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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堂妹坐在轮椅上,正在给钟妈妈擦脸,一边打着电话,似乎是跟父母在说事情,她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始照顾伯父伯母。
霍志刚道:“钟屏的妹妹很了不起,地震发生那年,她才六岁,现在过完年,她十七了。”他站起来,拍拍陆适的肩膀,“你现在太浮躁,让自己沉淀下来,才能做好以后的事,我当初给救援队取名叫‘日出’,是因为希望。每个日出,都是新一天的开始,都是希望。”
陆适一直没吭声,肩膀似乎还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等人走出一段距离,他忽然问了声:“08年的地震,钟屏受伤了吗?她是因为这个才加入sr?”
“等找到她,你自己问她吧。”霍志刚道。
救灾还在继续,死难者人数逐步上升,市中心的医院里连尸体都已经放不下,n国内直升机储备不足,当地军方拥有的直升机数量只有二十架,而更多的村庄,道路受阻,交通无法通行,救援停滞不前。
新闻里传来消息,n国内部发言人说:“我们需要更多的援助,我们需要更多的直升机参与村庄的救援。”(1)
sr空中救援队,成为首支参与跨国地震救援的民间空中救援力量!
陆适精神一振,洗澡剃胡,干干净净出门。
次日下午,一切筹备妥当,救援队员统一集合,向n国出发,晚间队伍降落n国首都机场。
机场内的值机柜台几乎都是中国的航空公司,这些天国内各大民航公司安排班次,已陆续接回近两千名中国游客,陆适亲眼目睹“中国人优先上机”。
sr空中救援队一行二十人,一组力量参与当地空中救援,另一组力量暂时被安排搜救失踪的词典和钟屏。
陆适穿着飞行制服,登上驾驶舱,向失踪区域范围出发,救援紧锣密鼓展开。
国内时刻关注着n国地震的救援情况,余震频发,军用飞机每天往返进行跨国救援,越来越多的国际救援组织陆续赶赴灾区,救灾物资络绎不绝,可是死伤人数依旧在每天上升。
钟家大伯从老家赶来南江市,陪伴在钟爸和钟妈身边。
鉴定中心里,赵主任和孙佳栩一直关注着新闻,孙佳栩说:“钟屏一定会没事的。”
赵主任点着头。
章欣怡坐在sr的办公室里,不断地刷着新闻,心中默默祈祷。
高南开着车,广播一直在播报着,余震次数、死伤人数、救援物资……始终没有最关键的消息。
一名驴友在网上看到一张sr空中救援队在机场的合影,放大其中一个人像,惊讶地说:“哎……这不是那个,那个谁的哥哥!在行峰山跟我们一起迷路的那人!”
直升机飞行在空中,从早到晚,陆适仿佛不知疲惫,机上的其他人说:“黄金救援时间72小时,小钟和词典失踪到现在,已经两天了,再接下去……”
陆适置若罔闻。
天气状况不佳,没有月亮,整个城市大半陷入黑暗,直升机飞行在漆黑的区域,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搜寻已经陷入了困境。
地面下达指示,直升机即将返回,陆适捏着总矩杆,咬着后牙槽,嘴里全是苦味。正要听令,黑暗中,突然光点一晃。
他一愣,向下搜寻:“你们有没有看见光源?”
“光源?没有啊。”
陆适:“有一点光。”
“没啊。”
陆适仔细查看,整片区域道路阻断、水电全断,连一丝人气都察觉不到,更加不会有光。
手上一动……直升机机身一颤。
陆适望向一个点,那里若隐若现,有一个黄色的光点。
“那里——”陆适喊。
废墟中,有个人一身泥,像是包着浆,不停地挖着什么,两手手指鲜血淋漓,四下黑暗,她看不清自己,只有边上一只竹蜻蜓,发着微弱的光。
旋翼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她灰头土脸地抬头,看见一架白色直升机,在她头顶盘旋。
钟屏抓起竹蜻蜓,向上空挥动,做着引导的手势。
直升机上,陆适面无表情地跟随着她,眼睛酸涩,渐渐变得模糊。
词典被埋在了废墟中,救出来时,他生命体征微弱,立刻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钟屏也一道进入医院接受治疗。
她嗓子干涸,进水后舒适一些,向救援小组汇报完情况,终于能够休息,她先打电话回家。
手机响了一声马上就被接起,钟屏说:“妈,是我。”
“……”
“妈?”
“啊——”钟妈妈号啕大哭,“屏屏,屏屏啊——”
钟屏眼睛热,“妈,我没事了,我获救了。”
“是屏屏?让我跟她说几句。”
“爸!”
“屏屏?你怎么样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爸,我在医院!”
电话又被抢去,“你一个人在医院?有没有人陪着你?妈妈马上赶过来。”
“妈——”钟屏赶紧拦住,“现在机场都超负荷,这边很乱,你别来。”
“女人就是瞎捣乱!我来说两句。”
钟屏愣了下,不确定地道:“大伯?”
“是我,屏屏啊,我跟你说,你这次的事情做得非常不对!”
钟屏这一通电话打了足足二十分钟,电话一挂断,陆适马上给她喂水。
陆适坐在她病床边,不停地抚着她的头,钟屏喝完水,小声道:“我没事了。”
“嗯……”
她咽了下嗓子,道:“当时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没有路,走也走不了,包都埋了,词典也……”她笑了下,“幸好竹蜻蜓从包里滑了出来。”
“幸好有它。”陆适说。
“它是你送给我的。”
“嗯。”陆适抱住她。
两人相互依偎着,靠了许久,陆适摸着她的手指,问:“痛不痛?”
“好点了。”
“从出事一直在用手挖?”
“……嗯,我怕来不及。”
陆适不说话。
钟屏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不痛了。”
陆适摸了摸她的脸,道:“余震那晚,我心脏有一阵疼的特别厉害,像那些心脏病人一样……是不是十指连心?”
