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听见她欲盖弥彰的狡辩,气急反笑,加重语气:“你发现偷听之人是厉霞晓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如果她要泄密早就泄了,难道还等到你发觉了才来亡羊补牢。如果她对你心有芥蒂,再怎么不济,也会和你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但是直到死前,她还与你一起来花山酒楼喝酒,便是还将你当成朋友来看。你却为了完全泯灭隐患,将她杀死。将她杀死也就罢了,为什么不乖乖安生躲在角落自求多福,还自以为聪明的想将冯北辰杀死——你真当花山书院的人会坐视自己的学子被杀而无动于衷?”
唐乐天在听说冯北辰在山长院子门口与陆颖起了争执后,了解到陆颖的态度非常冷漠,加上冯北辰孤注一掷的表现,就直觉判断陆颖此刻根本没有计划插手进来——如果陆颖插手,冯北辰又何必冒险?
她的这种想法本没有错。但是陆颖要剪除干净的并非只有她,还有林旭,所以一个月前便去信将肖河的母亲从京城请了过来——开除一个学子的负面影响陆颖倒能应付。而一个刚刚接任山长不到一年的山长就要把副山长赶走,不论什么原因,面上总是有些不好看的,尤其林旭当初还是老师留下的。陆颖想少些闲言碎语自然要想想别的办法。
唐乐天自林旭在山长接任仪式上企图扳倒陆颖失败后,就对林旭完全没有以前的顾忌,心态变得越来越自大,越来越看不起林旭,认为没有她自己也完全可以撑起康王府在花山书院的线报工作,甚至多次对林旭冷嘲热讽——厉霞晓无意中听到的便是其中一次。唐乐天少年得意考进花山,又成了康王府埋下的重要线人之一,是以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若是比林旭立了更多的功的话,将来在康王面前会是如何受到重用。
但是唐乐天却看不清自己纵然如何聪慧,想要与林旭相提并论,还是缺乏太多的经验和磨练。林旭因为被李凤亭刻意隐瞒下陆颖接任山长的消息而造成一时判断失误。但是她年轻时本是与李凤亭不相伯仲的人物,再加上超出唐乐天十几年的阅历和经验,如何会不如她?
且不说其他,只看两人察觉说话被人偷听,后又发现偷听人留下的扇子时,林旭便立刻提出由唐乐天在学子中鼓动成立同乡会,借机来寻找扇子的主人的策略便超出唐乐天不知道多少。
只可惜唐乐天年轻气盛,自负过头,自以为成功操纵了一次同乡会找出偷听者就得意忘了形,没有和林旭商量就自作主张杀了厉霞晓。她如果能够沉心静气的琢磨一下就知道,如果没有林旭的完美策划,她们要如何光凭一把扇子就找到偷听的人——尤其在不能公开招领的情况下。
比如今天,如果林旭听到冯北辰大闹山长院门便不会同她一样下如此轻率的判断,甚至可以很快察觉其中可能存在的危机和陷阱,从而采取措施——比如提醒唐乐天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唐乐天竟然来了——林旭此刻究竟在做什么呢?
别人不知道,陆颖却是清楚的。此刻的林旭正在和寒光下棋——冯北辰从大闹山长院门开始,许璞就抱着一本棋谱悠哉悠哉地去敲林旭的门了。
这天晚上从始至终,花山书院里没有一个人向林旭通报这件新闻,林旭的院子就像是一个孤岛,被黑暗的海水与周围的大陆远远的分开。
林旭“啪”的将一颗黑子按在了棋盘上,笑盈盈地说:“寒光,原来不知道你对围棋的兴趣这么浓?我这一月下的棋比以前一年下的都要多。”
许璞目光在棋盘上扫了一下,中指和食指又夹起一枚棋子放下,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已经考过了第七门课,时间绰绰有余——练习下书本外的东西,只当是消遣吧。再说,好的对手并不好找。”
林旭也云淡风轻地接口:“帮敏之补课也是你的消遣之一吧。”
许璞闻言抬眼看着林旭,林旭也正好抬眼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都企图从对方的眼底找到对方心里真实的想法。
许璞淡淡说:“林先生对寒光有意见了?”
