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半天没有再“还有”出一条来,卢铁石就点了点头说:“都行,我挣的军职一定给你儿子,钱也归你管,至于名声,我要是听了有人敢乱说什么!”他的大手用力一攥,意思十分明显,让宁婉都不由得替那莫须有的人担心起来,“还有什么你想起来再慢慢告诉我,我都答应。”说着又碟子里拿了一块糖塞进宁婉嘴里,凤眼略一挑,露出一个十足地笑意,还有那口白白的牙,“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我回去告诉我娘请了媒人来提亲。”
宁婉嘴里被塞了一块糖就坐在原地看着卢铁石就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
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说了什么?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宁婉将糖咽了下去,等到她想来追出去时卢铁石早已经没了踪影。也是,他那样高的个子,那样长的腿,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啊!在宁婉梦里,卢铁石不同于别人,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梦境最后他逼到自己面前的那张脸现在还让宁婉一想到就心慌不已,即便她想躲开,但是还是景仰他,尊敬他,把他奉为高高在上的神明,他是救了整个县城的英雄啊!
因此宁婉再不可能像对胡敦儒、小王掌柜等人一般直接了当地拒绝,哪怕她追了上去,恐怕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但是,自己如何是好呢?
不待宁婉再纠结,铺子门前突然来了一大群的人,小伙计跑了进来,“东家小姐,耍猴的到德聚丰门前来了,赶紧出来看呀!”说着又跑到了后院喊人。
耍猴的白胡子老头果然出现在自家门前,手中拿着一根小棍子,轻轻一挥,三只也如人一般穿衣戴帽的小猴也如人一般直着身子走了上来,人模人样的,那憨憨的神态,立即就将所有人都逗得笑了。但知道实情的宁婉已经发现这个白胡子老头儿与先前的那个有点不一样,个子不一样高,而且神情也不一样,过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几个猴身上了,并没有注意吧。
这时家里所有人还有伙计们都走了出来,石头就指手划脚地笑着说:“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这几个猴子可厉害了,它们还会走索、钻火圈、翻筋斗呢!你们快看!”
于氏正笑着看热闹,一眼瞧见只女儿一人还在铺子里,就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这里看得最清楚!”
那耍猴的老头就向小猴子们说:“大家过来东家小姐行礼!”小猴子们就似听懂了他的话一般立即在宁婉面前站住拱手作揖,还吱吱地叫着,饶是宁婉满腹心事,也不免被几个猴子逗得展颜一笑,至于别人,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接着小猴子果然就又是翻筋斗又是走索的,小伙计就笑道:“东家小姐,是卢副千户给耍猴的钱让他过来耍猴给小姐看的。”
于氏就说:“卢少爷还真是客气,我们其实都看过了。”
唯有宁婉明白,正是刚刚自己说要看耍猴的,卢铁石才特别叫来给自己看。可是,“卢副千户身上有钱吗?”
在宁婉的印象里,卢铁石从来不会做如看热闹、说闲话、买东西等等的事儿,他整日在军营习武打仗也不需要,所以他身上除了武器是什么也不带的,因此她第一反应就是他身上恐怕应该没有钱,因为钱对他没用。
小伙计瞧瞧她,不免有些奇怪,“当然有了,我看他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钱给耍猴的。”不用说副千户了,就是他身上还会带着十几个钱呢。
原来卢铁石还有荷包,再想到他刚刚的话,宁婉将嘴扁了扁,“铁石将军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于氏就在幺女身边,因此不禁问:“那他应该怎么样?”
宁婉也不知道,而且她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向爹娘说卢铁石提亲的事,思忖再三她吃过晚饭还是回了自己屋子,今晚先想一想,有了法子明天与爹娘说。
左思右想之后,宁婉越发觉得事情并不好办,毕竟她不愿意直接拒绝,只有让卢铁石自己改主意。但是自觉得十分懂得卢铁石的她更是明白这样几乎不可能,卢铁石是一个特别坚定的人,他下了决心恐怕没有人能改得了。
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头绪,宁婉就吹了油灯躺下,然后她竟然睡着了!睡得很香很香,第二天竟然起得还稍晚些。
遇了这样大的事,竟然还睡得这样香,宁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没心没肺的人了?梳了头到正屋去,正迎面遇到大姑,不好意思地问:“面食可蒸好了?”
