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破,大家都觉得到了最后的时候了,现在马和车什么的都是奢望,只能是靠着两条腿逃命。家里只有妇人和孩子,滕琰让家里每一个人都随身带装着粮食和银钱的包袱,给大家分成几个组,每组几个人,如果城破几个人一起互相照应争取出城。
她自己往舅家走去,应滕家的要求,相通的角门里外都锁住了,现在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人看门,这样倒免得门户不严出什么是非,所以滕琰从外面绕过到南面正门,外面人不多,个个脸上都有一种木然的表情,城墙那边传来的喊杀声隐约可闻,比天气还冷的一种寒意使滕琰不禁哆嗦一下,她快步跑进顾家的院子。
看着穿男装的滕琰一人进来,舅母也不吃惊,最近她又恢复了这样的装扮,就像在逃难的路上一样。舅母拉着手让她坐下,红红的眼睛暴露出她刚刚哭过的事实。滕琰略扫了一眼屋子里,顾岚躺在炕上,顾冰儿坐在一旁,几个姨娘和孩子都在,滕家也是如此,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寒冷的天气,取暧的物品严重不足,只有这样能暖和些,更有安全感些。滕琰把自家里的准备说了一下,就对舅母说:“现在舅舅恐怕还在城墙上,也不能回来。舅母、姨娘和表姐、表弟妹们也收拾一下,到我们那里去,真要是城破了,大家也互相照应着争取逃出去。”
话音刚落,舅母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琰儿,你是个好孩子,舅舅和舅母没白痛你,这个时候还想着舅母。我们自有办法,你不要再管了。你家里也是小的小,弱的弱,你赶紧回去照应着吧,将来有缘份我们还会见面的。”
“母亲,你带着大家跟着表姐走吧,别管我了。”顾岚说几个字就开始咳嗽,他这身体确实没法走,尤其是连马车都没有的情况下。
“表弟,你别急,也许犬戎进不了城,我们也不过是未绸缪。”滕琰后悔自己一着急就莽撞了,赶紧补救。
“表妹,多谢你过来报信,家里已经得姑父、你和表弟不少照顾了,现在这个时候,一切都看运气吧,这里有我帮着母亲,你也赶紧回家,你家里也指望着你呢。”滕琰看着顾冰儿,原来柔弱的女孩也变得坚强了。
确实是这样,滕琰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舅舅一家对她的好让她割舍不下。上一世,她最缺的就是亲情,在这里这些给了她无数关爱的人总是让她牵肠挂肚。
滕琰沮丧地往回走,她以前遇到的困难不算少,她是在不断地战胜困难中长大的,可是哪一次的困难也没这样克服不了。城如果破了,家人能逃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了。
要是昌平府能守住就好了,也许过了冬天,犬戎人真的象大家说的那样回到草原去放牧,滕琰默默地祈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滕琰心不在焉地从舅舅家出来,舅母和顾冰儿说得对,在这乱世,只能听天由命了。自己也不是神仙,家里的老少尚且顾不过来,对舅舅舅家更是无能为力了。
眼下只有能守住城,大家才有希望。
滕琰想着这些,没注意去看路,在冰上滑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路上有不少的冰面。
冰!滕琰脑子里一下闪过一个想法,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向南城门跑去,她知道父亲和大哥在南城门的城楼上,那里可以算是昌平守军的指挥部了。
到了南城门,上了城墙,这会儿厮杀声停了下来,安静得又让人不安,滕琰向城墙看去,犬戎的这一波攻势被打退了,但城墙上的人们也都脱力地坐在地上,参加战斗的不只有身着军装的士兵,还有不少百姓,全城的男子已经都上城墙了。
活着的人,受伤了的人,还有放在一旁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错杂地陈列在一起,也没有人顾得上整理收拾。滕琰迅速地垂下眼睑,压抑住心里的不适,太血腥了!她向直城楼走去,到了门口才有人拦住她,现在人手不够用,就是邓郡尉这里没有几个守卫士兵。
“我是开国公府的,来找开国公世子。”滕琰大声说。城楼并不是封闭的建筑,随着滕琰声音里面的几个人都转过来看向滕琰,其中就有父亲和大哥。
父亲和大哥并没有穿甲胄,一身素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尤其是大哥,一定是参加了战斗,衣服上染了血,两张脸上混着灰尘、汗水,完全没有了昔日的优雅从容。
“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父亲见了滕琰,急忙走出来问。
滕琰拉着父亲向后面退了几步,小声在他耳边说:“父亲,我想到了守城的法子!让全城的人运水,泼在城墙外面,结成冰,犬戎人就不容易攻上来了!”