钟屏笑:“我的手指,连着你的心脏?”
“你别笑,”陆适贴了贴她,“我都快疼死了。”
钟屏不笑了,笑不出来,她抱紧陆适,“我已经没事了。”
过了会儿,陆适道:“来之前,我在sr见到了霍志刚,他跟我说了些事。”
钟屏看他。
“他说他曾经是空军,后来组建了sr,08年的地震,他曾经救过你。”陆适问,“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过,s省的地震……你愿不愿跟我说说?”
钟屏沉默许久,轻声开口:“那个时候我才初三,我是留守儿童,是被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你知道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么,跟爷爷奶奶的感情,就像跟父母的一样。”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在家里,那个时候小堂妹过来找我玩,她那时才六岁,我没有看住她……震得太厉害,她害怕,就从楼上跳了下来。”
“爷爷奶奶本来在外面没有事,因为担心我而赶回来,谁知道有一波余震,房子就在那个时候塌了,爷爷奶奶被埋在了下面,我想去救他们,可是被建筑物压到了。”
“俞清镇在地震之后和外界隔绝了,道路不通,救援人员根本进不来,我不知道在废墟里躺了多久,到后来,我喝得是自己嘴唇里流出来的血,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就在那个时候,伞兵空降……”
“我在地震中获救,可是小堂妹终身瘫痪,爷爷奶奶……死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陆适抱紧她:“胡说什么,跟你无关!算了,别说了。”
钟屏笑了下:“我知道,跟我无关,天灾谁也没有料到,那些只是意外,每年爷爷奶奶的忌日,也是那几万人的忌日。”顿了顿,“但假如我能及时找到小堂妹,或者我看到爷爷奶奶的时候,能大声喊住他们,也许那些就不会发生。”
她抬头看向陆适,“你的亲生父母也经历了那场地震,你是不是想了解他们的事?”
“嗯。”陆适亲她一口,“但现在我更想了解你,我想知道你的全部……要不要睡了?睡一会儿?”
钟屏摇头:“我要等词典的消息,睡不着,继续聊吧。”
陆适想了想,问:“你就是因为那场地震,所以加入了sr?”
“……也不是。”钟屏说,“我当年觉得,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老霍这么好,他的老婆却这么坏?”
霍志刚是空军,与妻子聚少离多,妻子怨念深重,他为了家庭,放弃军旅生涯,可因为执念,又一手组建了sr。
一场救援意外,他失去了右小腿,还躺在病床上,他妻子就跟他办了离婚。
钟屏说:“我那时候才十五六,气得不行,一个人跑去找他前妻,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前妻说了一堆冠冕荒唐的理由,我就说——”
“你说你将来要嫁给霍志刚?”
钟屏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回你在医院里跟一个女人说话,我刚好也在,躲后面听见的。”
钟屏:“……”
钟屏现在总算能理清些前因后果,她有些难以启齿的秘密被人发现的难堪,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她说:“我现在喜欢你。”
陆适一愣,笑道:“我知道。”忍不住亲她几口,道:“之前是我不对,是我胡思乱想。”
“……你还跟我冷战。”
“我不对。”又亲她几口。
钟屏往他怀里靠得舒服一些,想了想,继续道:“我说的那话,一半是气话,一半在当时看来,也是真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喜欢他,其实现在想来,我还是分不清那究竟是喜欢还是崇拜,很模糊,但我确实是因为他,加入了sr。”
“一半为他,我想知道救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让‘家破人亡’,一半……也算是因为那场地震。”
就这样,她因为一时意气,十六岁那年,只身闯入sr,到如今,她已成为一名正式队员,参与过无数次的救援任务,仿佛把救援当作了一种习惯。
钟屏忽然说:“陆适,我那个时候看到过两句话。”
“什么?”陆适问。
“地震发生前,我不记得在书里还是网上看到过……反正不是佛经,那句话是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地震之后,我又看到了另一句话——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这两句话,才是教导了她十年的话,让她明白救助的意义所在,她初入sr的目的不纯,没有任何救助精神,也没有团队精神,她把sr当成一个猎奇所在。
十年之后的现在,她也并非圣者,但她想要渡己度人,尽己所能,救出困者。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窗外,黑暗退去,金色日出缓缓绽放在空中。
救援还未结束,词典也还没有消息,可是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每一个日出,都代表着希望,天与地的距离,也不过就这短短一段。
废墟中的城市在逐渐苏醒,终有一日,它将重建,一如昔日繁华。
“你还记不记得欠我一个彩头?”
“嗯?记得。”
“现在给我。”
“你要什么?”
“回去之后,我们结婚。”
“……好。”
(全文完,我现在要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地震原型参考尼泊尔地震,(1)取材当时的新闻,尼泊尔官方原句。


