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冬天,真冷,从头冷到脚,一股股的寒气直往上钻。

陈律师再次发言:“关于这事件,我们再和和气气的商量商量。”

他瞪着我,直直道:“不用商量,我要孩子。”

我埂住嗓子,几乎落泪:“这算什么,我怀孕这么辛苦,你竟然要抢走他。你凭什么?!”

“凭我是孩子的父亲,凭我不想他叫别人爸爸。”他一句堵住我,我眼睁睁的瞅着他,只是哑口无言,却更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不甘示弱的大叫:“凭什么我生了,就要交给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养?”我咬了咬,更加恶毒的冤枉他,“你一定想抢到孩子,然后虐待他。”

 


离婚前的谈判(6)

他说:“那免谈。”他想往外走,我一手就揪住他,死死的捉住:“谈好再走,我不想再跟你牵扯不清。”

他掰开我的手,语气更是绝然:“我要孩子。”他最后终于甩开了我,脚步急急的往外走。

我猛的追了出去,他一路越发十万火急的往前走。

出了律师门口时,我终于小跑追上了他。莽莽的冷风刮在脸上,仿佛刀子,刮的眼里酸疼。我捉住他的手腕,哀求:“把孩子给我。”

这是我的孩子,他怎么可以夺走。

他冷着脸,看着我,语气冰冷:“不可能。”

我突然落泪,问:“你爱过我吗?”

他缄默。

我心下一颤,极力收住泪,那泪还是滔滔直掉。我在哽咽:“如果你爱过我,那么,把孩子给我。”

他脸色死白,嘴唇紧抿。我心似刀割,悲怆道:“你明知道我爱孩子,所以你不能夺走他。你不能这么残忍。”

他面无表情,声音干涩:“我要这个孩子。”他一字字,仿佛无数飞刀,正正插入我的身体,拼命搅动,“我也爱这个孩子。”

我拼命摇头:“不可以,你是不是非要闹到法庭上出丑是不是?”他目光定在我面上,眼里只是荒芜,仿佛看向没有人烟之地:“即使这样,我也要这个孩子。”

我咬了咬牙:“你在逼我。”

他目光恐怖:“对,我就逼你。”

我慢慢松开他,只是绝望,仿佛踏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下一步,就会永无止尽的跌落。

这个男人,到现在这步,也不肯放手。

他死也不愿放手!

呜咽的冷风死劲的刮,直拍在人脸上,拍的人透不过气。我看着他的背影,却再也流不出泪。

真的死心了。

闹成这样,我是干躺在沙漠中,等待死亡的人,遍地皆是绝望。

那就上法庭,那就丢脸人前。反正他都不怕,我还惧怕些什么?!

 


流产

第十二章:我只难过,不能陪你慢慢变老。


窄窄的水泥路,无数树沿在两旁,仿佛阑干,迂回曲折的在延伸。偌大的草坪里,月光照下,照出一地的碧清。草坪里更是种着大团大团的花,用水泥堆砌围拢成方块形的阑干,那花,大朵大朵,开出绯红的烂漫,那红一路烧着,轰轰烈烈,烧出满园的花海。

小区的公共花园一直都很静,环境空气极好。偶尔还有年轻的母亲,推着车,车上躺在未满一岁的孩童。

手机又在响,秦子龙仿佛一直都不放弃。我却是无心跟他搭话,一直按掉,不想接,不想听任何声音,只想静,如同坟墓的安静。

一阵阵急急的跑步声传入耳里,我四处一望。在草丛对面的小小道路上,站着一个人影。惶惶的路灯正正照在他面上,我静静的看着他,张口想叫,却硬生生的忍住。

远远的望去,我仿佛看到了他惶急的脸孔,起伏的胸膛,手机又在响起,我没有接。他却转过头,刚好对上我的双眼。

他三步并二步就跨过草坪,在我面前松了口气:“你怎么不接电话?”我不吭声,只是沉默。月夜下,他目光炯炯:“怎么了?他真的一定要孩子?”

