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张家长辈给小张清妍点亮了一盏长明灯。这盏灯会预示张清妍的情况,若是她遇到危险,族中长辈能及时援救。
这一盏灯并不是特例,有族人从事危险的事情时,都会在出发前,点亮自己的长明灯。
姚容希是负责看守长明灯的人。那时,姚容希第一次见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小张清妍看到他的瞬间却是嚎啕大哭,躲在大伯的后面,拼命催促大伯像是收拾女鬼一样把姚容希收了,两个大人又惊又窘惊的是张清妍居然能看到姚容希的真实身份。那时的张清妍被寄予厚望,族中长辈都认为她这双阴阳眼很是不凡。当然,这个误会在不久后就解除了,张清妍尚未受到族中大力栽培,就被判定出局。
此时,姚容希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小小的女孩:从只到自己的腿高,能被自己一手拎着带回张家,飞速长大,到自己腰高,身体僵硬地被他抱着回去他关注了这个小女孩的整个童年,而这个小女孩每次看到他却只是哭:从最初的大哭尖叫,被他提着衣领,拼命甩手踢脚,喊救命;到后来害怕得小声啜泣,伏在自己怀里不断颤抖
姚容希眼中黑焰一闪,小张清妍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身前站着的这个陌生少女。透过那瘦弱的身影,姚容希看到了芳华正茂的年轻女子,眉眼清冷,深处却闪着热情的光彩。
“幻境啊”姚容希忽然感叹一声,心中有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惋惜。他只是在幻境中看到了记忆中的小张清妍,却是没能补上她后来的成长。
在张清妍的大哥大姐继承传承后,那两个胆子包天包地的少年少女学会了责任与稳重,不再带着张清妍到处冒险捉鬼,姚容希也没机会见到张清妍了。
张清妍短暂的童年对姚容希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他过去不曾放在心上,不曾想起张清妍,现在,和她朝夕相处,才发现他那漫长的孤寂时光中只有张清妍这一抹亮色,他以为沉迷于天道、无惧于清冷生活的心原来并没有死。
姚容希伸手按住了胸口。
也有可能是来到这个时空后,他的这颗心才活了过来。
“来了”张清妍叫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姚容希抬头,看到了已经近在眼前的绿云。
大地震动,房屋倒塌,在一片废墟中,那棵大得不可思议的树屹立在了他们的面前,树干和树叶都闪着金属光泽,树枝舒展开,挂满了利刃般的树叶。
张清妍一手捏诀,喝了一句咒语。低沉含糊的咒语没人能听清,随之响起的清厉尖啸却仿佛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姚容希手中的画卷无风自动,上面的女人扭曲变形,不断捶打着画纸
“住手”惊慌的声音从灵树内部传出。那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悦耳迷人,带着语言特有的力量,蛊惑人心。
张清妍不为所动,又喝了一声,那个女人倒地呜咽,白色的裙摆窜起了小小的火苗
“住手”灵树温和的声音变得震耳欲聋,他挥舞着枝条,狠狠抽打向张清妍。
张清妍没有动,站在她身旁的姚容希却是跨了半步,手一伸,将画卷挡在了张清妍面前。
“啊”
“啊”
两声叫声同时响起,一声是女人的痛呼,另一声则是灵树的惊呼。
女人白衣上渗出了一条血痕
“师父”灵树悲痛欲绝地喊道。
女人疼得秫秫发抖。
张清妍冷静地注视着灵树。
灵树绿油油的树叶枯黄掉落,它很快就变成了一棵光秃秃的老树,树枝无力指天。“求你不要伤害她不要再伤害她了”
这短短工夫,那女人的白裙白衣已被烧成了焦黑色,覆盖了身上的血痕,脸上痛苦的表情真切,张着嘴,无力地趴在地上,连惨叫或哀求都不行。
灵树缩小,隐隐浮现出一个绿袍男子的模样。他长相清俊,神情温和,眼波似水如雾,直直看中画中的女子。
忽然,一阵风拂过画卷,吹走了贴在画上的符箓,女人身上的火苗熄灭了,她重新站了起来,白衣飘飘,恢复到原来清冷高傲的模样。
阿泽婆婆额头上的符箓同样被吹动,落地后,燃烧成了灰烬。
阿泽婆婆惊讶地看着画卷,松了口气,又怒道:“你居然敢对祖师画像不敬”
“那只是障眼法,她想要逼出我而已。”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冲着画卷伸出如玉的修长手指。他的手指在碰到画卷前就蜷缩了起来,像是畏惧似的收回了手。
