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哥儿低声应是,兰姐儿看着弟弟脸上担忧的表情,心中直叹气,不管如何说,弟弟是被姨母养大的,而对亲生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虽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弟弟感情仍是倾斜于姨母这边,这个现象可不好。
兰姐儿轻声说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做,你看父亲的姬妾们哪个因此没了命的?如今她如此,也不过是现世报罢了。只是你这样关心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是我们的杀母仇人,却置我们的母亲于何地呢?”
桂哥儿闻言,面上现了愧色,犹豫地说道:“杀母之仇不敢忘,只是她到底养育我一场…”
兰姐儿正色道:“我知道她极疼爱于你,这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之所以如此疼爱于你,到底是因为你是桂儿,还是因为你是贤王的嫡长子,未来的太子?如今她又腹中又有了那个孽种,幸好父亲没有被她蒙骗过去,否则任由那孩子生下来,生生占了皇子的位份,到那时才能看出她的真面目呢。”
兰姐儿说道这里,又厉声道:“你不要打着偷偷去看她的主意,你如今也十岁的人了,也该想想将来的路如何走下去,你若是和她走得近了,不仅会被父亲厌弃,也对不起为了生下你丢了性命的母亲。”
桂哥儿被姐姐一通教训,沮丧地低头站在一边不吭声,他到底是个孩子,一边是为了他损了命的亲生母亲,一边是要了母亲的性命,却又悉心照看他的亲姨母,他为难了半日,咬牙道:“罢,罢,我以后再不去管她了,只当从不认识她就是了。她是生是死,均和我无关。”
兰姐儿闻言却又摇头道:“不,如今父亲正在气头上,你自然不可接近于她,可等这事过去后,你得了机会还是得悄悄和她多走动走动。”
桂哥儿不解地看着兰姐儿,兰姐儿解释道:“通过这事以后,她必与李皇后视同水火,她既然无子,便只能拿你做依仗,所以你只要继续做你的乖儿子,以她的狠毒心性,必会为你扫清做上太子的所有障碍的,等她没了用处之时,我们真正报仇的时刻也就到了。”
桂哥儿看着侃侃而谈的姐姐,只觉得浑身冰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沈秋君既是自己的亲姨母,又是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他下不了手为亲母报仇,便只好逃避,对沈秋君的所有遭遇不管不问也就是了,一面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在她膝下承欢,一面又狠狠利用算计她,然后再一脚把她踢开,他实在做不来这种歹毒的事情来。
兰姐儿没有发现弟弟的抗拒,仍细心叮嘱道:“罢了,你还小,需要如何做,我会慢慢教你的,你暂时不必想那么多,只专心读书,在父亲面前好好尽孝便是了。”
桂哥儿盯着姐姐,半天方叹道:“父亲为什么要争什么皇帝之位?以前在贤王府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自从进了皇宫,一切的人与事都变了。”
父亲再不是从前慈祥的父亲了,而是变成一个他需要时时小心讨好的主子,姨母也不是从前慈爱的母亲,而是杀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而当日在父母跟前何其乖巧大方的姐姐,如今竟是这样一幅算计冰冷和狠毒的人了,只是不知他自己在外人眼中又变成什么模样了呢?
这在桂哥儿迷惘之际,有宫人匆匆进殿来回道:“李皇后被刺客所伤,危在旦夕,如今所有太医都过去了,怕是不好呢。”
兰姐儿和孙嬷嬷听了,均面露喜色,孙嬷嬷更是言道:“就她那小家子模样,哪里担得起这天大的福份,如今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只是公主和大皇子要不要过去露一下面呢?”