应该劝我,应该有人劝我拿掉孩子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这话。他们都明白我有多重视这孩子。

我还能再想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已经不能思考。

我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走,背着手,只是忧郁。秦子龙突然抱住我,热气拂在我耳边,他微微发抖:“好冷啊,借我点温度。”

他外衣极宽大,风一股股的直往里钻,仿佛整个人都在微微膨胀。他用衣服裹住我,咧嘴笑:“讲笑话你听好不好?”

我抬眼看着他,静静说:“以后你别管我的事了。”

 


流产(2)

他笑容凝结在唇边,脸色蓦地黯沉。他低低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帮你买回带子。”

“真的要告他吗?”我喉头极酸,猛咽下口气,只想极力压住。我一字字问:“真的要沦落到那种田地?”我再也忍不住,全身都在簌簌发抖:“以前傻的以为,没有钱没关系,只要有家就好。现在,我家也没有了,他还要跟我抢孩子。”我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只是落泪。

十年,这漫漫十年走过来,原来我失去了一切。

得到了钱,得到了房子,那有什么用?我已经没了老公,没了家。

这辈子,再也找不回来。

以前的幸福,已经彻底离我而去,像放飞的风筝,已经到了不可抵达的天际,再也寻不回。他更用力的裹住我,叹了口气:“好冷。”他免力一笑:“是真的好冷。”

头顶无数的树叶纷纷而落,像漫天的大雪。风吹过的叶子发出瑟瑟声,仿佛人在发抖,拌的地动天摇。

我声音剧烈颤抖,极力想要推开他,我在大哭:“秦子龙,我没有喜欢你,真的没有。因为没有办法,我需要人呵护,我需要人安慰,所以才拼命想要抓住你。你只是我绝境身涯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怔了怔,身子微发僵。他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笑道:“没有关系。”他语气凄凉:“绝境的救命稻草,或是大海里的浮木,那都没有关系。你不爱我,照样没有关系。没有人说,要照顾另一个人,一定要建立在双方相爱的基础上。”他更加箍紧我,仿佛很冷,全身都微微发抖,冻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如果可以做救命的良药,那也不错。”

我将额头抵在他胸膛,只是流泪。

他慢慢的说:“一切都没有关系。”他仿佛在对自己说,声音低了低,“我真的没有关系。”

我泪流满面,只是抽噎。

他说:“外边太冷,我送你回去。”

 


流产(3)

一路人,两个人都没再说半个字。直到家门口,看到小雅背靠防盗门,眼睁睁的瞪着我。她看到我“哎哟。”了句,然后冷着脸道:“委屈你了,哭成这样。”她又啐骂:“矫情。”

我懒的理她,开了门。秦子龙却堵在门口,不让小雅进来。小雅隔着防盗门在叫,叫的内容无非是我不要脸,还不肯离婚什么的。秦子龙仿佛忍无可忍,朝她咆哮:“你能不能闭嘴。”

小雅震呆了,只好悻悻而走。而我,亦是震住,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发脾气。


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正下着朦胧细雨。街上的人,三三两两而过。手突然被大掌紧握,我转过头,看着秦子龙,轻轻抽离手,只是恍惚。

咖啡店里,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怎么还没来。”陈律师坐在对面,慢吞吞喝着咖啡,劝道:“别急,他迟早会同意。”

我心里一震,低下头,手在发抖。这算什么?要挟吗?秦子龙又再度握住我的手,脸上笑意浅浅。他说:“不用担心,我会和他说明,我只是陪你过来。不会说任何话。”

“你只是想帮我。”我脸上冰冷,仿佛已经结了冰,只是嘴角掣动了一下。他亦是勉强笑道:“要不我先走吧,省得你老公看到了胡思乱想。”

我点头,突然松了口气。

他不在是会好些,至少,我们不会无端端将话吵到他身上。秦子龙起身跟陈律师说:“别将她老公逼的太紧,我们只是局外人。”

陈律师“嗯。”的答了声。我心里惴惴,问陈律师:“一会,我要怎么讲?”陈律师说:“不碍事,一会我帮你说就行了。”

我一颗心还是悬着,等了再约十来分钟,老公来了。他坐到我对面,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放在桌台上。他看着我,眼神只是落寂,他问:“还想谈些什么?”