第二百零二章 幻境(三)
张清妍目的达到,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垂下了手,平静地望着绿袍男人。
如男人所说,她就是想要逼出他。
灵树的结界靠张清妍的道行没办法强攻,只能智取。在丑人意念世界和上一次的经历中张清妍已是发现,这个结界对结界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有效,无论人或物,无论真实或虚幻,当然也包括了结界的施法者灵树自己。并且,这个结界所营造的幻境尽最大可能贴近现实。所以,冲云那席卷了全村的鬼气杀死了灵树这个施法者,结界运转,灵树消失,正是结界内的时间结束,开始“时间逆流”。要粉碎结界,只能靠结界中心人物的清醒。在丑人的意念世界中,这个中心人物是丑人;在上一次以及延续到现在的结界,这个中心人物无疑是灵树自己。
张清妍折磨画中的女人,灵树无法阻止,他对女人的爱意让自己只能认识到幻境的存在,将一切归还于现实。
阿泽婆婆薄唇抿了抿,想要叫这个男人,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真论辈分,男人是她的不知道多少辈以前的师祖,但他犯了师门戒律,被祖师惩罚,虽未被逐出师门,但也没有被祖师原谅或者该说,祖师没机会原谅他。想到此,阿泽婆婆心中默默叹息。
男人痴痴地看着画卷中的女人,轻声说道:“这画你收好吧。”
张清妍挑眉,“你应该听到了,我不是你和她的血脉。”
“我知道。那个孩子大概已经死了吧”男人神情苦涩,“那是我的执念,我的心魔,我害死了她也害了那个孩子”
张清妍不置可否。这两人的感情纠葛她完全不清楚,不过,若是那个女人不乐意,张清妍不信这棵灵树有本事对她用强,即使那次侥幸成功,怀胎十月,她有的是机会打掉这孩子,也有的是机会杀了他。
有因便有果。这个世界上的因从来不会只有一个,这个世界的果也从来不会只有一个。说穿了,是两人都心性不坚,实力不足。不然,逆天改命又如何只是,三千世界,又有谁能真正有这坚定不移的意志,能修炼出能够无惧于天道的实力
即使是张家都不行。
耗费四十一代无数英才,也不过是换一个传承万年。
张清妍暗自叹息。
“你和她很像。”男人突兀地说道。
张清妍抬眸,眼神清亮,没有画中女子的清高,却同样骄傲。
“不是现在,是你刚才和我对峙的时候。”男人目光中流露出怀念之色,那眸光转瞬变成了痛楚。
那一日,她就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招来天雷,劈散了他大半道行。
如此决绝,没有留下半点儿余地。
她明明知道,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不是身死、不是魂消,也不是前功尽弃,重新成为一棵树,而是离开她。
他原本是她故乡里一棵平凡的树,虽然比大多数的树都要活得久,但只是通灵,蕴含了更多的生命气息,不自觉地净化污秽。除此之外,别无所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开始有了意识,当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树荫下坐了个小女孩。她每天倚着自己的身躯,诵读他看不懂的书籍。他舒展身体,张开枝叶,遮蔽她头上的天空,或是露出缝隙,让斑驳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都不为所动。那样宁静,那样安详,好像她是一株攀附着他的藤蔓,依靠他而生,他多给予她一些阳光雨露,她就更健康,而他若是有心,可以将她永远地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男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画卷上,爱慕又无奈。
他以为的藤蔓其实是比他更自由的飞鸟,只是在他树影下休息,不久就振翅高飞,彻底离开了他。无法离开的对方反而是他。所以他生平头一回有了奋斗的目标,不再是单纯地依靠本能去长高树干、多长枝叶、伸长根须。他想要去寻找自己的那一只飞鸟。
等他化身成人,找到了飞鸟,那只小鸟已经成了浴火凤凰。
他有了新的目标,想要成为她栖息的梧桐树。他拜她为师,学习如何成为她的避风港。
再后来,他知道那骄傲的凤凰不屑于凡间的梧桐,想要冲破厚重的云层,飞入九霄之上。而他,执念早已扎根,心魔早已生成,所以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
