就走了!”梅继尧紧紧地抱着我,把我整个人贴向他。他的手指掠起我湿得滴水的额发,抹走我睫毛间晶莹的水珠,又说:
“当初你离开青林山,我以为你落水身亡了,曾是那样的伤心过。临走前,你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后来你中了失心散,被慕珏掠走,也没有留下一言半语。再后来,那一夜,我赶着回京与你过元宵,但是等着我的却是全身冰冷不再言语的你……”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继尧,继尧,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真觉寺的无忧大师和行云救了我……”
梅继尧脸色反而一沉,抱起我坐在石阶上,重重的手掌一下下地落到我的屁股上。
“我为你肝肠寸断,受尽煎熬你竟然不放在心上!要救慕遥,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在司马承中房内过了一夜?!为什么还要为慕珏做那么多的事?!我连杀了他都不解恨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你穿上男子衣服就不是我的妻?!男女授受不亲你竟然与阿松拥抱亲昵与司马承中眉目传情!”
“住手!很痛——”我哑着声音哭诉道。
“痛?你有我痛吗?”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为了司马承中的双眼,为了一个小乔,像个傻瓜一样吞下了冰芒雪魄,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与我成亲与我痴缠度日,你不知道我夜夜触到你冰冷的双手,想要渡气与你却发现你的心脉已被寒气锁住时我有多么的难受!为什么不信任我?我是你的夫,你的天!在你心里,难道我是一个只会将你双手奉送于他人以求得你一息尚存的人吗?我爱你,尊重你胜过自己,但是你呢?夏晴深,你说,你也和我一样吗?一样吗?!”
“不要说了!继尧,我承认自己的做法幼稚……”我小声地抽泣着,心窝处似是有把钝钝的刀子划过。他又说:
“你居然还让小乔妹妹永远留在宣阳王府,很好,连继室都给我物色好了,你走得真是放心!”又是一巴掌落下,“还敢不敢背地里瞒着我你的心事?还敢不敢自作聪明为我绸缪?!夏晴深,你还敢不敢……”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再一次如此轻易地离开我?!”
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挣扎着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的胸怀之内放任地哭着,把我长久以来郁积在心头的种种委屈苦闷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我知道是我幼稚,是我轻率,是我自以为是,可是那只是因为我太想留住他带给我的幸福,我忍受不了分离,更无法接受失去。
他抱起我,走入温热的泉水中,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说:
“好了,别哭了,晴儿,你回来了就好。”他拥着我,脸上自然地流露着释怀的笑容,低下头轻吻着我哭得红肿的唇,一边哄着我说:
“疼吗?晴儿,答应我,没有下一回,再也没有下一回了!”
我点点头,“继尧,放了承中和阿松,是我的主意,你知道的……”
他眼神一暗,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轻柔地封住我的话语。他的吻开始时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我的眉眼我的唇,可是渐渐的就开始重重地落在我的颈项我的肩上,他的身子很烫,不知道是水温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看见他一脸不正常的潮红,眼神雾气迷离似潭水幽深氤氲,不再清明。我的纱衣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裹出了无法遮掩的玲珑身段,他的手拉下了我肩头的衣服,看见锁骨下那颗血红的痣时,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薄唇贴在我耳畔哑着声音喊着我的名字:
“晴儿……”
“嗯……”他的手从我颈背往下游移,揉着我的身子搂得那样紧似乎想要把我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忙于应付他的亲吻挑逗,我连身上湿淋淋的衣物何时被悉数拉下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赤裸灼热的胸膛线条硬朗优美,连沾在上面的散发着热气的水珠都是那样魅人。
“还想问我那样的蠢问题吗?如果你不回头我会不会继续?没有如果,晴儿,事实是,你扰人好梦,现在,你要赔给我……”他掠夺似的亲吻使我胸腔里的最后一口空气被榨空,几乎一口气上不来,迷糊中他抱着我上了台阶,掀过珠帘走到一间宽敞而清雅的卧房,他把我轻轻放在床榻之上,手一挥银钩卸去纱帐垂落……
那是一个好梦,梦中我与他黑发交缠气息相闻,缠绵缱绻似要溶蚀了彼此再不分离。
一觉醒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看见灿烂耀目的阳光从窗外投了进来。我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白色的内袍,胸前的殷红点点让我暗自懊恼不已,想坐起来穿好衣服,谁知自己的右手手腕被继尧紧紧地握住,动弹不得。
他还没有醒,眉头自然安逸地舒展着,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直挺的鼻梁,润泽的薄唇,如此熟悉的一副面容就在我的眼前身畔。继尧,你原来已经守了我几辈子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吃过早点之后他细细地听了我为真觉寺的无忧大师所救的来龙去脉,只是没有把秋童和碧玉青蛇的恩怨告诉他。当听到行云因为救我一头黑发全数变白时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望着我沉着地问了一句:
“无忧大师救了你,可是有什么条件?”
