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扰,我很高兴,你在难过的时候想到的是我。”江皓淡淡地笑了声:“不奢求你原意和我同甘,就算是共苦,我也觉得有意义。”
“…你为什么变了那么多?江皓,有时我觉得我都不认识你了。”周舟不得不承认,他曾对江皓盲目的崇拜和胆怯,全部都消失不见,很多话可以轻易开口后,彼此的角色也渐渐有了新的模样。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包括人,包括你我。”江皓回答:“我非常幸运,因为你的存在,而朝一个希望的方向变化,而不是在莫须有的地狱里越堕落越没救。”
“也不用这么花言巧语了。”周舟叹息。
“我是认真的,我想更像你。”江皓的声音在电话里特别远,想在耳边,却又特别近:“如果再回到我们争吵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恼羞成怒地让你走,我会承认,我是个缺乏勇气面对过去的人,曾经回头思考任何事,都叫我感到害怕。”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怕了呢?”周舟问。
“因为你走了,我发现剩下自己孤独地活着,变成了更可怕的事。”江皓回答:“我对你撒谎了,之前并不是因为轻松才和你在一起,不走心的关系最轻松,可我走心了,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我都感觉安全、幸福、踏实,这才是我当初蓄意靠近你的原因,那是我最喜欢的感觉,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第54章
伊藤信去世了,死在了手术台上。
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开始昏迷,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温冷的尸体。
所有的亲戚都围在外面,自然仓皇的哭声连成一片,包括看起来相当坚强的黄莉。
已经平复下情绪的周舟从外面回来,看到走廊里的氛围,瞬间就明白了大概,他的脸色仍旧是糟糕的,深吸了几口气,才靠近用中文说道:“健一、莉姐,节哀…还有那么多的事需要你们办呢,就算为了家里的老人,也要坚强点儿。”
“嗯。”黄莉用纸巾擦着眼角。
“爸爸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遗嘱的事情?!”忽然有个大娘冲到周周面前,大声质问。
周舟用日语结巴道:“没、没有,讲了我师父,财产什么的怎么会跟我提?”
“姑姑,你不要吓坏爷爷的客人。”伊藤健一立刻阻止。
“那现在遗嘱呢?”那个大娘很生气。
“当然会有律师来处理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黄莉的脾气上来,显得比她还要愤怒。
“你一个中国女人,不要以为在那家店做菜,店就归你了。”大娘此刻再无忌惮,抱着手尖酸刻薄道:“葬礼也轮不到你主持。”
完全是局外人的周舟望着他们乱作一团的狼狈争执,又是惊讶,却又说不上话,在他的印象里日本人、特别是伊藤家的人都是非常彬彬有礼的,可惜任何礼仪都敌不过人性的丑陋,他原本还担心大家会不会追问出伊藤信和桐岛山的故事,让老人的形象在孙辈里受损,结果显然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谁在乎,即便尸骨未寒。
健一疲惫地扶住额头,转身对周舟说:“抱歉,让你见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今晚的餐厅得拜托你主持。”
这种事态叫原本想离开他们的周舟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向来善良,真的不想再添乱了,便点点头:“好的,放心吧。”
黄莉和健一的姑姑被众人拉开,她望向小厨子的眼睛:“对不起。”
周舟百般滋味在心头,默默地劝告自己要表现得像江皓那样从容,故而尽量正常地苦笑:“莉姐,一切都会好的。”
——
不要小看每晚三桌的怀石料理,那些客人都是排了几个月的队才来用餐,自然要提供最棒的食物和服务,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惹怒了不起的人物,让餐厅蒙受惨痛的恶评。
经验丰富的黄莉总有办法让菜品井井有条地送出,跟着她忙了一段时间的周舟也学到了很多经验,可是果真轮到自己掌握一切,才发现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从医院回去后,他和黄莉的徒弟们奋战了几个小时,才圆满完成任务,待到送走欢乐的客人们、整理干净厨房,便不由地累瘫在小院的石凳上,洗过脸后对着月亮发起了呆,在心里默默地问道:“师父,你看到我在伊藤家了吗?我这么做,是不是让你伤心了呢?伊藤信今天去世了,也许你已经见到他了…我想离开,可看着莉姐和健一的状况,又有点不忍心…”
正发呆的时候,外套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周舟对着“江医生”三个字眨眨眼睛,终而还是接起:“喂?”
