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徐增寿与孟清和称兄道弟,却叫他外甥?明显辈分不对。
说错话的后果是,武阳侯蹭饭不成,反被从定远侯府撵了出来。拍门也照样不许进,进去了还撵。
由此上演了让永乐帝乐得直拍大腿,却让魏国公徐辉祖想抓狂的一幕。
经徐增寿这么一闹,朱高煦和朱高燧做客定远侯府一事被成功遮掩过去。除少数嗅觉敏锐之人,朝中文武津津乐道的,多是武阳侯在定远侯府前拍门叫外甥那一幕。
笑过之后,很多人也开始思量,自打今上坐上龙椅,武阳侯行事貌似越来越不着调,很是令人费解。
说他仗着国戚身份肆无忌惮?可人家的确没犯什么大错。除了爱好到风化场所体察民情,真找不出更大的问题。
脑袋被石头砸了突然变迟钝?也说不通。
真迟钝的人会频频被皇帝夸奖,宫中赏赐?新皇登基以来,升官,封爵,恩赏,哪次落下了他?
看在皇后和三位皇子的面子上?这倒是有可能。
徐皇后贤德,时常劝说天子善待洪武旧臣。虽不干预朝政,却怜恤百姓,请天子与民休养生息。在徐皇后身上挑毛病?首先就会被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皇后仁慈贤德,也是为数不多能劝服皇帝放下屠刀的,就如太祖高皇帝的马皇后。
朱棣长成的三个儿子都是徐皇后所出,参奏徐皇后,绝对是没事找事,活得腻歪了,必须一巴掌拍死!
对朱高炽兄弟挑刺的人倒是有,尤其是朱高煦,隔三差五就会被参奏骄横跋扈。
次数多了,朱棣也不当朝表态,下朝之后,直接拎起鞭子抽儿子。
三个一起抽,实打实的揍。
皇帝态度明确,坚决不搞差别待遇,
搬救兵也不管用,皇后驾临,了解情况之后,只会让兄弟三个多挨一顿揍。
再入太医院的赵御医医术相当了得,徐皇后的健康状况明显好转,从她挥鞭子的力道就能看出。
几次之后,朱高炽和朱高煦朱高燧都老实许多,再有人参奏兄弟不好,绝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世子心机深沉结交朝臣?谬矣!这是谦逊海量礼贤下士!
高阳郡王嚣张跋扈?大误!此乃果决直爽武人风范!
朱高燧任性妄为?胡说!那是聪明伶俐天真无邪!
朝臣们有点傻,朱棣老怀大慰,棍棒底下出孝子,古人诚不欺朕。
有人上疏,认为皇帝动不动就抽儿子过分了点。
朱棣眉毛一竖,这是朕的家事。
他揍儿子,关旁人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再者说,没有摆上案头的奏疏,说他儿子这不好那不好,他会下鞭子抽吗?
大臣们也没辙,再不敢随便动心思。否则,就算自己看好那位被立为太子,也未必会念自己的情。万一闲着没事时,想起某年某月某日,某大臣上疏弹劾其兄弟,导致自己跟着一起挨揍,气不打一出来,预备找补回来怎么办?
大臣们想通了,朱棣的耳根顿时清净不少。
朱高炽继续闭门读书,临朝听证也是一副老实憨厚模样,老爹不问,绝不多说一句。私下里的小动作少了许多,除詹事府官员,绝不随意见朝中大臣,书信往来更是没有。
朱高煦朱高燧隔三差五到舅舅家串门,一心钻研“兵法”,明面上,极少同朱高炽起争执。
徐皇后喝着赵御医的药养生,朱棣安心处理国事,大明第一家庭进入了相对“和平”的一段时期。
据说,揍儿子,是高僧道衍给皇帝出的主意。
消息传出,道衍大师险些被朝臣愤怒的视线戳成筛子。
真相如何?