陈律师笑道:“范先生,是这样的。我觉的这场官司你没有打的必要,因为一定会是输。”

 


流产(4)

他将一根烟衔在嘴上,点燃,深吸了口气,眉头一皱问:“然后呢?”陈律师不太明白他讲的话,问:“然后?!”

他冷笑:“为什么我一定要放弃孩子,我的孩子,凭什么放弃。”

陈律师开始滔滔不绝:“你要知道这是我当事人的孩子,这个孩子虽然也属于你,可是法官站在公正的立场,一定不会判给你。不如我们谈谈,或者财产方面让步也可以。”

我静静的盯着老公,烟上的一点星火,仿佛凝结在了他唇边,成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目光直直的盯着我,倏地冷笑:“怎么,不用自己出律师费,所以来告诉我,这场官司我必输吗?”

我还是忍不住出声:“孩子跟着我,我才放心。”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眼里茫然若失,突然伸出手指掐灭烟,说了句:“对不起。”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抽烟,他知道我讨厌那股烟味。

我们都是这样的熟悉彼此,仿佛一体,不能分割的一体。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已经什么也听不见,思绪只是恍惚。雨势渐渐加大,打在地上,从地下冒出一缕缕白烟。白烟四处飘浮,仿佛钻进眼里,变成水雾,慢慢凝聚成泪。

我眼里轰然一热,转回头,眼睁睁的盯着他:“我可以不要任何东西,但我一定要这个孩子。”

桌台角落的水瓶里,插着一只玫瑰,大片大片的红花瓣慢慢朝里围拢,用它最热烈的方式盛开。

他没再吭声,仿佛在思考。小雅却不知几时已经跟了过来,坐到我身边,声音响亮的叫女侍应。

她在微笑:“还没谈好么?”

女侍应走了过来,她问老公:“你怎么也没叫东西喝。”她对女侍应道:“麻烦给我两杯咖啡。”

陈律师板下脸:“这位小姐,我们正在谈事,我想你不方便坐这里。”她起身,走到老公身边,弯下身,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我可以吗?”

老公盯着我,半晌,才迸出二个字:“可以。”

 


流产(5)

小雅在他脸上一亲,眉眼含笑,仿佛在重点说明:“我们什么关系了,怎么不可以?!”

我心里紧紧一抽,却语气冰冷的问:“哟,性病好了?”

她仿佛在轻轻咬牙:“你才有性病。”我更是冷笑,对老公道:“如果你要这个女人在旁边听,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小雅笑嘻嘻的插话:“你是不是怕了我?”

我笑着回她:“没错,我害怕脸皮比尺还厚的女人。”

“你。”她气结,脸色大变,却依然堆上笑:“我爱阿科,至少比你还爱得深。”我努了努嘴,语气嘲弄:“是吗?真是难得。”

她走到我面前,挺胸而立:“拜托你,要不就把孩子拿掉,这样下去牵扯不清,弄个没完没了。”她睁大眼,怒视我:“把孩子拿掉就有这么困难?”

我起身,沉着脸,字字皆是怒意:“范俊科,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陈律师也起身道:“还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直直对着他的眼,咬着牙:“既然你要出丑,我不阻止你,以后,我们再也别谈了,法庭见。”

小雅,我只要见到这个女人就会有无名的怒火。她拆散我的家,弄乱我的人生。他竟然还要她!是跟她在一起了?

我简直想冷笑,这样一个女人,他竟然也要!