林旭微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敏之需要磨砺,若是能靠自己能力拿到优秀岂不是更好?”
许璞垂眼看着棋盘:“我只是答应当陆颖所做的事情危害花山的时候提示林先生而已,给不给陆颖补课似乎不在此列?”
林旭虽然牙痒,却不能真把眼前这个清秀淡漠的少女啃两口,只是落子更加狠辣,打算在棋盘上给许璞一个好看。
一局结了,许璞输了五目。
林旭院子里的小厮进来添上热茶,向林旭道:“先生,已经三更了,是否该歇息了?”
给林旭添完茶,又转身背向林旭低头给许璞添茶。茶满后,小厮的手垂落在腰间比了三个指头,然后又迅速放下了。
许璞眼神连一刻停滞都没有,只是垂眼端茶,吹着水面的茶叶。
林旭虐许璞正在兴头,哪肯罢休。她身子前倾,盯着许璞:“难得我俩都有棋兴,反正明天是休沐日,寒光我们手谈到天亮如何?”
小厮已经退了出去。
许璞抬起头,黑色的眸子里泛着幽幽的光,勾起嘴角淡笑道:“有何不可?”
林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小厮进来服侍她穿衣,一边交代:“许姑娘说要补眠,已经回去了。”
林旭心情舒畅地走出书房,看着书房上的残局,上面白子胜半目。许璞持白。
她摇摇头,真心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心道,要是唐乐天有她一半的头脑,何至于弄得现在自己这么被动,到处给她补漏救场。
吃完了早点,林旭慢慢踱到门口。路过一条石凳的时候,她眼角余光习惯性扫了一下它的侧面,上面果然有自己熟悉的标记。
唐乐天果然还是太浮躁了。
厉霞晓被杀,陆颖手无证据,便是有猜测也不能将她们怎么样。因此当林旭一知道厉霞晓死讯,就将唐乐天找来训斥了一顿,警告她近几个月都不要有什么行动。只要她们以不变应万变,她林旭就不信陆颖还能查出什么来!
而自从将许璞安置进内务堂后,她每天下了学就来找自己下指导棋。林旭本来无聊,加上有心笼络她,同时给陆颖制造她无关此事的迷雾,便也从善如流。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唐乐天沉不住气鲁莽行事,反而暴露出破绽。
眼下看到这行字,林旭虽然觉得应该再凉唐乐天一段时间,但是考虑到唐乐天的性格,担心她冲动之下万一做出什么傻事,便决定去见见她。
今天是休沐日,林旭无法像以前在下学后在北院与唐乐天见面。按照她们事前越好的地点,林旭出了西门,向山下走了两刻钟,在一处歇脚的亭子里停了下来。
她坐了一会,便感觉身后有人来。林旭心里在想,今天如何在奚落一下这个毛毛躁躁的青年人,抬眼却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站在她身后盯着她。
林旭眉毛一跳,心里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但脸上却还是露出和煦的微笑:“阁下——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翻,阴阴地笑起来:“你没见过我,但你一定见过我女儿——她叫肖河。”
林旭瞬间手脚冰凉,瞳孔骤然放大。
她的脑子里忽然一下子涌起很多画面:小时候在母亲的戒尺下含泪握笔练字,孤身一人背着行李奔向花山赴考,在书院的公告栏下和凤亭一起看这次考试到底是谁第一,面对恩师的挽留和凤亭的劝说决然地离开…参加凤亭的收徒仪式向她道贺,站在讲堂上享受学子们崇敬的目光,眼睁睁看着凤亭被康王府绑走,闯入宗祠破坏陆颖的接任仪式…
很多画面林旭已经来不及看清,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彻底地淹没。
亭子上方的一段山路旁,陆颖静静俯视着林旭被肖大人带来的护卫打晕,然后一行人利落的操小路离开。
老师,对不起了。您给我准备这盘菜本来应该留着慢慢吃,要怪只怪它变质太快,敏之不得不赶快解决掉了。
“就这样把她交给太女党的人吗?”窦自华站在陆颖身后,有些不甘心地说,“她害了花山多少人?”