第66章 番外一

N国气候同国内差不多, 微寒,对灾后防疫有一定好处。

废墟尘土飞杨, 尸体不断焚烧,救援已近尾声,砖块木头下的生命逐一消逝。钟屏想起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在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中国,那场地震更加惨烈, 一夕之间, 天崩地裂,看不见明日,希望遥不可及。

她也是其中一员, 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三十六天后, 救援人员在废墟中挖出一头被掩埋了的猪,还活着, 震惊全国,后被送入博物馆生活,算下来, 今年已经十多岁。

它似乎成了一种象征。

生命,如此弥足珍贵。

词典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却不算乐观,迈迈千里迢迢赶来N国,在病房里当起护工,背着人时双眼通红,钟屏抱住她无声安慰, 迈迈受不了,大哭一场。

钟屏一下病床,立刻投入防疫消杀的工作,同SR队友一起,向当地群众讲解饮用水安全知识。救援物资陆续送达,她们还在当地招募志愿者。陆适空时来帮手,大多数时间都跟着何队长在一线奋战,每天回来都“面目全非”,钟屏帮他洗了两回衣服后,陆适纠结半天,还是舍不得她动手,干脆把她的衣服一并收了,在水里一通搅拌,好歹算“洗”过。

钟屏不敢嫌弃。

SR的亮色制服不停地穿梭在这座坍塌的城市中,回国前夕,钟屏和陆适将自己剩下的各种药品都留给了当地几户人家,五六岁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抓着钟屏的衣服不放,黝黑的脸上一双大眼亮如星光。

钟屏笑着抱起他,跟他讲英文:“怎么了?”

小男孩怯怯地:“你们要走了吗?”

“对呀,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小男孩低着头不说话。

钟屏道:“不要害怕,你是男子汉,这个家里以后还要靠你,你要照顾好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妹妹。”

小男孩抓着她的衣袖,看着她衣服,欲言又止。钟屏想了想,摸了下他的头。

离开时,小男孩站在家门口,穿着不合身的超大SR制服外套,跟钟屏挥着手:“再见!再见!”又扯扯这身衣服,拍自己胸口,像在说“我行的,我行的”。

“再见!姐姐再见!”