道衍捻着佛珠,宣一声佛号,黑锅贫僧背了,徒儿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孟清和讪笑两声,感激归感激,不良门派什么的,还是坚决不能入。
乾清宫内,朱棣一身明黄色常服,坐御案之后。
兄弟俩站在老爹跟前,都是大红的金织盘龙常服,玉带乌纱,长眉入鬓,轮廓刚毅,一等一的英俊少年郎。
不能抱怨朱棣喜欢朱高煦胜过朱高炽,就算减少了宽度,朱高炽的文人之气仍多于武人,做老爹的,自然更喜欢像自己的孩子,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大胖孙子什么的,那要隔代。
朱棣不喜熏香,宦官宫人了解天子的习惯,从不在乾清宫点味道过重的香料。上行下效,朱高炽三兄弟一切向老爹看齐,也极少使用香料。
此时,站在朱棣面前的兄弟俩都是一身的清爽,除了悬再腰间玉佩和金牌,再无其他。
翻开朱高煦呈上的奏疏,朱棣先是一目十行,然后速度越来越慢,到后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刻进脑海。
安抚朵颜三卫,进一步挑起草原内部的矛盾,稳定边防,开互市,以商队入大漠,刺探消息…
一条条,一项项,无一不契合他的心思。
看到最后,朱棣猛的一拍桌案。
“好!”
朱高煦和朱高燧同时眼睛一亮。在定远侯府看到这份奏疏,就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会让父皇龙颜大悦。
如今看来,料想果真没错。
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奏疏,朱棣扶着颌下短髭,看向两个儿子,“瑄儿请你们过去,就是为了这份奏疏?”
“父皇英明。”
“笔迹是瑄儿的,主意是谁出的?”
朱高煦和朱高燧互看一眼,由朱高煦开口道:“禀父皇,是兴宁伯与定远侯一同所想。”顿了顿,不好意思的的加了一句,“儿臣和三弟也补充了些,武阳侯也是。”
“哦?”朱棣兴致大起,“哪一处?”
“回父皇,是巩固边防…”
朱高煦所言非虚,巩固边防诸项的确是他和朱高燧所提。
奉命备边开平,朱高煦自然不想让朱棣失望。频繁出入魏国公府,除为缓和父皇和舅舅的关系,也为向徐辉祖讨教练兵事宜。
徐辉祖曾跟随徐达在北平练兵,熟知边关事务,又是外甥请教,肯定不会藏私。
原本,朱高煦也曾向成国公等靖难功臣讨教。登门的次数多了,朝中隐有风声传出,朱高煦才瞬间警醒,意识到此举不妥。
徐辉祖同皇室有亲,多去几趟魏国公府没什么,整日往成国公府跑就不是那么妥当。被多事的盯上,参到父皇面前,又是个麻烦。
不管兴宁伯提醒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份情他都记下了。
至于孟清和出主意让他挨揍一事…反正世子也没跑掉,算不得什么。
心中有底,朱高煦和朱高燧都是言之有物。虽有疏漏之处,仍是让朱棣大感惊喜,连声说好。笑声传出殿外,守着的宦官都能感受到皇帝的好心情。
“吾儿甚好。”
朱棣问得兴起,就要召沈瑄孟清和入宫。
郑和不得不大着胆子提醒,“陛下,已过酉时,宫门已关。”
“那就明日。早朝之后,宣定远侯和兴宁伯西暖阁觐见。高煦高燧一起来。”顿了顿,朱棣想起徐皇后之前的劝说,笑容敛了敛,“把高炽也叫来。”
郑和弯腰,“奴婢遵命。”
听朱棣提到世子,朱高煦和朱高燧表情未变,眼中却闪过不甘。
主意是兴宁伯出的,奏疏是定远侯写的,呈送到父皇面前的是他们,有世子什么事?
但父皇主意已定,容不得多言,朱高煦和朱高燧只能行礼,带着满心的不甘退出了乾清宫。
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朱棣又翻开奏疏,执笔亲自批改,划去部分,增加数条。过了子时,乾清宫内仍是灯火通明,到丑时,朱棣才就寝。
熄灭宫灯,郑和小心退了出去,想起陛下所言的“麒麟儿”,“千里驹”,心头微动。
翌日,早朝之后,孟清和同沈瑄一起被召至西暖阁。
等了不到盏茶的时间,换下朝服的朱棣从暖阁侧门步入,身后跟着朱高炽三兄弟。
让孟清和吃惊的是,魏国公徐辉祖竟然也出现在了暖阁内,行礼之后,还被皇帝赐坐。
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同皇帝关系破冰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一夜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身麒麟服的徐增寿朝孟清和眨眼,却听兄长一声咳嗽,当即垂眉敛目,做严肃状。如此,倒同徐辉祖有五六分相似。
徐增寿不说话,孟清和的疑问只能压下。
但看徐增寿的表现,莫非这是还能同自己扯上关系?