“不能说是条件,可以说是要求或是请求。”他拉着我走到了守备府中那偌大的花园里,我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继尧,跟我走吧,我们离开绵远,离开京城,到真觉寺走一趟,然后回青林山。你不想回青林山的话那我们另外找一处地方……”
“你那夜落水气绝以后,我二哥派人彻查了这件事,已经把柔妃贬为嫔了,延徽大皇子,也交由王太后养育。但是“天机”的情报却显示,要你性命的人,是已经去世的兴德王!”
“不,怎么可能?”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自嘲地一笑,说:
“他临终时嘱咐水晴柔,若是想帮辰恒取得这天下,完成统一三国的千秋大叶,就必须把你除去!因为,司马家的男子,都为你磨尽了壮志……只要你一死,我们就会把矛头对准屹罗,东庭和屹罗相争,西乾又岂能作壁上观?只要它想分一杯羹,那么,三国之间的战争,从此便开始了……”
“你明知如此,那为何还要被皇家利用?”
我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他一手放在秋千的藤索上,俯下身另一手搭着我的肩,嘴角勾出一弯笑意,说:
“利用?晴儿,你觉得是谁在利用谁?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说过,一个我也不会放过……”
阳光下他的笑意是动人的,眼神却很冷,我的心一紧,伸手拉着他的衣袖正想说句什么的时候,忽然宣平大步地向我们走来,抱拳启禀道:
“王爷,几位将军和参将已经在议事厅等候。”
梅继尧不置可否,笑着对我说:
“我让人煮了你爱吃的藕羹,傍晚时分我回来陪你吃。”说罢就离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感觉到他应该是要去办什么大事。果不其然,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便听到两个经过我卧房花窗外的仆人小声地谈论着什么,原来说的是城中的粮油价格这两天飞涨,又开始紧闭城门了。
继尧走进来的时候,我右手托腮,正在发怔。
“要打湖州了?”我问。
“嗯。”他简单地回了我一个字,就坐在一旁的花梨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诗文集就看了起来。
“我已经回来了,不如就此罢手……”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拿走他手中的书。“我到绵远来,一路上饿殍遍野,流民四出。继尧,这天下的事就让想得到天下的人去操心,我们不要置身于漩涡之中。”
“谁告诉你我不想要这个天下?”他看着我,一脸的笑傲春风。
我的心中一窒,“你为什么要得到这个天下?你说要拿它为我陪葬,可是我没有死,我现在完好无缺地站在你面前了,为什么你还不放手?”
“我的父王司马轩当年拒绝了元宗皇帝也就是我爷爷的传位,兴德王才可以登上东庭的皇帝宝座。我,司马继尧,为什么就不能把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你可曾想过,或许有一天,这个天下是我的,也是你的……”
“可是脚下踏着累累白骨,这样的天下,有意思吗?毁了万家只为了成全一家,继尧,你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
“晴儿,够了!”他站起来,冷然的脸色渐渐变得舒缓,温柔,他搂过我的肩,轻声说:“我们不要这样吵下去了,我和你经历了多少才能走到今天,你知道的,我不能再忍受你被算计被伤害。我爱你,义无反顾,百折不回,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至于其他事情,你不要多想,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我皱眉不语,我知道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心不曾变过,但是他的爱竟渐渐陷入于一种偏执,把天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当真便可无忧?
“继尧,除了人心难测之外,天意也是难测的,即使天下在手,防得了人难道还能防得了天意?湖州一役完结了,接下去又是哪一城?屹罗被踏平了,那西乾呢?战争残酷得不知何日才见尽头,难道你不厌倦?”
他的表情有些冷然,看着我的眼中有些冰霜颜色。
“即使我坚持,你也不打算妥协,不打算随着我这样走下去?”
