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到现在才出现第一例妄图偷窃的案子,不过是因为监督者眼神太好,让她们很难搞什么小动作。
“犯人薛三。”陆颖望着被绑成粽子的家伙,“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薛三在地上挣扎着滚动了两下,抬起头大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一时昏了头,才干下这种糊涂事情,请大人给我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将功补过,报答大人。”
陆颖并没向这些工匠透露自己身份,是以这些人虽然知道自己来到了花山,却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做事,跟谁说话,只好以大人这个笼统的词汇称呼。
看着薛三,陆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糊涂?你觉得你有糊涂的机会吗?”她抬眼看了一声众工匠,目光转冷,“为了避免你们有这么糊涂的一天,我在你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让你们开始背诵保密条款。为的不仅仅是保密,更主要的是要保你们的命——秘密保住了,命才能保住。秘密没有保住,命也就不用保了。”
众工匠听见这句话,方才齐齐变了脸色,这是陆颖第一次放话要杀人。
薛三虽然也被吓到了,却没有死心地狡辩:“大人,东西不是被你找到了吗?秘密不是没有泄露吗?我也就不用死的。”
陆颖竟然笑了,只是这笑停脸上,却没有到达眼底,未免有些令人后颈发凉:“你很聪明——只是聪明得过头了。东西确实没有泄露出去,但是东西是我找到的。你的命,早在你将自己的贪念付诸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薛三听得,这下知道自己真的捅了大篓子,心里也知道害怕了。她激动得眼球都快瞪出来了,呼吸急促,面红耳赤:“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一没有犯法,二也没有害人,我,我只想发笔小财而已。你没有权利杀我,你没有权利杀我…”
毕竟需要反复试验炸药的各种性能,陆颖并没有杜绝全体工匠参与试验。山谷中的爆炸,有少部分工匠能够亲眼见到,而有些人头脑聪明的,也能根据爆炸的响声推测出一二。这种从来么有见过的、甚至听说过的东西,脑子灵活点的,已经想到这高风险背后的令人窒息巨大利益。便是头脑迟钝的,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从陆颖如此重视的态度来看,也清楚它的价值会高到什么程度。
陆颖望着薛三扭曲得已经有点不太正常的面孔:“这个世界上,贪念也是能够杀人。你应该庆幸,东西没有传出去。你死了,至少你家人可以保住。如果东西传出去了,明天死的就是你全家。后天可能是这里所有的人,再往后不久的某一天,”陆颖顿了一下,“整个大燕的人,也许会全部死光。”
“你,你吓唬我?我才不信!这怎么可能!!!”薛三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声嘶力竭的叫嚣道,想挽回什么。
几个胆小的工匠,看见她眼底赤红,面目狰狞的模样,不禁吓得手脚发凉,身抖如筛,想离这个已经精神崩溃的人远一点。其他人此刻也没有先前轻松,一个个噤若寒蝉。
陆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淡淡的扫视了下面一眼,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如果人死后能够通晓一切的话,会知道我所言不虚。但是这里活着的人,最好还是知道的少一点。如果你们不想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一辈子留在这里的话!”