钟屏跟他告别:“再见!”

陆适搭着她的肩膀,让她把脑袋转回来,笑着:“看你依依不舍的,要不要再留下吃顿饭?”

钟屏叹气:“我倒是希望他们有能力请客吃饭,这里大多数人都太苦了。”

陆适拧了下她的脸:“最看不了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子,装什么大人。”

钟屏往他肩膀一顶。

SR来时悄无声息,回时,一下登上各大新闻。作为第一支参与国际救援的民间空中救援力量,SR空中救援队无疑打开了老百姓的新世界,在对民间救援组织都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大多数国人第一次意识到空中救援的存在,并为之喝彩和骄傲,在机场夹道欢迎,献上食水和鲜花,媒体蜂拥而至。

陆适绷着脸,提起衣领,半遮着,顺便护着钟屏。钟屏做贼做惯了,下意识就想溜,脚刚一迈,突然想起她在家人跟前已经暴露,嘀咕:“我躲什么?”

陆适还提着衣领,想了下说:“不躲了?”

“你要躲吗?”

“我无所谓。”

“那我们大方点吧。”

陆适挺胸抬头。

SR空中救援队在机场留下一张胜利的大合照。

回到家,钟爸钟妈对着她宝贝长宝贝短,小堂妹也哪都不去,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转,钟妈正要跟钟屏讲正经事,被钟爸爸拽进了房里。

钟妈妈:“干什么呢,我跟屏屏有事说。”

钟爸爸:“说啥?”

“当然是让她别干这个了!”

“我就知道你又要提这个!”钟爸爸道,“孩子刚救人回来,你不夸她,不为她自豪,反而要给她泼冷水?”

“这怎么叫冷水?哦,屏屏在那边的时候你不担心,你不着急?谁晚上连觉也睡不好,现在跟我来说什么自豪不自豪的!前两天我跟你怎么说来着,你不也说不赞成她干这个救援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赞成了。”

“你要我给你回忆一遍?”钟妈妈手一挥,“现在别跟我扯这些废话,总之我一定要跟她说,绝对不能再干这个,我这心,这些天七上八下的,就怕一个不好,她就……”

钟妈妈忍着没哭,“她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什么破SR,那是收买人命!”

“你你你——”钟爸爸指责她,“你怎么能讲出这种话来,这是救人,是伟大,没他们,当初咱们屏屏能好好的?你别忘了当年,做人不能忘本!”又哄她,“说肯定要说,一定要跟孩子讲讲注意事项,安全第一,也不能再让她撒谎了,去哪都要跟我们老实报备!”

卧室里两人小声商量着,卧室外钟屏悄悄走开,对着小堂妹“嘘”了下,小堂妹无声地问:“有没有事?”

“没事了。”钟屏道。

钟屏在家里陪了父母两天,第三天时,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饭后拉着父母回客厅,正襟危坐,把iPad上的新闻放给二老看,指着大合照说:“你们看,这是陆适。”

钟爸钟妈看向照片。

陆适个子高,在队伍中格外显眼,一身制服,精神奕奕,钟爸爸没见过人,这会儿光看照片,极为满意,钟妈妈斜着眼,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钟屏又跟父母解释了一遍当初的误会,还将她被困、陆适开着直升机救她的经过,仔仔细细地描述了出来,讲到一半,钟妈妈突然打断她,恨恨地捶打她的手:“我的天哪,你现在才肯老实讲,你之前还说没事没事,结果都是骗我跟你爸的?!你要气死我啊!”

钟屏一愣,赶紧抱住妈妈撒娇:“妈——妈——我是专业的,下次我带你们去攀岩,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其实救援没那么危险,这回纯粹是意外。”

钟妈妈擦了两滴眼泪,好半天,认命似得唉声叹气,“你说了那么多,是想说什么?”

钟屏抿了抿唇,小声道:“在病房里的时候,他跟我求婚了。”

钟爸爸:“……”

钟妈妈:“……”

沉默一瞬,钟妈妈抠了下自己的指甲,重重一叹:“定个时间,让他上家里吃饭,”

钟屏展颜:“好!”