兰姐儿倒有些犹豫了,过去虽能在父亲跟前卖个好,可是又怕李瑶琴真不成了,过去反被父亲迁怒,自己倒没什么,可弟弟这里却不可出什么漏子。
就在兰姐儿犹豫之际,又有宫人来报:“德妃打下胎后,血流不止,又无人理会,听说只有出气没有进的气了。”
兰姐儿听了颇是震惊,心中暗道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日子,怎么见血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是上天在助着弟弟,还是不祥之兆呢。
孙嬷嬷则喜道:“必是大皇子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故上天也在相助,这一下子竟是去了两个仇家了。”
桂哥儿在旁听了,央求姐姐道:“我想去看看她,我要亲自去问问她当年之事。”
“不,你不许去!”兰姐儿厉声说道:“我们的母亲到死都不能瞑目,凭什么她可以在死前见到你,到时一番花言巧语,又哄得你原谅了她,这也太便宜她了。”
见桂哥儿仍要坚持,兰姐儿便道:“她如果真死了,也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却不免要受到父亲的责难,这又是何苦呢,你将来是要做君主的,心底是不能如此软活的。你现在就做个选择,你是要亲生母亲和我,还是要她。”
桂哥儿呆呆看着姐姐,心中委实难以决择,若是要他选择,他宁愿选择父亲不去夺位,那样他还能表面拥有着其乐融融的完整家庭,或者父亲夺位失败,到时一家人一起赴死,黄泉路上还是一家人,而不必如现在一般,为了太子之位,大家斗成个乌鸡眼似的。
可惜那只是空想,他只能在现实中做出选择,父亲如今已然不可靠,姨母也没了性命,他如今在这世上唯有一个亲姐姐了,最终桂哥儿狠了狠心,说道:“罢了,我,我不过去了。”
不提兰姐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只说此时皇后寝宫中,众太医们汗流浃背地跪满了一地,心中暗暗祈祷神仙保佑。
昔日的贤王如今的皇上庄承义此时正指着众太医道:“你们这帮废物,这么一点伤都治不好,留你们何用,到时统统殉了皇后。”
庄承义说罢,也不理会下面的一片求饶声,转身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李瑶琴,想到此生再不能见到她的一颦一笑,心中大痛,如被人摘了心肝似的,不由上前抱着李瑶琴大哭起来。
众宫人见到皇上对皇后情深如此,也不由感伤流泪,太医们也个个掩面流泪,至于是为皇后还是为自己,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第三四五章 前世后续二
殿中哭声一片,这时有个小内侍悄悄上前对大太监回报了德妃之事,大太监轻声斥道:“皇上现在哪还有心思管德妃的事,让个宫人帮着清理一下,等什么时候空了再说吧。”
小内寺忙悄悄退了出去,这时庄承义的心如刀搅一般,疼痛得几乎不能抑制。
这时殿中众人也发现庄承义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下来,忙上前劝道:“还请皇上节哀。”
庄承义也觉得体力不支,放下李瑶琴,擦了眼泪慢慢坐下来,大太监忙上前帮着轻抚胸背,庄承义这才觉得心里稍好受些,看着李瑶琴不由又想到沈秋君来,心中大骂老天不公,便对问太监道:“德妃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太监忙道:“说是胎儿下来后血流不止,人已经不中用了。”
庄承义忽得一下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德妃不行了?”
大太监被庄承义的举动吓了一跳,小声回道:“胎儿下来血流不止,也没个人理会,耽误了时间,说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庄承义只觉得心痛如被虫子啃噬一般,他不由惊惧起来:莫不是蛊虫起了反应?
庄承义的脸更加的苍白,叫道:“怎么会没人理会?太医呢,不是宣了两个太医过去了吗?”