“如果,我那时候和她一起潜心修炼,现在会不会一起在天界遨游”男人轻声问道,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张清妍。
张清妍回望他,淡淡说道:“不会。天道改变,飞升之路断绝,所有生灵都只能靠六道轮回投入天道,进入天界。她是人,你是树,你的生命会比她漫长不知道多少,你的修行之路也和她截然不同。”
男人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或许,你们都进入天界之后,会有重逢的那一天。”张清妍话锋一转。
男人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但这光芒只是闪烁了一瞬,就熄灭了。
他想要听到这样的回答,但听到这样的回答等于是对他所犯错误的鞭挞,让他深切体会到自己毁了两个人可能的未来。
“这也只是理论。据我所知,万年来,还没有人转世轮回进入天道的。”张清妍又说道。
男人和阿泽婆婆都震惊地看向张清妍。
“你执念于,所以无论转世投胎多少次,都会遇到情劫,不得善终。”张清妍冷漠地说道,“度过这一劫,也就等于割舍了,那么,这个女人对你而言,就只是过去,能不能一块儿在天界生活对那时的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的手颤抖了一下,“割舍没有意义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想要进入天界你们难道”
“这个女人如何想我不知道,而我我们家族想要进入天界,因为那是我们家族的归宿。”张清妍的语气依旧冷漠,好似在谈论科学、真理一类无须争辩的话题,“经过数次或数十次轮回,锤炼魂魄,尝尽人生百态,最终进入天道,转世于天界。我不觉得这样的过程有什么不好或不对。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必然是没有心魔,不带遗憾。”
男人恍惚地看着张清妍,眼中瘦弱的小女孩和那个清高的女子重合在一起了。
“棪榾,我一生追求大道,从未想过红尘俗世。你是灵树化身成人,实为难得,合该珍惜这份天赐之福,潜心修炼,早日得证大道。”
同样的淡漠,同样的冷静,同样的不容置疑。
棪榾一时有些迷茫。
师父放纵了他的肆意妄为,为他诞下血脉,是不是就是为了彻底斩断这份情缘早已转世不知道多少次的师父现在身在何方是不是在潜心修炼又或者在体悟另一种人生
棪榾的身体开始发冷尽管他作为一棵灵树,身体从未热过。
那时他选择错了,后来他重新成为树,在这个小村落里抱着师父的画卷数百年,是不是再次错了他若是像师父说的潜心修炼,是不是早该再次化身成人,然后去寻找师父的投胎转世即使最终他们的情感会成为过去,但他们会有无数朝夕相处的时光。
他浪费了数百年,而现在
“结界散了呢。”张清妍风轻云淡的声音在棪榾心中如同春雷炸响,随之而来的是磅礴大雨,电闪雷鸣。
棪榾抬起了头。
黑云密布,紫电奔窜。
天罚
他接连施展结界,最后关头更是强行化身成人出现在张清妍他们面前,天道已是发现了他这个不容于天地的异类。
“师父”棪榾呢喃一声,眼中那道紫电越来越大,却在近在咫尺的瞬间,被一片白影阻挡。
在棪榾眼中放大的是那张清丽的容颜。
第二百零三章 幻境(四)
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画卷从姚容希手中飞出,飘荡在了棪榾的面前。近乎一米长的画卷挡住了从天空中劈下的紫电。
仿佛是被画卷的这一举动激怒,天雷滚滚,一道又一道劈下,转瞬焦土遍地
无数雷电过后,画卷千疮百孔,女人清丽的容貌被毁损大半。
“不”棪榾声嘶力竭地呐喊,声音却是微弱。
刹那间,乌云散去,天雷结束,棪榾茫然若失地伸出手,接住了从半空中坠下的画卷,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画卷上的焦黑痕迹,“师父”
这一声叹息过后,棪榾的身影开始模糊,一棵小树苗取代了绿袍男子的身影。画卷挂在了树枝上,随风飘荡。
“怎么会”阿泽婆婆喃喃自语,苍老的面容上划过两行泪,“祖师,祖师她”
张清妍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结束,四下望了望,惊讶地发现了倒在门口的范老先生。
范老先生身体如焦炭,显然是被刚才肆意的天雷给劈中了。
除了他,毁损的多是房屋、土地,没有活人。也或许还有人死在天雷之下,但张清妍没有看到。