“文逸,”陆颖居然笑了起来,只是她这种笑容如果叫书院的学生看见了,十个有八个恐怕会被吓出一身冷汗,“相信我,林旭落在她们手上一定会比落在我们手上痛苦百倍。我猜想林旭现在一定但愿自己能够死得干脆一点!”
窦自华明白陆颖言语中的意思,不自觉也打了一个寒战。虽然她是在御史之家出生,但是对于那些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却也不算陌生。
太女绝对不是个大度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原以为是效忠自己的人竟然是死对头的间谍…窦自华看着肖大人一行消失的方向,连叹气的心思都免了。
“唐乐天你打算怎么处理?”窦自华又问。
陆颖心道,还能怎么办?这次不比上次,肖河等人只是伤了人,也不比上次接人仪式上的四个学子只是盲从胡闹:厉霞晓白白死掉了——因此不管是从唐乐天应得的报应来说,还是从必须给全院上下一个交代的角度来说,她的罪行都要公开。
只是花山不是司衙,陆颖只能按院规将唐乐天开除,然后交给有权量刑处刑的官衙来处理。
“多亏寒光成功缠住林旭,断绝了两人的消息来往的机会,我们方才有机会引诱唐乐天出手。”陆颖轻轻笑道,“林旭大抵想不到,她企图让寒光监视我,却不想自己反被寒光牵制。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窦自华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机关算尽太聪明?’”
陆颖微愣,想起文逸自是没有听谪阳讲过石头记,于是笑了一笑,转身向山上走去。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第二天,公布栏上将林旭和唐乐天的罪行全部宣告。对于已经失踪了林旭,给出的说法是畏罪潜逃。
唐乐天被捉住后几乎没有用什么手段,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交代了。有的时候看起来越是强横狂妄的人,一旦受了挫折毁得比谁都快。也幸亏有她交代的暗号,陆颖才能将林旭诱到书院外扔给肖大人处理。
唐乐天在书院的思过房等待押解的衙役的时候,东平、君江等人曾有些不解的跑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唐乐天哭得涕泗横流,抓着几人求她们向陆颖说情,此刻她仍然幻想陆颖能够对她网开一面。
直到几天后看到来给她带手镣脚铐的衙役时,唐乐天才终于幻想破灭,一路大声咒骂着陆颖、冯北辰甚至已经死去的厉霞晓以及李君江、东平等人,狼狈之极地被拖出书院。
“陆颖,我唐乐天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冯北辰,你竟然联合陆颖来算计我,亏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可信任的师姐,原来你是这么卑鄙无耻的家伙!”
“厉霞晓,若不是你自己跑来偷听我和林旭说话,我又怎么会为了自保而杀你。你死全怪你命不好,为什么要连累我!”
“李君江、东平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说什么义气什么朋友,关键时刻只知道躲在一边明哲保身,看着我倒霉!”
…
那一天,全书院的学子都出来的,但谁也没有对她流露出一丝同情,只是三三两两站得远远的看着她的丑态。一个对自己好友都能痛下杀手的人,只能让人生出寒意和厌恶。几个学子甚至在唐乐天被拉出大门的时候,将她所有的行李和书本当着她的面全部扫出花山大门,指责她不配为读书人,更不配为花山学子!
几天后,有消息传来,唐乐天在被押解上京的途中被山贼杀死了。
至于林旭,始终没有消息流传出来。
陆颖通过花山的暗线知道林旭自进了京城肖府,但后来却一直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到底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了。
“看看你学生做的好事!”一张小小的纸条被拍到湖边亭子里的桌上,赵昱面色阴沉看着悠闲的翻书的女子,“好狠的手段,一下子毁了我两个棋子!”
女子拿起纸条看了看,嘴角竟然浮起温馨的微笑:敏之这孩子,这么快学会借刀杀人了。
面对赵昱的质问,女子只是随意地翻了一页书:“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要把手伸到书院里。无辜死了一个花山学子,你还指望敏之手下留情吗?”
赵昱看见女子漠不关心的表情更加愤愤不平,虽然她对在花山书院里找出传说中可得天下的东西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但是陆颖一下子将康王府安插地最得意的两枚棋子给挖了出来,她又怎能不心疼——要只要培养这个这种层次的棋子多少时间啊!
