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贺玄时便忙将刚端起的茶盏搁下,伸手扶她。
夏云姒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道是自己办事不周全,他笑道:“行了,多大点事。怎么说也少了两成宫女,出点错难免的,你办得不错了。”
在与她的相处间,他愈发轻松自如。
她抿着含歉的笑站起身,眉心仍微微蹙着:“臣妾听说德太妃素来喜欢的一柄玉如意,也叫新来的宫女不小心给摔了。”
皇帝一叹:“是有这事,但也怪不得你,是底下人不会办事,怎么好让刚调进来的近前侍奉。”
可这哪里只会是底下人“不会办事”。
夏云姒静静垂着首:“臣妾只怕……是有人等着看她们犯些大错,好就此成了臣妾的错处。”
皇帝目光微微一滞,抬眸看她:“何出此言?”
她摇摇头:“也没什么,或许只是臣妾多心。”
他又问她:“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她还是摇头:“没听说什么。”
确是没听说什么,她只是想借此给他提个醒。
毕竟这是个大差事,是他的对她的信重。而她若办不好,于对方而言就是最好的事。
她得提前让他知道或许有人会找她的麻烦,待得来日若真出了事,他才不会跟着旁人一起怪她。
她绝不能让他这会儿怪她。
来年又要大选了,在新人进来之前,六宫照例要封一封。
她还指着办好这差事给自己谋个高位呢,至少不能比顺妃低了,若能压过一点那就更好。
第104章 深情
腊月初八,宫中照例同贺腊八,夏云姒也照旧在这日精心熬制了一碗腊八粥,与姐姐昔年熬出的如出一辙。
近几年她都是这样做的。熬完让人送一碗去给宁沅、再送一碗去紫宸殿。但这时候大家都还没歇下来,孩子们又爱凑热闹,有时与宁沅交好的皇子公主见大哥哥的粥好吃,午膳时就会与他一同到永信宫,热热闹闹地一起用一顿。
宫里谁也不缺这么一碗粥,夏云姒便也乐得招待他们。今年来的是淑静公主、四皇子宁汐与昕芝公主,夏云姒就让人把他们的母妃庄妃与和昭容也请了来,结果庄妃来时周妙也抱着孩子随来了。
周妙所生的娴怡公主才几个月大,平日不太带出门,今日一露脸就引得一众哥哥姐姐们都围着她看。
夏云姒一讶:“这么冷的天,你倒带娴怡出来了?”
“也慢慢大了。”周妙抿笑,“总要出来见见人的,今儿又是个好日子,正好与哥哥姐姐们一道热闹热闹。”
她边说边将孩子交给乳母,几个孩子要看小妹妹,乳母便蹲下身让他们看。娴怡也没睡,一双大眼睛东张西望的,谁也不怕。
周妙一路都是亲自抱着她,手露在外头不免冻着,夏云姒忙招呼莺时给她上了盅热牛乳来:“快暖暖。”
周妙笑笑,道着谢接过来喝,夏云姒的目光往她手上一定,却又一怔:“你这手怎么了?”
“嗯?”周妙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的手才道,“哦……我这手,碰上冬天本就干得厉害。今年似乎又分外干燥些,上个月初下了场大雪,之后就一点雨雪也见不着了,弄得我不仅手上难看,夜里睡觉还口干舌燥。”
庄妃点点头:“今年好像是格外干了些。”说着略作沉吟,睇了眼身边的宫女,“去传个旨,让太医院开些滋润的方子来,给各宫送去,免得大家都不好受。”
她说完便见夏云姒一副摒笑的神色,不禁脸色一板,将手里刚剥完的小橘子推到她面前:“吃橘子,少笑话本宫。”
“哪里是笑话呢。”夏云姒这么说着,却笑意愈浓,“我只是觉得姐姐方才颇有气势,比顺妃姐姐也不差。”
这话说来很有缘故——也就是几天前的事,八月初一时,众人照例去顺妃处问安小坐,顺妃说自己近来身子不济,就说让夏云姒与庄妃与她一同料理六宫事宜。
夏云姒与庄妃心中都清楚顺妃这是以退为进,越看她们忙着宫人调换之事越给她们添事,不知有多盼着她们出错。
于是视线交换一番,二人一退一进。