张清妍仰起头,眺望远方。淡淡的鬼气缭绕在村庄上空。这些人都是在棪榾的结界下枉死的,若是棪榾还活着,结界继续运转或散去,这些人倒是能清醒过来,继续生活。现在棪榾死了,成了一棵小树,结界半途中止,陷入幻境的人永远不可能清醒过来包括棪榾自己。
幻境已然成了现实。
张清妍重新看向那棵小树苗。
那个女人爱着自己,而他自己道行尽散。
这就是棪榾为自己选的结局。
阿泽婆婆树皮般的手抚摸着残破的画卷和那树苗幼嫩的枝条,老泪纵横。她比不上张清妍的见识广博,只当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棪榾遭受天罚,祖师的画卷保了他的性命,却保不住他的道行。
“这画他本来要你保管,但现在这样”阿泽婆婆干涩地说道,“就让它陪伴他吧。”
张清妍无所谓地说道:“你做主就好。”
阿泽婆婆小心地将画卷拿下,细心地将画卷收拢好,跪下身,亲手在小树苗下刨开一个坑,慢慢将画卷放入坑中,重新掩埋好。做完这些,阿泽婆婆就像是被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跪坐在地上,看着嫩绿的叶片,怔怔出神。
“我会留在这儿继续守着他。”阿泽婆婆轻声说道。
“你不必和我交代这些。”张清妍说道。
阿泽婆婆笑了笑,“说的也是,我本来是不用和你交代这些。唉多谢你。”
“谢我”张清妍微微扬眉。
说实话,她的到来是给这个村子带来了灾难。
和平的假象和惨烈的真实哪个更好,谁都说不清楚,不同的人或许有不同的选择。让张清妍来选,她大概会选择前者。哪怕黄坡村暗地里多么波涛汹涌,至少那时,大多数的村民都平安喜乐地生活,他们不留口德,品行也说不上好,但他们都活着。现在
张清妍再次眺望远方。鬼气迟迟未散,这些枉死的人死得激烈,恐怕穷竭他们所有的想象力,在最为天马行空的梦中,都不可能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在这样的震惊和惶恐中死去,化鬼都有可能,更别说是氤氲弥漫的鬼气了。黄坡村也会因此运势受阻,出现灾厄。
阿泽婆婆看来是后者,即使真实让人不忍卒读,也能坚强地接受。
张清妍暗暗思索:也有可能阿泽婆婆从来不曾把自己当做一个黄坡村人,所以在她看来黄坡村如何无所谓,重要的是她的师门了结了一桩旧事。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棵小树苗上。
“你如果真心为他好,还是把画卷取出来吧。”张清妍说道。
阿泽婆婆疑惑地看着张清妍,静待下文。
“他道行尽毁,如今只是一棵普通的树,情缘线都断了,你再将画卷放在他的根下,只会让这根情缘线重新牵连起来。”
阿泽婆婆若有所思,最终暗叹一声,又耗费了刚刚积攒起来的力气,将画卷重新取了出来,“这画”
张清妍摇了摇头,“你自己收着吧,或者送回你的师门,送到你祖师的陵寝之中。”
阿泽婆婆苦笑一下,拂去画卷上的泥土,盯着画卷怔怔出神。
“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我们告辞了。”张清妍说道。
阿泽婆婆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张清妍和姚容希选了条偏僻的路出村。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特地绕开了黄坡村的人。
两人出村之后就往汝乡的方向走。陈海先前还说让两人搭过往的马车去汝乡,却是不知道,张清妍一路走来腥风血雨,哪能多留,去等待不知道何时来的马车
肃城一事后,商队们如鸟兽散,要么绕道,要么加快行程,黄坡村这种作为歇脚地方的村落就少有人来了。
但两人没有走多久,就看到了前方的马车。
他们看到了马车,随行在马车旁的仆役也发现了他们。
那两辆马车停下,走近了,张清妍就发现这居然是谭家的马车。
张清妍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
棪榾的结界中其他事物都与真实世界无二,时间的流速却是不同的。结界内的时间远远快于现实世界,谭家的马车尚未行驶出多远,张清妍已经把黄坡村的事情处理完了。
“大仙,黄坡村”谭念瑶下了马车,下意识地看向张清妍身后,心中闪过一丝迷惑,“是我们离得远了,还是那棵树”
“那棵树已经没了。”张清妍直接说了结果,没有详细叙述的意思。
谭念瑶知情识趣,发现张清妍精神有些萎靡,连忙请张清妍上车休息。
张清妍半靠着马车厢,脑袋一点一点,双眼下尽是青黑之色。
“姚公子,大仙她怎么了”谭念瑶轻声询问姚容希。
姚容希看张清妍的脑袋不断磕在车厢上,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淡淡说道:“只是累了。”
