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趁热打铁,任命朱能为前锋,率领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追击宋忠。
同时派出燕山护卫,给住在附近的兄弟们递个话,老子要靖难清君侧,扯旗造反,你们看着办。
朱棣做事的风格很像朱元璋,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必定一条路走到黑,前边没路了,也能开出一条路来。斧子锤子没用,直接用炮轰。
在这一点上,建文帝比不上永乐,更比不上洪武。该决断的时候总是颇多顾忌,注定坐不稳江山,成为输家。
兄弟们待到燕王造反的消息,反应不一。
有人在观望,有人跃跃欲试,反应最大的是谷王,不知这位怎么想的,接到消息,二话不说,收拾行李直接奔往南京,还是夜奔。
朱棣也是相当不解,和他做邻居不安全,跑到建文帝的地盘上就安全了?
肯定是脑袋被石头砸了。
不过,现在他没太多时间去考虑谷王脑袋被砸出多大的坑,战争过后,北平城内的居民需要安抚,兵器粮秣需要大规模征调,从乡间抽调来的大批精壮需要安置,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燕王府上下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孟清和也不得闲,奉命带人缉拿城内细作,安置投降的敌军,还要配合城内的兵马司,处理一下环境卫生问题。
这些“重要工作”都是世子为他争取来的,从沈瑄手下借调他这批人马的时候,沈指挥竟然当场表示同意。
孟清和很郁闷,眼下可是建功立业的最好机会,之前的战斗结束后,他以为自己又能升上一级,千户没有,副千户也行啊。
结果呢,他是上午片警下午狱警,抽空还要抓一下城市卫生工作。
这算怎么回事?
挤破头进了世界五百强,正踌躇满志,结果人家告诉他,别的岗位都满了,你这先拿把扫帚凑合一下。
先扔扫帚后掀桌?
孟十二郎表示,不能这么干。管他什么工作,工资一样拿,做好了都会有前途。
自我安慰十分奏效,再见朱高炽时,哪怕心里想捶他一顿,脸上仍能保持笑容。
朱高炽一边用高粱饼子磨牙,一边给下边安排工作,老爹要亲自出征,北平城内的政务,一多半都压在他的肩头。这段日子以来,他又瘦了不少,虽然还是能把朱高煦和朱高燧一起装下,走路却不再需人搀扶,偶尔还能跑几步,看得燕王妃和世子妃一起抹眼泪。
世子妃姓张,不久前给朱高炽生下了长子,同样是个大胖小子,就是后来的明宣宗朱瞻基。
朱棣不太喜欢大胖儿子,却相当喜欢大胖孙子。朱瞻基是他的嫡长孙,在重嫡重长的明朝,他的地位比他爹还要稳固。
孟清和还没能荣幸的瞻仰一下婴儿时期的明宣宗,这是位能把亲叔叔罩在铜缸里烤的猛人,虽然有考据认为这是胡说,但朱高煦死在他手里,到底是不争的事实。
待奏事的官员离开,朱高炽示意孟清和不必拘束,“王安,给孟百户上茶。”
孟清和却不敢真的放松,“世子召卑下来,可是有事吩咐?”
“的确有事要请孟百户帮忙。”朱高炽从桌上拿起一个蓝皮本子,递给孟清和,“在南京时,孤发现孟百户精通算学,王府正是用人之际,孤请示过父王,留孟百户在北平,此次便不需随军出征。”
孟清和有点没听明白,这是打算给他换份工作?
“父王已下令擢升孟百户为燕山后卫指挥佥事,领兵保卫王府,随孤听用。”
燕山后卫指挥佥事?
孟清和看着朱高炽,朱高炽憨厚的笑笑,又拿起一个高粱饼子,继续磨牙。
“孟佥事,快谢恩呐。”
见孟清和发愣,一旁伺候的王安提醒了一句。
孟清和瞬间回神,“卑职谢王爷,谢世子!”
幸福来得太块,饿着肚子的时候,突然被个肉包子砸中,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孟十二郎这边升官发财,宛平县学内却是人心惶惶。
县学教谕和训导前往县衙拜见大令,至今没有回来,县学中的生员和儒师也是各有思量。
比起痛斥燕王起兵造反,大部分人担心的是自己的前程问题。
还有一个月就是秋闱,燕王造反,他们还怎么考试?就算北平府照常举办乡试,考出的成绩,朝廷会承认吗?