钟妈妈忽然又问:“他的手好了没?”

“手?什么手?”钟屏奇怪。

“哦,没什么。”

钟屏当晚就出了门,直接上了陆适家,陆适开门后惊喜:“怎么现在过来了,不是说要陪你爸妈,三天都不出来?”说着,搂着她腰,把她让进来。

钟屏也不答,问他:“晚饭吃了吗?”

“吃了,你吃过没?”

“吃过了。”钟屏问,“你吃的什么呀?”

“叫的外卖。”

茶几上的外卖盒还没收,桌上一堆文件资料,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钟屏余光扫见“招聘求职”几个字。

陆适拿来饮料,把电脑一合,搂着钟屏坐下,给她打开盖,问:“晚上睡我这儿?”

“……”钟屏道,“我待会儿就要回去。”

“哦……”陆适在她脖颈一嗅,亲着她说,“想你了……”

钟屏摸着他的头。

她一回国,先被爸妈嘘寒问暖,又被老家的大伯小叔和姑姑几家一会儿教育一会儿夸奖,孙佳栩和小罗也发来慰问,单位领导让她养足精神。

这两天转瞬即逝。

不知道陆适一个人是怎么过的,电话里他一切都好。

钟屏回吻他,两人进了卧室。

太久没做,第一次很快结束,第二次折腾许久。做完,陆适把钟屏放自己身上,摸着她光溜溜的背。

钟屏蹭着他胸口,问:“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吃了睡,睡了吃,没干什么。”

“没出去玩?”

“有什么好玩的……沈辉昨天来了一趟,让我去唱歌,想想没意思,我没去。”陆适亲了亲她的额头,叹道,“要不你今晚别走了,给你家里打个电话?”

“……嗯。”

陆适:“……”

钟屏抬头:“干吗?”

陆适:“这么容易?”

钟屏笑:“什么意思啊,你刚才是说客气话吗?”

陆适手臂一紧,笑着:“那你今天别想走,赶紧,给你家里先打个电话。”

“等会儿……”钟屏撑起来。

陆适视线往下,钟屏又朝下一趴,打了下他的眼睛:“看什么看!”

陆适笑:“好好好,不看,我摸。”

“别闹……”

“你说。”

钟屏裹紧被子问他:“你上回买的礼品,还在吧?”

“什么礼品?”

钟屏:“……”

陆适绕着她的头发,手上扎出一个兔子尾巴,说着:“在,怎么了?”

钟屏:“我妈让你下个礼拜来我家吃饭。”

陆适手指一动,兔子尾巴散开,他盯着钟屏。

钟屏若无其事地说:“我跟他们说你在医院里向我求婚了……算数吗?”

陆适:“……”

滴滴隆地咚,咚咚咚咚咚!

陆适死死抱紧钟屏,在床上翻滚了两下,想喊什么,却喊不出来,想骂人,又把骂人的字眼咽了回去。

最后他扯着嗓子,“算!怎么不算!老婆!”


第67章 番外二

陆适见准丈人和丈母娘那天, 一身西装,提着大包小包, 格外正式。钟妈妈拷问了他半个小时,钟爸爸跟他把酒言欢,只差称兄道弟,醉眼朦胧说让他晚上留家里住,最后被钟妈妈狠狠揪了一下才清醒过来。

清明节前几天, 陆适和钟屏回了S省。

根据小罗提供的资料, 陆适在S省还有几个亲戚,联系上后见面,对方几人是他叔伯舅舅姨妈一类, 先是激动的叫他名字“沈瞻”, 陆适觉得别扭,太过陌生。

然后又哭他苦命的亲生父母, 陆适看着“父母”的照片,依旧觉得陌生,但心里莫名地一阵酸疼。

这种感觉很奇怪, 看着两个“陌生人”,他疼得像得了什么心脏病。

手上一暖,他转头,听见陆太太跟他说:“婆婆真漂亮,公公也帅。”

陆适小声道:“我们还没登记呢。”

钟屏说:“你妈妈真漂亮,你爸爸也帅。”

“还是公公婆婆叫着好听。”

钟屏白眼:“你真麻烦。”

陆适乐。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上坟,坟建在一个山头, 像是自己在山上挖个坑,竖块碑,简陋至极,周围只有几个野坟。

陆适皱着眉,沈家叔叔说:“当年大家都困难,你爸妈也没留下几个钱,这坟还是我们几家凑的。”

另一人,“好像是五千……”

“八千!”