正往外走,背后突然被人一推,人往前一跌,肚子正好撞在一旁的桌子角。桌子角仿佛一根巨捶,往我肚腹用力一捶,肚疼如绞。

我手指狠狠的掐在桌面上,身子因为剧烈疼痛在发抖。我艰难的回过头,小雅假腥腥的扶着我,在抱歉:“对不起。”她一直一直在道歉,仿佛受惊的小鸟,眼神无辜的令我仓惶。她说:“真的对不起,我不小心推到你了。”

我捂住肚子,睁大眼,死死咬住唇。

仿佛无数的肠子正在被人用剪刀剪成无数段,只是痛得刺骨,我甩开小雅,蹲在地上,额头大汗淋漓。陈律师忙道:“我们去医院。”

 


流产(6)

我痛的连站也站不起来。

小雅还是在笑着叽叽喳喳:“姐姐,真的对不起。”陈律师将我扶住,我竭尽全力,双腿发抖的起身,吃力的挪动步子往外走。

外面大雨如注,空中更是电闪雷鸣。我撑着肚子,痛苦的眼泪直流。陈律师松开我,说:“我马上去开车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我心里惴惴的,攒紧眉头,只是痛的流泪。

身后突然来了人,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老公急急道:“我送你去医院。”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整个人却倒在了地上。雨越下越大,像抽绳在地面拍打,一阵一阵的白烟的猛烈冒起。

我呜呜哭出声,整个人只是痛到极处。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在医院里,医生干净利落的拿着东西,在我身体里弄来弄去,将属于我的血脉生生抽离。

那种痛,我一直记得。

老公抱住我,心急如焚:“你别哭,我送你去医院。”小雅不知几时又跑了出来,对他大叫:“你刚才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耳刮子?”

老公在咆哮:“你撞到了她的肚子,如果孩子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他吼到最后一句,简直声嘶力竭。

我的孩子,我最最弥足珍味的孩子。无数夜里,我为他呕的肝肠寸断,涕泪交加的孩子。

我死死攥住小腹,嘤嘤大哭:“我的孩子。”

没人可以带走他,不都说,孩子是上帝送来的天使吗?我手指剧烈颤抖的捉住老公的衣衫,眼泪滔滔:“救救他。”

雨声哗哗,一阵一阵的打在地面,仿佛打在人身上,打的人透不过气。身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流出,我听到了小雅的尖叫,无数人的尖叫。

 


流产(7)

我惶恐的捉住老公的手腕,声音嘶哑:“老公。”我的心在剧烈跳动,仿佛急跌出口,眼泪更是泛滥成灾:“救救他。”

老公看着我,死死的睁大眼,痛苦的发出一阵嘶吼,仿佛无力到极点。是在流血吗?我艰难的想要坐起身,老公却紧紧将我的头贴在他胸膛上,整个人在剧烈颤抖。他亦是眼泪直流:“对不起,”

那泪沿着他削瘦的脸颊,一点一滴打在我面上,打的我更是喘不过气。身下的水泥地,凄冷的让我绝望。

我竭尽全力望去他眼底,声音微弱:“救救他。”

他哽咽点头:“我一定会救他。”我抬眼看着他,不可控制的眼泪直淌。这个男人,我爱了十年的男人,我想用尽这一辈子来爱的男人。

现在,我们之间,终于彻底完了。

雷声轰然,声声不绝于耳。我看着他,眼泪迷糊,仿佛回到那时。四处花开,野山花一路轰轰烈烈的烧着,烧出满山烂漫的红。天上白云朵朵,他动作利落的攀上树,替我摘石榴。那一枚枚石榴挂在树上,红红的皮,娇艳欲滴。

他笑容满面,一颗一颗往下抛,仿佛刻意,颗颗直往我身上砸。我躲不及时,在大叫:有种你就下来。

他突然失足,直往下掉,双手猛的攀在枝桠上,急急道:老婆,我要掉下来了。我心一紧,急的几乎落泪。他却跳了下来,笑嘻嘻道:我下来了,你有种来打。

我猛的跳到他背上,直掐住他的脖子。

那时,四处花开,山花烂漫。

那时,爱情纯粹,天真的以为能相守到老。

我真的以为,能一直到老,不离不弃。

过去的十年,我一直都这样以为。

可是,一切,原来已经断了。

彻底的完了。

 


咫尺天涯

救护车在急响,一路急急的朝医院开去。无数的黑云,天昏地暗的朝我压了下来。我极力想睁开眼,却只是恍惚。

肚子疼的仿佛有人拿着刀,在慢慢的将我的骨肉剥离,一刀一刀,刀刀到骨,刀刀痛不可抑。我翻来覆去,疼的全身都在抖。

“当然了,你忘记我说的吗?如果每个人一辈子有机会见幸福一次,我想我的幸福就是你…”

