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就放了心,却将女儿拉到了屋里,小声问:“我怎么这两日听人说每天女婿一大早就出门买肉买蛋买鱼,还买过桂圆红枣什么的,可是真的?”
宁婉脸上就火辣辣的,却不好否认,“是买过。”
“竟是真的!”娘本来没信,现在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你可挺懂事能干的呀?怎么还让女婿做这些杂事?他可副千户呢!”
宁婉就吱唔着,“有两回我睡迷了,他每天早起惯了,就,就出去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娘卢铁石买了东西回去还给自己做了饭!
“唉!女婿还是官呢,你就把他当成小伙计用!”娘叹了一声气,将做好的果仁糖给她包了一大包,“赶紧回家吧,中午给女婿好好做饭!”
宁婉觉得好没有面子,她一向是要强的人,很少被人挑出不是来,现在就连亲娘都嫌弃自己太懒了。但是,这其中的内情,又哪里能告诉别人呢?
提着糖出门直奔肉铺子买了只羊腿回家,将肉剔下切成小丁,加了几根大葱包烧麦,一面包着一面想,卢铁石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卢铁石呢?他变得太多了,完全与自己梦中的不同,由一块坚冰变成了一个暖炉,但是其实也有没变的地方,比如他依旧每日练功,又比如他虽然夜夜胡闹,每日上城墙巡查毫不松懈…
正想着听到门声,赶紧出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烧麦还没蒸好呢。”又赶紧收住了话,原来不是卢铁石,而是白氏,只得改问:“大姑让你过来有什么事?”
白氏手里挽着个小小的包袱,小声说:“是东家太太找了我们太太,让我到东家小姐,不,少夫人家里来帮忙的。”
宁婉听懂了,原来是娘去找大姑,然后她们就让白氏到自己家来帮忙了。算着时间,大约自己刚离开德聚丰,娘就立即去了万记找大姑,然后两人一起认定自己太懒了,要请一个人帮忙做事,就将白氏派来了。
长辈们还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呢。
白氏见宁婉不语就着急了,“少夫人,就留下我吧,我不要工钱,只要有吃有住就行了。”
宁婉只得安抚她,“你怕什么,我大姑让你来也不是不要你了,她是觉得你人不错才让你过来的。”
“虽然是这样,但现在万记人并不少,我…”
万记初开时大姑家也好大姐家也好,都留了一半人在梨树村继续种田,现在农闲时分两家却全过来帮忙了,而大姑当初留下白氏与其说缺人手,不如说可怜她想帮她一把,因此白氏是愿意过来的。
原本宁婉并没有想给自家添个人,但是现在又一想,白氏人很不错,否则娘和大姑不会都看中了她让她过来,那么留下也好,起码卢铁石再胡闹时家里也不至于没个做饭的。于是就点了点头,“那好,你就留下吧。”但是宁婉可不是第一次雇佣仆妇,因此就又将该说的话都说到了前头,又道:“过两天牙行的毕掌柜来时,我也让他帮你立个契,把工钱什么的都写清楚了。”
白氏感激涕零,她原就极信服昔日的东家小姐,连连点头,“少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干活儿,决不会到处乱传话儿…”说着放下包袱就帮宁婉做饭。
卢铁石回了家里见到白氏就向宁婉挑了一下眉,“这么快就找到了人?”
宁婉就笑了,“我本想给长辈们身边都添个人,不想现在先给自己添了。”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卢铁石听了点头,“这是岳母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对了,也免得平日里太辛苦。”
宁婉就瞥了他一眼,“明明我嫁你之前打理着一个铺子,还时常给几十个人做饭都不辛苦的!”眼下辛苦是因为什么!
卢铁石就得意地笑了,仿佛让宁婉说辛苦是很了不起的事。
但是宁婉发现白氏来了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卢铁石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半点也不毛手毛脚。俗话说“床上夫妻,床下君子”,如果在外人面前不尊重,没面子的还不是自己?