“红梅有记账!”

“瞻瞻……你现在叫陆适是吧?是个大老板诶,生意怎么样?来,跟你爸妈说说!我们沈家啊,还是你最有出息。对了,你表弟大专毕业也两年了,现在在跑销售,你那里要是缺人,可以让他——”

“等会儿再说!”

“我还没说完呢!”

“来来来,先烧纸!”

陆适看着墓碑上模模糊糊的两张照片,默默地祭拜完,张了张嘴,叫不出爸妈,只牵着钟屏的手,酝酿半天,说:“我现在很好,这是我老婆……”

爸,妈。

下了山,陆适呼出一口浊气,跟“亲戚”商量迁坟的事情,谈完后又呆了两天,转车去了钟屏老家,又给钟爷爷和钟奶奶上了坟。

钟爸钟妈这次没来,钟家人审视完陆适,悄悄跟钟屏说:“这小伙子,看着还行。”

钟屏给爷爷奶奶摆上他们最爱吃的糕点,跟陆适说:“我小学毕业之后,我爸妈本来想把我接到南江去,我舍不得爷爷奶奶,当时对爸妈的感情也没那么深,所以我死活没去。”

陆适问:“你一直被你爷爷奶奶带大?”

“嗯,”钟屏道,“你可以想象成一般家庭里父母和子女的感情,我跟我爷爷奶奶就是这样的感情,我跟我爸妈相处的少。”

正因为是这样的感情,所以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之后,钟屏几近崩溃,但生活还要继续,她照旧读书,还有了情窦初开的对象,只是偶尔会想,假如她照顾好小堂妹,假如爷爷奶奶没这么爱自己,不为了自己特意赶回家来,那样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罪的,在情感上。

她到现在都说不清,当初加入SR,有几分是为了救人,也许只有在每次看见小堂妹的时候,她心底才有一道深刻的声音在敲打她。

人道、奉献、博爱、无私,这是SR的宗旨,救援不是儿戏。

两人坐在坟前聊天,钟屏细细讲述着她对这座小镇的感情,讲完后起身,往上登台阶,走到视野开阔处,她指着山下,说:“我们家以前住那里,是八十年代末的老房子,现在那里已经片正规小区了。”

“那边是我初中学校,当时学校很小,三面是教学楼,中间那块空地就是操场,现在已经扩建了,那个田径场,看到了没?”

“那边那条街,以前都是平房,白墙黑瓦那种,现在都变了。”

钟屏放下手,遥望远方,“之前大学生来SR参观,有人问我有没有参加过地震救援,我那时没参加过,但我经历过。”

那是一场噩梦,她不愿回忆,但她不得不时刻面对灾后留下的痕迹。灾难将她的故乡毁灭,无尽的力量又将她的故乡重建。

废墟上新建的小镇,不是她记忆中的小镇,但天空如从前一样湛蓝,江河如旧时那般蜿蜒,这是它的新生。

陆适听着她柔软的嗓音,想象着她和他的亲生父母共同经历的那一天,想象灾后存活下来却不良于行、缠绵病榻的亲生母亲,他突然间感同身受,眼眶灼烧,刺痛着他的神经。

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一道声音,在这一刻柔柔地轻唤:瞻瞻。

他原来叫沈瞻……

可惜,再没人会这样慈爱地叫他“瞻瞻”。

陆适偏头,看着边上的人。

陆太太摸摸肚子,说:“我饿了。”

陆适笑:“走吧,吃饭去。”

“去我大伯家,我大伯说我堂哥请客。”

“就他们一家?”

“我小叔小婶晚上再过来,晚上我们去酒店吃。”

明媚春日,拾级而下,微风拂面,树荫斑斓。

他远远望见一株罕见的樱花树,说:“你单位门口也有樱花。”

“是啊,已经开花了。”钟屏道。

陆适看向她:“我们认识一年了。”

钟屏握住他的手,倚在他身边,“我记得。去年樱花开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

白花花透点粉,盛开正烈。

陆适感叹:“春天了啊……”

幸好,她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