燕王正造反呢,他地盘里出来的举人,建文帝是脑子发抽了才会重用。
虽然建文帝时常会抽上一抽,这么明显的错误,他应该不会去犯。
县学一角,以杜奇、刘艮为首的几名生员高声痛斥燕王起兵造反是不守臣节,无君无父。
比起这些脸红脖子粗激昂澎湃的人士,其他人多是面带忧虑,极少数会如孟清海一般,面色不变,平静如昔。
本月的考评,他已被降为三等,想参加乡试也不可能。闻听燕王造反,吃惊之余,隐隐有一股兴奋升起,这是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翻身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教谕和训导从县衙返回,也带回了燕王府征辟英才的消息。
宛平县令贺银及县衙一干官吏已旗帜鲜明的拥护燕王,若是响应燕王府的征调,也将被打上个反贼的记号。
身在北平,参加乡试是不可能了,入燕王府办事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若是燕王能够成事…从龙之功,只要想到这四个字,许多人的心都开始跳得飞快。
但他们都在观望,心中有了计较,表面还需要矜持一下。
等到有人带头,其他人才会陆续响应。
结果大出众人预料,杜奇竟然是第一个!
刚刚这位不是还在大骂燕王不君不臣?现在竟是这么迫不及待,果然是个伪君子!
教谕同训导有些吃惊,不过既然有生员做出表率,还是一等的杜奇,倒省却了他们诸多麻烦。
有了带头的,站起来的人就多了。孟清海是中途起身的,夹在一众生员中并不显眼。
看到孟清海,县学教谕面露不愉,到底没有多言,只告知诸多生员,明日准备妥当,随他前往县衙,由大令考察再举荐入王府。
孟清和并不知道自己这位堂兄的打算,此刻,他正埋首案牍,累得两眼发花。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万人的军队,所需粮草,骡马,武器等,样样都要安排妥当。
朱能充任先锋,率领部队已经出发,燕王将带领后军紧随其后。燕王亲征,各军的提调官丝毫不敢马虎,进出奏事不能跑,全都用上了竞走的速度。
孟十二郎还见到了一个熟人,开平卫指挥使司的刘经历。
自从离开边塞,已是几月未见,刘经历随徐忠一同前来北平,卫所及五屯卫留下的守军也将被陆续征调。
“草原上的鞑子怎么办?”
“鞑子现在也不太平。”刘经历一边清点物资,一边说道,“上个月,残元的大汗额勒伯克被部下杀了,继承汗位的坤帖木儿不能服众,还有传言他不是残元皇室血脉,草原上乱成一团,打得热闹。不然的话,徐指挥也不会离开卫所。”
鞑子那边也开打了?
孟清和抬头望天,莫非造反也会传染?
燕王大军出发时,宋忠派出的快马,终于将燕王造反的消息送到了南京。
朝廷震惊。
建文帝一直认为朱棣不会甘于做个藩王,等到朱棣真的反了,震惊之余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该来的总算是来了,终于不用再担心得睡不着觉了。
可事实证明,建文帝这口气松得有点早,燕王就算造反,也要造反得十分有个性。
报信的快马,他没派人拦,计算着快马的脚程,随后送出了他同道衍酝酿多日的奏疏,奏疏上写得很明白,朝廷中有奸臣,皇帝被奸臣蛊惑得六亲不认,已经危害到社稷。他作为天子的叔叔,尊奉太祖皇帝训令,统领镇兵,起兵靖难,清君侧!
末尾还附上几句,如果建文帝主动把奸臣交出来,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就别怪他欺负侄子了!
这封奏疏公之于朝,百官再次震惊,燕王当真不是一般人,这脸皮的厚度,这强词夺理的手段,一般人真学不来!
建文帝彻底怒了,这不能忍,绝对不能忍!没听说啪啪给人两巴掌,再要求受害者赔偿打人者的物质和精神损失的。
可燕王就这么干了,还义正词严,凭什么要求赔偿?因为手疼!
有这么不讲理的吗?有吗?!