大姑就说:“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做好了,正要出去卖呢。”
进了门娘在屋里,见她也说:“你还小,困了就多睡会儿。你大姑她们的面食自然有我帮忙。”
宁婉应了一声,一时吃过了早饭,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娘两个,本是最好的时机,可她话到口边还是没有说出来。正在犹豫之间,就听门外传来喜庆的唢呐之声,娘就笑道:“也不知哪家有喜事,我们到门前看看去!”
会不会就是卢铁石呢?宁婉心里不由得一动。
不可能这样凑巧的,他昨日才来说过。
可宁婉被娘拉着出了门,一眼就见虎台县里的谢媒婆正带着一群兵士抬着十几个成对的箱子走了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于氏正在一旁叹着,“瞧,这户人家下聘多体面!锣鼓唢呐一样不少,场面先就好看;箱子全是一水红漆的,男方家是用了心的;抬嫁妆的人穿的都是一色的新衣,女家看了就高兴;你再看最前面抬箱子的木杠,看出来没有?那么粗的木杠都有点弯了,里面一定装的是很多钱!”她一样样地点评着,最后羡慕地说:“也不知道会是哪个有福气的姑娘!”
宁婉瞧着谢媒婆越走越近,下意识地抓住了娘的胳膊,“娘,恐怕是到咱家来的。”
第166章 是谁
于氏看热闹正看得有趣,突然听到送聘的是到自家的,未免一时不能明白,诧异地问:“到咱家?是谁?”
宁婉就艰难地说:“是这样的,卢副千户…”
“原来是他!”于氏怔还是又怔了一下的,但是她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还在很久以前她就看出卢二少爷对自家幺女不同一般,而婉儿不管是谁说亲都不愿意,多好的男子也不愿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早与你说好的?”
问了之后也不等宁婉回答,她就推了一把小儿子,“赶紧叫你爹出来,卢副千户到我们家来下聘了!”又转身将宁婉推回家,“你回屋里去,女子这时候不好露面的!”
“可是…”
“不用可是,娘已经嫁了两个女儿了,什么都懂!”
宁婉就被什么都懂的娘一把推进了屋子,然后听着自家门前鞭炮响得震耳欲聋,又有人们的说笑声,她几番要出去,可又没有。若是别人,宁婉早一步跳出去指着鼻子把人骂走了,可是对卢铁石,她做不出。
听到夷人南下,许千户一听了消息就带着千户所的兵打着支援安平卫的旗号走了,满城人都吓得呆了,当时的自己看着病倒了的赵太太、什么也不懂的丈夫、还有赵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茫然无措而又恐惧万分。南下,一家子人怎么走?这么多人实在累赘,若是都带着恐怕还没走出几里就会被夷人的快马追上,当然她更做不出扔下大家自己逃走的事!但留下,更只有死路一条,特别是自己还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哪里会有好结果?
就在她将一把锋利的剪子放到怀中,想着不成的时候就刺到心窝里时,就听外面人们的欢呼声传了进来,“瘸子将军来了!瘸子将军来了!”她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知道虎台镇安全了,自己也安全了。那种由衷的喜悦,宁婉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样的人,不管怎么样宁婉都无法拒绝,更不用说在众人面前让他没脸了。宁婉一向认为卢铁石不适合成亲,她一直也想告诉卢铁石,他应该一辈子留在军营里,每日习武、练兵、保护边城,做这些他最喜欢的事,而不必被他一向讨厌的俗事缠身。
先前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但自卢铁石自多伦回了虎台县,他们早一点点地熟悉起来,可宁婉还是没有说出口——并非没有机会,而是她觉得眼下的卢铁石似乎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过去的卢铁石冷酷坚忍,就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大冰山一样,现在的他见了自己说上几句话就会笑了,笑起来就像,就像什么呢?宁婉想了又想,觉得好像阳光一样,那样明亮那样温暖,一直照到自已的心窝里。