孟清和蹙眉,没那么巧吧、
朱棣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取出批改后的奏疏,直接开门见山。
“兴宁伯,互市一事,朕有许多不解之处。”
略过沈瑄直接被点名,即使早有准备,孟清和还是心头猛跳。
太祖高皇帝不许开互市,他却偏偏提出这条。
说不担心,绝对是假的。但皇帝把外援讨薪这事丢给他,总不会因为一封条陈就办了自己。
开弓没有回头箭,奏疏都送上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深吸一口气,放轻松。
自我安慰之后,孟清和稳步上前,道:“陛下容禀,臣请开互市,一为令归附部落沐陛下天恩,二为边防…”
朵颜三讨薪,皇帝赖账的事绝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孟清和这点觉悟还有。
所以,说话的技巧十分重要。
谄媚过头不可取,适当的拍一拍龙屁则是必须。
为行事方便,也顺便刷刷上司的好感度,何乐而不为?
“…臣以为,残元已名存实亡。现今大漠,实力最强为鞑靼,其次瓦剌。另有洪武年归附朵颜、泰宁、福余三卫,再次,诸散于大漠的小部落,昔日草原骑兵,今已各自为战,且矛盾重重…”
开互市,除了安抚朵颜三卫,也为搜集草原情报,顺便挑拨部落之间的矛盾,方便大明稳坐钓鱼台,看着鞑靼和瓦剌互掐。
远交近攻,拉拢一部,打击另一部。
扶持弱小的部落,实力强的往死里揍。
拧成一股绳的想方设法拆开。有矛盾的一定要打成死结。
散落在外围的小部落,能拉拢就拉拢,拉不过来的,可以交给朵颜三卫处理。
不是要草场吗?可以。这片地方划给你,怎么做,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如果不是条件所限,孟清和当真很想把笔往漠北画。无奈赶上小冰河期,那片土地太贫瘠,蒙古壮汉们敦实,但不傻,赔钱的买卖肯定不会做。加上中间还隔着鞑靼和瓦剌,孟伯爷设想的圈地运动,在现阶段可行性不大。
“以微臣所见,互市一开,亦便于军中寻获优良战马,以备边防。”
自洪武年间,朝廷便下令边军及民间养马。并在北疆设太仆寺,专管养马。
经过多年,虽然马匹数量有所增加,质量仍是个问题。很简单的道理,再好的马驹子,圈起来也会被养废。
朱棣出生在战火中,于军事上的嗅觉无比敏锐。靖难时,多以骑兵冲锋,屡次攻破南军大营。
孟清和说赚钱,只能让他点头,言及军事和战马,更能让他眼睛发亮。
“此言大善。”
说得喉咙发干,才得了这四个字。
孟清和很想对天比中指,考虑到眼前是谁,到底忍下来,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被皇帝强按头,还要感激涕零表示按得好。
能屈能伸,做个大丈夫当真是不容易。
朱棣对开互市和挑拨草原内部矛盾的提议做了肯定,孟十二郎功成身退。
接着,便是对奏疏上涉及到的军事问题进行讨论。在这一点上,沈瑄和魏国公更有发言权、
退到沈瑄身后,孟清和嗓子持续冒烟。
一名宦官适时送上茶水,定睛一看,是再次改名彦回的白狗儿。能被留在暖阁内伺候,忠诚度肯定爆表。还被朱棣两次改名,立场绝对没问题。
孟清和向白狗儿点头道谢,接过茶盏,猛灌一大口。
皇帝不同意,没人敢给他送茶。
既然如此,仰脖喝,用力灌,全无压力。
孟十二郎咕咚灌水,沈瑄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淡定陈述。
魏国公武阳侯听得认真,皇帝全当没看见。
朱高炽兄弟默默转头,同时竖起大拇指,敢当着父皇的面如此不拘小节,兴宁伯果真是条汉子。
当日,永乐帝宫中留饭。
徐辉祖依旧冷脸,朱棣完全不在乎,老子高兴,不看你就成。
徐皇后得知此事,十分的激动,当即下令,饭桌上多添加几盘菜,尤其是肘子,一人面前摆一盘。
皇帝不差钱,宫里不差肘子!
御膳上桌,孟清和半晌无言。
还真是一家子,甭管姐夫还是舅子,儿子还是外甥,完全的肉食动物。
不由得回想起在燕王府中的岁月,再看同皇帝一样豪迈啃肘子的国公侯爷,龙子凤孙,孟十二郎心中的帅中年美青年形象瞬间崩塌。
美好形象什么的,果真就是用来毁灭的。
“兴宁伯为何不用?可是不合口味?”朱高燧一边啃肘子,一边瞄着孟清和面前的盘子,大有你不吃我来的企图。
孟清和连忙摇头,学着皇帝一家的豪迈,夹起肘子,开啃。
看着满脸凶狠,撕扯肘子中的兴宁伯,朱高炽兄弟再次竖起大拇指,兴宁伯爷们,纯的!
