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棋盘上黑子白子各自归盘,萧瑶借机问道:“小辈萧瑶,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男子淡笑,“在下不过区区一庸人也,爱恨情仇未抛,六根未曾清净,道理也未全部清明,与你并非授道,只是探讨,不值挂名。”
对方既然不愿意说,萧瑶自是不会勉强,她拿出那本《庸人妄语录》道:“不知前辈可认识此物?”
男子看着她手中的《庸人妄语录》,原本平静柔和的目光竟是生出点点斑斓,瞬间大笑道:“呵呵呵!你果然是有缘之人!不但拿到我的玄令,竟还拿到拙作。命定也!”
萧瑶闻言眼前一亮,“这本心得是前辈所作?”
“是,”男子大方承认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比起如今之道,尚有不少偏差,你可要听。”
“要,”萧瑶心中雀跃不已,“前辈这本心得乃是小辈的启蒙,小辈愿闻其详。”
听到此,男子眉毛微挑,似趣味盎然,“如此说来你亦自认庸人?这天地间能修道者不多,自认庸人者却是寥寥无几,深觉既已入道门,行在仙路,便已是脱胎换骨,逐渐逃脱出生死轮回,岂是庸人之辈。”
萧瑶自嘲一笑,道:“修者不多却也不少,那么多界面,天地间亿万人总归是有的,身为其中之一,如何不是芸芸众修中一人,加之七情六欲全在心中,又如何不是庸人。小辈自下界飞升至这仙灵,却仍逃脱不了各种明争暗斗,权欲横流,我不曾高洁过,而这世间又何曾真正高洁过。”
男子淡淡一笑,“你可是在为自己辩解?这世间可也是有不被外物所迷惑,不为强权所屈服,敢于反抗这权欲横流的世界之人。你做不到,又如何能否定这世间。”
萧瑶摇摇头,“小辈并非是为自己辩解,也不是未完全否定这世间,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这世间有恶人,有圣贤,但更多的还是庸人,他们无意或是不曾立在世间的顶端去改变这个天地,大多时候随波逐流,有喜有怒,知善知恶,为的只是在这世间找一个平衡点,为坚持己道而活。只因庸人,不如圣人看得长远,做不到圣人那般圣明,所以才需问心问道。以便在这天地间不曾迷失自己,坚持己道而行。”
“这便是你的道?”男子笑问。
“是,”萧瑶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圣人学说只是指引,或许小辈修的从不是仙道,不过己道而已。”
男子不赞不贬,笑容喋在唇边,“世间正道皆是以圣人之道为标准,但正如你之前所言,非所有人都是圣贤,每个人都有所坚持。非圣人之道,我同为庸人,更无法置评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不过我觉你确是能与我下棋论道之人,若不嫌弃此处你可以常来,自然屋中卷轴,你亦可以随意阅读。”
传承至宝或许难得,但却并非成道的关键,殊不见天下强者多如云,能成道者却不过尔尔,唯有参透天地之道者方才有大成就,道乃根本!
听这位前辈的意思,自己以后似乎可以随时进出庸人殿,可以与之论道。萧瑶顿时喜上眉梢,“小辈多谢前辈!今后还请前辈多加指教!”
“是个谦逊知礼的。”男子淡淡一笑,不知为笑意中竟透出些许无奈与哀凉,“世人多为外力所迷惑,只知强者为尊,无限度的最求力量,却难得有人能想明白。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修道者确实高洁无私,他们普渡众生,日夜行善,彼此间从无争斗,通过感悟天地大道超脱六道轮回,但曾几何时,这一切都改变了呢?”
看着男子的怅然,萧瑶静默,修仙界是从何时起奉行强者为尊的准则她不知晓,只知已经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会道自古以来。久到她亦在潜意识里将其奉为准则,只有奉行此则,方才在这片天地得以存活,追求自己所求。没有强大力量修仙界寸步难行,而上古古训有云:先修心再修行,究竟何时起已经本末倒置了呢?