夏云姒借口要照顾两个孩子已自顾不暇,将事情推了。毕竟她已宠冠六宫,再执掌宫权只会更遭人嫉恨。
庄妃则大大方方地将事情应了,反正她素来算不上得宠,这权力倒不要白不要。
在这之后,顺妃便索性躲了懒,能推给庄妃做的事情皆尽推给了庄妃,自己闷在宫中安心养起了身子。
这番不大不小的变动让宫人众人愈发以庄妃、窈妃马首是瞻,二人虽清楚底细无一刻不战战兢兢,但风光无两也是真的。
夏云姒便早就慨叹过:“能风光就好好风光着,出了事再说出了事怎么办。”
眼下便是这样,瞧着庄妃一开口就是安排六宫的事,夏云姒心里挺痛快。
倒是和昭容与周妙有些摸不清究竟、又有些猜测,目光在二人间一荡,和昭容迟疑道:“两位姐姐莫怪臣妾直言……臣妾也奇怪了些时日了,想知道两位姐姐与顺妃娘娘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庄妃眉心一跳,睇着她笑笑:“别问。宫中许多事啊,知道未必比不知道好,昭容妹妹安心过日子便是。”
这话说得半明半暗,虽没说究竟是怎么了,却也点明了的确有事。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那么一个——你安心过日子无妨,但站在我们这边自然更好。
至于若她们选了顺妃那一方,那可就要另说了。
和昭容与周妙都不傻,两个人面色皆是一遍,却也没立即表露什么。
这种事她们心里拿主意便是了,到底都已是高位嫔妃,也不必显得太过殷勤。
再至十五时,顺妃仍在称病,众人就转去了庄妃的庆玉宫问安。庄妃提前给夏云姒透了底,道不日前向太后问安时太后提起了大封六宫的事,正好拿出来与众人同议。
是以待得众人落座,庄妃便先说了自己的打算:“按着往年的例,有子女的嫔妃大多要晋上一晋。本宫与顺妃、窈妃已身居高位,倒是无妨。和昭容若能晋至和妃,正二品妃位便满了。周充华依太后的意思可抬至九嫔,还有宋婕妤资历也深了,大约同样要晋到九嫔之中。”
说着一顿,就将话茬递给了夏云姒:“还有什么别的想法,窈妃妹妹说说看?”
夏云姒颔首莞尔,与她一唱一和:“妹妹平常和庄妃姐姐熟络了,今儿说话就直一些,姐姐别见怪——这晋封之事,咱们确实不打紧,但在妹妹心里,倒觉顺妃姐姐的位份该抬上一抬。说到底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嫔妃,入慕王府比佳惠皇后还要早上一年,咱们该以她为尊。”
庄妃眉头浅皱,思量了半晌,缓缓点头:“也对。那这事……便由妹妹与皇上提吧,余下的人本宫拟个折子呈给皇上看。”
“诺。”夏云姒应下,显得无比温顺谦和。
越是与顺妃这样暗地里较上劲的时候,越不妨做得体面一些。
况且此番充大度,十有八|九还能一石二鸟。
皇帝恰是这日刚歇下来,接下来便是一整月不用为政事烦心,换做谁心情都会不错,连晚膳都多用了些。
夏云姒在他放下筷子后又为他盛了碗汤,他原不想喝,她却道:“臣妾自己炖的。”
他就欣然接了下来。
他喝着汤,她在旁边斟酌着开口:“今儿去庄妃姐姐那儿问安,提了个事儿。”
他扫了她一眼:“什么事?说来听听。”
“大封六宫的事。”夏云姒抿笑,“来年就是大选的年份了,按理开了年就要先封一封六宫。顺妃姐姐目下又病着,今天庄妃姐姐就提了起来,说是太后催了。”
“也是该提起来了。”皇帝点头,“庄妃怎么说?”
夏云姒道:“庄妃姐姐的意思,是臣妾与她、还有顺妃姐姐都不必急,余下的人里和昭容可晋和妃,周充华与宋婕妤可晋至九嫔。往下位份不高的她会拟出来呈给皇上,想必安排得也都能得体。”
说着顿声,又续言:“只是有一件事,臣妾与庄妃姐姐意见相左。”
说到这儿,他刚好从汤里舀了块花胶喂到她嘴边。那是她爱吃的,她便一笑,将花胶吃了进去。
她慢条斯理地嚼了一会儿,他也不急,她便安然将花胶吃完才续道:“臣妾觉得臣妾与庄妃姐姐是不急,但顺妃姐姐资历最深,可是该晋晋位份了。从一品四妃的位子又都空着,不如借此填上一个?”