“你怎么样?我刚做完手术下班,想想还是不放心。”江皓的声音明明那么高冷,却带来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伊藤信手术失败,去世了,他们家的人在乱糟糟的争遗产,到现在都不见半个,我在餐厅帮莉姐处理厨房的事。”周舟疲惫地捂住脸:“本来还很生气的,想着要不要跟他们说真相,可是看他们吵成那个样子,还是算了。”
“记住我的话,过去的事只和两位老人有关,不要跟其他人纠缠。”江皓显得有点着急:“你还是回来吧,人为了钱是什么都不会顾及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呀,等莉姐恢复正常,也许我会回去吧。”周舟直到此刻都没有拿捏好自己与江皓的关系。
“如果我没猜错,伊藤信会留一笔不斐的遗产给你,用来弥补他对桐岛山的愧疚,这笔遗产会引起所有伊藤家人的嫉妒。”江皓的脑子向来动得很快:“我甚至不知道黄莉夫妇会怎么对待你,你很善良,但不要天真,如果我是伊藤信,会想要归还当初抢走的东西,他从桐岛山手里抢了什么?一个古老的餐厅,就是你正在工作的餐厅,之前他为什么要你留在那儿,你想过没有?”
周舟完全没有想象过这种可能,呆滞片刻,心里有点慌张。
他半点都不期待从天而降的财富,想到今日医院里伊藤家人丑恶的嘴脸,甚至觉得有点恐怖。
“暂时离开东京,你帮不上忙,还会让自己危险。”江皓的态度很坚决。
“我…”周舟正在犹豫,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到院子,小声道:“他们回来了,先不说了。”
黄莉和健一渐渐靠近,都有些无精打采。
周舟挂掉电话,起身道:“情况还好吗?”
“嗯,已经找了承接葬礼的公司,现在就要通知亲朋友好友了。”黄莉精疲力尽地叹了口气:“明天律师要读遗嘱,要求你也在场。”
“我?”周舟心里一凉,不由觉得江皓料事如神。
“今天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健一追问。
“没什么,就是他当时和师父争夺继承权,使用了不好的手段吧,都是过去的事了。”周舟含糊其词的回答。
健一和黄莉对视一眼,似乎在沉默地交流着什么信息,接着又对他道:“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周周点点头,望着他们走向主卧的身影,忽然间感觉彼此特别遥远。
这几个月的友好相处,明明那么真诚,又好像并不牢靠。
他开始不太信任这个家族的任何人,心里所相信的,竟然是远在北京的江皓。
江医生讲得那些话,没有一句不对的,无论之前他怎么混蛋,都不过是情绪作祟,而现在完全是在为自己好而考虑,简直毋庸置疑。
——
命运的走向常常有种奇妙的纹路。
东京事态的变化使得江皓非常地不安,甚至担心到整夜难眠。
他从未生活在安全的环境中,无论是坎坷的成长经历,还是身后过于痴迷的追求者中那些与钱权挂钩的恐怖人士,都曾带来过极其难以克服的麻烦,巨富或者一手遮天的领导人士,不可能代表阳光和善良,而如今把周舟卷入其中的伊藤家族,正是如此。
善良不是保护自己的砝码,从来不是。
在利益面前,所谓美好的人性往往分文不值。
尽管很想立刻去东京陪小厨子度过难关,但医院里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还等着江皓观察后续情况,试图去保护一个人的心情和医生不容玷污的责任感搅作一团,真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正如江皓自己所说的,人生就是人事不能两全,很多时候必须做出选择,别无他法。
“王院长,真的是麻烦你,这回要不是你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也只能拜托您代班了。”江皓终究还是跟副院长硬着头皮请到假,计划三天内往返日本,保证周舟的安全,故而回家的路上,还在挂着耳机打电话,讲出并不适合自己的客气与寒暄。
“没关系,小江,处理好家里的事才能更投入工作,祝你一切顺利。”院长语气轻松。
“谢谢。”江皓关掉手机,扶着方向盘皱紧眉头。
早晨周舟说过,宣读遗嘱要叫上他,之后就再没了音讯。
真叫人不放心…
正走着神的的时候,车底忽然一声怪响,而后开起来便渐渐乏力。
江皓回过神,停车下去检查,才发现是车胎被扎爆了。
他很聪明,往后走了十多米,看到地上都是散落的钉子,便觉得不是很对劲儿。
与此同时,已经有三个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凑过来,带着不怀好意的嬉皮笑脸:“你就是江皓吧?等你两天了。”
江医生的身形在男人中算是异常高大的,他很淡定:“怎么了?”