父亲想了想,眼睛一亮,拍着滕琰的头说:“是个好办法!我去和邓郡尉说,让你大哥送你回家。”
滕琰笑笑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家里一切都好,父亲不用惦记。”说完就跑下城墙回家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敲着锣在街上叫大家往城墙上送水。十来天的时间,全城人昼夜不停地把水运到城墙上,沿着城墙倒了出去,城墙外壁结了一层冰,就是城墙外的地上也是一层冰,犬戎人意识到这个举动的目的后,立即疯狂地加强了攻势,昌平这边,也知道只要打退了犬戎的这一波反扑,就能以逸待劳了,自然也是激发了最强的斗志,这十来天的时间又成了攻守最激烈地时候。
不过,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昌平的优势不断地增加,结了冰的城墙滑不留手,加上城墙下的冰因为是从上面流下来的水冻结的,自然形成了一个面向城外的斜面,有的地方还与护城河结的冰连在一起,犬戎靠近城墙都容易滑倒,更不用说架设云梯了,就是架了起来,在城墙上,只要用长枪一推,也非常轻易地推倒,犬戎人根本就爬不上来。
犬戎人也想了法子来破,于是架起了火堆,可是天时是在燕国这方面的,数九寒冬,水凝成冰容易,融化却不容易,常常是犬戎人忙了好久,城墙上再泼下来些水,就把他们做的功全废了。
这些天来,滕琰也忙碌着,她先是参加了运水的工作,很快就发现了弊端,每人或端或拎着水送上城墙,效率太低。设计出自动运水的机械她是不行,但组织劳动,提高工作效率还是她所擅长的。
她找来父亲,把改进的思路说了,经过调整,每个井口都排成了两行流水线,一条一路传递装满水的水桶过去,一条把空桶传递回来,城墙上也是如此,人员轮流换班休息。这样,忙而不乱,不但速度加快了,还避免了拥挤和碰撞。
最后,所有的城墙都披上了冰的外衣,昌平府固若金汤。
没几天,下了一场大雪,犬戎人彻底停下了攻势,事倍功半,甚至是用了十倍的力气,取得不到一分的成果,他们自然也不傻。
现在除了燕军,百姓都回了家,城墙上用不了那么多的人,就是父亲和大哥也回来休息。
有了时间,自然和滕琰关上门来聊上一聊。自从犬戎重新加强攻势后,一直没这样聚在一起了,三个互相打量一下,都觉得对方变得陌生了。
父亲一下子老了,原来儒雅的中年人成了憔悴的老头,人也瘦得厉害,他一生顺风顺水,尊荣富贵,过了中年遇到这样的坎坷,加上从小体弱,没倒下来就是幸运了。这段时间,他这个开国公府的世子,为了开国公府的名誉,一直在前线参赞军务,身体着实是亏下来了。
反观滕珙,却又不同,个子象是又高了些,肩膀也宽了,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坚毅,与敌人短兵相接,贴身肉搏,经历生死的人,气质变化不是一星半点。
父子两人再看滕琰,也有不少的变化,其实从逃出京城开始,变化就出现了,现在看起来更明显了,滕琰现在就是在家里也是一身男装,用滕珙的衣服改小了穿的,经历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眉眼依旧,但皮肤已经不再白嫩得吹弹可破,只是比寻常人白皙些,双手也粗了。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大方的性子,现在更是爽朗明快,举手投足,没有一丝一毫的女儿气,个子也长了,人也长胖了些,看起来就是一个少年。
看出父亲眼里的伤感,滕琰做出开心的样子:“父亲和大哥这回好好歇上一歇,家里还藏着些肉干,我刚才拿出来了,煮上一锅汤,咱们好好吃上一顿。”
“琰儿,这次你的计谋不错,立了大功。不过父亲对外说是你大哥的主意,你心里会不会怪我呢?”父亲不接滕琰的话,先是问了这么一句。
滕琰笑着说:“我知道父亲和大哥是为我好,这乱世,一个女孩子要是有了名气还真不是好事,我还得谢谢父亲和大哥为我着想呢。”滕琰说的是心里话,这种说法,外面的人纷纷传颂,她早就听说了,她现在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个时代,对女人并不宽容,女人有才,不说用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能批驳了,就是有人惜才,也容易遇到各种麻烦,开国公府已经没有什么权势了,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知道你是个通透的,这件事,知道内情的不过就是邓郡尉,他一听是我的大女儿的主意,立刻就要给他的儿子求娶,要不是他的儿子不在昌平,就是你已经订亲了也没用。”父亲笑着说。