建文帝气得肝火上升,嘴边起了一圈燎泡。
下令立刻调集大军,准备粮草,征讨燕王。
当此时,燕军已攻破居庸关,兵临怀来,城内宋忠收拢的败军已近三万五千人。
为了让手下军队重新焕发出斗志,宋忠撒了一个谎,一个很不高明的谎言。
他召集手下军官,令他们告诉士兵,“汝等家人皆为燕王所害,委尸积满道路,燕军来攻,正是为家人报仇的时候!”
传言一出,群情激奋。
家人被杀?这还了得,报仇!必须报仇!死战!
宋忠正高兴着,不想却有燕王派进城中的细作,将城中的消息传出,燕王不急着攻城了,当即写了一封亲笔信,派人赶回北平面呈世子。
朱高炽接到信后也没耽搁,按照燕王的吩咐,该找人的找人,该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不到半日,就将燕王信中提及的事情处理妥当。
“孟佥事,这件事,孤便托付与你了。”
“世子放心,卑职一定将人安全带到!”
“孟佥事做事,孤放心。”
朱高炽挥着小手绢,目送孟十二郎带领队伍出城。
终于从后勤工作中脱身的孟十二郎,感觉天空都变得格外晴朗,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队伍,深吸一口气,老天给了他亲手报仇的机会,轻易不能让机会溜走。
宋忠,宋都督,准备好了没有?
孟某人,可是来了!
第51章 所向披靡
怀来城外,上万燕军将士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寨外设置木栅拒马,以包围之势,围困怀来城。
城内守军虽被宋忠的谎言激起愤怒,士气可用,但先遭败北,又一路逃跑,被燕军追杀的阴影仍挥之不去,看到这些浑身散发着彪悍之气的燕军,本能的有些发憷。
在居庸关被破的消息传来后,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不知该说余瑱命大还是运气太好,燕军攻下居庸关,五千守军十不存一,余瑱竟然毫发无损,被亲兵护卫着一路退到了怀来。
看到余瑱,宋忠的脸色很不好。
余瑱也知道,识相的,自己应该在居庸关战死,谁晓得燕兵进攻得太凶猛,五千守军不到两天时间就败下阵来。他倒是想以死报效朝廷,奈何亲兵太给力,没等余瑱拿着长刀冲向战场,就被几名亲兵架上马,一路跑到了怀来。
燕军也没拦着这些败军。
一来败军人数不多,根本造不成威胁。二来,败军入城可以打击守军的士气。何必费力气去拦,一锅端不是更好?
宋忠能猜到燕王正在打什么主意。得知率兵进攻怀来的是燕王本人,宋都督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除了死战,没有第二个选择。
投降是绝对不可能的,宋都督为人有不少缺点,但有一点,他对朝廷,对建文帝的忠诚一点也不打折扣。
逃跑也是不行的,北边的九个藩王个个都不是善茬。除了被建文帝废掉的代王周王,夜奔南京的谷王,造反的燕王,余下的辽王,宁王,秦王,庆王,肃王,均是常年和草原邻居打交道,动不动还亲自操刀杀上一场,有哪个好对付?
朝廷将主要火力对准燕王的同时,也没少找这几位藩王的麻烦,谁知道这几位心里怎么想。万一也想着和燕王一起靖难,共同造反,他跑过去不只是难逃一死,还要背负上临阵脱逃的罪名。
死战,直到战死。
这是宋忠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余瑱跪在宋忠面前,原本他不用这么做,可他心虚,当宋忠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膝盖立时间软了。
宋忠没有责备余瑱,他甚至没力气愤怒。对余瑱,宋都督只有浓浓的失望。他给过对方机会,为国效死,为朝廷尽忠,可余瑱却一味的贪生怕死,他如何能不失望?
“余瑱。”
“是,都督。”
“最后一次。”宋忠移开目光,窗外,太阳升起,夜色退去,新的一天,也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一天,“不要再让本督失望。”
“是!”
余瑱没有多言,他知道,宋忠口中的“最后”不只是他的,也是宋忠本人的。
围而不攻只是暂时,燕军早晚会对怀来城发起进攻,正如攻下北平九门,攻占居庸关一样。
与宋忠不同,燕王朱棣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他起兵之后,通州指挥使房胜立刻派人来降,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了通州。
通州一到手,朱棣马上令张玉领兵进攻蓟州。
蓟州是北边重镇,不定蓟州,必将成为后患!