向身边的人示意,立刻就人将薛三提了起来,不管她如同一条疯狗一样拼命挣扎,喊叫,都没有停下脚步…直到最后将她绑上试验场中心。
这边一门小型炮正在准备。
一众工匠中顿时就有人瘫倒在地上,有人大哭,有人面无人色…她们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许璞的手脚并没有发抖,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心抖了一下。
又瞟了一眼陆颖,看见一双漠然的眼睛,她忽然就觉得,或许两年多前,自己应该坚持跟这陆颖去西北的。
花山脚下的光头女子手停了下来,望了一眼此刻微微泛着赤光的黑色佛珠,流露出怜悯的神色,叹息着念了一声佛号,开始慢慢的走上花山上的小路。
陆颖有些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太多的感慨。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面对并非敌人,又是手无存铁之人,即使理智认为她不得不死,也不免有些惆怅和叹息。可现在,她内心却是平静异常。
也许是见过的死亡太多,人就麻木了吧。她不禁想起雷州城那十一日,为自己的变化找到原因。
“早在你们来这里的路上,你们的家人就在严格监控之下了,一旦发现你们有可疑的动作,你的家人都可能受到牵累。”陆颖想了想,还是加了这一句,“如果不想家人受累的话,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都不要有。”
“这几日对工匠们尽力安抚,注意她们的情绪。严防有人情绪失控,暗中聚众滋事。告诉她们只要安分守己,不但自己和家人都安全,离开的时候也能够领到丰厚的奖励。”
陆颖安排工匠们一起来看处决,目的是杀鸡吓猴,却不能让猴子都被吓死吓疯了。送走了工匠们,她立刻下了令让全体监工放柔态度的同时要提高警惕。
“告诉所有工匠,这个月工钱所有人按三倍算,给她们压惊。”
监工们都领命离去。
想了想,陆颖又对身边谪阳道:“让黑骑在外围待命。如果那又蠢又不要命的,也无需手软。我能培养出第一批,自然也能培养出第二批,第三批。”
谪阳点头。他忽然对此刻陆颖这种神态专注的发号施令的样子有一种熟悉感,好像触动多年前的记忆。

女子明亮的眼睛,宛若高高在上的星辰,闪烁着黑暗不能遮蔽的光芒,微笑的时候,带着说不出的自信,谁也不能拒绝的诱惑,吸引这他这只飞蛾扑过去,哪怕只是占有她视线一秒钟,也不惜下一刻化为灰烬。

恍惚只是一瞬间,谪阳的视线又落回陆颖身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谪阳去安排黑骑,书房只剩下陆颖与许璞。
陆颖合眼养神,背靠在椅子上,显得十分放松。连日频繁的试验和大量的计算,让她的精神也觉得十分疲倦。
只是不能停——她离开西北多一日,西北的情形就离好转远一日。
脑子里有些乱。
许璞拿一边的茶碗,拨了拨茶叶,状似无意道:“那件武器,你是故意让薛三偷走的吧?”
她并不相信,以陆颖的布置,要想限制工匠们的手脚,还会让人钻了空子?只怕薛三从开始动心思,到动手,到最后藏匿武器,都是在陆颖的人的眼皮底下进行的吧。
陆颖睫毛颤动了两下,睁开眼睛,视线转了过来看了许璞一会,表情有点意外,然后轻轻一笑:“怎么,你觉得我做得不妥么?”
果然是不以为然的态度。
许璞放下茶碗,垂眼道:“没有。只是觉得…有点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126
陆颖微微愣了一会,眼神逐渐有些复杂,口中缓缓说:“寒光,你是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两人沉默了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窗子,偶尔发出一声暗哑的吱呀声。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坐一会儿了。以前她们六人都还在花山的时候,常常会在谈天说地得累了后,就随意找地一靠,甚至是枕在他人的肚子或者大腿上,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谁也不说一句话,发呆或放开自己思维的缰绳,天马行空的纵意驰骋,听着林间的风鸣虫哨,感觉那么亲密、惬意,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们六人这么亲近。
许璞转眼直视陆颖:“是有些不一样。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你以后要走的路,和以前以为要走的,会很大不同——也会辛苦很多。而且,也许再也回不了花山书院了。
陆颖收回目光,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望着桌上的两只墨玉镇纸发呆。
她不是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行事方式和风格变化了,也不是没有完全没有察觉心境的变化,只是直觉不愿意去想太多。走上一条并非自己主动选择的路,陆颖也觉得前途一片茫然。路的前面有些什么,她其实并不愿意想得太深,太远,宁愿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下去,到时候再去考虑其他问题。
她其实也知道如果自己一直是这种状态的话,也许到了某一天,会发现自己会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又或者无路可走。
陆颖自嘲地笑了笑,想那么多做什么,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做呢。
“大师要见山长?”代宗灵疑惑地说,想从自己面前这位誉满天下的女尼总是浅笑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普智谦逊地点点头:“贫尼此次从京城来,一是想看看恕儿,二是想顺路见见陆山长。”
葛飞惊讶地看了一眼王恕:“老王,你与普智大师熟识。”
王恕点点头:“我年少的时候曾在大广济寺随大师学过两年佛理。”她抬起头,难得露出一个明显的表情,“大师怕不看我是顺路,来看陆颖是正经吧。”
普智虽然年过百岁,竟然如同小孩一样,被戳穿心思后微微红了脸:“恕儿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尼留。”
王恕直接问:“大师是要给陆颖看相吗?”