可是,明明卢铁石还是卢铁石呀!他还是与过去一样,几年间从一个小兵成了百户、副千户,立下赫赫战功,然后被调回虎台县,就连他现在一力要修缮城墙也与过去一样呢。就在宁婉思绪纷纷,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时候,“吱”地一声门开了,大姐走了进来,抿嘴笑了,“娘让我陪陪你,怕你一个人没意思。”
宁婉一直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根本坐不下,现在停在大姐面前,求救般地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就连从来十分温和不肯与人抢话的大姐也拦住了她,“我知道你一定是臊了,才没向家里人说出来,让大家措手不及。不要紧的,爹娘都高兴着呢。”又笑她,“现在知道羞了,昨天卢副千户过来提的亲吧,我瞧他在铺子里和你说话,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说的是亲事,亏你装得没事儿人似的。”
宁婉无奈地坐下,她已经什么也不用再说了,难不成她要让所有的人都失望?而且,她虽然没有点头,却也非不情愿,就如她昨晚还能安睡,正是一个原因,她对卢铁石满满地都是信任和依赖,却从没有担心和疑虑。
宁贤一向是个体贴的人,此时就笑着拉了妹妹坐在身旁,与她说着家常,“卢副千户那么了不起的一个人,竟没有一个好爹,连他的亲事也不管,让儿子自己出面说亲,唉!竟还是什么四品官呢!他娘也是可怜,遇了个这样的丈夫,被扔在了老宅,身子又不好,儿子的亲事也不能过来张罗。而卢副千户毕竟一向在军中,恐怕也不大懂得婚嫁之事,如今他就是有些不大合寻常礼节之处你也不要计较…”
卢铁石哪里是讲究寻常礼节的人呢?对于世人的繁文缛节他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宁婉觉得他除了对他的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真心关照外,对外人都视若无物,所以更不用提与大家讲究礼节往来了。但是,卢铁石毕竟是边城的骄傲,保护大家的英雄,宁婉一向觉得不必用那些约束世人的规矩来约束他。
因此她就赶紧解释,“卢指挥佥事对二儿子根本不放在心上,吴夫人有心却无力,如今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请了媒婆,大张旗鼓地送了聘礼,就不算失礼。
“哈哈,”宁贤就笑了,“还没嫁呢就开始帮着了。”
宁婉就闭了嘴拿本书看,听大姐出出入入地两边跑着,又絮絮地告诉她外面的事,就道:“中午家里必然要摆酒的,大姐还不赶紧给娘帮忙?”
“到底是惦记,连酒席的事也想到了前头。”大姐笑说着走了。
就这样宁婉订了亲,正是六月二十六,十分吉利的日子,大家也都说事事顺利极了。
如此的一件大事儿,可她心里始终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两天不似真的,仿佛做梦一般,甚至还没有她曾经的梦清晰。
眼下还有些迷糊的宁婉被娘拉到正屋的炕上坐下,看着卢家的聘礼一样样地从箱子里拿出来,又听娘在一旁解释,“一对龙凤梳子,结发相随;两把尺子,百子千孙,源远流长;一双绣花鞋,长相厮守,白头偕老;一对铜镜,圆满无缺;两个都斗,日后家境富裕、丰衣足食…”
在经历过富贵的宁婉看来,卢家聘礼的物件离贵重还差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样样都十分精美,大姑是娶过两个儿媳的,不禁叹道:“吴夫人整日病歪歪的,不想心里也有数,早早为儿子准备下这许多的东西。”很显然聘礼里的物件都非临时买的,这些精挑细先的东西就是有钱也决非临时能凑上,应该是平日里一点点攒起来的,有的物件看起来已经放了许久了。
娘就点头说:“先前总觉得吴夫人心狠,如今看来她其实也是极爱儿子的。就是平日万事不理,也悄悄给儿子攒了这许多聘礼,没少费心思。”
大姑就笑,“这两年我看你也给婉儿攒了些嫁妆,如今也到了用上的时候。”
宁婉倒不知道,就瞧着娘,于氏摇头笑着说:“也没有太多,但是手里既然宽松些了,看到好的总要买回来的。”说着又看聘礼。
除了那些充满了吉祥意味儿的小东西,还有绸缎、布匹、金银首饰等等,又有几箱子铜钱,一共一百六十贯,也合吴夫人能拿出来的数目。在此之外钱箱子上面又有十个五十两的元宝,皆是足两的细丝纹银,每个上面拦腰都系了根红丝带,还打着十分好看整齐的花结。
于氏对幺女的亲事十分满意,因此看什么都是好的,“吴夫人果真细心,这一百六贯钱都是全新的,又用了红绳着着,看着就喜庆!尤其是这十个大元宝,上面的花结打得真好看呢!”
