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出人头地,必须获得燕王殿下的赏识。他不甘心只做个不入流的下层军官,连个品级都没有。否则何必放弃读书的机会毅然从军。
没有错,未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也曾是读书人。前半段人生经历与孟十二郎略有几分相似。后半段的人生却是截然不同,用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形容也不为过。
让人惊讶的是,就是这样两条平行线,在历史的某个拐点意外的碰撞了一下。
是蝴蝶扇动翅膀的连带效应?
孟同知耸了耸肩膀,摊开手,天知道。
不过,能让锦衣卫都指挥使欠下人情,终归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纪纲带领手下的十个步卒继续巡营,孟清和已站在了府库门前。
黑漆大门,铜将军把守。土墙夯实,以外观颜色来判断,近期应重新修整过。
带路的巡检是个高大的汉子,说话瓮声瓮气,眼神却透出几分精明,“禀同知,这里就是府库了。府库的钥匙一直是知州和同知看管,日前都跟着朝廷军队一起跑了。”
“哦。”
孟清和不置可否,脸上没太多表情,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跟在燕王身边日久,光是磨练演技没用,必须学会隐藏情绪,这是为官的基础。
“来人。”
“卑下在。”
“砍了。”
“遵令!”
孟清和手指的方向,是府库的大门。不巧,带路的巡检恰恰站在门边。“砍了”两字一出,吓了他一跳,差点坐到地上。见几名燕军的目标是库门上那把铜锁,才出了一口长气。
好歹,别拿他的脑袋开玩笑。
他想过跟上官一起跑,毕竟燕军残暴的名声着实不好听。奈何妻儿老小都在德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如留下投燕,若能立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铁斧砸在铜锁之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一个燕军砸了两下没砸开,高福推开他,唾了两口唾沫,挥起铁斧用力一砸,铜锁登时坠地。
当啷一声,溅起一片尘土。
高福将铁斧交给士卒,双手用力一推,随着吱嘎声响,黑漆库门大开。
挥开飞起的沙尘,定睛一看,堆积如山的粮食挤满了库房。
阿里巴巴开启四十大盗宝库时是何种心情,孟清和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不只是孟清和,与他同来的燕军将士全都目瞪口呆,包括带路的巡检也屏住了呼吸。在粮食和布匹才是硬通货的时代,眼前一切与一座宝山无异。
大军出征,动辄几十万担的军粮,孟清和曾从事押运粮草的工作,是见过世面的,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具震撼力,想保持平常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之下总算回神。
“高福。”
“卑下在。”
“立刻带人…不,你亲自去禀报沈指挥,请指挥定夺。”
“卑下遵令!”
高福知道,这是孟清和给他在沈指挥跟前露脸的机会,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燕王殿下。在同袍羡慕的眼神中,高百户跃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向燕山后卫营盘奔去。
除了孟清和发现的大量粮食,郑亨麾下在城中另一处库仓发现了大量的军械,其中有不少的火炮和铁球。
沈瑄和郑亨得到回报,先后赶往燕王大帐,帐中正就进军济南一事争论得热火朝天,猛然听到沈瑄二人的禀报,顿时一静。
“此言属实?”
“回王爷,确凿无误。”
“好!”
燕王已知南军在城内留下了大量的粮草和军械,却没料到数目如此之多。朱允炆那黄口小儿果真是财大气粗。
此时此刻,燕王陡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心态,按照孟清和的话来说,可以概括形容为两个字:仇富。
燕王不穷,身为北疆最有实力的藩王之一,朱棣每年的收入相当客观。但这不妨碍他对更有钱的建文帝羡慕嫉妒恨。
在亿万富翁面前,百万富翁基本都可以洗洗睡了。
有了这批粮食军械,燕军攻占济南打下山东的信心更足。燕王下令在德州短暂休整,清点粮草军械,除将部分粮食运回北平,其余皆充作大军物资。
当夜,沈瑄与孟清和都不需轮值。指挥和同知巡营,还要百户和总旗做什么?
躺在帐中,孟清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沈瑄被他吵醒,侧过身,单手撑着头,“睡不着。”
“指挥,卑职有事…”
“恩?”
