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婆婆也不说儿媳妇不对,毕竟儿媳妇嫁过来后对自已娘家亲戚的好她一直看在眼里的,现在被伤了心也是人之常情。再则儿子和媳妇都说过,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怎么也不能再糊涂地帮着外人说话。
更何况如今家里来往的人多了,与外面的人比起来,越发显得吴家人不知礼数。
路家赵家自不必说,人家都是官宦之家,就是来个仆人也行事儿周全,别人都比不了的;但铁石手下不少将士的家眷其实也是农家或者军户出身,也都礼数不差;最现成的例子就是儿媳妇的娘家,自打儿媳妇有了身子,宁家人便时不时地过来,送东送西,问寒问暖,真真地关切得不成,这才是给嫁出去的姑奶奶撑面子呢!
吴老夫人心里感慨,背着儿媳妇与吴婶说了几句心里话,“要是我有这样的娘家,也未必会出那些事儿。”
吴婶那日几乎将事情对铁石说了,却被老夫人拦住了,如今听吴老夫人嘀咕,反过来又安慰她,“宁亲家亲家母可是夫人的亲爹娘,且那两人把女儿当成眼珠子一般地疼,老夫人倒也不必去比。”
“可不是?”老夫人怅然道:“儿媳妇还没生,就送了三十只鸡,让毕婆子一天杀一只熬汤,这几个月每个月不来上两三次,每次大包小包地送。”
“便是如此,家家也都有难唱的曲。”吴婶就说:“夫人的二姐可是一次都没过来,也没送过一样东西。”
吴老夫人是受过苦的,因此每遇了别人不好之处便格外宽容,便叮嘱道:“婉儿不提,我们也别提。”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在老夫人面前说一句而已。”吴婶就又说:“我还要劝老夫人呢,如今夫人整治那起子起坏心的人,老夫人可不要管。”
“我也知道,怎么也不能让外人离间我们婆媳母子。”
两人便相视一笑。毕竟在一个院子里住了几十年了,只一两句话就什么都明白了。
经了宁婉几次的调教,吴家的亲戚们非但没有不满,反而还继续上门,且比过去殷勤周全多了,来的时候手里或是提着些家里做的豆包,或是带一副自己绣的鞋面;神态也比过去恭敬了,再不一进门就大刺刺地当自己是亲戚长辈的;便是说起话也也知道捧着卢夫老少两位夫人,再不敢随意出什么主意乱掺和卢家的事了。
如此这般,相处倒比过去好些。
但是想要有过去的情分,是怎么也不可能了。
这天吴三婶过来说话,“花儿说亲的那家愿意早些成亲,媒人三四次上门催,我想着迟早也是嫁,还不如就答应了,好日子就定在腊月二十,特别来禀告老夫人和夫人。”
“这是好事儿。”吴老夫人点了点头,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花儿家里才闹了一场别扭,现在她嫁出去倒省了心,拿了钥匙递给吴婶,“开箱子拿,…拿两块尺头给花儿。”
儿媳妇早向自己说好了,对吴家的人情往来要变一变,过去给十两银子的要改成一两;一匹缎子的就改成一块尺头;送二斤肉的就改一包点心…诸如此类,免得升米恩斗米仇的。
宁婉向婆婆轻轻点了点头,就笑着说:“刚好我前儿个买了几斤棉花,如今分出二斤给花儿,做两件缎袄。”说着让白氏回房里去称了二斤棉花拿来。
一两个月前还要送去服侍铁石,现在就要成亲了,谁知这亲事是先前就订的还是后来才订的?若是先前就订了亲更是可恨,把铁石当成什么了!
几个亲戚就看那尺头棉花,又笑着说:“都是好东西,做了缎袄穿多体面!”
不必说金银饰品,竟然连一套衣裙都没有,三婶娘失望至极,却不敢说别的,勉强笑着说:“真是谢谢老夫人!夫人了。”
“谢什么,都是亲戚,我们给花儿妹妹添些嫁妆还不是应该的!”宁婉笑着,心里却道:“想我送金钗银钗?再不能了!”