周遭的空气冷凝起来,我倔强地直起了腰仰着头与他对视,他沉默了半晌,轻轻一个转身,移开脚步向着房外走去。
“继尧——”我的心有些痛,也有些气急败坏,连忙喊住他。
“你不知道我为的是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的是什么。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小孩子玩泥沙,说不玩就可以放手。”他停下来回眸看着我,幽暗深邃的眸子里分不清情味,“战争是残酷的,可是我们只能用战争来消灭战争。”
第八十九章 少年愁梦里,红袖不解诗...
“你这是谬论!”我按捺不住大声说道,“我不管别人如何帝王如何,我只管你,我不要你因为我双手沾满鲜血,也不要你凭着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去发动战争,滥杀无辜!若在是非之中不能独善其身,那我们就远避江湖,也不要去犯下这样的杀孽……”
“晴儿,你爱的真的是我吗?还是,你爱的只是一个你自己塑起来的偶像?东庭的宣阳王,从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君!你莫非忘了?那一次我全歼了东方铭前锋营八万大军,我的双手,早已沾满了他人的血腥,”他自嘲的一笑,“或许,你不应该再用这么干净的目光来看我。”
“但是这不是你的本性!”
“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回头吗?他转身走了出去,我呆立在原地,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也许不能算是吵架,只能说是怄气。到了傍晚,他依旧回来陪我吃晚饭,依旧细心周到,但是我们都没有怎么说话,一直回避着那个问题。
只是每一夜不管他多晚回来,他都会拥紧了我才入睡。虽然他不说,但是我还是察觉到他心里的那种患得患失,好像他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消失一样。
承中和阿松受了军棍和罚俸,阿松降了军职,承中被禁足。继尧总是很忙碌,留在房中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议事厅商议着下一步攻打湖州的方略。到了九月,东庭大军果然迅速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烈地攻打湖州,但是屹罗早有准备,也倾尽全国之人力对抗反击。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争持了两个月后,继尧才开始动身到湖州去督战。
“我要到湖州去,你留在绵远,我已经嘱咐宣平好好地照看你。”他说。
“嗯,我知道了。”秋日阳光灿烂动人,一如我脸上的笑靥。
继尧似乎对我的顺从感到疑惑,他皱皱眉走过来拿过我手中把玩着的团扇放下,搂着我的肩,略带严厉地说:
“好好呆在府中,不要叫我操心。”
他整军待发之时,我偷偷地拿着小包袱想要溜出院子,却被宣平发现了。没有办法我只好巧舌如簧地游说宣平并怂恿他和我一道上战场,宣平有些动摇,我又说:
“宣平你不用担心,我只做随军大夫,你暗中保护好王爷,实在担心那你就和我一同当大夫好了。王爷出征多次,你都一直在他身边的……”
宣平还是摇了摇头,好好说话不行那我就来点悲情的吧,想到什么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宣平脸上慌了慌,我凄凉地诉说着离开继尧的痛苦难耐,死缠烂打之后,宣平也只好妥协了。
于是我们混到阿松的军队中去当了两名大夫,可是没过两天就被阿松发现了,他把我提到他的军帐中去,眉头紧锁着对我说:
“蜻蜓儿,我三十军棍的责罚现在还没全好,你现在出现在湖州,你说师兄能饶了我吗?”
这一次,阿松没有帮我,反而很爽快地“出卖”了我,继尧一掀军帐走进来的时候我垂下头连喘气声都不敢有,颈后的衣衫一紧整个人便被他提了起来,他抱着我走出军帐时冷冷地对跪在一旁的宣平说:
“究竟谁才是你的主上?既然你这么听她的话,以后你就留在她身边,不用再跟随我了!”