普智点头,客气的请求:“可否请陆山长一见?”
代宗灵低头唤人去请陆颖。
宋西文坐在一边心情复杂,没有说话。她还记得很清楚,在姐姐小时候,普智曾批过她的命,说她难以活过三十岁,后来果然应验了。可惜当年谁听到这话都只觉得生气,并不放在心上。若是那个时候能够问清楚,是不是就能够避免后来的事情发生呢。
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普智主动为谁看过相,此次来找陆颖到底是真为看相而来,还是另有图谋?
宋西文心中正自烦乱,有人闯了进来。抬头一看,却是许言武与谢冼。
她立刻明白两人的来意:许言武是姐姐的贴身护卫,对姐姐素来死忠,此刻定是听说普智到来,为了那多年前的命相之说而来。
许言武果然用复杂的表情看了普智半晌,恭敬道:“大师为陆颖看相,我等也想听听。”
普智并没有拒绝,微笑道:“施主随意。”
许言武动了下嘴唇,与谢冼沉默等候。
一时只有王恕与普智寒暄着,不至于冷场,其他人各怀心思,思虑纷飞,都没有心情插嘴。
不久陆颖与许璞便到了。
陆颖的脸色并不算好看。虽然她对佛学之说,命相之流并没有偏见,但是此刻忙于弹药的研发,却被人打断,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刚刚有人来请时,若不是寒光在一旁劝说,她原本是要推掉这次见面的。
上下打量了这闻名遐迩的老尼姑一眼,一身朴素的灰色布服,手中一挂黑色的佛珠,面上皱纹说明此人的年纪,脸上的笑容透着慈爱和谦和,目光却有着东西尘世的清亮。
这副扮相确实很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服和虔诚的情绪,陆颖一路走来的烦躁,稍微压了一压,向普智微微点头,转身在主位上坐下。
普智对于陆颖并不殷勤的招呼没不在意,只是起身合十,好不端架子的行了一礼:“打扰陆山长实属万不得已。贫尼从京城远道而来,只是想给陆山长相上一相,还请见谅。”
陆颖目光坦然的与普智几乎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对视了一会,然后徐徐道:“不知道普智大师相得如何?”
普智目光在陆颖脸上停留了一会,仿佛是在认真查看,但笑容渐渐地就收敛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看了一眼王恕,王恕居然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颖在两人间打量一翻:莫非王老也知道些什么?
她并不知道在很久之前她没有被李凤亭收作弟子的时候,王恕就对花山书院的几位核心任务描述过她的命相。
普智心道恕儿大约也能看出陆颖大致的命运,只是到底于相术不够精通,无法看得更深远。她一合眼,再张开眼睛,心下安定,将自己的结论说出:“陆山长相貌清贵,非是凡人。花山乃是清静有福之地,若陆山长能够一生长留此地,必然一生平安,福寿绵长。”顿了一下,道,“如若不然——”
随即闭口不言。
陆颖略有有些失望,虽然刚刚普智给她的印象还不错,但是此刻像个神棍一样说话,让她不禁对这个老尼姑生出嫌恶感,垂下眼帘,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系在腰间的玉佩。
许璞见陆颖面露不耐,赶紧圆场:“如果敏之不留在花山会怎么样?”