看着女子对陆颖的爱护,赵昱感觉十分不甘心,她拂袖冷笑一声:“你是在幸灾乐祸吗?对,本王最后两枚棋子是被陆敏之挖出来了,花山书院这一块本王怕是再不能妄想什么了!不过,你觉得太女会放过花山吗?”
女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眉毛都没抬一抬。
赵昱见女子始终无动于衷,只得悻悻地的走了。
等湖边只剩下女子一个人,她方才缓缓放下手的书,看向湖面的眼神带上一丝担忧。
074
此事一了,陆颖忽然感觉自己时间空出来许多。她将多出来的事情更多的花在了内库大殿里书籍学习上。虽然还是偶尔会做些小实验,但除了谪阳之外,实验结果她谁都没有透露。
谪阳对陆颖的做出来的东西兴趣缺缺,他前世见过比这先进千百倍的东西,但是为了陆颖,他还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指导和帮助。
“谪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书籍在三百年就存在了,为什么当时没有用?”陆颖提出一个自己久久想不通的问题,“姬香妃与燕始祖的明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有这些武器为她一统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谪阳瞥了她一眼:“死了那么久的人怎么想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又指着最后一个书架上最上面的盒子道:“只剩下最后一个盒子就可以打开内库,高兴了吧?”
陆颖看这最上面的盒子,虽然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可心却难言的兴奋。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甚至不惜占用了正常课业的时间,弄得一年只能通过一门课,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真想早点看看里面是什么?”陆颖站在书架上仰望,由衷的期待。
谪阳看着陆颖无视自己的美貌只是一心专注地望着盒子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有些神迷和不满,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在她的嘴角亲一下,然后把她下巴托过来,细细的品味她的唇。
陆颖每当此时总觉得耳热无比,两人尚未成亲,连一个像样的婚约都没有,这种太过亲密的交流方式总让她觉得太荒唐,太轻浮。如果换了一个男子敢对她如此荒唐,定然会被她一脚踹飞,骂他放荡不知耻。可问题是这个人是谪阳,陆颖自是不会生出“谪阳原来是这么放荡一个男子的念头”,可是谪阳是这样故意挑拨自己出丑——她说到底也是一个血性女儿,日日对着谪阳美丽的容貌和诱人的身材,哪能无动于衷。
那些宣扬“美人如玉,坐怀不乱”的大概都是六七十岁已经乱不起来的老太婆,陆颖心中苦笑,她知道此刻要是回应了谪阳的亲吻,下次只怕就不是吻这么简单,或者会直接上来扒她的腰带?这样想着,她勉强自己心里不断念着以前李凤亭让她学过的佛经:“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过两天,我就要启程回京了。”侯盈满脸不舍的对周围五位好友说。
沈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但还是以安慰好友为上的说:“你两年多不曾回家,也是该回家看看了。就算一时回不来,也不代表永远不能回不来,你还有一门课考完才能毕业呢!”
陆颖自从入学到现在,第一次遇到好友离开,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定芳必须回去,她只能祝她一路顺风了。
“在京城里凡事多小心,我们都等着你回来。”陆颖忍下心头的难过,微笑着说。
谢岚小声说:“就是。定芳你要早点会来啊。”
许璞只道:“虽然我们现在能力还不足扭转什么,但如果万一遇到什么难题,写信来或许我们可以商议些好办法。”
窦自华赞同的点头:“你不是一个人。”
侯盈眼圈居然有些红,没有强装,只是低头一一应着好友的话。
陆颖看着她的五位好友,也许终有一天她们都会离开花山,而自己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该多么寂寞啊。
既然如此,现在就好好珍惜,陆颖望着星空,老师,你什么时候也能够回来呢。
然而陆颖迎来的离别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侯盈走后,谪阳忽然说要回家一趟。
“你也看见了,你老师被康王府带走的时候,整个书院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花山就一天潜伏着危机。”谪阳解释道,“我要回家一次,把锏鞴础!