到蓟州城外,张玉没急着攻城,派出使者,先礼后兵,希望大家能好好坐下来谈谈,没见面就动刀动枪的,太伤感情。
不想蓟州都指挥马宣是个死硬派,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放言:“让某投降反贼,休想!”
张玉听着使者痛斥马宣是如何的不讲理,如何的不识时务,冷笑一声,既如此,就怪不得某家了!
当即下令,攻城!
燕军开始攻城,马宣亲自出战。
可惜马指挥的手上功夫比不上嘴上功夫,没几个回合就被燕军活捉。被带到张玉面前,依旧是破口大骂,坚决不投降。张玉也没多废话,咔嚓一刀,了事。
指挥毛遂是个聪明人,在马宣死后,立刻开城投降。张玉下令士兵不得滥杀,这让毛遂和城中余下的守军松了口气。
既然成了反贼,势必要为燕王的造反事业添砖加瓦。
毛遂向张玉献策,只拿下蓟州还不成,若想彻底免除后患,还必须打下遵化。他在遵化有内应,可以助张玉成事。
张玉沉吟半晌,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毛遂知道张玉的顾虑,将蓟州城防交给张玉的部下,率领部分守军同张玉一起夜袭遵化。
比起开城投降,助燕军打下遵化才是真正的投名状。
经过事先安排,燕军借城中内应,乘夜爬上城楼,打开城门。
待城中杀声四起,火光冲天,遵化守军方才知晓燕军进城了。遵化卫指挥使蒋玉不像马宣一般顽固不化,见事不可为,干脆投靠燕军,把誓死效忠朝廷的一名指挥同知两名指挥佥事都绑了起来,交给燕军发落。
交人时不忘把嘴堵上。绑起来堵上嘴,冷静一下,说不得就想通了。大家好歹共事这么长时间,能活性命总是好的。
毛遂和蒋玉都是聪明人,可还有比他们更聪明的。
密云卫指挥使郑亨与通州卫指挥房宽有私交,接到房宽的来信,不等燕军到来就下令大开城门,亲自出城五里相应。
见到张玉,郑亨神情相当的激动,握住张玉的大手,“张指挥,总算是见到你了!密云卫上下早就盼着这一天呐!”
张玉眼角直抽,听房宽说郑亨很会打仗,如今看来,这人可不只会打仗。
今后的事实证明,张玉的想法是对的。郑亨投靠燕王之后,屡次立下战功。燕王登基后,封官拜爵。永乐帝五次出塞,郑亨皆在队伍之中。受到朱棣重用,地位仅次于朱能和沈瑄。
连下通州,蓟州,遵化之后,张玉兵指永平,战报不断送到燕王面前,燕王的心情不好才怪。
“世美乃孤之冠军侯!”
世美是张玉的字,洪武帝曾在蓝玉大破北元王庭后,激动之下将蓝玉比作李靖张良,结果蓝玉全族都被灭掉了。永乐帝把张玉比作霍去病,靖难没有胜利之前,张玉就死在了南军手里。
由此可见,被人夸,尤其是被朱家这对父子夸,未必是件好事。
张玉率军进攻永平时,孟清和也带着队伍抵达了怀来。
此时已是七月盛夏,进入军营,除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火药味和肃杀的味道,还有挥之不去的男人味。
各种男人味。
站在朱棣的帐房前,孟清和深吸一口气,通报之后走进帐篷,“卑职见过王爷!”
虽然帐房里空间很大,味道却着实不太好。
三十多个男人味十足的壮汉,如此密集的集中在一起…洗澡是不可能的,洗脚…八成也不可能。
和燕王的大营比起来,世子进京和返程的队伍,简直就是小清新。
为了早点出去,孟清和尽量用最简短的语言,最简洁的言辞向燕王做了汇报。哪怕沈瑄也立在帐中,他也没心思多留。这么浓重的男人味,孟十二郎表示,再喜欢美人也承受不了。
“孟佥事辛苦。”
对待自己人,燕王大部分时间还是很随和的,尽管只是相对而言。
见朱棣心情不错,孟清和大着胆子请命,这些人在城下喊话的工作,他是否能参与?不能负责主要工作,参与一下也是好的。
燕王正拿着孟清和呈上的铁皮喇叭,相当的粗制滥造,像一大一小两个漏斗接在一起,用起来的效果却还不错。
“此事孤已交给沈指挥,你自可参与。”放下喇叭,燕王正色道,“沈瑄。”
“卑职在。”
“明日清晨带人到城下。”
“是!”