“邓郡尉的儿子?是叫邓锋吗?”滕琰问道,一面偷偷看了一眼滕珙,见滕珙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邓锋?不错,是御前五品待卫,跟着皇上去了平城,现在也不知如何了。要是那邓锋在昌平,我看那邓郡尉就得上咱们家里来抢人。”父亲开着玩笑说。
滕琰脸皮还是很厚的,也笑着说:“父亲,你就夸大其辞吧,那邓郡尉和邓待卫要是见了女儿,看不上眼,那时候你可就没面子了。”
父亲是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的,赶紧说:“我女儿这么好,当时在京里,多少家的才俊来求娶,还轮到他看不上?倒是便宜陆伯甫这小子了。不过,我还真的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推了邓郡尉的好意呢。”
滕琰笑着不语,她不忍心提醒父亲,那时候到她家来求娶的都是因为她有开国公府做后盾。
“邓郡尉也是惦记他的儿子,平阳郡恐怕是真的破了,但皇上到底怎样并不知道,犬戎的话不可全信。”滕珙也有他的看法,又说:“父亲非把妹妹的功劳都记在我头上,要我说,应该说是父亲想出来的。”
“我已经老了,将来滕家还得先靠你扶持幼弟,你就不要计较这些事情了,好生磨练,支撑起门户来。”不管怎么样,滕珙是长子,原来的太平世道,还得打压庶长子,现在,父亲早就转变了态度,对他寄托着很大的希望。
“是,父亲。”滕珙认真地答应。
“是啊,大哥,我们将来都靠你啦。”滕琰也笑着说。
“琰儿,你是怎么想到用冰冻住城墙外面的主意的?”滕珙可能一直想问,才有机会说出来。
“其实,”其实滕琰也忘了在哪里曾经看过有这样一场真的战争中使用了这个方法,她只好说:“那天我在冰上摔了一跤,就想到了。”
“我也在冰上摔过,多少人都在冰上摔过,谁也没想到,还是我家的妹妹聪明。”滕珙笑了,这一笑让他又有些象过去的滕家大公子了。
“大哥,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象郡尉府上的校尉,你得严肃些。”滕琰上前去扯滕珙的脸。邓郡尉在前几天正式把滕珙提升为标尉,不同于父亲的参赞军务,只是虚衔,滕珙现在就算是有正式职务了。这还是因为现在无法请旨,要不会直接任命官职。

作者有话要说:好,下午加更。
第五十二章
不管怎么说,暂且的没了外患,一家人倒是难得的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摆在炕上一个大圆桌,父亲和王夫人坐在炕里面,没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抱在王夫人怀中,两边分男女依次排了下来,两位姨娘分别在炕边上半坐着,桌上摆了简单的饭菜,倒是滕琰先前说的肉干煮的汤成了主菜,现在吃上点肉可不容易。
滕琰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这场景太象前世普通北方农家的日常生活了。
没几天,邓郡尉送了贴子来拜访,送贴子的人事先说好了是邓郡尉一家人前来,滕家这边肯定也得全家出面,大家一场翻找,把带来的好衣服、首饰等一切现在都快忘记了的东西拿了出来,尽量体面地打扮一下。虽然还在孝期,但也不能个个穿得象普通人家的妇女,再怎么样,开国公府的体面还得顾。
说起来到了昌平,女眷基本就没有任何社交活动了,只除了滕家各房,舅舅家时常走动些,其余原有几家故交,也只是接待过人家的拜祭而已。家里居丧不好出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哪有人有心到处联络。最近的一家亲戚姚家并没有在昌平府内,据他家在昌平府看房子的下人说,前阵子姚达回家时,从这里路过,在宅子里住了一夜,然后就直接回家了。姚家人平时也不在昌平府内居住,这里的宅子只是预备到昌平府有事才住的,他们一家人住在昌平郡南部的的莲花镇,这次犬戎入侵,姚家并没有选择躲进昌平府。