人就是这样,先前卢家大方,大家越是觉得不知足,还想要更多,稍不如意就不满。现在卢家手紧了,大家还不敢说什么。三婶娘就再三道了谢,正要告辞,外面却来了人,正是德聚丰的伙计。
宁家人时常过来,但毕竟也不好走得太勤,就三天两头打发伙计送东西,铺子里的山珍、各色果品、又有宁太太自己做的吃食,或者给女儿外孙女儿买些精巧的小玩意。非但卢家老宅里的人都看惯了,就是亲戚们也都知道。
大伯娘等人就赶着出门,“既然亲家打发人来了,你们说话,我们便不打扰了。”都是一样的亲戚,宁家常送东西过来,吴家常过来打秋风,因此她们哪里好意思留下看热闹?见了宁家送好东西,岂不是打他们的脸!
不想这一次德聚丰的伙计进门行了礼没有拿出东西,却道:“老家那边的三老爷子没了,二老爷子也不大好,东家和太太正要赶着过去。告诉夫人千万别着急上火,也别出门,只派了家里人替夫人去祭奠一番便可。”
宁婉自嫁了人便没有再回三家村,只听爹娘说过二老爷子身子越发不成了,整日在家里不出门,三老爷子倒还精气神儿十足,每每都要想法子自侄子身上刮下来些东西。
其实二老爷子已经活得更久了,宁婉记得当年自己带着爹卖地离开了三家村他就倒下了,病了两年就过世了。从那以后宁大伯开始每逢年节给自己送东西,而自己觉出昔年的秘密后找三老爷子打听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没多久,三老爷子就横死了。
如今不想他们竟走到了一处。宁婉骤听消息果然吃了一惊,“报信的可说了是怎么个缘故?”
“只听说宁三老爷子砍树时出的事,二老爷子一听就不成了。”
原来还是因为砍那株桃树?
先前是因为拴儿这个小混蛋惹了事要赔人家银子,三老爷子便将算盘打到了大房的那株桃树上,砍树时却被树砸死了。现在还会是一样的原因吗?
宁婉见伙计语焉不详,便知他未必知道。且宁家两位老爷子出事,自己果然是要派人过去致奠的,因此就问:“我派了人是回虎台县与爹娘一处走吗?”
“东家和太太先派了小的报信,他们随后就出城,在岔路口那里等着夫人派的人,大家一处过去。”
宁婉知爹娘因着白事不好到卢家来,因此先叫白氏包了银钱东西,又叫了老林,“你赶车替我去一趟,三老爷子那里行个礼送二两奠银即可,二老爷子那边先送上药材,万一事情出了便送二十两奠银。”又嘱咐他,“我娘家那边虽然有车,但恐去的人多,你让我娘她们坐你的车,能暖和些。”
又让送消息的小伙计去厨房吃些热汤水,抓一把钱打发他走了。
事情安顿好了,宁婉却说起了娘家的事,“婆婆一定觉得我对两位长辈怎么会如此不同吧?其实都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先前我恨三老爷子,想着就是他死了我也不会去看一眼。现在有了孩子心比过去软了,又想着看爹娘的面子拿二两银子也不算什么,且我不拿我爹娘指不定悄悄替我送了,但也只就这二两银子的情面而已了。”
渐渐便说到了吴家的亲戚,“婆婆与我娘一样,都是心肠和软的,因此对哪个都好,但有的人得了好知道感激,有的人得了反不知足。”
“如今我们家富贵了,穷亲戚照应照应都是应该的,只是这照应也要看看是什么人,真养了白眼狼还不如将银钱花在善事上呢。”宁婉就说:“我打听清楚了,朵儿和花儿的事不是才有的,其实他们早想铁石娶个表妹,还来探过婆婆的口风,因为婆婆说铁石的亲事要公公做主才没敢提。”
“后来铁石娶了我,他们就又动了心,先是我们在虎台县没机会,后来二房见我生了槐花儿就抢先说了,接着就是三房,其实就是想给铁石做妾,只是婆婆没往那边儿想。”
“最可恨的是三房,花儿已经订了亲,他们想悔亲送我们家里,如果真成了铁石要落个什么名声?抢人家媳妇儿?”
在家里猫冬,说话间就将这些理一点点地辩明白了。
第261章 顶债
三老爷子的丧事没办完头七,二老爷子就过去了。
爹娘接连参加了两场丧事,到了腊月才回虎台县,因为刚经了白事还有孝便没有来卢家,只让大姐来看看宁婉和槐花儿,又带了些三家村的土物。
大姐虽然也没有过去,但事情她却听爹娘和大姐夫说过,比老林知道得详细,便告诉幺妹,“其实祸根儿还是三奶奶。这几年拴儿娘越是管着拴儿,她就越是纵着,仿佛就要与拴儿娘对着干似的。前些日子拴儿与老余家的孙子打架,拴儿娘就将儿子关在家里,不想三奶奶竟悄悄将他放出去了,又给他十个钱让他买吃的。”
“拴儿就拿这十个钱收买了郭家的两个小子做帮手,一起把余家的孙子打瞎了一只眼睛。老余家哪里肯依,要拴儿家赔八十两银子!”