沈瑄抱拳领命,孟清和眼珠子转了转,开口说道:“禀王爷,与其等到明日,不如今日傍晚便依计行事,效果应会更好。”
“为何?”
燕王坐正了身体,他和道衍都认为孟清和是个人才。只是年纪太轻,行事尚欠稳妥,还需要磨练。不过比起洪武帝打磨方孝孺,孟十二郎的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
“回王爷,晚上适合跑路。”
燕王:“…”
沈瑄:“…”
帐中诸人:“…”
“卑职提议,可在喊话的同时多架几个大锅,卑职这次带来了不少肉干,熬煮成浓汤,味道相当不错。怀来城被围数日,三万大军突然涌入,城中粮食怕是不多,饿肚子的滋味可是很不好受。再加上亲人的召唤,说不准城内的守军会自己绑了宋忠送到王爷驾前。”
帐篷中再次寂静无声。
话说,宋忠是不是得罪过他?
果然,惹谁也千万别惹读书人,尤其是记仇的。
一张国字脸的大将朱能,蒲扇似的大手一拍沈瑄的肩膀,“子玉,这个人不错,为兄麾下都是莽汉,恰好缺这么个能出主意的,让给为兄如何?”
沈瑄侧头,拿开朱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不成。”
“真不成?”
“真不成。”
“我用五十骑兵换?”
“五百也不行。”
“…”
两个虽然压低了声音,奈何朱能的大嗓门再压也像打雷。燕王咳嗽了一声,瞪了两人一眼,朱能不说话了,沈瑄依旧是面无表情。
作为话题中的主人公,孟十二郎告诉自己,镇定,必须镇定!
沈指挥没其他意思。
可要他脑子不拐弯,当真是很难啊!
经过朱能一打岔,燕王同意了孟清和的建议。
当日傍晚,燕军打开营寨,在城下架起了几口大锅,锅下柴堆烧得极旺,没过一会,锅内的水就汩汩沸腾,有火者将大块的肉干倒进锅中,根据孟清和的要求,又加了大量的高粱面和干菜。
一阵风吹过,顿时香飘十里。
不是珍馐佳肴,却着实是香,尤其对整天吃不饱的人来说,简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城头上的守军有点站不住了,明知道城中粮食不多还这么干,这是欺负人还是欺负人啊?
大锅煮肉只是开胃菜,在肉汤滚了两滚之后,一些穿着布衫的人走到距城下几里的地方,在城头守军诧异的目光中,举起了一个个用木头和麻布扎成的大牌子,牌子上写着许多的人名,同时有人举起一个样子奇怪的东西,放到嘴边,声音传得极远,一直传到了城内。
“张三,你爹在这!”
“李四,我是你娘!”
“赵五,我是你婆娘,还有咱家的两个娃!”
“柱子,我是大哥,你在城里吗?”
众人排着队,觉着牌子,轮番传递着喇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城内立刻军心浮动,上头不是和他们说家里人被燕王杀了,尸体都堆在大街上?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家人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主帅是在骗他们?!
宋忠闻听情况,知道事情要糟,没等他想出办法,城下又传来一阵骂声,领头骂得最欢的,声音最大的,就是孟十二郎。
“城内的兄弟不要被宋忠这老匹夫骗了!大家的亲人都活得好好的!王爷乃是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嫡子,仁厚和善,怎么会对治下的百姓动手?兄弟们可要擦亮眼睛,不要听信谎言,被个不要脸的老匹夫诓骗,替他送死,成就他的名声,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王爷仁慈,既往不咎,兄弟们可千万不要做错事,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娃啊!”
“当家的!”
“爹啊!”
城下呼声再起,城中人心更乱。
宋忠听到报告,颓然坐在堂中,除了下令他带来的南军严守城门之外,再无其他办法。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宋忠长叹一声,缓缓抽—出了长刀,燕军,明日必将攻城!
城下,孟清和将喇叭递给身边的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好爽!
“孟佥事。”沈瑄走到孟清和身边,侧头看他,黑色的双眸,清晰映出了对方的影子,“明日随我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