一顿饭,孟清和果断吃撑。
出了宫门,连马都上不去。
魏国公是个严肃的人,武阳侯却笑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沈瑄将缰绳递给亲卫,拉着孟清和的手腕,一路走回了侯府。
孟清和有点不好意思,沈瑄则是一片坦然。
翌日,定远侯与兴宁伯各种牵手逛大街的流言开始小范围流传,本该引起轰动的消息,却很快被另外一则消息压下。
天子下令,要重建锦衣卫北镇抚司!
定远侯和兴宁伯的绯闻属于老调重弹,不足以上头条,这才是惊天大雷。
朝中顿时炸开了锅。
在洪武朝,锦衣卫的诏狱能同阎罗殿划等号。
但凡接到锦衣卫驾贴,被抓进去的,不死也要脱层皮。零星逃得一命,也会变成废人。
皇帝竟然要重建锦衣卫北镇抚司?这是要做什么?重开冤狱?
不行,坚决不行!
群情激奋之下,甭管会不会被北疆充军西南支教,朝臣纷纷上疏,对天子此举表示反对。
奏疏很快在通政使司中堆成了山,并有日渐增多的趋势。
相比之下,天子下令在北边开互市的消息,根本没激起一点浪花。
偶尔有人提及,也会很快同锦衣卫北镇抚司相关的奏疏压下。
面对这种情况,孟清和不得不感叹一句,永乐帝果真强悍,难怪文臣在永乐朝翻不出浪花。遇上这位,心机再深也是白搭。
知道开互市会被朝臣反对,干脆推出了锦衣卫。
有锦衣卫在前边挡着,满朝大臣哪还有空研究互市能不能开的问题。全部一窝蜂的加入“推倒诏狱”活动中去了。
出乎孟清和预料的是,永乐帝属意的锦衣卫指挥使人选是杨铎,而不是纪纲。纪纲虽然办了不少事,但在锦衣卫中,目前也只任千户一职,以功劳和资历,连佥事都轮不上。
这让孟清和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自己不小心蝴蝶翅膀了,还是另有原因?
无论如何,重建锦衣卫北镇抚司吸引了朝臣全部的注意力,为孟清和减少了许多麻烦,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完善计划实施的部分细节。
在孟清和接到敕令,打点行囊准备同沈瑄一起北上时,洪武三十五终于过去,历史的脚步迈入了永乐元年,大明最辉煌的篇章,从此开启。
第112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永乐元年,正月己卯朔,群臣入奉天殿朝贺新年。
黑色的冕服,十二旒朝冠,龙椅上的朱棣,终于抛开了夺位不正的阴影。
即便高皇帝没有传位于他,即便有人唾骂,即便建文帝的生死仍是悬案,自登陛入奉天殿,受百官朝贺始,他即是八荒六合之主。
皇位,是他的。
天下,也是他的。
四夷番邦,都将跪在他的脚下!
他会向高皇帝证明,选择朱允炆做继承人是错的。大明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皇帝,而这个人选,只有他朱棣!
“拜!”
礼乐声中,公侯,驸马,伯爵,都督,仪宾及五品以上文武于奉天殿中三拜,不及五品的官员,则拜于丹墀之下。
立于勋贵族之中,孟清和有片刻的恍惚。
洪武,建文,永乐。
朱元璋鏖战群雄,朱棣靖难夺位,建文在漫天大火中退出了历史舞台。
日月为明,崇以火德。
这是华夏封建王朝最后的辉煌。
两百年后,曾广博四海,领先于整个世界的王朝,将轰然倒塌。
跪在冰冷的石砖之上,额头触地,朝冠上的玳瑁禅映着冰冷的石光,冠上的雉尾成为满殿浓墨重红的一抹亮色。
孟清和闭上双眼,收敛起所有心绪,意识有片刻的昏沉。
“起!”
丹墀之上,礼官嗓音悠长,同礼乐声融合成一种奇妙的旋律。
孟清和的头晕得更厉害了。
或许是起得过早又吹了冷风,也或许是奉天殿中燃起的香料。
即使是不喜熏香的永乐帝,在朔望视朝,受群臣朝拜时,也必须按照规矩来。
味道太重熏鼻子?
忍着。
用手掩一下?