和棪榾这样的高人拼他所擅长的幻境,张清妍即使表现得举重若轻,内里的损耗却是严重。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张清妍硬是扛着傀刃的压制、扛着冲云的攻击超度了范家的那些僵尸,如今事情一了,她的精神松懈了下来,疲惫感这才涌现。
谭念瑶眼神怪异了一下,匆忙垂眸,移开视线。她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姚公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遣回自己的小厮,一路紧跟张清妍,还这么的举止轻浮这是看中了张清妍的能力,想要生米煮成熟饭,直接将她收入房,还是像那个小厮说的,鬼迷心窍,一门心思想着娶张清妍为妻
谭三老爷交代了谭念瑶在京城见到张清妍后多加照顾,现在半路就遇上了,还碰到了这么个棘手的难题,谭念瑶再怎么成熟稳重,不似这个年纪的少女,也有些手足无措。她还未开始议亲,这种男女之事对于她而言太过遥远,和黄坡村人的粗口一样,让她满面羞红。可心中谨记谭三老爷的嘱咐,又有妹妹谭念瑧的事情在,她念着张清妍的恩情,这会儿更不会不管不顾了。
谭念瑶偷偷瞥了眼张清妍依靠着姚容希的肩膀,皱眉昏睡的模样,又瞄了眼姚容希闭目养神的平静神色,只能在心中不断思索。
这事情只有等张清妍醒了之后,她找机会和她单独谈谈了。总不能让这位姚公子毁了张大仙。
谭念瑶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莹润的指尖,心底是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一丝艳羡。
无论如何,姚容希陪着张清妍舍身忘死是没人能够否认的。
谭念瑶心中已有偏向,觉得姚容希是真心想要爱慕张清妍。可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姚家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若是张清妍被她家收养呢谭家的养女能不能配上姚家呢谭念瑶琢磨了起来,思索该如何给张清妍的身份背景增加筹码。
第二百零四章 梦境(一)
在谭念瑶为了张清妍操碎了心的时候,张清妍陷入了奇怪的梦境之中。
她的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如同嗡嗡作响的飞舞群峰,潜意识里,她知道是有许多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但她听到的始终只有嗡嗡声。
不久后,一个声音越众而出,在一片嗡嗡声的映衬下,低沉悦耳:“师父,此事事关百余人性命,我们陵渊一脉应该替天行道,拯救苍生。”
这声音张清妍似乎在哪儿听过,仔细思索,才恍然大悟:这是灵树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面充满了朝气,和张清妍所听到过的棪榾声音有些不同。
而他口中所说的“陵渊”也让她有些耳熟,正是冲云曾经提过的那个“陵渊”、“邙山”的“陵渊”。
张清妍有些费解,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境,可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在张清妍思考的时候,棪榾已经说了一大段话,洋洋洒洒,无非是劝他的师父同意陵渊派出人手,去消灭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妖魔鬼怪,解救无辜百姓。
他倒真的是宅心仁厚,有一颗大无畏的向善之心,难怪能够修炼到化身成人的境界。
“这事与我陵渊无关。”
张清妍听到了另一个清晰的声音。这是一个女声,清冷如冰,带着寒气。
棪榾激动地反驳:“师父,我们完全有能力,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坐看百余条性命就此枉死那只山魅不过百年道行,我们师兄弟任何一人出手”
“这事情与我陵渊无关。”女声再次响起,这次带了一丝威压,逼迫得棪榾噤声。那个女人缓和了语气,淡淡说道:“棪榾,你该潜心修炼,积攒道行,而不是挂心于那些凡尘俗世。我收你们为徒,传授你们陵渊一脉的秘技,是怜惜你们的天赋,不愿你们落入浊浊红尘,无谓地消磨时光。你们需要谨记,修炼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