庄承义虽说污蔑沈秋君不守妇道,可他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故想先遣了心腹给沈秋君灌下药去,然后再寻个借口,宣了太医过去,如此大面上便可遮掩过去了。
可是不想却出现李瑶琴被刺一事,庄承义情急之下,便宣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前去皇后宫中看诊,在宫中向来捧高踩低,虽然外人不知内里底细。却也知沈秋君不得皇宠,沈家眼看着又是个败落的迹象,故那两个太医便抛了前边的派遣,听从皇上的吩咐,一同过来皇后宫中。
庄承义着急自己的性命,倒顾不上处理太医。此时他听说沈秋君犹有气息,便拔腿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都去静心观,如果你们再医不好德妃,朕诛你们九族。”
太医们急忙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走。心中倒是着实糊涂起来:都道李皇后得皇上专宠,如今看来怕是德妃更得帝心吧,再怎么说沈氏也是正妻。她李侧妃一个妾还能坏了规矩以妾为妻?怕是皇上为了政治上的考虑才如此吧,可惜妾终归是妾,哪有那个做皇后的福分。
也有那走在后面的人,回头看去皇后正殿,方才还乌鸦鸦闹哄哄一片的,如今竟只零星站着几个宫人,愈发显得床上的皇后孤独清冷。
庄承义等人赶到静心观时,德妃面如金色。哪里还有气息,太医们上前把脉后,均摇头道:“已经没救了”。
庄承义只觉得心中疼痛更甚。几乎上不能忍受,眼泪更是直往下掉,大叫道:“快去把安乐王押来。还有把国师也一并请来。”
一时太医们被带了下去,安乐王庄承荣也被押了进来。
庄承义上前揪着庄承荣,急声道:“快把我身上的蛊虫除去,我便饶了你的性命。”
庄承荣早就已经得了消息,他利用手中的链子将庄承义兜住一把将他甩到地上,然后自己径直走到里间床前,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沈秋君,只觉得脑中一处空白。
庄承荣向来自诩聪明,认为世上再没有比自己会算计人的了,毕竟除了沈秋君,他别无所求,**少则破绽便少。
就算之前有关贤王的算计落了空,他也认为自己还有补救的措施,可是看到现在的沈秋君,他觉得自己所谓的聪明实在是可笑的很。
庄承义此时已经自地上爬起来,冲到正呆呆坐在床前的庄承荣跟前,说道:“你快解了我身上的蛊虫,我不仅可以饶了你的性命,还可以继续让你做安乐王。”
庄承荣眼也不眨地看着沈秋君,说道:“玉姐姐已经不在了,一切都结束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没什么意思了。你算计了她的一生,如今为她陪葬,也是你的荣幸。”
庄承义不由暴怒道:“我为什么要给她陪葬,我是大齐的皇帝,是这天下之主,我有我的抱负,我要把大齐治理的繁荣富强,我要让四邦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成为千古一帝,我要让庄氏王朝千秋万载…”
庄承荣充耳不闻庄承义的咆哮,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沈秋君的脸,象是要把她的面容不仅深刻在心中,更要刻在骨子里。
庄承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想到庄承荣竟然果真是爱着沈秋君的,就在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利用这件事自救时,身内的蛊虫却已发作,只痛得庄承义在地上嚎叫着打滚。
外面的人听了,却知庄承义倒底出身皇族,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此时进去,见了他的狼狈样子,只怕以后只有被灭口的份,故没听到庄承义使唤也不敢近前。
这时国师空渺也到了静心观,见到此情景,心下大骇:庄承义已然不行了,而天命皇后的沈秋君也死了,那么他该何去何从?拥立大皇子为皇上,然后继续做自己的国师?
这时庄承荣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隔着屏风见是空渺,便点头道:“你来得倒正好,也免得我再去寻你,正好一同为玉姐姐殉葬。”
明明此时庄承荣正戴了脚镣手镣,但空渺却觉得此时的庄承荣,如同刚从地狱里出来的煞神一样,声音里有种让人浑身泛出冷气的阴森。
空渺吓得连连后退,未等他转身,便听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侍卫,此时便一齐拥上前把空渺捉住。
庄承荣命令道:“把这个妖道直接杀了。”
这时却听外面洪亮的一声:“无量天尊,安乐王请刀下留人。”
接着房门便被打开,走进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来,空渺此时面带喜色,急忙道:“师父您怎么下了山到这里来了?”
只见那老道人怒道:“你下山时我是如何嘱托你的?竟敢违背为师的命令,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庄承荣这时已经走出内室,听了空渺之言,方知原来眼前的人竟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虚清道长,对于他能从外打开锁着的门倒也不惊讶,只是冷笑道:“你既然能入了这皇宫,可见是有几分神通的,不过看你这徒弟行事如此,也知这师父也不怎么样,今日正好也一起殉了葬,也算是赎了你教徒不力的罪过了。”
虚清道长却看着庄承荣微笑道:“如果贫道能救活沈秋君的话,不知可否救我师徒一命?”
庄承荣不由一愣,看向旁边已经咽了气的庄承义,怀疑道:“你真能救得了她?”
虚清道长笑道:“这沈秋君既是天命皇后又是牝鸡司晨的命格,她的命又怎会被人轻易取了去呢?”