还是拴儿闯的祸,宁婉哼了一声,“算算看病用药,将来娶媳妇生孩子养孩子,八十两不多!”
“还是婉儿聪明,一听就知道不多。听说当时三爷爷气得跳脚说老余家是强盗,”大姐就说:“村里也有人说老余家要太多了,但是老余家的人果然像你这样说的,孩子看病吃药花钱只算一项,瞎了一只眼将来不好说媳妇聘礼要多,有了媳妇生了孩子都要养,加起来就算到了八十两银子。”
“后来大伯几个人商量着定下,郭家出十两,三爷爷家出七十两。三爷爷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他不知听什么人说桃木的东西辟邪,年前能卖上价,因此就对我们家的桃树动了心,半夜里偷偷去砍,不想树砍倒了,可他也被树砸在脑袋上,第二天早上有人出来才发现。本就砸伤了,又冻了半夜,人都硬了。”
“二爷爷听了信儿就说那桃树是我们爷爷亲手种的,他见三爷爷砍树就生气了,因此就把三爷爷收去了。然后就一直念叨着说他也要跟着去了,没几天果然也走了。”
爷爷是不是显灵宁婉不知道,但她清楚三老爷子是恶有恶报,二老爷子是心里惭愧,因此就一摆手说:“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与我们无关。”
大姐一向好脾气,现在还是不急不徐地说:“哪里就过去了呢。虽然三爷爷过去了,但是老余家一定要这七十两银子的。刚过头七,老余家就找上门了,立逼着三奶奶还钱,三奶奶不还,老余家就将三房的房子和地都拿去顶债。三奶奶无奈只得交了房契和地契,带了儿媳妇和孙子不知去了哪里。”
三房的儿子前两年就没了,三房里只剩下儿媳妇和孙子,这些宁婉是知道的,那么现在三老太太竟然也如当年自己一般离开三家村了!还真是报应啊!
宁婉想了一想,“爹一定把三房的房子和地都买下来了吧?”而且还是做价七十两银子。
“你又猜到了!”大姐就说:“毕竟是我们宁家的房和地,爹也不好让它们就归了余家,总要赎回来的。余家原也不要七十两银子,但爹还是给了。”
宁婉不由得叹了一声,“爹和娘就是太好心了!”
大姐虽然不大清楚原因,但她早感觉幺妹对三家村一直有着很深的恨意,此时就劝道:“爹娘好心自然有好报,如今你看三家村里我们家日子过得最好。再说爹娘一直说将来养老还要回三家村呢,因此把宁家的房子和地买下来正好,房子是挨着的,地也是连成一片的。”
毕竟许多事早已经远去了,宁婉便也不再纠结,问起了囡囡几个。
大姐就笑了,“孩子们都好。”
姐妹俩又说了半日的话,宁婉留姐姐吃过午饭方送她回虎台县,“告诉爹娘不用惦记我,我一切都好着呢。如今虎踞山那一带的土匪都剿灭了,铁石每隔一个月就回来一次,前两天捎信说腊月十四回家。”
如今土匪早剿灭了,两边通信十分方便,每隔十日八日的便有人往来于安平卫,顺路就带了信件。
而且这一次铁石回来没有公事,只是回家歇几天。
不提小别胜新婚之种种,宁婉将家里的事告诉了他一些,又提醒他,“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你带着婆婆去安平卫里打个转吧,免得过年时婆婆一个人过去孤零零的。”老宅到安平卫并不近,槐花儿自是不能坐那样久的车,自己不能陪着,所以不如让婆婆提前几天到公公那里见上一面好了。
宁婉早想明白铁石这一次回来其实是提前过春节。作为虎踞山剿匪防匪的主将,铁石将军过年的正日子总要与兵士们在一处,因此先回家住上几天就要走的。
果然卢铁石早就订下二十五日回虎踞山,因此也知道媳妇选的日子已经是最合适的了,点了点头,“明日我与娘说。”
第二日铁石果然主动开口,“娘,我不能在家里过年了,婉儿带着槐花儿也不方便出门,不如小年那天我陪你去安平卫看看爹。”
宁婉嫁进来两年多了,深知婆婆的心事。她每次到了去安平卫的时候都是很开心的,尤其是铁石主动提出来,应该更对她的心思,因此半晌没听婆婆答应便停下手里的针钱,奇怪地看向她。
婆婆正抱着槐花儿,拿了个布老虎逗着她玩儿,此时槐花儿刚学会坐着,正坐在奶奶的怀里,见了布老虎身子向前一倾,两只小手就抓到了,然后就胡乱挥了起来,嘴里又吚呀呀地叫着,婆婆就笑道:“看我大孙女儿多可人疼啊!”
