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玉?”声音低沉却口吻温和的一声唤,让正摘了朵花在手里看来看去的安玉一愣,觉得声音有些陌生,茫然地回过头去,又很快看向母亲。
席兰薇坐在廊下,闻声一怔,遂而满是惊喜:“父亲。”
安玉仍是一脸茫然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来人,虽是不见惧意,但是也没有走近的意思。
席垣笑着走近院中,在她面前蹲下来,笑问:“记不记得外祖父?”
小小的安玉歪头沉思着,完全不记得。
“…”席垣有点失落,清清嗓子站起身来,走向廊下,席兰薇站起身,笑容中全是兴奋:“父亲怎么来了?何时回的朝?”
“刚回朝就来了。”席垣答道,将两个问题合二为一。席兰薇端详着他,见这一战之后…他气色还真是好了许多,一扫从前的阴沉,红光满面。
席垣回过头看看安玉,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被忘得彻底,走回去把她抱了起来,又重新走到廊下,遂而短一叹:“抓了几个张家在淮昱叛军中的人,审出些事,不放心安玉…”他一声低笑隐有怒意,“想着张家在朝那么多年,争权夺势是有的,却没想到手上染了三个皇裔的血。”
“…”席兰薇闷了闷,了解父亲脾性之下不禁问道,“父亲把他们怎么了…”
果然,席垣又一叹:“没忍住,下令乱棍打死了。且不说是皇裔,就是普通人家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该这么没了。”
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同她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席兰薇挑了挑眉头,悻悻笑道:“几个反贼而已,父亲舒心便好。”
反正打都打死了,解释个什么劲…
.
父亲能这样来见,自是霍祁同意了的。便也不必担心什么,留父亲在宫中用午膳。
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的菜,着人取了美酒来,祖孙三代一同用膳,相谈甚欢。
这场景让霍祁看了又要嫉妒——他费了好大工夫才让安玉勉勉强强跟他亲了,席垣方才来时安玉全然不记得他,过了这么一会儿,却又亲近无比了。
“…阿玉,不许拽外祖父胡子!”席兰薇轻一击案,口中斥着,有意显得凶神恶煞。
“没事,拽吧。”席垣笑呵呵的,满是宠溺。看着安玉如此开心,席兰薇琢磨着是不是该让霍祁也蓄须逗女儿玩…
.
席垣在将近傍晚、夕阳西斜时才不得不离宫,阿玉牵着他的手送他到了翊祥宫宫门口,又挥着小手告别半天,离得远了还要席兰薇把她抱起来接着挥,看得席垣十分高兴。
送安玉回了悦欣殿,交予乳母,席兰薇估量了一下时间,见离昏定尚些空余,着人备轿,去冷宫。
张氏大约也是知道两边交战的,必定也等着结果呢。
.
虽已是春天,冷宫还是如旧的凄清,除却墙根下生了更多的杂草以外,似乎寻不到什么春意。
张氏那一方小院静悄悄的,安静到席兰薇看见院中的井时,忍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已经投了井了。
好在,还没有。
她在厢房中长跪不起,面前摆着香案,供奉着菩萨。
听到门声也未有反应,仍是轻轻地诵着经,很虔诚的样子。
“还在为张家祈福么?”席兰薇轻笑着问道,张氏后脊一颤。
“我以为你早知道这是死罪,祈福是没用的。”她继续说着,话语刻薄。
“我知道…”张氏轻轻道,定了定神,终于站起身来,面对向她,凄然一笑,“那就当是为来世祈福,不可以么?”
她的面色让席兰薇一愣。
那是一种她不曾见过的憔悴。不只是苍白而已,似乎是…灰白,整张脸上透着无尽的绝望,曾经保养得宜的身子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副枯骨,立在她面前,和整个冷宫一样无半点生气。
“来世。”席兰薇重复着这两个字,带着明显的斟酌。这两个字于她而言,自有不一样的意味。
张氏睇一睇她,有了点笑意:“这番神情,惠妃夫人没想过来世的事么?”
好像不去想就很可笑。
席兰薇怔了一怔,须臾,心下舒缓下来,坦然摇头:“没有。”
倒是上一世时,她总在想来世,想来世一定要过得更好,或者至少要有个好夫家…那样就算粗茶淡饭也不要紧。
如此,大约是过得不好才会格外期盼来世吧,若不然,一心全在现世幸福上,何必多在意来世如何。
“我知道你对现世多有不满。”她端详着张氏说,“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你和你的张家一手造成的。”
张氏点点头:“是。可便是如此,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席兰薇被这四个字激得冷笑出声,“没有人逼你毒害皇裔,没有人逼张家逼良为娼。”
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也敢为自己辩一句“被逼无奈”。
“毒害皇裔…”仿似全没听到其他的话,张氏只被这四个字震得退了一步,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
“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席兰薇抿着笑容,逼近了一步,又道,“而且,陛下也是知道的。”
一声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张氏的手扶在香案上,惊魂未定地看着那观音瓷像在地上摔得粉碎。
“居然…”她恍惚地望向席兰薇,片刻后,狠然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突然不肯放过张家?”席兰薇笑意清浅,眸光清亮地望着她顿了片刻,似乎在给她思考的时间,“那是他三个孩子的命。你是瞒得够好,但天要你瞒不住…哦,还有…”她语中停了一停,仍含着笑,黛眉却是一皱,“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收买谨娘加害阿玉?可惜了,谨娘是当真疼爱阿玉,这乳母不比我这做生母的差…当晚,便告诉我了。”
咫尺间,张氏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像眼前就是阎罗一样。
“若是你没动阿玉,我大约会由着陛下赐你一死吧。不过这回…我给你求了个情。”席兰薇站直了身子,淡看着她,笑意轻蔑,“我很好奇,做尽恶事的人会不会有悔改的一天,或者不需‘悔改’,只是‘后悔’而已。”
伸出手去,她和善地扶正了张氏发髻上那唯一的一只钗子,觉得粗糙的木质有些划手:“你就在这儿住着吧。二十年、三十年,让本宫看看,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横加毒害的人,究竟是一恶到底了,还是也能转个性子。”
“你…”张氏狠然切齿,眸中的绝望也陡然深了,“我要见陛下!”