这可以说是到了昌平后最重要的一次社交活动,眼下昌平府没什么危险,大家的心里也放松了,有心思想这些事了,昌平的当地驻军最高官员来拜访,而且对家里有过恩情的,全家人对这次会面的是相当的认真和重视的。
到了正日子,滕琰也换上了一身素服女装,头上簪了两件素净的珍珠首饰,揽镜自照,还行,不至于让人笑了去。
所有的人在堂屋见了面,这就是出妻献子,通家之好了,两家的男主人的情谊到一定的地步才能如此,父亲与邓郡尉的关系已经不止是世交,而且又经历了这些时间战火的考验。
互相见了礼,女人和们就到了内室。邓夫人是一个笑起来很明丽的美妇人,带着一儿一女,女儿邓钰,今年十三岁,活泼漂亮,有些不谙事故的样子,看起来是被父母保护得非常好。儿子邓铎十岁,浓眉大眼,体格健壮,很是招人喜爱。邓家是世代武将出身,家风严谨,不许纳妾,怕影响练武。家里人口不多,也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邓夫人也就养成了直爽的性子,进了门,与大家见了礼,就单拉住滕琰说话。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聪慧的,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才学。”说着,挥手让下人捧过来一个红木匣子,“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一套头面,给大小姐做个见面礼。”
装在盒子里的东西,当着客人的面是没法打开看的,这是古代通行的规矩,但听说了来处,就知道一定是很珍贵的,又有纪念意义,滕琰自然要推辞一下,连王夫人听她这么说,也赶紧开口说:“她一个孩子,哪里当得了夫人如此厚爱。”
“难道这个面子还不给我!”邓夫人笑着嗔道。
送过来的礼,哪有真不要的,那是不给人面子,滕琰笑着说谢谢接了过来,然后其他弟弟妹妹们也都收下了邓夫人的礼物,无非是一些小首饰、小物件罢了,就直接拿出来的,不再象给滕琰的那样郑重其事,就是最小的弟弟也没什么特殊,滕琰看出王夫人勉强压住心中的不满,心里也埋怨邓夫人也太直白了,她头脑简单不用多想,可已经给王夫人和她之间制造了矛盾。弟弟虽小,可是开国公府的嫡子,在家里的地位自然远超其余所有兄弟姐妹,尤其是在王夫人的心中,更是她千辛万苦在逃难路上生下的宝贝。
好在王夫人毕竟出身世家,涵养功夫确实是高,只是一瞬,面上已经笑语盈盈了,让人拿出了事先准备备好的玉镯给了邓钰,玉佩给了邓铎。
邓夫人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拉着滕琰不放,不停地夸到:“这样好的孩子,要是给我当媳妇多好。”
滕琰实在是无语,心思简单的人是好,但这样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也真的不好接受,想来邓夫人在昌平,与之来往的都是邓郡尉下属的夫人们,跟着他们有什么说什么习惯了。
浇冰守城的的主意来自她,这事王夫人并不知道,所以也奇怪邓夫人的热情,可毕竟是来的是客,王夫人还是应酬着邓夫人,拉着邓小姐,一个劲的夸。邓小姐平时一定没少被夸奖,镇静自若,没露出多少娇羞之态。
如此说上一阵话后,滕玮与邓铎到院子里玩,滕环还小,被下人带回了自己的屋子,这边,滕琰和滕珂带着邓小姐到了滕琰的院子里说话。
自从搬到了舅舅家,居住环境又有了很大改善。舅舅家的客院前后有三排房子,第一排做了会客厅和书房,滕珙就住在书房的旁边,第二排父亲和王夫人带两位姨娘和几个孩子,滕琰在第三排占了几间屋子。虽然没有认真整理收拾,但住久了,也有了几分模样,何况飞珠本就是有才干的,现在更是一心干活,把避难之所硬是布置出几分闺房的氛围。
邓小姐一派天真,与邓夫人一脉相传。见了几件好玩的小摆设就一件件拿着看,滕琰还没见过这样坦诚大方的女孩子,心里非常喜欢,就让邓钰捡喜欢的拿走,邓钰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滕琰真心相让,又真的喜欢,最后挑了一条马鞭子,那还是滕琰刚学骑马时,父亲专门给她定做的,象牙的手柄,短而细,适合女孩子的小手,上面雕了精细的亭台楼阁,镶嵌了七色宝石,鞭稍是用金银细丝混着五色丝线编成的,异常漂亮。以前是在自家的东院骑马,从不出门,自然是没机会用,这次逃难,终于出家门骑马了,滕琰又觉得太过显眼,也没用上几次,飞珠收拾屋子,就挂在墙上了。