铁石见状也笑了,就去捏槐花儿的脸,“瞧她笑得还真好看呢!”
婆婆就一巴掌将他的手拍了下来,“不许乱捏,该流口水了。”
果然槐花笑着笑着就流下了口水,宁婉赶紧放下针线拿了帕子去擦,婆婆却接了过来,“你只管给铁石缝衣裳,我来擦。”轻轻地将口水擦净了,又说儿子,“记着,不许捏槐花儿的小脸儿。”
铁石就委屈地说:“刚刚我还没捏到呢。”
“那也不成!”婆婆就说:“女孩子要经心着呢,你以为像你一样的粗糙!”
卢铁石只得应了,又问:“娘,我们先将日子定下来吧。”
宁婉就也帮腔说:“是呀,定好之后总要传个信儿过去吧,免得突然去了见不到人。还有礼品也要先备出来。”
婆婆又想了想,却说:“今年就不去了吧。”然后就低着头去哄槐花儿了,“大孙女儿,给奶奶笑一笑!”
铁石和宁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呆住了。
婆婆竟然不想去字平卫卢指挥佥事府了!
每一次去安平卫前她的急切雀跃都再明显不过了!
要知道两年前她还因为车晚了急得不成呢!
去年,铁石剿匪没能在家中,她也没有中断去安平卫!
但是很显然,小夫妻俩儿都知道不能去问婆婆的,因此就笑着说些闲话,又一同哄着槐花儿玩一会儿,直到了回了房到被窝里才悄声嘀咕起来,铁石自然要问媳妇,“娘这是怎么了?”
宁婉也不明白,“我哪里知道,平日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因为槐花儿不能去,她舍不得离开槐花儿?”
不过是一两天的工夫,总不至于吧。但是还真没有别的原因,宁婉想了想也说:“可能吧,娘的确是喜欢槐花喜欢得不成,每日一早上就招呼我把槐花儿抱过去,晚上又舍不得让我抱回来。”
“不去也好,”铁石就说:“这样我们就能多在一起了。”
如果说铁石与自己梦里变了许多,但有一点他始终没有变,那就是对公公那边的冷漠。这一年多剿匪期间,他其实颇去了几次安平卫办公事,但却一次也没有回卢府,更没有向家里传什么消息。宁婉甚至猜想自己生了槐花儿的事那边可能还不知道呢。
自己先前劝过他,当时他瞧着神态温和些了,但其实不过是为了婆婆装样子,骨子里还是一样冷漠。不,宁婉觉出他不是冷漠,而是冷酷,对,还应该再加上恨。
过去宁婉还会觉得亲生父子怎么也不至于到这地步,但是身在卢家,她如今竟也觉得铁石做得一点也没错。因此也不提到卢家传个消息什么的,却笑了起来,“多在一起两个白天加上一个晚上!”
别看很少,但对他们很宝贵呢!
尽管他们把每天都过得特别丰富用心,但铁石回虎踞山的时候还是到了。宁婉送他出门,“我和槐花儿自然没事儿,就是婆婆你也只管放心,我瞧着她竟似想开了一般,这些天连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与槐花儿在一处玩得开心着呢。”
铁石自然也看到了,就与媳妇约定,“到了子夜的时候,我们要一起喝一杯酒,别忘记了!”
“我现在还不能喝酒呢,就用茶代替吧,”宁婉笑眯眯的,她顶喜欢与铁石做这些小小的约定,“怎么也不会忘的!”
虽然他们不能在一处过节,可是大年三十子夜时分却一起端起酒饮了,与相对而坐饮酒有什么区别?