这银子应该是卢铁石听了自己的要求才特别添上的,吴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呢。是以这整齐好看的花结,肯定不是吴夫人结的。
难道是卢铁石自己结的?
宁婉立即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得哆嗦了一下,卢铁石会做这样的事?当然不可能了!他应该会把这样的事当成极其无聊的俗事小事吧,根本不屑一顾。
可是,她还是觉得有可能就是卢铁石,不知为什么,宁婉与他接触越多,越觉得他他固然还是十分勇猛,还是功成名就,但浑身上下却少了些冷漠,多了点温情,说不准还真会静下心来用红丝线在银锭上面打了花结再放到箱子里呢。
而且,宁婉完全相信,卢铁石一定能打出这样好看的花结,毕竟他的一笔字那样的秀丽整齐,自己根本写不出。
娘哪里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只笑道:“我还没见过谁家聘礼中又送些钱又送银子的呢,铜钱上堆着元宝,倒是看起来十分气派。”将各色聘礼都瞧了个遍,于氏就又盘算,“我们家也打几只一样的箱子,也漆了红色,等送嫁时与这些箱子一起抬出去一定体面极了!”
大姑十分赞同,“这两年我跟着婉儿竟也挣了不少钱,到时候我给婉儿添一对箱子做陪嫁!”
大姐就说:“我跟大姑一样。”
宁婉见大家一直议论着自己成亲的事,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就转了话头问:“大姑,你和大姐商量要开小吃店的事怎么样了?大姑父、大姐夫还有家里人可愿意?”
第167章 捧场
自德聚丰搬到了虎台县里,大姑和大姐就一直在铺子里做些面食生意,竟十分红火,于是她们最初的担忧和胆怯早已经不见了,近日一直商量着要在外面买一处房舍开个小吃店,把生意做大些。
宁婉一向是赞成的,许久前就是她劝大姑和大姐卖面食的,本钱小,回钱快,她们两人做面食的手艺又好,挣钱还不是一定的!如今大姑和大姐尝到了甜头,干劲越发地足了,而且她们也已经认识到了,借着德聚丰的铺子做生意固然能省很多事儿,但其实又反限制了生意不能做大。如果一直靠着德聚丰,她们便只能卖些做成的馒头包子之类的,哪里有自己开一处小吃店有前景?
只是宁婉虽然与大姑和大姐都好,但却不能主动劝她们离开德聚丰,这种事总要她们自己想通了才好。是以,一两个月前大姑和大姐终于有了出去开小吃店的主意,她赞同之余又劝她们一定要与家里人商量好,毕竟要开小吃店需要把先前挣的钱都拿出来做本钱,而且也不是只她们两个女人就能撑起来的。
“你大姑夫、大姐夫不但都同意了,而且他们也要搬到虎台县里帮忙一起打点生意呢!我们家的老大一家还有贤儿的公婆、太公太婆还留在梨树村里,守着家和地。”大姑笑着说:“我本也要告诉你,看你这两天也没心思听这些。”
于氏也笑,“以后大家都在虎台县里住着,有什么事就方便多了。”
宁婉就又问:“那房舍可看好了?”
“还是前几天你陪我们去看那处,我想着倒也可以,虽然略偏了点,但是房价不高,院子又大,正能摆下几张桌子。”
其实宁婉倒没看上那房子,她自己买铺子一向要挑最好的地段,从不怕贵,因为这钱不是白白花的,贵总有贵的道理,德聚丰眼下生意红火就少不了与占据县城里极好的地段有关。但是她又想了想,大姑和大姐初做生意谨慎些也平常,而且她们的小生意又是主要面对县城里的兵士和住户的,地段略差些也不十分要紧。而且据她所知,虎台县的房价一直在涨,所以她们先买那处也好,将来有了钱再换,不管怎么样也亏不了。
“也好,那就买下来吧,虎台县的房子是不愁卖的,再多等些时候也许被旁人买了呢。”宁婉说着又笑道:“大姑,不足的钱我帮你补上。”
大姑果然也是因为银钱有些不够才舍不得买好房舍的,现在就笑道:“也好,等我挣了钱还你,也一样给你算利息。”
“我不要利息,大姑到时候给我算投股儿吧。”
“那也行,到时候我给你分成!”