进了他的大帐里,他放下我我却紧紧地抱着他不放了。他叹口气,恼怒而无奈地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
我自动趴在他膝上,“我知道该打,你动手吧!不过请王爷下手别太重,以防不方便行走。”
他气极而笑,伸手拆散我头上的男子发髻,为了贪图方便,我把自己的长发绞得参差不齐,“我是很生气,你还把头发绞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来?不要再想着帮行云,你救了慕遥,已经还了他的白发之情。现在两军对垒,我们光明正大地一战,也是生平快事,你来这里做什么?明日我就让宣平把你送回绵远。”
我坐好身子,坦然地望着他,说:
“我不走。我来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想要这个天下,我就陪在你身边,或许可以帮你想些办法;即使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愿意守着你看着你,因为我已经不能再忍受分离了。等到哪一天你心想事成了或是厌倦了之后,你要记得,你曾经承诺过要带我去看遍世间最美的风景…….继尧,不要赶我走。”
他揽我入怀,下巴抵着我的额发,带着丝鼻音轻声说:
“晴儿,如你所愿。”
湖州洛城的战役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行云麾下的前锋营两万士兵被东庭大军包围在鸣剑山,继尧定好计策,在下山的惟一通道上伏下重兵。这一役本来应是十拿九稳,然而湖州城内竟然有一支隐藏得很好的骑兵与前锋营两面挟击,屹罗的士兵突围成功,东庭折损了不少兵马。永毅将军司马镇坠马,安南侯司马淳中箭身死,继尧一怒之下命大军挟持着湖州城郊的屹罗百姓,在他们身上泼上桐油,于午时向湖州城门推进,声明若湖州城守不开城门投降,所有屹罗被俘百姓将遭受火刑。
东庭的火箭手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缓缓推进的人群,眼看着人群已经迫近城门了,守城的士兵既没有放箭,也没有开城门。眼看着要万箭齐发,不知哪个弓箭手错手发了一箭,湖州城门顿时火海一片,那些百姓身体被燃着不断地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不料此时竟然狂风大作乌云密涌,四处飞沙走石,天上粗大如豆的雨点却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来,昏天黑地,暴雨连绵。
无奈之中东庭大军只得撤回营地。
继尧一回来就忙于部署下一步的方略,我在议事厅门口等了两个时辰,继尧还没有出来。外面仍在下着倾盆大雨,我望着屋檐外的瓢泼雨水,心里不禁蒙上了一层忧虑,也说不清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心中很不安。继尧征战不下数十回,但是这一次攻打湖州似乎耗时过久,忽然一只手搭着我的肩上,他微微不满的声音响起:
“这里风大,你究竟站了多久?”
我转过身去,正想说什么,却发现他身上的头发衣衫都是湿的,很明显刚从战场回来也没有换过衣衫,于是连忙吩咐人准备热水给他洗浴。
他坐在浴桶之中,默不作声。我拿着布给他擦着肩背,搓上皂子,他反手握住我的手,问:
“我是不是过分了?连天都看不过眼了……”
“永毅将军和安南侯的事,你很难过,对吗?”我说。
“在司马家宗亲中,他们算是翘楚,我承诺过老侯爷,要把司马淳照顾好,而司马镇,他的小儿子上月刚刚出生……”
我的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有一丝颤动,“继尧,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走了这个极端,不是因为我,你心底嗜杀的猛兽不会脱匣而出。
他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曾经有一段时日,我的心是冷的,好像被愤怒伤心灼烧过后就只余下死寂的冷。这世上我没有亲人,连你都不要我了……晴儿,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厌烦这世上一切所谓正常的秩序,我常常想,若这个天下都是我的,我还能护不了你一个吗?”
我知道的,继尧,我都知道!我从他身后温柔地抱住他,眼里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又说:
“晴儿,我是否矫枉过正了?”
我摇摇头,伏在他肩上,“继尧,你想太多了,打仗总会有胜负输赢,总会有伤亡,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你总是怕我受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征战沙场,也是在刀锋上过日子,我也会担心忧虑?不论是以前那个如清风如朗月的傲气风流少年还是如今的你都是我心系之人,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你执着,我何尝不是?”
他转过头,他的唇轻轻地吻了吻我的眼角,“我没事,你不许哭。”
到了半夜,继尧却开始发热了。刚开始时我只是以为他被雨水淋湿身子染了风寒,脉象浮滑,似是虚邪入体热鼓血行。可是用过药后他的高热竟然不退,我给他用冷水毛巾搁在额上时,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是那么的用力,口中模糊不清地喊着一个名字:
“小鱼,小鱼……”我一惊,手上的布滑落枕边。
他一直在做梦,梦到了小鱼?我惊疑不定之际,宣平进来说曹崧等几位将军想要探视王爷病情。我点点头,几位将军进来,看见继尧卧病在床高热不退,均是眉头深锁面露忧虑。他们退下之后,阿松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