于是正当除夕的夜里,宁婉将家里收拾得十分整齐,炕褥、门帘换了新的,贴了对联窗花各种福字,又在窗台、炕柜、炕桌及地上的桌子上各放了一对手臂粗的大红蜡烛,将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午夜时分,外面响起了鞭炮,饺子也端上了桌,她就举了酒杯向虎踞山方向遥遥一举,一饮而尽。
婆婆正与槐花儿说话儿,一抬头见儿媳喝了一杯酒赶紧急忙说:“婉儿,你现在可不能喝酒呀!”
宁婉便将酒杯倒过来,“我喝的是茶,刚刚口渴了。”将事情遮掩了过去。一时想到了什么,脸略有些发热。就给婆婆挟了个饺子,“婆婆,你别一直哄槐花儿,过年了要吃了饺子呢!”
“可不是,过了一年,槐花儿一岁了呢!”
第262章 俗气
过年时大家都相互串门拜年,一早上宁婉到了正屋,就见婆婆将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并排插着三只新打的猫眼儿钗子,石青色袄裙上面罩着真红大袖褙子,褙子上绣着五品诰命鸳鸯纹样及缠枝花纹,完全一派富贵人家老太太的作派。
她就笑着说:“天增岁月人增寿,婆婆如此打扮倒像是年轻了呢。”
吴老夫人一笑,“这件褙子我顶喜欢了,吴婶也说我穿着好看,难为你这么忙还要给我做针线。”
“一年多工夫都在忙槐花儿,只给婆婆做了这么一件衣裳。”宁婉说着,却也觉得这褙子做得不错。诰命衣冠平日里谁又能常穿戴?不过是祭祀、拜年等大场面偶尔穿一回罢了,但只有诰命夫人才能穿的大袖绣品级纹褙子却实用得多了,就笑着点头说:“过年里婆婆就穿这件衣裳见客人吧,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呢。”
说着将槐花儿抱了过来,她特别给女儿做了一身石榴红缎子棉袄棉裤,扣子夹了金线盘成一对金鱼,领口袖口和裤角都用金钱绣了花,脖子上又挂上着一把明晃晃的金锁,打扮得比年画里的娃娃还好看。
婆婆早在炕上放了坐褥,将槐花儿接过来让她在上面玩,“你只管忙去吧,槐花儿就放我这儿。”
如今卢家老宅里客人多了起来,铁石手下兵将们的内眷至少要来给千户老夫人和千户夫人问个好的,宁婉又有些朋友,再有就是几家的亲戚等等,都要应酬。
其实吴老夫人在人情往来上也颇历练出来了,所有见过的人都说老夫人良善宽和。而安平卫过来的人又对卢家的旧事也十分好奇,原来她们都听说卢指挥佥事的原配嫡妻愚不可及,根本上不了台面,现在看守着先人坟茔和老宅的原配妻子并非如此,那么这里面有许多事恐怕就更另人深思了。
就是周氏一直占了上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对她有微词,现在舆论完全倒了过来,宁婉能够想到安平卫那边的难堪,对他们竟连婆婆被封诰命也只能装做不知道就悄悄嗤笑了几次。毕竟天地良心、因果报应还是有的,他们也应该受着!
当然这些话宁婉是从不许人在婆婆面前提起的,就是有人带出一句半句的她也几句就岔了过去,婆婆既然连指挥佥事府里都不愿意去了,周氏的事她更是不会愿意听。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老宅这边完全不必落井下石,是非自有公论。
因此这个年要算得上宁婉到卢家真正的第一个年,真正在自家过年。
宁婉虽然做了不少的准备,但她还是有些失算。她只想到了家里会来客,来不少的客人,却还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与铁石结交,因此备下招待客人的酒菜及一些用品竟有些不足。好在她管家应酬都是极娴熟的,一面招呼着客人,一面想法子悄悄弥补了。
于是吴婶、毕婆子、林氏等人见了家里忙碌的情形便都没有请假回家,而洛冰又自腊月里就一直留在老宅,有他们相帮宁婉还能轻省了些。
到了正月十五的灯节,拜年的人终于少了下来,大家今日看过灯,明天衙门开印、商户开门、学堂开课,年也算过得差不多了。
中午时宁婉就让毕婆子做几样素淡的菜请大家。这大半个月的天天鸡呀肉呀地吃下来,所有人都吃腻了,只想吃些清淡的。
宁婉先给婆婆倒了一杯葡萄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笑着说:“大家辛苦了呢,今日吃了饭都去看灯吧,也松快一下,然后想回家的都给半个月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