没想到他们立刻掏出了匕首,为首的混混骂道:“没怎么,教教你少多管闲事。”
江皓不是第一次遇到危险的状况,他手无寸铁,并没有鲁莽地迎战,看清这个回医院家属区的小巷道的情况,忽地拽起旁边乱堆放的破箱子扔到他们身上,立即转身狂奔。
那三个人就是拿了钱冲着江皓来的,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当然是拼了命的紧随其后。
作为天天去健身的大长腿,江皓跑速飞快。
三个可疑的歹徒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往前冲,却怎么都有点越跑越远的架势。
江皓在逃命的同时脑子仍旧没有停止转动,他一时间想不出是谁这么恶毒,毕竟所有的人际关系他都处理好了,病人也都是千恩万谢地从未闹得不愉快。
难道是景照回到上海后太不甘心?
那可他真的是疯了!
眼瞅着就要摆脱那些混混,江皓忍不住在急促的呼吸中回头张望。
结果好死不死,正在这时有个姑娘开着急车拐了过来,瞪大眼睛来不及刹住。
待到江皓意识到新的危险,已经来不及了。
砰地一声巨响后,这个在此时此刻行人罕至的小巷,便陷入了死般的沉寂。
☆、第55章
从相识那刻起,周舟就对江医生的智力有种莫名的崇拜,其情甚至远胜于他美艳惊人的外表,当他硬着头皮和健一夫妇来到伊藤老宅,聆听到最终的遗嘱后,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因为伊藤信果不其然地,将黄莉主持的那家老店以及一大笔现金留给了自己。
当律师念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满屋子的复杂目光都凝聚在了小厨子身上。
周舟非常局促,他什么都不想要,更不想面对黄师傅的眼神。
原本是指点自己的主人家媳妇,此刻变成了手下的厨师,那种滋味不可能好受吧?
其余的财产还在断断续续地分着,几家欢乐几家愁。
坐在角落的周舟始终低着头,掩藏的表情让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快要结束时,藏在兜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了起来。
周舟尴尬地偷偷关了,片刻又震得毫无放弃之意。
他只好硬着头破坚持到律师念完,而后才急匆匆地躲到走廊,接起来问道:“怎么啦?”
沫沫火急火燎地说:“你在干嘛呢,给你打了二十分钟都不接,还挂我。
“有点重要的事,怎么了?”周舟没办法当着伊藤家人多做解释。
“不好了,江医生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做手术。”沫沫显得手忙脚乱:“他没有亲人,医院里有个朋友往凉川小筑打电话找到了我,我在医院呢,到处都是血,总觉得要告诉你一声,你别急,但是我也不知道有多严重…”
她的每个字周舟都听清了,可惜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医生怎么会出车祸呢?
联凉川小筑干什么?
现在他怎么样?