“…子玉。”黑暗中,孟清和咬了一下舌头,“关于那批军粮,我有点想法。”
“哦?”沈瑄靠近了些,拇指擦过孟清和的嘴角,“有何想法,说说看。”
“我从带路的巡检口中得知,府库中的粮食,有不少是从当地征收,不只德州城内,辖下县中的农户也是家无存量,撑到秋粮下来多少有些困难。”
沈瑄没出声,眉头微蹙,隐约猜到了孟清和的意思。
“你是说?”
“百万担的粮食,除了大军征讨所需,运回北平肯定需不少时日,沿途很难保证不出波折。不如取出部分,分给德州百姓,一来可为王爷收拢人心,二来,可为大军减少后顾之忧。”
靖难是燕王挑起的,建文帝占据正统,燕王的名声自然不会好听。
德州不比河北,燕王想要在此立足,光靠军威是没用的。历史上,德州在燕军和朝廷军队之间数易其手就很能说明问题。进攻济南,燕军的大部队开拔,能留在德军的守军并不多,若能适当的收拢人心,在大军攻打济南期间,必定能减少不少麻烦。
沈瑄微垂双眸,似在斟酌考量,手指却没有从孟清和的脸颊上移开。良久,他俯身,轻啄了一下孟清和的鼻尖。
“我知道了,睡吧。”
话落,揽住孟清和的肩膀,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拍拍,睡觉。
孟清和:“…”
这算是同意?还是当个梦话听过就算?
心中有事,孟清和迷迷糊糊的一夜未能安枕,翌日起身,脸上挂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沈瑄不在帐中,孟清和穿上外衣,系好腰带,走出帐篷,一股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来。抽抽鼻子,白面馒头,绝对的!看来,劫了一回富的燕王打算给手下将士改善一下生活。
“见过孟同知。”
早有亲兵为孟清和取来饭菜。果不其然,两个白生生的大馒头,一大碗飘着油花的炖菜,上边还铺着两片香喷喷的五花肉。
孟清和接过碗,“兄弟们都吃了?”
“回同知,大家正吃着。”亲兵年纪不大,长得机灵,说话时露出两颗虎牙,“难得吃这么好,您是没瞧见,火头军那里连点汤水都没剩下。”
“恩。”由于睡眠不足,孟清和的胃口算不上太好,夹起一块肉,见亲兵咽口水,笑了笑,“张嘴。”
“啊?”
只发出一个单音,余下的话都被肉堵在了嘴里。
“同…知?”
“吃吧。”孟清和分给亲兵一个馒头,“还没吃饱吧?”
“嘿嘿。”亲兵挠挠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个军汉拳头大的馒头仍旧填不饱肚子。接过馒头,三两口吞进了肚子。
用过饭,孟清和询问亲兵沈指挥去了哪里,得到的答案让他愣了一下。
“沈指挥一大早就去了王爷的大帐。”
“是吗?”
沉吟了一下,孟清和没再继续追问。
临到午时,燕王突然令人在城中贴出告示,着留在城中的胥吏和巡检到里中传达消息,燕王将开仓放粮。
消息一出,众皆哗然。
朝廷大军征粮,燕王却放粮?
兵过如篦,匪过如梳,吃进嘴里的还能吐出来?
放粮的同时,燕王下令籍录德州吏民,重新造册,丁壮从军可免当年徭役。当然,这是有前提的,只有德州在燕王手中,这个承诺才有效。朝廷军队回来,该服的徭役照样不能免。
两份告示一出,德州顿时炸开了锅。
起初,燕王在德州人心里是反贼,是瘟神,但在现下,同李景隆在德州的所作所为相比,燕王简直是好人得不能再好人。
城中百姓尚在观望,里中的农户却不管那么多,得到消息之后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朝廷大军在德州期间,先后征集了三回军粮,许多民户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管他放粮的是谁,填饱肚子要紧,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饿死。
很快,德州城内排起了长长的领粮队伍,文吏和燕军士卒一边分粮一边记录名册。里中的粮食都是由里长和甲首代领,回去后分发,有里中老人监督,谅他们也不敢全划拉进自己的口袋。
每户分到的粮食不多,却着实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时之间,德州再无燕王大逆不道的骂声,反倒是夸赞燕王仁慈之声不绝于耳。还有里中老人相携到前来拜见燕王,口称“殿下活命之恩,无以为报。”
燕王亲自将老人搀扶起来,眼眶发红,语带哽咽,“因朝中奸佞当道,孤奉太祖高皇帝遗训,为匡扶社稷起兵靖难,实万不得已。兵祸因孤而起,孤愧受耆老大礼。”
话落,双手抱拳,深揖到地。
“王爷,使不得!”