第186章 开朗
牙行的毕掌柜没几天就送了几个人让宁婉选,宁婉挑了两个寻常的仆妇买了下来分别给婆婆和娘,却又凑巧雇到了一个懂得些医理会做药膳的婆子,虽然工钱高了些,但她觉得还是值得的,毕竟婆婆的身体着实需要好好调理,而这些事也不能全靠大夫。
只是送人时,两边都费了不少口舌,娘家是节省惯了不舍得用下人,婆婆则是觉得没有必要,她不想吃什么药膳,也不情愿用心保养身子,但是宁婉与铁石完全都想到了一处,一同再三劝说都办妥了。
自卢家回来,铁石打发了送茶的白氏出去,就笑着将宁婉拉到怀里,“这几日忙得竟忘记将私房钱交给你了。”
宁婉给白氏安排住处时,就没有让她住在最近的偏房或者厢房,而是给她安排到了门厅旁的倒座,那里离正屋最远,毕竟他们不大需要有人总在身边。现在挣也不挣地坐着不动,反正他无人时一定要与自己这样坐卧,怎么也不愿意分开,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而且他的怀里十分舒服又十分暖和,坐上去感觉还不错,此时就哈哈笑了,“告诉我,你有多少私房钱?”
卢铁石就抚她的脸,“什么都想知道?”
宁婉赶紧拍他的手,“不许乱动!”
“以前想摸总不敢摸,那一次还只摸了一下,现在自然要让我随意摸了。”
“真是歪理!”虽说是歪理,但也是道理,宁婉却由着他了,眨了眨眼睛满心好奇地问:“都告诉我吧。”
宁婉的眼睛黑白分明,十分纯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非常可爱,卢铁石忍不住香了一香,才笑着说:“我在多伦当百户的时候弄了些银子,一半用来养我自己的兵马,另一半分给了大家,当然我也得了一份。现在是只把我的钱交给你还是养兵马的钱也交?”
宁婉不意自己只随意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但立即又觉得是应该的,毕竟已经是夫妻了,亲密无间,自己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但是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说:“只把你自己的钱交给我,至于养兵马的银钱就还放在洛冰那里吧。”
“你怎么知道钱放在洛冰那里呢?”
“我当然能猜到,”纵然自己窥得先机,但就算没有那个梦,宁婉也能看出来卢铁石对洛冰是不一样的,“你叫他大哥,对他十分尊重,而且跟随你来虎台县的这些人都是身手极好的兵士,唯有洛冰只是个书生,因此必然是管这些事的。”
“真聪明!”铁石就捏着脸夸她,“无怪洛冰也对你另眼相看呢,一再向我说娶妻就应该娶你这样的。”
宁婉就不知道了,“我有什么好的!”
“洛冰也曾有过妻室,但是他家遭难时抛下了他,”卢铁石就笑着说:“你却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没有遇见怎么能知道呢?”
“我就是知道。”
“还算你有眼光!”宁婉就笑了,她知道自己果然一辈子都不会抛下铁石的,无论有什么事情发生。
卢铁石交给宁婉的私房钱有三百六十几两,“若是嫌少了不够用就告诉我。”
宁婉听他大包大揽地语气就笑,“好像想弄钱是很容易的事似的。”
“果真不难。”
宁婉想到他先前送给自己的貂皮和东珠,就不平起来,“我开铺子很辛苦地才挣到钱,你又不会种地做工经商,挣钱倒容易!”
“原本我在多伦建了许多军屯,用来养兵足够了,但是后来又交了出去。因此只得临时想出些我挣钱的法子,迫不得已而出,不比你细水常流本本分分地做生意。而且我又不喜欢挣钱,只是没法子才不得不弄些钱来维持兵马。”
宁婉其实理解他,“朝廷给的俸禄、饷银都太少了,你要想打胜仗就只能自己养兵马,所以也只能想法子弄钱了。”
“这些道理你也懂得?”
宁婉就笑,又想着虽然现在自己手里有差不多一千两银子,可是总不能坐吃山空,就和铁石商量,“我还想再开个铺子做生意,挣些钱平日花用。”
“我能养得起你,不过你要是喜欢就做吧。”
宁婉当然要做的,如今再开铺子可比当初从三家村里走出来时容易得多了,而且她也懂得几样挣钱的生意,但总要细细挑选再决定,过了年再办来得及,就不再与铁石商量,他从不关切这些的,就笑着问:“已经进腊月了,不知你什么时候有假?我备好东西回去看婆婆。”
“其实这几日我已经无事了,再修城墙总要开春之后,而年节时守城吴千户根本没排我,但我还是想把城墙要修缮之处全部查实,因此还要再用些时间,不如我们等腊月二十三再回去。”
铁石对修城墙的用心是从来没有改的,宁婉自然点头,“都听你的。”既然闲来无事,就问起心里最为疑惑的事情,“你怎么会做好多样粥呢?”