普智对陆颖给脸色自己看居然没有不满,反而不舍不弃地注视着她的脸,颇有点危言耸听的架势:“后果…很严重。”
陆颖嗤笑一声,黑色的眼眸带着嘲弄:“会死?”
普智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颖,两个人的目光倒不像在交流,而有点对峙的意思,当然陆颖的眼神带着怀疑的攻击性,而普智的目光如同敞开的大门,泰然自若,十分友好。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间紧张地打量着,心里都觉得陆颖的态度过于莽撞,便是不信,也不必这样怠慢普智,好像她若是不小心怠得罪了普智,就会遭到厄运一样。
陆颖哪里管众人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她懒得再浪费时间,起身一抚衣摆,很给面子地道:“寒光,替我招待大师。我还有事情。”
陆颖心想,既然寒光你对这位精通命相的大师如此看重,非把我拽来见她,那么让你应付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许璞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敏之,你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其他人都有些尴尬,只得眼睁睁看着陆颖走向大门。
就在陆颖快要跨出门口的时候,普智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以一种无比严肃的口吻道:“如果不是死——”
“而是…生不如死呢?”普智眼睛紧紧盯着陆颖的背影。
她此生阅人无数,善良的,邪恶的,坦荡的,藏奸的,真诚的,虚伪的,淳朴的,贪婪的…希望得到她这位得道大师的“指点”,去实现自己的种种心愿和野心,见得人的,见不得人,光明正大的,遮遮掩掩的…她都见得太多太多了,普智自信这个少女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
众人闻言色变。
“陆颖,就算是如此,你还会带着那些可怕的武器去西北吗?”普智目光炯炯,沉声警告。
陆颖猛得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普智,厉声道:“你如何知道我在做什么?”
这个尼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先是说了一大堆拉拉杂杂的,现在居然轻易的就花山的秘密给说了出来,好像她一早就知道了。
陆颖有些危险的眯起眼睛:普智虽然名气很大,说到底只是一个尼姑,按理花山书院毫不搭界,如何会知道这种机密的事情。京城中,知道秘密的,只有老师。可是老师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一个出家人吧。而花山中,也不可能有人泄露这个秘密。
莫非这尼姑要说这是她自己掐指算出来的——哼,她以为自己会信吗?这普智来历,看来也不简单。
陆颖眸色转深,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许璞看陆颖的眼神,明白她对普智生出怀疑来了。心想这下大概要糟,陆颖显然根本没有相信普智的话,而普智这么一说,依陆颖对热武器的重视程度,在没有弄清楚普智信息的来源前,她是绝对不会放普智自由离开的。两人若是冲突起来,该是如何是好?陆颖在花山享有绝对权力,纵然普智名满天下,但是陆颖如果想在花山对她动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普智却似乎对陆颖危险的心思恍若未见,不肯罢休的问:“陆颖,你还没有回答老尼的问题呢?”
陆颖凝视了普智一会,身上的威势隐隐加重,让周围的众人心头压抑。
“你觉得你可以拦阻我吗?”陆颖不屑道。
普智合眼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老尼并不是想阻拦陆施主。只是施主这个选择,事关天下苍生之命运,老尼不得不向施主要一个答案。”
天下苍生。
陆颖想起大门的那行含着警告意味的字,将心底那丝名为不忍的杂草拔去,合上眼睛,道:“我意已决,大师不必多言。”接着又道,“书院虽简陋,好在风景尚佳。大师不妨在花山小住一段时间,慢慢欣赏美景。大师的衣食我会让专人照料,绝不会有所怠慢。”
这个普智,要好好查一查。 想来问她也不会轻易回答,那就让她好好查个清楚再说吧。
众人面面相觑,陆颖是铁了心要软禁普智了。
普智闻言,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静静的望着陆颖,眼含慈悲,此刻她倒真看上去有一番得道名尼的落落风采。
此刻许言武却站了起来,向人一步,走近陆颖,盯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声音却有点颤抖:“普智大师都如此说了,你当真还要去西北?你这一去很可能就…万劫不复,又何必——”
在花山待过一段时间,许言武从花山众人口中对于陆颖有了更多的了解,慢慢的认识了陆颖的另一面:坚韧,聪慧,沉稳,不屈…再加上因为陆颖的原因,心愿得偿,对她的印象改变了不少。另一方面,眼前此刻的情形与多年前宋丽书决意离开花山的情形如此相似,是以引得她鬼使神差的说出劝阻陆颖的话。
说完,许言武竟然有些紧张,心情忐忑的等着陆颖的回答,说不清心里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
一边的宋西文,谢冼也都不自觉握紧了手,眼珠一动不动的望着陆颖。
陆颖睁开眼睛,似没有感受到众人关注的压力,只是淡然望着许言武,无喜无悲,眸中的光如同映着月光的湖水。
“那又如何?”