平南郡王府的ね醺魅说乃饺嘶疾桓益敲赖摹骑里面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同时擅长骑射,是郡王府主人最信任的嫡系队伍,也会奉命完成主人的某系具有高难的任务,比如千里奔袭,比如暗中狙杀。
陆颖将最初自己的惊讶之意收了起来,只是抿着嘴唇看着谪阳一会后一开眼。她知道谪阳的话是正确的,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听见谪阳离开就不快而且生气,但还是忍住了发火,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谪阳瞟了陆颖一眼,发觉她的表情有些奇怪,道:“来回路差不多四五日的路程,说服我母亲大概也要差不多的时间。我想大概在十日左右吧。”
虽然锩陨弦恢笔强ね醺魅说那孜溃墒且蛭际悄行约坛腥耍骑几乎都是直接听命继承人的妻主。父亲在世的时候,镆恢笔悄盖自诘鞫龋懿荒芩捣盖捉骑交给自己,谪阳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陆颖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只是言不由衷的说:“你多年没有回家,多呆几日也好。什么时候启程,我准备一下。”
谪阳见老婆脸色越发难看,心里一动,眼睛中异彩连连,上前抱住她:“怎么,我走了你就这么不开心,是舍不得我吗?”
陆颖挣扎开了,脸上片片红晕,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你要回去便回去,反正我也管你不着!”
这分明是气话。
如果不为了照顾陆颖的面子,谪阳几乎要放声大笑起来:老婆大人这种口是心非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他才不管陆颖怎么冒火,上前又抱住她的腰,手上慢慢不规矩起来,一边咬着耳朵道:“乖,我会尽快回来的。你要担心的话,今天晚上,嗯,我来陪你睡?”
只闻陆颖怒叫:“赵谪阳,大白天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临到谪阳走的那一天相送,陆颖才慢吞吞地拿出一只长条看相古朴的盒子。
“这是什么?”谪阳站在马车边,看着陆颖拿着盒子往她车上放。
“一把剑。”陆颖简单的回答,看着谪阳就要去拆盒子,犹豫了一会才道,“这个不是给你的,是给卓将军的。”
谪阳明白了。
他母亲爱好不多,收集宝剑是其中之最。敢情陆颖说要准备几日就准备给他母亲的礼物。他们俩的婚事母亲的态度非常重要,陆颖想方设法的讨好他母亲,不就是为了他吗?
真无趣——喜欢哥就说呗,干嘛表现得这么拐弯抹角!
谪阳虽然心里暗自乐开了花,嘴上却是不满地说:“我和你这么久,从来不见你送东西给我,难得出手一次居然是送我娘。”接着是嘲笑般的叹息。
陆颖白皙的脸顿时染上红绯,想到身后一同来相送的好友们,忍了忍,似乎下定决心低声安抚道:“你的回来再给你。”
她身后的沈菊已经忍俊不禁的转过头,用金边牡丹的扇子掩着裂开的嘴,无声的狂笑。窦自华眼睛也染上一似笑意。唯有许璞和谢岚比较平静:许璞只是眼睛在两人间来回打量一会,便仿若无事一般,谢岚却露出忧心忡忡表情,以为自己这位小妹夫真生陆颖的气了。
得了陆颖的承诺,谪阳一路兴致高昂的奔回家。
马车径直跑到郡王府门口才停下来。守卫大门的卫兵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架华丽的马车,警惕上前查问。驾车的女子跳了下来,对卫兵的态度有些不满:“快去通报家主大人,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
卫兵愣了一愣,方会过来:大公子不就是咱平南郡王府的唯一血脉,家主大人的嫡子,平南郡卿吗?
看到卫兵的反应,驾车女子心道:难道大公子返家没有派人事前送信吗?怎么府里的人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本公子没告诉母亲大人要回来。”仿佛是为了给她解惑一样,谪阳从车上下来,抬头望着大门上的牌匾:六年多了。他已经六年多没有回家了,离开家那会儿,他还只有十二岁呢。
看着卫兵为难的眼神,谪阳也没有硬向府里闯。离开的太久,守门的士兵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拨的。而且就算是原来还认得他的,六年来他的相貌和身高都颇多变化,现在再见只怕也是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