自成亲起,卢铁石先后给她做了皮蛋瘦肉粥、百合南瓜粥、红豆紫米粥、桂圆红枣粥、鱼片等等好多样米粥,样样都十分可口,但也让宁婉惊讶不已。
就比如皮蛋瘦肉粥吧,皮蛋本就是南边之物,这种粥更是打南边传过来的,先前宁婉从没有听过,后来还是到了赵家请了一个自南边来的厨师做了几次才知道。卢铁石是辽东人,父母的祖籍在山东,他们家里断不能做皮蛋瘦肉粥的。
如今卢铁石做的皮蛋瘦肉粥比南边来的厨师都要地道,难不成是在安平卫指挥佥事府中学的?周夫人家世不凡,家里雇些名厨师倒是可能,只是卢铁石怎么能在那边学了做粥?因此宁婉怎么也想不通。
不想卢铁石却说:“是洛冰教我的。”
“洛冰真的会做饭菜?”宁婉虽然听娘说过,也亲耳自洛冰那里验证,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
“洛冰的祖父出身江南有名的世家,家里不知富贵了多少代,听说他老人家虽然有功名但却不肯进官场,在家乡修了一座园子,名字就叫闲园,里面山水亭台都是极美的,时常请了有名的文人雅客们一起吟诗品茗,又最喜美食,每闻何处有精美馔肴,必想尽方法一尝为快,还将这些美食的做法写下,后来出了一本书名叫《闲园小记》。”
“无怪他说跟着祖父学了厨艺呢!”
卢铁石就笑了,“但其实洛冰来辽东前从没有进过厨房,只是耳濡目染知道了许多做饭菜的法子,所以他有时会做出精妙绝伦的美味,有时侯做的东西简直不能吃!”
宁婉想想也觉得挺可笑的,“我读书认字后也发现,看书自然是极有用的,但有时只按书上的做也不成。”
“就是这个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卢铁石又说:“我初到多伦时,第一次轮到我做饭,我当时就傻了,还是洛冰帮的我。后来在战场上,我就一直护着他,就这样,旗里十个人都成了生死兄弟,但是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他是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只是生逢不幸、命运坎坷,也不知将来还会不会有机会一飞冲天…”
会的!宁婉正要婉转将洛冰将来会重回京城步步高升的事情说出来,却听卢铁石又说:“锥立于囊中,必脱颖而出!我想洛冰终究还是会有机会!”
宁婉佩服地看着他,不愧是了不起的人,他竟有如此的目光!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洛冰他们搬到了哪里?”
还记得自己的梦中,卢铁石虽然将郭小燕安顿在他的房舍中,但却只将房舍的一半隔出来给她,而他自己与洛冰等人则住在另一半或者军中,也就是说洛冰和他的那一干同袍们并没有搬出这里,但是自己嫁过来时,他们却住到了外面。
“我们把隔壁的房舍租了下来,这样既各自分开又往来方便,”卢铁石说:“你有什么事只管让他们去做。”
“那你是不是也会搬过去与他们一起住啊?”
“我为什么要搬过去?”卢铁石奇怪地问:“我成亲了,自然应该住在自己的家里!”
原来卢铁石可不是这样的呀!但是,宁婉也觉得正是这个道理,就笑着说:“你告诉你的那些兄弟们,若是有什么缝补浆洗的活儿也只管拿过来,不要客气。”
“不必理他们,大家在多伦时也不是没缝过衣裳!”
“那你缝过吗?”
“当然也缝过!”