老人被感动了,见到这一幕的德州人也被震撼了。
谁说燕王是个武夫,是大逆不道之人?分明是个仁慈,谦逊的好人!起兵靖难是奉太祖高皇帝遗训,就算有私心,也肯定是被皇帝逼到家门口,实在没办法了。
哪怕是平头百姓,被人以强制手段剥夺房屋财产也要奋起反抗,何况是堂堂藩王?
燕王在德州停留数日,反贼形象得到彻底扭转。
就算他本质上仍是个造反头子,也是仁慈善良体恤黎民的造反头子,值得敬仰追随。
五月庚辰,燕王率大军从德州出发,百姓纷纷出城相送。燕王过处,沿途乡人夹道,流泪行跪拜大礼,口呼千岁之声不绝。
朱棣深受感动,心中似有一股奔腾的情绪酝酿发酵,与以往杀敌冲阵,斩获帅旗完全不同。
这就是民心?
“瑄儿。”燕王骑在马上,召来沈瑄,“从你所言果然大善。人心可用,何愁济南不破,山东不下。”
沈瑄在马上抱拳,道:“回王爷,此计非卑职所出,实乃麾下孟同知所献。”
“是他?”燕王点点头,“此子当真有才,难怪大和尚定要守他为徒。待下济南,孤必定重赏。”
为了收徒,道衍不惜利用舆论造势,以图造成既成事实。燕王身边的心腹,几乎没人不知道道衍与孟十二郎的“师徒关系”。
长此以往,孟十二郎再狡猾,也注定掉进道衍和尚的钵盂。
对道衍收徒一事,沈瑄没有多言,无论孟清和到底拜不拜师,对他要做的事都没有影响。
玉佩和大雁都送了,人还跑得了吗?
燕军前哨经过济阳,县令和县丞早闻风逃跑,主簿自然不会落单。找来找去,哨骑只找到一个县学教谕,姓王名省。
哨骑本想从王省口中打听一下前方的路况,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王省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之乎者也长篇大论,听得满眼蚊香圈。
抓住王省的骑兵被同袍怒目而视,差点被戳成筛子。抓谁不好,抓来这么一位!念经水平堪比王府中的那位佛爷。王爷正“仁慈”,这人不能杀只能放,一顿骂白受了,憋气不憋气?
王省骂到关键处,正打算来个挥袖暴起,增加一下气势,却见燕军拍马从他身边径直绕过,逮住他的燕军还从怀里掏出一张宝钞,塞到他手里,道:“压惊的,先生收好。”
孟同知说过,问路总要有点表示。反正宝钞越来越不值钱,几张换不来半担粮食,送出去还能找上司报销,哨骑一点也不吝啬。
给了买路钱的燕军哨骑扬长而去,王教谕手持一张宝钞,迎风而立,满面愕然。
有县学生员看到这一幕,顿时传言四起,王教谕已经投燕,还收了钱!
“吾乃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噫乎,教谕尚且如此,人心不古。”
“兄台何出此言?燕王在德州放粮,亦不曾滥杀,足见其仁慈。且有太祖高皇帝遗训,何能称其为反贼!”
“强词夺理!”
县学中很快吵成一团,王教谕回到县学,升明伦堂,本打算为学生讲授君臣之道再以死明志,结果下边的生员却吵成一团,吵到不可开交时,干脆挥起拳头,抄起长椅板凳互殴。王教谕喊了两嗓子,压根没人听他的。
真理不辩不明,架不打不行。
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拍扁眼前这小子再说!
生员们混战不休,满地烟尘。
王教谕含泪凝望明伦二字,怅然不已。
如此情形,课还怎么讲,志还怎么明,柱子还怎么撞?
正悲愤不已,一方砚台突然从战团中飞出,携雷霆万钧之势,直击王教谕面门。
砰的一声,墨汁满脸,正中目标。
堂中顿时一静。
片刻之后,王教育口吐白沫玉山倾倒,生员们扔掉手中凶器,大声痛哭,“教谕!”