邓钰拿了马鞭,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知道滕琰也会骑马时,恨不得立刻就拉着滕琰去骑上一圈。
旁边的滕珂忍不住说了一句:“邓小姐是没机会去过我姐姐在开国公府的闺房,那里摆的东西,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好玩稀奇的很。你要是看到了眼睛都移不开。”
滕珂现在也十一岁了,在这里算是个小大人了,模样、针线、言谈还都不错,就是怎么也改不了小家子气,也不能怪她,她的生母周姨娘就是那么个人,她又一直跟着生母,长成现在的样子已经算不错了。这几个月,滕琰亲自教她和滕玮,觉得给她掰过来不少,没想到遇到了事,还是本性难改。
看了一眼邓钰,还好,邓大小姐跟本没听出来滕珂的话外之音,只是兴致勃勃地思量着怎么能用这根鞭子去骑一回马。
滕琰就同她谈起了马术,邓钰还真的是行家里手,原来这位小姐不喜读书,不会针线,其它什么琴棋书画都一窍不通,但养马、骑马、驯马甚至对马病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她小时随邓郡尉在九原的马场任职多年,后来才调到昌平郡。滕琰立刻收起了敷衍她的心,认真请教了起来,她这次出门,路上没少骑马,才明白以前在家中的院子里练的骑术只是花架子,但那时形势逼人,哪有时间去练习,现在有这么个现成的师傅,交流下来,颇有心得。
“明天琰姐姐就去我们家吧,现在昌平府就我们家里还有几匹马了,我们骑一下不要紧的,要不父亲也让人天天骝一骝。”说到这个,邓钰也不禁黯然。
滕琰也知道,自从出城迎战失败后,战马基本都被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养马需要的成本太高,既然一时出不了城,用不上了,就不能再养了,昌平府贮存的粮草是多,但人也多,为了不留着和人争食,只有杀了。城里的大户人家现在基本也没有养马的了,先是捐出一批,后来都是养不起,就是养得起的也不好意思养,围城的时候,还是别太特别了,一不小心被官府还是饥民盯上都不是好事,现在马就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当时杀了马,滕家也分到了马肉,虽然马肉真的很难吃,但大家还是都吃了个干净,能吃到肉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挑剔的权利呢。
“那时候父亲把我最喜欢的一匹马也让人牵去杀了,我哭了三天。家里做了马肉,我一口没吃。”邓钰回想起她的好马了。
滕琰一眼把滕珂要说的话堵回她的嘴里,要是让她开口,一定会说我们开国公府来的时候带了多少匹好马,都捐了出去有多可惜之类的。自己开口说:“等有了空闲,我去找妹妹一起骑马。”
没多久的时间,父亲就让人来叫滕琰到外面的书房,他和滕珙在那里陪邓郡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邓郡尉身材魁梧,相貌端正,身着红色箭袖绣麒麟武官袍,腰系玉带,勇武之气,夺人心神。滕琰一进门,还来不及行礼,邓郡尉就直视着她的眼睛发问:“侄女儿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滕琰还是按那天对父亲和大哥的说法讲了一下,邓郡尉并没有多疑,留滕琰和他们一起说了会话,问了滕琰不少军旅的问题,看滕琰真的不懂对排兵布阵,才笑着说:“侄女的妙计救了昌平府,本来应好好嘉奖一番,可世子又说,女子不宜传名。我是个老粗,不知如何才好,只好以后昌平发放物品,按军中最高的份例给你们府上一份。可非常时期,没什么好东西,侄女别瞧不上眼。”
邓将军来的时候带了几袋白米、两只猪、两只羊,原来是这个原因。
滕琰盈盈下拜,“要是没有邓郡尉英武不屈,哪有昌平这片净土,我们也早就丧命在犬戎的马蹄下了!如今整个昌平府同舟共济,小女侥幸想到这个主意并不敢居功。邓将军给我们的赏赐好比雪中送炭,正解了家中的困境,我们合家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