他自顾自地抿着汤:“朕也这样想,但你觉得四妃里哪个位子合适?”
“……这臣妾倒没细想。”夏云姒浅锁起眉,斟酌了须臾才又开口,“不过顺妃姐姐贤良大度,又才德兼备。论起字来说,臣妾觉得贤妃与德妃最为合适。”
惠淑贤德四妃说来都是从一品,该是一样。但宫里不成文的规矩,越往前头的身份越尊,惠妃一位更不轻授予人,她自是要把顺妃往后压一压。
语罢却听皇帝笑了,她抬眸看他,他笑说:“你们倒都看重这贤德二字——顺妃前几日也提起要给你和庄妃请封呢,提的也是贤、德二妃。”
……啧,有意思。
夏云姒心下笑一声,面上却美眸轻翻:“顺妃姐姐这是笑话臣妾呢,臣妾自己都知自己配不上这两个字,哪里敢担这样的位份。”
“咳……”他喝着汤险些呛了,“你说自己倒狠——不贤又无德,那你说,你适合哪个字?”
她佯作全未听出他在问她想要那个封位,娇嗔道:“臣妾就觉得现下的窈字最好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意思绝美;又和妖妃谐音,臣妾做皇上的小妖妃自在着呢,才不要硬去充什么贤德!”
说着眸光流转:“倒是庄妃姐姐……也确是都当得。”继而眉心跳了一下,有自顾自否认了,“不行,德字不行。坊间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庄妃姐姐读书也确不算很多,这字给她形如讥讽,怕是好事也成了坏事。”
皇帝爽快而笑:“那就封庄妃做贤妃。”接着目光又定在她面上,温存和暖,“你与顺妃,皆在惠妃淑妃之间选吧。按你方才所言……”他想着她的“方才所言”,禁不住又笑一声,“‘惠’字常与‘贤’放在一起,你大概又不愿意。淑倒还算和你,怎么说也还算个淑女。”
她听出他语中的揶揄,轻嗤而笑,忽地神情微僵。
他看得亦是一滞,她轻轻叹息:“是了,‘惠’字与臣妾不合。就是合,臣妾也不能担——姐姐是佳惠皇后,臣妾若为惠妃岂不冲了她的谥号?那是万万不能的。”
言罢她只低垂着眼帘,不再多说一个字。
但在余光之中亦可见他神色微变。
少顷,他长声慨叹:“是朕疏忽了。”
她心头已然划过一缕快意。
又听他道:“你说得不错,岂能有人冲撞了皇后谥号?不仅是你,顺妃也不好用这位子了。”
夏云姒面上淡淡的,心下欣然而笑。
自然不能用。她如何能让顺妃坐上四妃之首。
却又听他说:“那就……姑且给顺妃定下德妃,你的位份朕再想想。”
这倒让她实实在在一愣,看了他两眼:“皇上不是说淑妃?”
他笑说:“看你方才那神情也知你不满意。”
她红了脸:“臣妾才没有。”
皇帝揽过她的肩头,衔着笑哄她:“好了,你听朕说。”
她抬眼,明眸清清亮亮地望着他,见他飘向远方的目光略显怔忪,填满怀念与悲伤:“朕是觉得惠妃这位子……日后也不便再用了,皇后在天之灵你们不能冲撞,子孙的嫔妃更不能冲撞,这位子废了才好。”
这是他一如既往的深情。
她没说什么,静静地听着他续说:“可四妃变三妃也不合宜,朕要再添上一个才是。这新拟的位子,朕想由你第一个来坐才算圆满。”
呵,一番话里深情两回,还是对不同的人。
夏云姒都想对他拊掌赞叹了。
可她当然只是露出了惊喜,笑意也愈发甜美,语气娇软无限:“皇上时刻这样想着臣妾,比什么都要紧!”
说罢还抬头,在他侧颊上轻轻吻了一口:“那臣妾等着皇上拟出来——要好听才是!不然臣妾可不领情!”