她幽幽一叹道:“或许只因天地并无善恶是非之观,一切皆可成道,皆由自己辨析,凡人之心经不起考验。”
男子手执一黑子放在棋盘之上,“天地无情,可世间却有因果,人心欲望太多太大,执迷不悟,终会付出代价。”
萧瑶不语,就在方才对答间,她心中一些迷雾变得越发清晰,如今需要的是静思回想,她同样执起身旁棋盒中一白子,落在黑子之旁。
于是俩人下下谈谈,时间如梭般飞逝,萧瑶沉迷于男子所悟的天地之道中,不知不觉中便过了三年。
这日,忽有悠悠仙乐从外传来。
萧瑶诧异从棋局中抬首,“这是…”
男子依旧注视着棋局,出声道:“这是有人获得了仙家传承,故而天地鸣乐。”
有人获得了仙家传承,不会是进入四神殿的某一人吧?
男子见她目露好奇,不觉放下手中棋子,朝她微微一笑:“若感兴趣,不如出去一看,回来你我再接着下。”
萧瑶确实想看,并且与男子相处几年下来,形同友人,便也不多做纠结,是道:“小辈失礼了,容小辈出去看看后再回来。”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男子摇头失笑。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异动,轰隆轰隆的响鸣让庸人殿变得动荡不已。
男子目光微凝,良久却是叹道:“运气之辈终究不是正道,难以长远,莫执迷也,莫执迷也。”
而萧瑶刚出到庸人殿外,便见四神殿之一的火神殿上一道红色光柱冲天,天空中祥瑞之象显现,仙乐不止,有一人沐浴在这神圣的光辉之中。
此时,神殿四周早已聚集满被仙乐吸引而来的修士,他们全部都羡慕不已的看着光柱中那一人。
那人却似完全不曾注意到下方骚动般,只看着天际上方,似要穿透那最高之处。
直到仙乐与祥瑞之象完全消失,他才收回视线,默默飞下云端。
或许他面无表情,或许他表现出对一切都理所当然,平淡而无所奇。
可萧瑶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目空一切,那谁都不曾放入眼底的骄傲。
好吧,张凡你赢了。
278二七七灵魔战五十一
对张凡的气运,萧瑶是真心想膜拜。
这厮绝对是个奇人!
按说他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天运却偏生对他独爱,将大把机缘往他身上堆砌。萧瑶可不信什么他最刻苦,他比别人付出更多一说,所谓心性坚定,专研苦修,乃是所有强者皆备的品质,没有这些如何能够成功?且一山远比一山高,永远都不存在说谁最刻苦,谁付出的最多一说。
自然他行事绝决狠辣或许在其中亦有些影响,否则就算机缘再多,他亦无法把握得住。
早在凡人界时,张凡二字便是伴随着腥风血雨,所过之处必会引起一番大的争斗,甚至有翻天覆地之势,有时候萧瑶也弄不太明白,他怎么那么能遭人嫉恨,认同他的人自然是有,但不认同他的却更多,并且都想对其痛下杀手,这个气场颇为微妙,可以说张凡每一个机缘都是建立在森森白骨之上,血色浓郁。也不知这样的血色气运究竟是天赐还是天罚。
就思忖这会,萧瑶再抬眼时便与张凡的视线对上,与在被众修的热络相比,他显得十分平静,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那面无表情的脸在一干笑脸中是那么的特别,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虽似古井无波,但深处却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在奔腾。
在凡人界时,萧瑶便觉张凡似乎对自己藏着若有若无敌意,当初也只认为是因知晓他所怀揣的秘密故而才引来其忌讳与防备。可在经历数万年后再度遇,如今他对自己的敌意依旧,按说已经到了仙灵界,又经过了数万年之久,以他如今的实力大可不必再顾忌被人揭穿秘密。但就是一种很隐晦的敌意,让萧瑶忍不住的迷茫:自己似乎没对他做过什么过分之事吧?怎么就被惦记上了呢?
张凡的一瞥很短暂,很快他便收回视线继续面无表情与前来恭贺他的修士客套,萧瑶则摒除杂念,返回庸人殿内。
这时,沉寂已久的豹子亦从其丹田内出来,透口气道:“不就是个中流的火神传承,看丫那得意的眼神,真是让人不爽!”
萧瑶讶异于豹子所言,“你知道这座火神殿?”
豹子满不在乎道:“火神那家伙当初虽说算不上什么一流人物,不过他火圈玩得挺好,老子也就记住了。”
萧瑶才不会相信它,能入豹子那双目空一切的兽眼之辈,必定是极其强大的人物,看来这四座神殿果真都乃真仙的传承,“那么这位火神如今何在?”