127
那又如何?
又是一个那又如何?
许言武肩膀微微一抖,不知道想起什么,低下头开始沉默。
陆颖哼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谪阳就在门外了。
普智起身,向谪阳行了一礼。
谪阳一边还礼一边站到陆颖身边,向普智认真问道:“大师所言当真?”
普智握着佛珠,微笑着:“郡卿,好久不见。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尼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谪阳目光转向陆颖:“陆颖。”
陆颖苦笑一声:“谪阳,你不会也相信这个吧。”
谪阳知道陆颖一旦下了决心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比如花山内库,若非雷州那十一日的惨剧和谢岚的死对她打击过大,只怕拿什么来诱惑她都没有用。
他曾经想过,陆颖要蛰居山野也好,要争霸天下也好,他不过一生相随而已。但无论如何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险境中去。
“我宁可信其有。”谪阳语重心长地说,“我小时普智大师也曾说过,我此生不会外嫁,也不会内嫁,后来果然嫁给你。我相信大师不会轻易说出这么一翻话,她也没有必要大老远跑来对你说这么一翻话。”
也许是因为这次说话的人是谪阳,陆颖收敛了不耐。
可是,谪阳,嫁给我是因为你选择了我,并非是巧合的。
陆颖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普智认真询问:“大师的意思是——我可能不会死在战场上,而是会齐兵俘虏,被她们刑讯逼供?”
普智微微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陆颖皱起眉头,耐心又问:“对大燕有否不利?”
普智继续摇头:“不可说。”
陆颖抿起嘴,心里开始冒火,斜眼看着普智一张老脸,又环视了周围众人,再叹道:“既然如此,何必多说。我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也许’放弃我要做的事情。生也好,死也好,被俘刑讯也好,我自会承担,不需他人操心。”
众人自知道陆颖口中的他人指的是普智。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谪阳一听陆颖这样说,本来还打算好好劝说的耐心顿时被耗空,猛得转身向她厉声喝道:“你说不需要谁操心!你的生死不需要我操心吗,还是说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陆颖愕然一下,随即讪笑道:“不是说你。”
谪阳却被陆颖玩笑的态度激得新仇旧怨都涌上了心头,一拍身边的案几,情不自禁的用上了内力,只闻噼啪连声,案几顿时裂开,碎成了一堆木屑,案几上的茶碗也摔得粉碎,碎片散落满厅。
众人被吓了一跳,望着一地残破,不禁心里发毛:郡卿发火了,敏之——你好自为之吧,谁让你不管场合信口开河?
陆颖面对谪阳的怒火有点发懵:“谪阳!”
谪阳才不管在自己掌下化作一堆垃圾的东西,也不管周围众人是不是被反应,冲着陆颖怒啸:“什么你的生死你自会承担?你这种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态度算什么!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东西??”
“…总是这样,以前花山出事的时候也是这样,人都快死了——满脑子只知道给书院找接任人!现在又是这样!花山怎么了,大燕怎么了,少了你这个世界就毁灭了吗?!你什么时候能够想想你自己,想想你身边的人!!你这个样子让我,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