第105章 册封
赶在年关之前,皇帝下到礼部的旨意渐渐传了开来——继在从二品九嫔中增添贵仪之后,当今圣上再度改了妃嫔品秩,废止惠妃一位,改称宸妃。
后宫之中最先听闻此事的自是三名已在正二品妃位上的高位嫔妃。消息传进来时正是清晨,腊月里天亮得晚,四处都黑着,唯有殿里灯火通明。
“宸妃?”顺妃手里正翻着三皇子的功课,乍闻此事,愣了一下。
宸妃这名号也算古已有之,初是唐时所创,但并未真正用过。直至前朝,贵妃之下的三妃称三夫人,便是“宸妃”“淑妃”与“文妃”。到了本朝又再度弃之不用,开国之初礼部拟了“惠妃”“淑妃”“贤妃”“德妃”分列贵妃之下,为从一品四妃。
顺妃听说过当时为何未再沿用此号——与唐时提出的缘由如出一辙,概因“宸”字为北极星,宫中坊中都常视此字为帝王代称,譬如紫宸殿便是天子之所。
所以礼部当初废止此号,也算师出有名。
顺妃便不由奇怪:“皇上为何如此?礼部又怎的答应了?”
来回话的宫女欠身说:“说是……‘惠’字冲撞了佳惠皇后在天之灵,当下的嫔妃、子孙后代便都不好再用了。至于‘宸’字的缘故,礼部似乎也提过,但皇上的意思是既然前朝用过,本朝如何就用不得?礼部大概也是想不出更为合适的名号来代替惠妃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原是如此。”顺妃缓缓点头,面色一分分地冷淡。
他待皇后,还真是一往情深。
那宫女察言观色,有心想讨个赏,便又机灵道:“奴婢还听说……”
她恰到好处地一顿,顺妃不免复又看向她:“怎么?”
宫女抿起笑容:“奴婢听宫人们议论,说这主意原是那永信宫的窈妃提的。说当时皇上提出要封您为惠妃,为从一品四妃之手,窈妃念及佳惠皇后便出言劝谏,皇上这才给礼部下了旨。”
宫女边说边抬起头:“既是拿来顶替惠妃的,那这宸妃的名号想来非娘娘莫属了!奴婢恭喜娘娘!”
“还有这事?”顺妃略显惊喜,笑了声,接着便招呼身边的掌事宫女,“本宫近来闷在宫中养病,倒变得还不如她耳聪目明了。你们代本宫赏她。”
掌事宫女与这大宫女原也是交好的,二人便都喜滋滋地一福,又皆向顺妃道了贺。接着便告了退,按着顺妃方才吩咐的领赏去。
偌大的殿中,仍是灯火通明。
日复一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这里都是这个样子。无人说话之时顺妃常会觉得这殿里过于冷寂,空洞得让人害怕,再华丽庄重也没有温度。
但现下,大约是因为心情大好所致,一切都显得赏心悦目了。
宸妃,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名号。
若这位子给了她,倒也还算他对她真有点心。
.
永信宫里,夏云姒给宁沂绣着新鞋面,听到小禄子的回话抬了下眼皮,笑说:“还真定了宸妃?”
她先前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从古至今,各朝各代的嫔妃品秩各不一样,但作过高位嫔妃的名号也就那么几个。
除却惠淑贤德这些象征品行高尚的字眼儿,与之齐平过的也就是隋时的贵妃,唐时的宸妃、丽妃、华妃,还有辽时的元妃、文妃了。
其中“贵妃”已在当下的品秩之中,居正一品,没道理拉下半品变成从一品。“元妃”又与“惠妃”一样,真较起真儿来都冲撞皇后。“文妃”“丽妃”“华妃”和“淑贤德”三个字比起来又似乎都差点意思,压在三位之前更显得不够分量。
那也就是宸妃还合适了。
这倒好听,也大气。
夏云姒抿唇笑笑:“其余的,都透给那边了?”
小禄子躬身笑言:“都透过去了。领俸禄时莺时和燕时两位姑娘聊着,‘恰好’让那边的大宫女听了个正着。这等的好事,谁还不想上赶着禀过去,在主子跟前邀个功呢?”
“办得不错。”夏云姒笑了声,余光透过窗纸,无意中见厢房的灯火也亮了,又轻蹙起眉,“皇长子又起来了?”