“死了。”豹子用爪子挠了挠耳朵道。
“死了?”萧瑶一怔,但随即又想到若非已死又怎么会留下传承在这方天地。想着她又不自觉看着豹子,不会又是这厮害的吧?
豹子感觉到她那不善的目光,立马炸毛道:“你什么意思?!他可不是老子害死的!是神九!他自己与神九以命决斗,最终身陨。不过战胜他的那人最终却是死在老子牙下,哼哼,所以说都是些小毛角色。”
萧瑶很是无语,不过她像是想起什么般,问道,“豹子,那与我下棋那位前辈你可认识?”
“不认识,”豹子翻了翻白眼,“不过是个分神,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家伙,竟值得你如此看重。”
萧瑶觉得要和一兽类解释什么是道心,估计也解释不清,索性闭嘴不再理它。
豹子见她还要回去与那人下棋,当即不耐道:“你在里边和他下棋,那里又没什么好玩的,闷了老子足足三年。不如你放老子出去逛逛,等你完事了,老子自会过来找你。”
萧瑶看着豹子那一脸期盼的模样。想到自上次在灵魔战场东部闯祸后,它似乎真的有所收敛,也没再闯出祸事,心中不由一阵犹豫。
只是豹子这脾性,虽比当初在真仙界时收敛了许多,但让它一直服软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看萧瑶久久未应,它亦不再伏小,按捺不住脾气的跳起大骂道:“萧瑶你这王八蛋!关了老子那么久!老子都快要发霉了!老子不管!老子就是要出去!不让老子就咬死你!”
本来萧瑶就要应下,却见豹子藏不住性子开始撒泼了,不由一阵好笑,索性一把抓过它尾巴道:“行啊,我就是不让你单独出去又如何,不知真仙大人准备怎样咬死我?”
豹子也就是嚷嚷习惯了,现在弄死萧瑶它也不敢,只得继续放狠话道:“萧瑶!你卑鄙无耻!不过是欺负老子如今实力不济!待老子恢复实力拿一日,第一个就是咬死你!”
每隔三岔五都会闹这么一朝,这话萧瑶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只告诫它道:“你就使劲闹腾吧!里边那位亦是真仙界前辈,奉劝你还是收敛些为好!”
以往若是说到有关身份暴露之事,豹子定会收敛,熟料今日它却十分不买账,满不在乎大声道:“不过是一抹分神,老子怕个毛!你不知道这张传承殿都是死人留下的,一抹孤魂有何可惧?!”
于是萧瑶手上拎着豹子,一人一兽大闹推搡着又回到了庸人殿内那一方幽静。
男子坐在棋盘前,远远看着萧瑶拎着豹子走来,唇角处不觉扬起一个浅浅弧度,低声道了句:“原来如此…”
待萧瑶走近,笑道:“前辈,小辈回来了。”
男子目光一直停留在挣扎的豹子身上,笑容中满是趣味:“外边风景可好?”
萧瑶坐下,顺手将豹子朝旁一丢,道:“大气运之辈自有大机缘。”
“可曾羡慕?”男子问。
“有过。”萧瑶坦言。
“可有不平?”
各种羡慕嫉妒恨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之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从不曾在心上留下一点痕迹。
“不曾,那是旁人的事。”萧瑶笑笑。
“人各有命,无须羡慕旁人,”男子声轻柔,“世人只看到他辈大气运,眼红他人手中所得,却看不到他辈所失去的并不比所得要少,天道从不刻意偏爱某人,只不过气运佼佼者表面的风光太盛,容易掩盖住其所失的暗淡,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实乃恒古不变的准则。”
萧瑶细细思忖男子所言,试想其中有何得失,却是怅然无所头绪。这会被她丢到一旁的豹子乘着她心思不在时,是一个猛扑张嘴便朝她手腕处咬去。
萧瑶只觉手腕处一疼,低首便看到豹子两颗獠牙死死咬住她的肌肤,眼中全是得意。
眉头一皱,正欲将它甩开之时。便听得男音悠悠,带着丝丝笑意,
“鸿蒙大人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坐下来静心品杯清茶,这茶虽不知年月,却也是极好的。”
但闻“砰”的一声响,豹子惊得松了牙直直掉到棋盒里,打翻一盒棋子。而萧瑶亦吓得忘了要教训豹子。
一人一兽皆在心中惊呼:他为何会知晓?!