有损天子威严的事,万万不能做。
不知为何,今天奉天殿中的香料味道似比任何时候都重。
头晕的不只孟清和一人,文臣武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
只有几个被许在殿中朝拜的番邦使臣不受影响,孟清和亲眼看到其中一人不停深呼吸,好似在饮甘露,得仙气一般。
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果真是被熏昏头了,如此严肃庄重的场合竟还七想八想。
几番告诫自己要集中注意力,目光扫过朝鲜的使臣,还是会忍不住走神。
据说,这次朝贡,朝鲜国王竟送了三百名宦官,还郑重写在了表书之上。
从朱高燧口中听到消息,孟清和当时就囧了。
这样奇葩的礼物,还如此郑重其事,也只有跨越大宇宙的思密达能够做出来。
除了宦官,还有不少宫女。
不过据朱高燧所言,永乐帝一个没收,全都退了回去。徐皇后没太多表示,但第一家庭内部生活愈发和谐,天子走路时常带风,早已落入众人眼中。
群臣朝贺之后,宫中按例赐宴。朝臣在奉天殿沐浴天恩,有品级的命妇在坤宁宫受赏。
孟清和已给孟王氏请封,在他赶赴大宁之前,敕命应会送达。孟王氏被尊称一声太伯夫人,不过是早晚的事。
孟清和的出发日期定在二月中。沈瑄将先行一步,高阳郡王动身更早。开平卫又传来鞑子叩边的消息,但从卫所官军递送的奏疏分析,这次侵扰边塞的鞑子身份有些特殊,其中竟混杂有翁牛特部的牧民。
没有确凿证据,也没查验过泰宁卫的军册,开平卫指挥不敢断言这几名牧民是自发行为还是受到了部落首领的指示。
前者倒还罢了,若是后者,问题绝对不小。
好在目前只牵扯到了泰宁卫,朵颜卫和福余卫没有同鞑靼联合的迹象。但开平卫指挥使司上下仍不敢掉以轻心,加强了卫所警备力量,边塞地堡也陆续增兵加固,同时密切关注草原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游击将军率领的骑兵队伍将主动出击,给犯境的鞑子一个教训。
边军的上奏经通政使司送入宫中,永乐帝当即决定,高阳郡王提前出发,赶在二月底前,领一万步骑进驻开平。
朱高煦欣然领命,不欣然也不成,老爹面前,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必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何况,留在南京未必是什么好事。
他好歹随父皇屡次征战,亲事也定了,眼瞅着要娶王妃,动不动就要被老爹拎起鞭子抽一顿,疼且不说,面子上也着实过不去。
有兄弟跟着挨打也一样。
朱高煦想开了,近段时间,不只常到定远侯家蹭饭,还经常到兴宁伯家串门。
通过与孟清和接触,朱高煦的视野同样开阔了许多。他不会放弃同世子相争,但却不会一味的想要留在南京。
在父皇身边固然有好处,领兵在外,又何尝不会为自己积累资本?
朱高煦的改变令朱棣十分惊喜,屡次在朝堂上夸赞次子勇武果决,肖似于他。
武将听了多是哈哈一笑,连声道:昔日靖难,高阳郡王与三公子每每冲锋在前,确有陛下几分风采。
文臣的脸色却变得凝重。世子虽入文华殿,每当朝会,邻奉天殿听证,又有詹事府辅佐,有了太子之实,终无太子之名。
圣旨未下,天子随时都可以反悔。
天子对高阳郡王的喜爱不用多言,夸奖朱高燧的次数都比朱高炽多。
长此以往,太子究竟会是谁,当真不好说。
文臣们一边顶着压力,坚决反对皇帝重建锦衣卫北镇抚司,一边私下里走动串联,以解缙黄淮等人为首,议定于元月上表,请立皇太子。
“事不可成,也可试探,立嫡立长,天子若想弃长,我等也好应对。”
若朱高煦不是徐皇后所出,事情还不会如此麻烦。
难就难在,皇帝的三个儿子都是嫡子。世子占了长子的名头,又是洪武帝求封,却不讨老爹喜欢。虽有文人支持,战功却远逊两个弟弟。
北平保卫战可圈可点,但解缙等人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份功劳不能全算在朱高炽头上。没有徐皇后和道衍,北平是不是真能守住还是个未知数。
事已至此,满朝文臣着实不愿继朱棣之后,皇位上再坐一个好武的皇帝。
洪武朝和今上的苦头还没吃够吗?
建文帝治下,才能实现文官们期望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