小禄子循着她的话抬眸一扫窗纸,见侧边皇长子的屋子确实亮了灯,转念却想起来:“哦……娘娘别担心,殿下这不是非得起来读书,是皇上昨儿说要带皇长子殿下到后山看日出去——殿下该是为这个早起的。”
“那就好。”夏云姒笑容松下,“你亲自去盯着,让他好好吃些东西再走。衣服也多穿些,别冻着。”
“诺,娘娘放心。”小禄子一拱手,就告了退。夏云姒瞧了瞧手里的针线活,安心继续绣鞋面儿。
.
宁沅回来的时候已近晌午,庄妃正好来和夏云姒一起用膳,二人刚落座,就遥遥听见宁沅边走进院门边说累了累了,要好好睡个午觉。
话音刚落,那声音却又精神了:“六弟!”
庄妃转过头,透过窗纸看见宁沅小跑了两步,一把抱住正在廊下晃晃悠悠走路的宁沂。
庄妃掩唇而笑:“宁沅这是刚玩完回来?”
夏云姒嗯了声,庄妃笑容微凝:“我可听说……”她压低了声音,“皇次子和皇三子近来可一点没歇着,天天压在宫里温习功课呢。皇次子那是一直不聪明,燕修容瞎打算盘不必理她;可皇三子那边,可见是顺妃……”
“无所谓,随她们去。”夏云姒不咸不淡的,“孩子一年也就清闲着一个月,要我说就让他尽兴玩去。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自己心里清楚,平日不懈怠便是了,何苦一年到头都不让他喘气?”
她可不想让宁沅把那根弦绷断了,该松松劲儿的时候还是得松一松。
再说,她也不觉得是否能承继大统全看这一个月用不用功——当今圣上本人这一个月不也清闲着?哪里就非要看得那么死呢。
“你这么说倒也是了。”庄妃缓缓点头,抿了抿笑,又道,“我听说为着这宸妃的名号,永明宫那边热闹着呢,是你的手笔?”
夏云姒轻哂,轻挑起黛眉,给她夹了一整个四喜丸子:“过年,大吉啊。我可不得拿这天大的喜讯砸她一下?”
听了这样的喜讯,顺妃心中大喜一场,之后大落才更有意思。
大过年的,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看敌手不舒坦,她也就舒坦了。
庄妃瞅着那四喜丸子哭笑不得。这样大的一个丸子她哪里吃得丸,夹了一口意思意思也就罢了,又道:“你可仔细她到时候按捺不住。”
“按捺不住最好了。”夏云姒径自夹了个虾仁来吃,“这几个月,姐姐就不觉得难熬么?”
打从对六尚局动手开始,她们便料到顺妃多半会有所动作,总不能让她们就这么顺风顺水地将她多年的心血一扫而空。
却没想到顺妃这般耐得住性子,几个月下来只作壁上观,什么也没做。
可悬而未决只让人更加心焦,一来全然不知顺妃究竟什么打算,并不能提前设防,悬着就只是悬着;二来时间久了,她思量的时间更长,不免安排得更加周密,到时也恐怕更难破局。
“我想再激她一激。”夏云姒品着虾仁的鲜香,笑意更浓,“宫正司有一个算一个,我都想换了。”
庄妃一凛:“这样不留余地?”
夏云姒点点头:“姐姐还记得裴氏么?”
庄妃想了想:“上次大选入宫的裴氏?”
“嗯。”夏云姒颔首,“当时叶氏有着孕,想吃镶银芽,就有人在镶银芽里动了手脚。严审之下,尚食局一个个招出的都是裴氏,这倒没关系,要紧的是裴氏后来不明不白地自尽了,这才成了畏罪自尽,将罪名坐实了下来。”
“可姐姐不觉得太奇怪么?宫里管审讯之事的哪个不懂个中厉害,如何会不防着裴氏自尽?”
庄妃轻吸冷气:“你是说……”
夏云姒:“当时叶氏命大,吃得不多,逃过一劫。后来五皇子却到底还是死了,死在仪婕妤手里。”
现下她们知道了,仪婕妤那会儿就已是顺妃的人。那若这样反过来想,顺妃会不会是那时候就盯着叶氏这一胎了?下药的是不是也是她的人?裴氏又当真是自尽么?
“可这事……”庄妃想得有些胆寒,执箸的手轻轻颤着,“……她能狠到那个地步?”
叶氏飞扬跋扈、五皇子她亦可因为三皇子的缘故而视其为眼中钉,但裴氏可半分不曾开罪过她。
二人都还依稀记得裴氏是个大家闺秀,守礼得很,对她这掌权宫妃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