庸人殿外,众修向张凡道贺声还未断,耳旁便又听到仙乐响起,不多会一旁的清风殿中一道白色光柱冲天,祥瑞之象显现,有人自光柱中冉冉升起。
众修皆是瞠目结舌:今日到底是何吉日,传承一个接一个的显现,什么时候四神殿的传承变得如此简单容易了?
并且还都是西极炼神期修士,实在值得玩味。
张凡抬首看向白光中那人,眉心微不可见的拧了拧,看来大运气之辈并非只有他一人。
白光中的男子容貌俊美,灼灼其华,气质却是清冷无双,举手投足之间仙姿卓绝,令人久久无法挪开目光。
比起张凡那张平凡的面容,邵寒显然更似仙者也更具吸引力,远远望去如同一幅仙气缭绕的隽永画卷,轻而易举便将原先注视在张凡身上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有心怀春情的女修更是不觉羞红了脸。
待仙乐停止,白光散尽,邵寒从空中缓缓落下。
原本围着张凡身旁的修士几乎全都涌向了他,紧接着张凡看到在离他稍远处有一抹清丽的纯白。
方忆瑶!
张凡下意识的紧了紧拳头,她方才就在附近,为何在自己获得传承后却并未出现…
方忆瑶并未靠近被人群围绕的邵寒,只是远远看着,目光透过他不知在看谁。
良久,她垂下目光,转身飞入四神殿之一的万华殿中。
张凡在看着那抹纯白消失之后,亦长袖一摆,离开了传承殿群。方才得到的传承还需好好参悟。并再次坚定信念发誓:终有一日,他要站在这世界的顶端!让世人再也不能够轻视他!相信这一日绝不会太远!
而无论是张凡还是方忆瑶都因太过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所以并未发现,就在方忆瑶转身之后,邵寒那清冷的视线便越过人群一直追随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万华殿内。
悠悠午后,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飘来片片乌云遮挡住明媚日光,山雨欲来之势。
279二七八灵魔战五十二
茅屋前的天地一片寂静,仿佛与殿外的喧嚣隔绝,唯有水车滚过的轱辘声。
萧瑶只觉自己心如擂鼓:怎么办?豹子的身份暴露了!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而豹子则从棋盒中一跃而起,拱起背脊,朝着男子摆出攻击架势,“萧瑶!杀了他!”
这厮是惊过头了吧?对方不过只是一抹分神,怎么杀?
短暂的惊魂后,萧瑶倒是冷静了下来,对上男子含笑的双眸,她直觉在这名男子跟前任何掩饰或是谎言都会被看穿,索性摊开道:“前辈如何认出它便是鸿蒙。”
“萧瑶和他废话那么多作甚?!快杀了他!”豹子还在犯二的叫嚣。
男子向它投以安抚的笑意,“鸿蒙大人不必紧张,我无甚恶意,只是没想还能在此处遇见,便忍不住想要打个招呼。”
“你到底是什么人?”豹子戒备的问道。
男子笑答:“我不过堪堪一庸人,游走这天地间,只为看尽天地间美景,识天下之事理。”
没想豹子听他如此一说,竟意外的平静下来,斜着豹眼道:“你是那个村的人?”
男子微讶,目光更是和煦,“正是,没想鸿蒙大人竟也知晓我等,实乃三生有幸。”
“哼!”豹子冷哼了一声,之前的戒备完全瓦解,又恢复到原本那般懒洋洋的模样,朝着萧瑶叫嚷道:“老子不想呆在这!闷死了!让老子出去!”
萧瑶深深讶异于豹子态度的突然转变,但看样子二人似乎都不打算与自己解释,心中腹诽的同时,决定还是将豹子这厮暂时先丢出去为好,不然接下来自己怕是别想再静心问道。
“你且去吧,但不许惹祸!除非你还想再曝光一次身份!”