庄承荣闻言大喜,不过又立马冷静下来,冷笑道:“你们师徒口中从来就没有一句实话,我又怎会上你当。”
虚清道长不以为然,说道:“是与不是,立马就能分晓。”
虚清道长说罢,便往内室而去,庄承荣见他如此,心里也升出了些希望,急忙跟了过去。
只见虚清道长自身上一个小瓶内取出一丸药来,对庄承荣说道:“喂她吃下去。”
庄承荣接过药丸,却有些犹豫,虚清道长便笑道:“她都已经如此了,还怕我如何害她?况且如今我师徒二人已是你手中的鱼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庄承荣这才喂沈秋君吃了下去,虚清道长又在旁念念有词,不过一注香的工夫,原来了无气息的沈秋君竟慢慢开始呼吸了。
庄承荣大喜,急忙俯下身子,轻声叫道:“玉姐姐。”
虚清道长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她若要醒来,还需要两个时辰呢。在这两个时辰里,我们倒是可以谈一谈。”
庄承荣便直起身子来,冷笑道:“你若是还想为你徒弟求情的话,那就免了,我知道你们有神通,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在深山好好修炼,偏要到人间来瞎搅和。我可以看在你救了沈秋君一命放过你,但你徒弟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虚清道长摇头叹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神通,便知我真要带走他,也未必不能办到。”
庄承荣便笑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怨不得我对天下的牛鼻子老道大开杀戒了。”
虚清道长点头道:“我知道你做得出来,所以我这次就是要征得你的同意,才会带走他。”
庄承荣道:“他害得沈秋君如此,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况且以你的大名,多少徒弟收不得,何苦为了一个空渺而如此大费周折?”
虚清道长叹道:“但是有天赋异禀的弟子实在难求,由不得我不将衣钵传给他。况且他的性情又实在与我相象,一旦走出误区,他的修为便会大大提升的。”
庄承荣嗤笑道:“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第三四六章 前世后续三
没想到虚清道长竟点头,直言不讳道:“确实如此。想当年我初次下山,心中便存了扬名立万的想头,一心要把道教发扬光大,使其成为国教。可惜那时世人更信奉佛教,于是我便寻到有天子之气的庄氏父子,因为那里沈家亦有些气候,故才有了庄沈两家互换龙脉之事。”
庄承荣倒没想到虚清道长如此坦白,不由愣了一下,到于庄沈两家互换龙脉之事,他倒是通过各种途径影影绰绰地知道一些。
虚清道长继续说道:“也是我当时被名利迷了心窍,思虑不周,直到了凡出现提醒我,沈家必不容于庄氏,到时只怕沈家的遭遇会成了我的孽债,我这才细细推算,恍然发现沈家将来竟会出现一位天命皇后,如果照此下去,一位对庄氏心怀怨恨的皇后,必将给庄氏王朝带来巨大的灾难,而这些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庄承荣冷笑:“原来只是因为沈家将来会出一个天命皇后才让你住了手,我以为我最是狠毒无情的,如今看来远不如你,如果沈家不出天命皇后,你就可以拿整个沈家作为你名利场上的垫脚石了?”
虚清道长颔首:“我和沈家无来往,又一心想建立道家的不世伟业,当时却也管不得,不过经此一事,倒让我看到一心追求名利的害处,实在不利道家修炼,这才翻然醒悟,决定远离红尘。”
庄承荣点头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你不曾任国师,也不曾让道教成为国教,却让世人记住了你的诸多神通,却是为自己为道家扬了名声。就算依你所说,你既然看淡名利一心修道,为何还要派你的弟子下山乱搅?”
虚清道长叹道:“我当年撒下的弥天大谎在你庄氏皇族心中终是一个陷患,我不想因我之故再让世间造冤孽,幸好我这徒弟倒是有些本事。只是有些争强好胜且性子拐孤,要想继承我的衣钵还是欠些火候,故想着派他下山经些世事,借此磨练于他,却没想到他竟敢违了我的命令,处处与沈家做对。使得我不得不亲自下山走这一趟。”
庄承荣便道:“我不太明白,你为何对我如此坦白,这从头到尾的一切,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虚清道长长叹一口气:“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这事在我心中一埋数十年。也实在是负担,却又不能轻易对他人言说,以免坏了我门派的形象。今日尽数吐了出来,这心中才稍轻快了些。”
庄承荣见虚清道长所说不似作伪,便说道:“我能得此殊荣,实在是荣幸直至,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守口如瓶的人,你就不怕我拿了来作把柄?”