“等会儿有了后续状况,我再给你打电话。”沫沫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我不想吓你,可我知道你还喜欢他,我不能瞒着不说,我怕以后你见不到他了…地板上都是血…我害怕…”
“别哭了,我回去,现在。”周舟比任何人、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他几乎不需要思索就下了决定,没有流眼泪,只是眼睛看起来有点红,白皙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尽管场面非常不自在,但黄莉发现了小厨子的不对劲儿,还是靠近道:“出了什么事?”
“莉姐、健一,这些日子承蒙你们照顾了,伊藤先生的遗产我从无兴趣,希望能够由律师先生转移给你们,现在我北京有急事,就此告辞,谢谢你们。”周舟苍白着脸鞠了个躬。
黄莉瞬间抓住要走的他:“别着急,如果你要回去,我现在就让人帮你订机票,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周舟抽出胳膊,勉强扭曲地微笑了下,迈开腿就跑了出去。
律师靠近问道:“黄小姐…这…”
“他的话你没有听到吗?”黄莉反问:“还不跟去北京,把遗产办妥?保证他的安全!”
伊藤家所有得到恩惠的亲戚全部在场,向这个来自中国的强悍而又坚强的女人投去了虎视眈眈的目光,他们是厨师世家,在东京的餐饮界呼风唤雨,结果最终却被黄莉所代表,那种难受的嫉妒,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
医院里总是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每次闻到,沫沫都会觉得很紧张。
她虽远离家乡在北京讨生活,但一直轻松又自在,从来没有体验过生老病死。
所以眼睁睁地望着江皓在可怕的手术室里,经历着这个人活着最难越过的坎儿,心情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这段日子,沫沫一直以为等到周舟在日本学有所成,放下心结回到北京时,仍会选择非常别扭却又非常完美的江皓,和全新的凉川小筑一起创造快乐的未来,作为朋友,这也是她对。
没想到…意外竟然发生的如此突然。
其实也是,世上没有任何的疾病、伤痛和死亡会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到来,没有人会觉得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自己。
只不过,老天爷为什么要选择周舟和江皓、选择这两个其实除了彼此,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的人呢?
大受打击的沫沫魂不守舍,一直在医院熬到晚上,才看到小厨子匆匆赶来的身影。
周舟跑的气喘吁吁,冲过来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机场排队打车排了好久,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已经做完手术了,正在观察病房呢,手和腿骨折挺严重的,其他地方倒是没事,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沫沫的眼泪又涌出来。
周舟生怕听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状况,闻言发现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由微微放下心,四下环顾:“在哪间病房,我能看看吗?”
“嗯…702室,护士长刚才说你要是来了可以安静去瞧瞧,不要打扰。”沫沫从包里找出把钥匙:“这个是江医生的宿舍钥匙,晚上在那儿休息吧,我爸妈来北京看我了,所以晚上我得回去,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宿舍?”周舟总是觉得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有什么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啊,护士长是这样说的,我也不知道。”沫沫不太敢做主江皓的事,也没敢把周舟往崭新的餐厅领。
“好吧。”周舟没工夫扯这些不太重要的细节,接过钥匙就推门进了病房。
——
明明说伤势不算严重的,可是江皓仍旧被纱布裹得七零八落,输着液昏睡在病床上,不仅一只胳膊和一只腿被石膏固定,额头和脖子也有伤痕,双唇失色,看起来惨得不行。
小厨子惊讶的坐在床边,马上又红了眼睛。
这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充满溺爱的傻瓜,只希望江皓好好的,再冷漠再自恋也没关系,而不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车撞成这个样子,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怎么回事…你怎那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啊…”周舟发着抖摸了摸他的肩膀,生怕力气稍微大一点就会让江皓疼醒,正心慌意乱医院的时候,忽然有个看起来很慈善的护士阿姨带着两个警察推门进来,说道:“你就是周舟吧,我是小江的同事,叫我王姐就行,这位是张警官和蒋警官,想来了解点情况。”
周舟定睛看到她挂着的护士长的胸牌,赶快点头:“王姐好。”
话毕就慌里慌张地跟着走出去。
显然两位警察见多识广,并没有同性恋关系有什么质疑,径直问道:“你是江皓的恋人?我们有些问题想问你。”
出了这么大事,周舟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懒得去否认那些纠结的身份,只是问:“到底怎么了?”