“那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傻。”

“那不是喜欢。”

“喜欢你笨。”

“也不对。”我一一否决,瞪着他,“重说。”他将我箍在怀里,眼神热烈:“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

“油腔滑调。”

“哈哈…”他突然大笑,眼里含笑:“那你喜欢我什么?”我双眼一转,努着嘴:“不告诉你。”

每个人都有机会遇见幸福一次,是这样吗?我手指发抖的揪着肚子,只是流泪。他曾说,我是他的幸福。

他一直都这样说,我是他的幸福。

可是现在,他却是我的魔障。

“老婆,你忍着点。”那低沉的魔音又在响起。身旁涌来无数的护士医生。我吃力的睁开眼,拼尽全身的力气捉住老公手。

他跟着护士在跑,边跑边安抚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泪如雨下,手指发狠的掐入他的手心。这只手,曾经牵着我,说这辈子不离不弃。这只手,曾经抚平我紧皱的眉心,说这辈子,再也不喜欢看到这种表情。医生在叫:“到了,你快放手。”

我执拗的死死抓住,泪流满面。我不能放手,如果这一次放手,就是一辈子的摒弃。摒弃这个爱了十年的男人,从此将他从生命里剔除,做一个真正的陌生人。我怎么可以放手。

医生说:“必须引产,出血不止,你快放手。”

引产,那样的字眼,像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咫尺天涯(2)

他哭着求我:“老婆,你放手。”

我只是死死的抓住,猛的睁大眼,哭着摇头:“怎么可以…”我眼泪模糊的看着他,吃力道:“你会保护他的,对不对?这是你的孩子。”

医生齐齐劝我:“你必须尽快引产。”

他用力的掰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语气哽咽。他说:“对不起…”

我的人生,我的十年,怎么可以就这样的三个字。

我的孩子,我的一切,怎么凭这三个字就可以摒弃。

这样轻易的,将孩子摒弃。

我下死劲的抓住他,手指僵硬。只是摇头,只是绝望。过去的十年,仿佛只是梦。只有这个孩子才能证明我真的爱过。

我真真有过幸福的十年。

可是现在,他们要剥离他!

他们这样的等不急,要将我的梦打碎。

我的孩子已经成形了,他可以扑到我怀里,稚嫩的叫我声:妈妈。他没有权利选择他的父母。现在他竟然没有权利选择生存。

最后,他终于掰开我的五指。我惶恐的尖叫:“不要。”我努力的,只想要抓住他,抓住我真实活过的十年。可是,他却避退三舍。

我睁大眼,恐怖的瞅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在我面前渐渐消失,慢慢陷进绝望深渊。

发廊里,我正在做头发,他轻轻地说:“老婆,我也爱你…”那样的山村小镇,那样的人头攒动。他悄悄在我耳边说: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的了。

举天的大树底下,我扑在他怀里。那样的笑容,仿佛是永生的童年。

一切,终于完了。

像是一个悲怆的手势。

一闪即过。

十年之前,我们是陌路人。

十年之后,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年之前,我们如同白蛇传,在天桥相遇。

十年之后,天桥已拆,我们的梦,已经等不及做完,就没了。

 


咫尺天涯(3)

窗外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仿佛是天明了。可这屋里还是黑的吓人,影影绰绰,遍地都是影子,死物的影子,没有一点活物。

心脏还在跳,以最缓慢的节秦,一下一下,轻轻怦击。

我还是活着的,很庆幸。可是我的孩子,他已经走了,离开了我,以最轻易的方式。

黑暗密密匝匝的朝人压了过来,只是透不过气,难受的紧,仿佛微微一动就会泪流满面。

床头的人仿佛听到一些动静,猛的开了灯。灯管倏那亮的刺眼,我拖了拖被子,遮住脸,拦住光。

“你有没有好些?”是秦子龙的声音,我躲在黑暗里,默默淌着泪。他语气急迫:“你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