一家人既要相互帮忙,也要把帐算在明处,这样亲戚之间不会生出龌龊,才能越发亲近,大家心里也都畅快。
既然房舍本钱都有了,大姑、大姐还有宁家三家合伙儿出本钱的小吃铺子很快就开业了。
铺面在小巷子里,院门上挂了招牌“万记包子”,延续了先前在德聚丰的习惯,每日三餐时在院门前设了摊子卖馒头、包子等,想买了家去的拿着便走了,但若是没家没业的就可以进到院子里坐下慢慢吃。
院子里搭了一圈棚子,下面摆着整齐的桌椅,且又有早上新磨的豆浆、现熬的米粥、几样小菜和蛋花汤。
到了中午晚上,还要添两样拌菜两样炖菜,几个钱就能买一份,正配与面食一起吃,若是再加些钱还可以放几块肉,算得上十分不错的饭食了。大姑的意思是先试试这几样简单的菜,如果生意还不错过些时候再添炒菜,当然也要买些酒来卖,毕竟虎台县里兵士多,晚上无事时成群结伙儿地吃酒很是平常。
半个月下来,万记包子铺的生意还真不错!虽然位置稍微偏了些,但是东西好吃、饭菜量大、价儿也十分便宜,因此寻常百姓也不怕多走几步路。又有些人家拿了盆碗儿去买菜买面食,回到家里连火都不必升,直接吃就好了。
因此大姑家就招了伙计。
宁婉这些时候不好出门,还是在家里听娘说的,就笑道:“我先前就说要招个伙计帮忙,大姑就是不肯,现在怎样,还是我说的对吧。”
“你大姑不也是刚做生意怕赔了,想着能省几个就多省几个?”娘倒是十分理解大姑姐,她们都是从乡村里出来的,过节俭日子习惯了,宁肯自己挨累受苦也不舍得多花钱的,却又问女儿,“你猜,你大姑雇的伙计是谁?”
娘既然这样问了,就应该是自己认识的,可是宁婉把在虎台县里认得的人想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能是谁,只得笑道:“娘怎么还和我打起哑迷了?赶紧告诉我吧。”
“是白氏,”见女儿还没有想到,于氏就又提醒她,“先前孙固的媳妇。”
孙固娶的媳妇果然姓白,但是,“她怎么出来做事了?”
“嗐!说来话长!”于氏就将刚听的事儿讲给女儿,“你大姑那里虽然忙,但原本还没想雇伙计的,可是前天白氏不知怎么找上门来了,哭哭啼啼地求你大姑收留她。你大姑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说了白氏几句就让她留在万记做伙计了。”
白氏一个年轻媳妇出来做伙计,一定是有原因的,宁婉就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氏被孙家休了!”
“一定又是孙固娘挑唆的!”宁婉不必别人告诉她,早就猜到了。孙固其实人不坏,但就是没主意,而他娘看起来十分柔弱,整日缠着儿子,而且小心思极多,偏孙固又最信他娘的话。
从还在马驿镇上做伙计时,孙固就偷偷地利用收菜的机会回家,又将铺子里的包子带给他娘,当时宁婉还觉得孝顺的人总是不错的,因此许了孙固娘到铺子里住。最初还好,只当寡母守着独子,过份关爱些,但是日子久了,便能看出来,孙固娘对孙固也未免太粘了,眼见着快二十岁的儿子,还当小孩子一样一时也分不开。及至孙固娶亲后,孙固娘对媳妇着实苛刻,娘和大姑看不过眼曾说了几句。不想孙固娘因此对东家更加不满,后来终于收了刘五郎的礼来让孙固给刘五郎的次货放水。
其实宁婉当初赶走孙固时是留了情面的,只扣了他半个月的工钱了事,却没有将事情揭开,因此他又能在别家铺子里做伙计。原也想着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毕竟他是古太太的侄子,与胡敦儒有转折亲,总不好太过,现不想孙固竟将白氏休了!
娘也叹道:“你说的不错,孙固娘一向看不上媳妇,先前在我们家时就常叫儿子到她屋里住,不许与白氏在一处。如今白氏嫁过来有一年多了,还没有身孕,她就撺掇儿子以无子之故休了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