“在车祸旁五百米处,江皓的车没有关门就停在路中间,据肇事司机说,他当时忽然狂奔出来,后面还有几个人在追,但看到出事马上就溜了,所以我们想知道,江皓平时有没有与人结仇。”警察拿着笔记本说:“我们已经调查了协和和他之前就职的整容医院,并没有发生过医疗事故,与患者的关系都非常好,所以可能是生活中有什么冲突。”
周舟听到这意外的情况,张大眼睛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我这几个月都在日本,没听他讲过跟谁发生过争执…就是他有个比较偏激的前男友,叫景照,是上海人,因为感情原因有很多不愉快,之前江医生还把他给告了,法院应该有记录。”
警察点着头记录。
周舟不由担心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但除却景照,真的也想不出谁会对江皓如此恨之入骨,难道是左煜?…不不不,小老板虽然爱激动,但他打架从不拐弯抹角,也没有那么恶毒。
“还有其他情况吗?”警察又问。
周舟茫然摇头。
警察合上笔记本:“等江皓醒了,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尽早破案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谢谢、谢谢。”周舟紧张地鞠躬。
待到他们离去,护士长王姐才微笑道:“不要担心,手术很成功,你回去休息休息,顺便给他拿点生活用品和换洗的衣服过来,等麻药的劲儿过了自然就醒了。”
周舟点头的同时,很奇怪她如此自然的态度。
为什么江皓的同事会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他明明最讨厌说私事的。
景照是前男友,自己又何尝不是?
——
医院距离家属区的宿舍有一段距离,江皓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出的事。
当周舟独自往那里走时,路过仍留着碎玻璃和血迹的路,心不由地发紧。
他呆呆地停步在路灯下,慢慢地蹲下去摸过已经干涸的暗红,一下子就坚定了再也不想回东京的决心。
因为还爱着江皓,从被他打动,到被他抛弃,再到此刻缓缓缓缓地重新靠近,一直还爱着,就算有那么段时间不剩期盼。
这份感情冲淡了周舟所有的犹豫。
并不梦幻的人生观都让他无比清醒:自己很可能依然和江皓在未来的道路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散ding这类天真幼稚的愿望从来不适合披荆斩棘的命运,但至少此时此刻,周舟不再希望:江皓出这种事的时候,自己竟然都不在他的身边。
☆、第56章
做了这么多年手术,江皓还是头一次躺在手术台上接受同事的治疗,即便他所研究的并非骨科,但扎实的医学功底仍旧使得他对自己的伤处和术后反应有着深刻的了解,缓缓苏醒后,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甚至感受不到半丝慌张。
“你、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汤…”耳畔莫名响起熟悉又遥远的问候。
江皓的心终于漏跳了一拍,吃力地侧头,对视上周舟充满担忧地黑眼睛,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事能怎么办,北京还有别人管你吗?”周舟郁闷,用吸管插进水杯,递到他的唇边。
“那我真庆幸没人管我…”江皓没有喝,追问道:“伊藤信的遗嘱是什么情况?”
周舟已经没有在惦记那件事了,愣了片刻才回答:“和你说的一样,我告诉莉姐我不要,就坐飞机走掉。”
“我就知道你不会要。”江皓这才轻轻咬住吸管,缓慢地喝起温水。
周舟见他虽然手脚都不能动,情绪却很稳定,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问:“痛吗?”
“痛的话可以要安慰吗?”江皓反问。
“关我什么事呀?”周舟侧开脸。
江皓淡淡地笑了,因为小厨子意外的到来,而暂时忘了受伤的烦恼。
周舟忍不住又看他:“要不要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