宁婉就哈哈笑了起来,“你给我讲讲多伦的事吧。”
只夫妻二人在一处十分地轻松自在,宁婉才知道原来卢铁石在多伦的日子虽然充满了危险和艰辛,但其实果真也有许多快乐的事,而他经历的越多,反而更加开朗乐观,珍惜现在得到的一切。
“所以你经常就会笑,而且还笑得那样让人从心里都暖起来。”
“是啊,我小时候性子有些沉郁,不大爱说话,可是从军后慢慢明白了,人生中虽然有许多艰难,但还有更多的开心事,性子慢慢开朗了,特别是见到你后,更是不由自主地就喜欢笑了。”
第187章 后悔
毕竟是成亲后的第一个新年,宁婉颇费了些心思给自家、娘家和婆婆等几处准备节礼。正忙着时喜姐过来了,“我婆婆打算在腊月十八请虎台县里几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到我家里玩一天,让我来邀请你呢。”
宁婉就笑,“年前大家都忙着,尤其是你婆婆哪里有空?竟还要请客。”
喜姐就说:“我婆婆说你如今是副千户夫人了,我们两家又是实在的亲戚,因此我们家应该在年前请一次客,帮你结识一下县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女眷,免得正月里见面拜年大家见了面却叫不出名字。”
赵太太就是这样一个周到的人,这样的小事都替自己想到了,当然她表面说是关照自己但骨子里还是为了赵家着想。宁婉就想起当年赵太太明明看不起小周夫人,但还是请了她到家里去,因为她一向用心与虎台县所有大户人家都保持着极亲密的关系。何况喜姐儿又说:“我婆婆还说,她这次请客其实也是为了我好,你在虎台县里有面子,我也跟着借光呢!”
宁婉自然愿意亲人们能借到自己的光,就笑着问:“那你婆婆一定让你管这次办宴了吧?”
“我婆婆是说过,可是我没有答应,还是推给了大嫂。”
“你怎么能不答应呢?”这样好的机会,多难得呀!喜姐儿只要能利用好这样的机会,很容易就参与到赵家的家事中。赵国茂是不成了,喜姐儿再不参与到家事中,赵国藩一房会借着管家占却很多便宜,甚至将赵家的家产一点点地占去。宁婉就替喜姐儿着急,“等回去后你赶紧与赵太太说,既然是请你的亲戚,由你来张罗更好!”
“我可不成,”喜姐儿一个劲儿地摇头,“办一次宴可不是简单的,又要张罗饭菜茶点,又要张罗戏班子,又要张罗座次,还有许许多多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哪里出一点错可就丢人了。”
“就算是你婆婆亲自管着,也未必不出错,有一点小错又算什么?只要赶紧想法子补上就好了。”宁婉就劝,“再者,你大嫂的本事还未必比得了你呢!”
“可是出了错也是她的呀!”
宁婉突然想起了还是几年前自己曾劝喜姐儿一起做些小生意,就被她推三阻四地反对掉了,现在其实还是一样的,她未必是不能干,但就是胆小,又怕承担一点责任。
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宁婉一下子没了心情再劝喜姐儿了,就说:“我一定去的,到时候我们姐妹在一处。你穿什么衣裳?”
“今年的新衣裳还有好几件没穿过呢,随便拿一件就行了。”
“毕竟是你们家宴客,怎么能随便?我们姐妹穿成一式的衣裳或者裙子,只颜色不同,让人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亲戚。”她们如此打扮了,别人一见就会知道表姐妹关系很好,而自己果然也会尽力帮喜姐儿的。
喜姐儿就说:“前些时候瑞泓丰给我们家送了新衣料,我做了一件彰绒袄子,再配条白挑线裙子吧。”
宁婉的陪嫁里也有一件大红彰绒袄子,因此就笑问:“这倒巧了,我也有一件,是五福流云样式的,你的是什么花样?”
“我没大在意,”喜姐儿想了又想,“大约是八宝的吧。”
宁婉想想,“这两天我赶紧再做条白挑线裙子,只是白裙子未免太素了,我们都在裙角绣些花——我说就绣小袄上的花样,你绣了八宝的,我绣五福流云的,这样穿是不是很俏?”
“那样也好,我回去让丫头们绣。”
宁婉终于觉出异样,喜姐儿的精气神儿不对!再瞧瞧她人比过去瘦了,头上身上虽然穿戴的东西不差,但很显然没有用太多的心思:一整套赤金头面,加一身红缎子衣裙,看着颇有些呆板,一定是为了图省事随意穿的。
还是在自己出嫁前大姑就说她后悔嫁到赵家了,只是不肯说出来,每日里都不大快活,当时自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后来又因为忙着备嫁也就淡忘了。等到嫁了人,自己就整日沉醉在幸福的小日子里更是几乎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了,一时之间颇有些内疚,就劝,“丫头们固然也会做,但哪里有自己用心绣的好看?表姐又没有旁的事,何必不自己弄呢?”