王省未能撞柱,却被一方砚台击倒,因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无心再走仕途,伤愈后归乡,以耕田教书为生,倒也为大明的基础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少贡献。
闲暇时,王省习惯撰写手记,其中一篇着墨最多,题为“改变余人生的那一方砚台”。
历史上,王省本该以头撞柱壮烈殉国,阴差阳错之下,却因一张宝钞改变了命运。
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孟清和对此却毫无所知,甚至连王省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此刻,他已随燕王的靖难大军抵达济南城下,战争的号角,即将再次吹响。

第81章 打不下的济南一

建文二年五月庚辰,燕王率麾下二十万大军包围济南城。
李景隆身着铠甲,手按宝剑,站在城头之上。刚毅的面容,凛然不惧的气势,若非知道这位主帅的底细,又一路跟着他从德州跑到济南,城内的守军多会以为眼前这位定将誓死守卫城池,洗雪德州不战而逃的耻辱。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苦涩的。
对李景隆而言,朱棣是个无比可怕的敌人,睡觉梦到都会吓醒。
五十万大军没了,六十万大军也败了。
北平,郑村坝,白沟河,想想都是眼泪。
和朱棣再打一场?李景隆真没那个勇气。手下十几万人都是败军,从河北跑出来,斗志全无,勉强出战不过是给燕军送箭靶子。
不抵抗,再跑一次?
虽然李景隆是个军事白痴,政治斗争经验却十分丰富。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了德州的先例,再一箭不放丢掉济南,侥幸逃得一命,等待他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下场。
随着德州的一系列举动,燕王慈爱的名声已经传开。相对的,作为朝廷大军主帅,李景隆成为了朱棣追求个人荣誉的垫脚石。
燕王身上的光环越闪亮,李景隆背负的骂名就越多,将帅印交给李景隆的建文帝也没法独善其身。
识人不清是客气的,昏君两个字已经不新鲜了。莫名其妙的挨骂,一向注重名声的建文帝会轻易放过李景隆?明显不可能。
看着城外的大军,李景隆的神情愈发严峻。
南京的皇帝正盯着他,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也不在少数,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拉他下马的机会。更重要的,济南城内的无数双眼睛也紧随他而动,人人都想知道,这个以表里不一和长跑闻名的主帅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李景隆一咬牙,“出城,迎敌!”
这个命令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恐怕城外的朱棣都没想到,李景隆会如此的“勇敢”。六十万都打不过他手下二十万,不过十余万残兵败将,胆敢硬撼二十万燕军?
脑袋没问题吧?
城内,南军将士被李景隆突然爆发的“悍勇”和“大无畏精神”弄懵了。
出城迎敌?开什么玩笑!
粮食军械都丢在了德州,到济南这些时日,靠山东参政铁铉运来的粮草才不至于饿死三军。
战败,对待遇的不满,对主帅的怨气纠集在一起,别说出城和燕军冲杀,只是守城,很多南军都是怨气冲天。
不能怪他们没有集体荣誉感,从燕王起兵靖难以来,大小战役无数,朝廷军队痛痛快快的胜过一场没有?
白沟河之战倒是有这个机会,怎奈有个无能却喜欢乱指挥的主帅,加上突如其来的大风,大好局面顷刻间土崩瓦解,笑到最后依旧的燕王。
和李景隆一样,南军将士提起朱棣,都会忍不住打个哆嗦。
北疆最彪悍的藩王,是能轻易战胜的吗?
很多南军在心中画出了一个问号,问题的答案更让他们悲观。
比起垂头丧气的士兵,也有少部分人对李景隆愿意出城迎敌感到庆幸。例如为大军督运粮草的山东参政铁铉和李景隆麾下的将领盛庸。
铁铉特地为李景隆准备了壮行酒,带着济南城的百姓为大军践行。
“总戎满饮此杯,得胜凯旋!”
李景隆接过酒杯,口中慷慨激昂壮怀激烈,心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燕军哨骑回报,济南守军出城列阵,打出的是李景隆的帅旗。
孟清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实在是李景隆此举太出乎预料。
不跑,也不固城坚守,而是针锋相对的打一场。这是李景隆的选择?