豹子不耐烦嘟囔了一句:“真烦!知道了!”几个跳跃便在二人跟前消失。
留下萧瑶与男子对望,她有太多的疑惑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见她欲言又止,男子笑笑长袖一挥,将散落在地上的棋子再度集起放入棋盒,是道:“你亦无须太过担忧,如今的鸿蒙大人比之当初可要沉稳许多,那时它可不是个会询问别人的主。”
“前辈以前认识它?”萧瑶又再坐到棋盘前。
男子目光透过天空,“与天地齐生得鸿蒙,真仙界谁人不知谁人不识。只是旁人道它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辈却觉此乃无拘无束的真性情,比之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辈不知胜过几畴。可惜有时候世俗容不得太过自由真切的实物,非得要在上边束缚上一层薄纱,半遮半掩方才觉得有美感。”
从豹子方才的态度看来,这位前辈并非是它仇人一伙,自然也不会是同伴。但能让豹子放下杀意,显然这位前辈定不会将他们的秘密泄露。萧瑶放下心来,对他方才所言略有所思“前辈,真仙界也算世俗么?”
对方笑容狡黠反问,“真仙界不算世俗么?”
萧瑶无法回答,不仅仅是因为她不曾到过,而是在印象之中仙界那应该是处极乐之地,无数话本手记都有记载:那里超脱世俗,仙者间彼此尊重有礼,逍遥自在,其乐融融。但自泰极界飞升以来,一路走过,仙灵界亦如同世俗,有时候甚至比世俗更为残酷,那么真正的真仙界又会是何种光景?
她不能确定,亦不想去猜测。
“罢了,如今考虑这些尚还太早,很多下你亦不必多问,只需顺应自然天道而为。”男子像是看穿了她的迷惘站起身来,将整个棋盘收起:“棋先暂且下到此处吧,你也该回去了。道心虽重,但修行的功夫同样不可拉下。”
“可是,前辈…”萧瑶有些犹豫,只觉刚入道海边缘意犹未尽。
男子淡笑:“眼下你更需要的是独自静思。接下来还有万余年,论道也不急于这一刻,并且庸人殿我允你随意进出,且先回吧。”
萧瑶想想这一日情绪波动确实有些大,心绪也有些飘忽,既然得了前辈的保证,便不再坚持,离开庸人殿返回飞鸿宫。
她这一走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一静思便是五年。
这段日子,萧瑶摒除一切杂念,甚至连豹子这个闯祸精也完全抛在脑外。只是日复一日的修炼,打坐静思。
出关后,虽然修为境界与五年前并无什么大改变,但她却清楚自己的心境已经经历过一场盛大的洗礼,变得更为清明。许多以前看得模糊的事物脉络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是说不出的欢愉与轻松,感觉绝不亚于修为境界的突破。
尝到甜头的萧瑶自然又再次来到庸人殿。
但庸人殿内深处,茅屋水车依旧,唯独不见男子的身影。
不过萧瑶也并未失望,她记得男子曾说过茅屋中有不少书卷,便入了茅屋自己寻书看去。
一入茅屋内,萧瑶不觉吓了一跳,别看从外边看茅屋不过巴掌大,里边的空间却是外边所见千倍,放置着满满当当的书柜,上边摆放着的全部都是书卷,有纸张的亦有竹简甚至是刻在甲骨,兽骨之上。
萧瑶随意拿过一本翻阅,立刻被其中内容所吸引,连翻过几本后发现这些书卷不是论道学说,便是记载辨析与天地规则的相关典籍,其价值绝不亚于那些天地至宝,神器仙器。
有如此宝贵的藏书作伴,萧瑶日夜读卷,几乎将庸人殿当成了家,若是看书累了乏了便到殿外四处走走抑或修行打坐,也有遇到男子时,便向之请教书中不明之处,下棋,垂钓,品茗,论道,日子过得既充实又惬意。
不知不觉中,萧瑶渐渐忘却了世俗,忘却了时间流逝,贪婪的学习感悟这一切。
直到有一日,她如同平常一样踏入庸人殿内这方小天地。
却见男子负手立与梨树之下,树梢间梨花如云,如雪般的花瓣四处纷飞,看上去缥缈而虚无。
他朝她笑道:“世间总有缘聚缘散时,今日一别,你我缘分暂了,即日起你可以不必再来这庸人殿了。”
280二七九灵魔战五十三
这也太突然了吧?
萧瑶觉得自己不过刚窥到天道的一角,尚还有许多道理想要请教,实在心有不愿,便委屈道:“可是前辈…灵魔大战尚未结束。”
“一口气可吃不成个胖子。”男子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这万年来,这儿的藏书你早就翻烂了吧,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已有了自己的道,从卷中所看,从人言所闻不过都是指引,能从中感悟到的方才是你自己所有,而这一切皆需要时间。你可确定一直呆在此处,不问世事真的便可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