“不过是件衣裳,好一点差一点又有什么意思?”
“人生在世不就是这样吗?平时也不过就是吃饭穿衣这些日常,虽然日复一日的,但我们自然要想办法吃得好些,穿得美些,只要打心眼儿里高兴,做起事也觉得轻松快乐呢!”
喜姐无奈地一笑,“我就是打不起精神。”
宁婉就问:“表姐,你真的后悔了吗?”
喜姐儿在亲娘面前一直咬着牙没有承认,但是今天对着表妹终是不想瞒了,“嗯,我真后悔了。”
“当初你一再劝我要仔细想一想,将来不要后悔。可是那时我就像鬼迷了心窍一般一定要嫁,总觉得就算嫁给了一个傻子,但是到了赵家吃好的穿好的,万事都有下人服侍,就像神仙一般的日子哪里能后悔。”
“但是,如今我吃的好穿的好了,却猛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可能还不如我娘、大表姐她们每天开包子铺挣开心的呢,就是吃的差些穿的差些,每日里辛苦些也不要紧呀…”
喜姐儿说着竟号啕大哭起来,“特别是我看到你成了亲之后每日里笑意掩也掩不住,更觉得自己太傻了,我现在活着有什么意思,与死人只差一口气了!”
若是先前,宁婉未必会有多同情喜姐儿,大姑告诉她喜姐后悔时,她固然是因为太忙而无暇顾及,但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并没有觉得喜姐儿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宁婉自己是经历过的,赵家虽然官职不高,但家底之厚在虎台县里绝对会排在前几位,因此就是赵家的小丫头日常生活也不差,更不必说主人了。不再愁温饱之后,她也就有了机会学许多东西,琢磨好吃的、做好看的衣裳、识字读书、品酒品茶、观月赏花、管事管家,如此种种,每每令她觉得其乐无穷。
是以,宁婉从来没觉得空虚无趣,她对赵家心存感激,掌了家之后果然是用尽心力将赵家打理得蒸蒸日上,当虎台县面临夷人南下时,她也没有抛下赵家自己逃生。
纵然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宁婉没有再选梦中的那条路,但是她亦没有就此恨上赵太太,或者恨上赵家,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了。无论如何宁婉都会承认,自己在赵家的日子过得不错!
所以宁婉并不大理解喜姐的难过后悔。
当然这些都是她成亲前的想法,经历了真正的嫁人之后宁婉明白了,原来成亲竟然是这样开心快乐的事,幸福到她从来想象不到的程度。
她甚至很难将自己的喜悦说明白,说起来俩人并没有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每日三餐、日常起居都很平常。
就算在外人看来,论官职铁石虽然是从五品的副千户,但却非朝中更重视的文官,而且在辽东兵将多如牛毛的边地更是算不了什么;论家财卢家的财富与铁石无关,就是他曾想方设法赚了些钱也大半要用来养兵养马;而自己更是平常,农家姑娘,家里只开了一间铺子,有几个小作坊,更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可是,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只要铁石一回家他们俩人就腻在一起,自己做饭时他就帮着烧火,自己无论做了什么他都说好吃,而且宁婉也知道了其实铁石只会做粥,刚成亲时就已经把所有的本事都显露出来了,现在就连打下手也做得勉强,但是他乐此不疲,十分用心,现在就连包子也能包出来了,竟把自己瞧得发怔。
饭做好了一处吃,他总喜欢喂自己,又闹着让自己喂他,吃过了自己去洗碗他一定跟随着,白氏想过来帮忙就不好意思进厨房了,只好到自己面前悄悄说把活计留给她。
至于闲时在一处说话,谈到什么都十分有趣儿,有时夜里还要聊上大半夜,自己只怕他太累了就装做困了才不得不停下的。
还有不能启齿的夫妻之事,无怪古时的圣人都要说“食色,性也。”这种本性里就有的东西一但尝试过了根本就舍不下,就像吃饭一般重要——不,比吃饭还要重要,有一次白氏出门,铁石和自己就连午饭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