虚清道长却呵呵笑起来:“不会的,你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你没有这个机会。”
庄承荣大笑道:“你对自己的神通倒是蛮自信的。你真以为就凭你一个就能制服了我及几个身手高超的死士?”
虚清道长垂下眼眸:“我不会与你动手的,而是你不得不这样选择。”
庄承荣不信,鄙夷道:“就凭你还左右不了我。”
“我是左右不了你的想法。但是她能。”虚清道长指着沈秋君说道。
庄承荣大惊:“你的药丸不妥当?”
“你尽管放心,这药是没有问题的,说实在的。我还真不敢招惹你这个魔王。”虚清道长忙道。
虚清道长轻甩一下拂尘,看着庄承荣说道:“你可有想过,一旦沈秋君醒来,你所要面对的一切?”
庄承荣便冷笑道:“你有话只管说,不要想着挑拨,只要她活着,什么事情我都不怕。”
虚清道长点头道:“但愿如此。你可想过她现在的处境?丈夫强行给她灌了药把她唯的一骨肉除了去,她悉心照看的儿女也都舍了她去,她身边的忠仆亦个个离世,沈昭宁因她而死去,还有个说不清楚的沈丽君,故她的父母就算为了大局帮着她,但心中必是怨恨于她的,至于早就把她抛到一边的沈昭英,估计等他的利用价值一完,也离死不远了,那她便真成了孤家寡人,你认为她会活得快乐吗?而这一切的源头,虽有当年的预言因素在里面,但你当年对她的欺骗利用也是功不可没的,你认为她会原谅你?还有经历过那么的欺骗与利用,她还会是原来的她吗?”
庄承荣心头被重重击了一拳,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他认为只要有他在,沈秋君就可以顺利登上太后的宝座,到时她便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再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等到沈秋君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再加上他的做小伏低,将来必能赢得她的心,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太乐观了。
庄承荣有力无气地说道:“只要她活着,一切都好说。”
虚清道长摇头,自身上取出一个青铜方镜来,说道:“我这时有件宝物,可以让你看到今后的事情。”
只见虚清道长口内含了咒语在方镜上以拂尘轻拂几下,只见方镜亮光一闪,镜中如变戏一样出现了景象,庄承荣不由被吸引着走上前去观看。
从那镜中,庄承荣看到除了虚清道长强带空渺离去,自己恼火之余下令除尽天下道人,后面的一切都如他所计划的一样。
他和死士们闯到太上皇宫殿之中,强逼着他抹去自己的罪名,又扶桂哥儿为新皇,尊沈秋君为太后,而他自己则为辅政王,同时北蛮和东临等诸边界国因得了自己的承诺一同攻打大齐,大齐内忧外患之际,只得先攘外,等到外患已除,自己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同时利用沈昭英与李意书之间的矛盾,将他们一一解决,而同时沈秋君也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沈秋君作为高高在上的太后,自然不乏上前讨好她的人,所以对于前事,不久之后她心中便明明白白,亲人的疏离背叛,使得她只能更加依恋手中的权势。她把兰姐儿踩在脚下,牢牢控制住桂哥儿。
桂哥儿大婚后,沈秋君不想归还朝政大权,自己自然做了帮凶,把有异议的大臣尽数铲除了,倒是桂哥儿夹在其中苦不堪言。最后在皇后沈珍生下儿子后便出了家,为了免除后患,依着他是要杀了桂哥儿,不过沈秋君终还是有些留恋她们之间的那点母子情分,放桂哥儿出了家。在他和沈秋君的布置下,桂哥儿明面上自然是因病去世的。
可笑那沈珍也是个极有权力欲的人,为了她母子的皇权。竟以为可以凭借长得象沈秋君而欲勾引自己,以拉拢自己对付沈秋君,后果当然是被自己整得很惨。
本来他以为他便是得不到沈秋君,至少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虽然她已经变得不是从前的玉姐姐了。却不想沈秋君因心中一直觉得亏欠沈昭宁,竟然存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欲悄悄拿沈昭宁的孙子替换桂哥儿的儿子做大齐的皇帝。
他虽然身为庄氏子孙觉得这样不好,不过如果沈秋君执意如此做,那么他也无话可说。可是沈秋君一来怕他阻挡,二来也是对自己的怨恨积得太深了,竟然赐给了他一杯鸩酒。
庄承荣看着镜中的自己明知是毒酒却仍痛快饮了下去。不由心中暗叹,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必不会喝的。因为沈秋君那里怕也是如自己一般,心中是孤寂不已的,他怎能忍心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