“指挥,其中是否有诈?”
想起城中的铁铉,孟清和立刻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沈瑄摇摇头,不只朱棣鄙视李景隆,燕军将领就没有一个看得起他的。嘴上没说,表情中却明摆着,李九江没这个脑子。
“可是…”
“无碍。”沈瑄拉起马缰,“王爷已下令,正面冲阵。”
孟清和无语,在燕王和沈瑄的眼中,李景隆是无能到何种地步,连侧翼进攻都不用了,直接从正面冲。
燕军中响起了号角声,这是骑兵出战的讯号。
已同燕军交过手的南军顿时一阵混乱。
连战连败,惨烈的战场足以让他们牢牢记住朱棣麾下铁骑的恐怖。
杀人不眨眼的骑兵,凶狠的步卒,你死我活的拼杀,还要再来一次吗?
心中有了恐惧,动作变得迟缓,军阵未能及时列好,燕军骑兵已挥舞着长刀冲了上来。刀锋闪着寒光,马蹄如奔雷一般,成千上万的骑兵如奔腾的洪水,瞬间席卷而至。
恐惧,惊骇,愕然。
种种情绪在南军的心中沸腾,就是没有拼死一战的斗志和勇气。
瞬息之间,燕军骑兵冲入了战阵,沈瑄横托长刀,南军士兵的鲜血染红了马蹄踏过的每一寸土地。
孟清和紧跟在沈瑄身后,佥事可以压阵,同知必须冲锋。
比不得沈瑄一步杀一人,勉强自保还是能做到的。况且,跟着前边这尊杀神,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南军想从他身上捞战功。
见到沈瑄冲过来,南军纷纷退避三舍,遇上这个杀神,想活命就必须躲远点,
在这种情况下,跟得越紧,冲得越快,就越是安全。
狐假虎威,浑水摸鱼?
孟同知撇撇嘴,他就狐狸了,怎么着吧。
举起战刀,砍倒一名南军,继续向前冲!
仅仅一次冲锋,十几万南军便已溃散。
燕王瞅准战机,张玉朱能谭渊等都被派了出去,吴杰也领着一支骑兵冲阵,杀得酣畅淋漓。
被留下的邱福数次请战,却被燕王驳了回去。哪个成功者身边都会有一两个拖后腿的,朱棣比朱允炆成功之处在于,他提前看清了这些人的本质,非到必要,绝不轻易将他们放出去。
经过白沟河一战,邱福就成为了朱棣眼中有待观察的对象,其军事生涯势必不会那么顺遂。但比起资格更老,官位更小的何寿,已经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敢抱怨朱棣这个大佬?升职加薪别想了,丢掉饭碗也是分秒的事。
战场上,南军败退的速度简直是惨不忍睹。
城头观战的铁铉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十几万大军竟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接下来,还有更让人无法置信的事。
李景隆单人匹马冲出了战场,弃城再逃。
看到的士兵一片哗然,连声高喊:“主帅又跑了!”
“那个混账王X蛋又跑了?!”
铁铉的眼珠子掉在了地上,一直负责后勤工作的铁参政,委实不了解李景隆的长跑能力。看着他一骑绝尘扬长而去,整个人都石化了。
就这样跑了?
丢下正在战斗的十几万军队,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还要脸不要?!
还有下限吗?!
战场上,主帅逃跑的影响是毁灭性的,南军彻底丧失了斗志。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兄弟们被坑了多少回?继续玩命?那是傻子!
上千南军接连在阵中投降。被坑了这许多次,再忍就成了神龟,不能忍,跳槽!
城头的铁铉见势不妙,立刻召集城内余下的守军,下令打开城门驰援战场上的同袍,救他们回城。
开城门?
守城的裨将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这个时候开城门,燕军趁势冲进来怎么办?
铁铉知道此举冒险,可任由城外十几万大军被燕军屠戮,更加危险!
没有了城外的大军,济南城危在旦夕,注定是守不住的!
铁铉坚持,裨将无法抗命,只能打开城门。
为救人,铁铉下了血本,把城内仅存的战马都拉了出来。出城的南军大都是铁铉收拢救回,对铁参政的活命之恩始终铭记在心,明知是送死也没人皱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