不过想来那时的自己也是累了倦了,再加上自己本就欠了她的,性命也便由着她去了。
不过虽如此想,看到沈秋君一个人孤军奋战,庄承荣的心止不住的痛,而最后看到沈秋君不顾世人的眼光要与自己做对面夫妻时,庄承荣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这时镜中的光线也变得暗了,慢慢又恢复成古铜色,庄承荣知道就算是不能确认镜中显现的是否真是未来之事,至少其所现的事也十之**会出现的,于是他说道:“看在你提醒我的份上,我便不杀了你徒弟,只是他实在可恨,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可以不取他性命,却不能就此放他天地任逍遥,只能先把他关押起来以示惩戒,你若是不放心,一年可以来看他一次。”
虚清道长却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避免镜中所发生的一切,可是这一切的主动权并不在你的手上,而是在沈秋君的手上。她是天命皇后,她选择了谁做皇帝谁便是皇帝,今生她选择了庄承义,所以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你永远也得不到她,也左右不了她。可是你明知自己会死在她的手中,却仍不肯放手,那么为什么不想法子让她一开始就选择你呢?”
庄承荣不解地看着虚清道长,虚清道长说道:“我可以略施法术,让事情回到从前,让一切从头开始。”
庄承荣冷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神通,回到从前又如何,大家再从头走一遭有什么意思?”
虚清道长笑道:“不是重新走一次,而只是沈秋君一人从头走一遭,其他的人都不会有这段记忆的,只看她如何选择了,到那时如果结果还是如此,那便是天意了,再也怨不得谁了。”
庄承荣便道:“我也必须记得这些事情,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沈秋君她仍是选择庄承义,我这一番行为倒成了笑话,我还是亲自看着些好。”
虚清道长摇头:“不行。这样天下便乱了套,只能是身为天命皇后的沈秋君才能有些记忆,其他人是不行的。”
庄承荣定定看着虚清道长,冷笑:“我明白了,必是你师徒无端生事,把本来的一切都给搅乱了,本是庄氏的王朝终在沈秋君的作用下,被暗地里改做了沈家的天下,所以你不得不下山寻机改了过来。”
虚清道长叹道:“你果然聪明,这样的你,我又怎么放心让你带了记忆重回过去?当然你可以不必理会我,我自会受到上天对我的惩罚,而你则凭借对后事的先知对一些事作些小的改变,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前世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你左右不了沈秋君,最终她虽高高在上,却掩盖不了她孤寂一生的苦楚,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你真愿意让沈秋君过那种日子吗?重新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这是我与一位得道高僧共同作法下的唯一一次可以改变的机会,也是你今生唯一一次左右沈秋君命运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等到沈秋君醒来,一切便都会按着镜中所现向前推进。”
庄承荣闻言不由真思忖起来,半响,咬牙道:“你赢了。不愧是得道的高人,可以把人心捉摸的那样透彻,我同意你的提议,我该如何配合你?”
虚清道长暗地里松了口气,说道:“那就请你先稍等一下,我要开始准备做法的事情了。”
庄承荣依依不舍地看着沈秋君,说道:“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虚清道长忙点头退了出去,一时空渺也被放了出来,帮着师父一同准备法事,空渺暗下里求道:“徒儿知道自己做事荒唐,违了师命,到时必不能再有这事的记忆,只是只有一个沈秋君有记忆却未免不公,徒儿看那李皇后倒是个有福气的,还请师父也能让她保留记忆,不然那沈秋君没个压制她的主,还不定怎样嚣张呢。”
虚清道长看着徒儿,叹道:“也罢,这次就依你,只希望重来一次,你再别让为师下山来救你了,须知这宝镜只能显现前世,后世的事情为师也不过能推断出一二来,你好自为之吧。”
不提外面虚清道长师徒的嘀咕,此时庄承荣贪婪地看着昏睡中的沈秋君,轻声说道:“玉姐姐,重来一次,你一定要选择我,我不会贪图什么帝位的,我只希望把天下都捧到你的跟前,让你一生幸福。”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