到底还是嫔妃,皇帝若不赐死她,她绝不敢自尽。若不然,死后有没有全尸,谁都无法保证。
“我要见陛下!”张氏还在喊着。自然,是没有人会理会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微信朋友圈】
霍祁:
女儿跟她母亲和外祖父都比跟我亲怎么破!
尤其她外祖父征战一圈她本来都不记得了!
没多久又亲了!
为什么跟我就不这样!
急!在线等!
[桃心]楚宣等14个人点赞。
席兰薇 回复霍祁:不然…你蓄须吧,她好像对这个挺感兴趣…
小鹿 回复霍祁:她对毛发都感兴趣,不止拽她外祖父的胡子,还拽我的毛呢!
霍祁 回复小鹿:Σ(っ °Д °;)っ你你你…你不许说话…你拿错剧本了…
小鹿 回复霍祁:管好你女儿!口亨!
第154章 作祟
丑时末刻,霍祁和席兰薇在安玉的啼哭声中被惊醒。
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睁眼望去,还好是谨娘抱着她一并进来。谨娘神色尚算平静,似乎并无什么太糟糕的事。
谨娘将安玉放在榻上,安玉便立刻跑去投进席兰薇怀中,仍是哭个不停,连声音都嘶哑了。
兰薇将她搂在怀中哄着,轻抚着背为她顺气,温声问道:“怎么了,阿玉,做恶梦了?”
“陛下、夫人…”谨娘伏地一拜,声音有些发虚,“方才…方才奴婢哄帝姬睡着,不知怎的,忽然从窗户飞了蝗虫进来,一下子便是许多…帝姬受了惊吓…”
直听得席兰薇一惊。
…又有蝗虫?!这都快一年了,皋骅、淄沛两地虽则受灾不轻,但开春以来,也已重新开始了耕种。只要这蝗虫不是一年来折腾一次,今年按理应该能丰收。
宫里这是怎么回事…
心知先前是张家作祟,宫中闹蝗、宫外说书,里应外合得很好。此次,自然还是头一个想到了张氏头上。
“让宫正司给本宫审张氏!”席兰薇怒然,心中感慨这不把自己折腾死就不罢休的性子也着实值得佩服。
.
翊祥宫不是毓秀宫、颖淑宫,按理说,都是自己的人,想压住什么传言并不是难事。
但…在她与霍祁皆说不得外传的前提下,事情还是在两个时辰后传得阖宫皆知。
晨省时,嫔妃们打量她的目光都不太对头,让她很有些如坐针毡。
想要问罪,宫人们又皆是连连叩首、道绝非自己所言,那番惊惧让她不得不相信当真不是他们。一时间感触莫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颇是诡异。
.
宫正司连审了张氏三天,禁军都尉府也连审了捉拿在案的几个张家人两天。无论张氏还是别人,于此都是连连喊冤,甚至连认下了毒害皇裔和先前施飞蝗布局的事,都不肯承认此次。
没有口供,两边又皆顺着线索查下去,一步步地向前推着,还当真…和张家寻不到任何关系。
细想原委,张氏鸣冤时喊出的那话也当真有道理:“蝗灾都是去年的事了…今年便是要害她,也该寻个别的由头…”
.
“这就有意思了!”席兰薇气笑,“什么世道,人人来害我都要给我扣个蝗虫精的名声?难不成我当真有什么地方长得像?”说话间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妆台上的铜镜,端详须臾还是摇头,“明明没有。”
“许是这说法时兴…便总拿来用…”芈恬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撇了撇嘴,承诺道,“如若你我反目成仇,我定说你是狐狸精、雪貂精来害你,一解你对此的不满,可好?”
“甚好。”席兰薇重重点头,一想,又说,“我也不求那么多了…你说个蝴蝶、飞蛾也可。”
说得咬牙切齿。只觉但凡不是蝗虫,是什么牛鬼蛇神她都认了。
霍祁再度拿这话调侃她调侃得心安理得,还和芈恬学得一并叫她“阿蝗”,弄得她恼羞成怒、他在赔笑道歉。
.
宫中的传言,自然而然地又起来了。且很快就带起了长阳城中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这就更怪,没了张家抗衡,这些故事就该是只有楚宣那一种说法了。竟还是这么快就将宫中奇闻传得到位,连楚宣也满是不解。
“我觉得还是张家。”楚宣敲着桌子说道,言罢沉吟片刻,又自说自话地否了这想法,“又好像不是…”
“宫正司和禁军都尉府都说不是。”席兰薇叹息道,“我想了想,也觉得并不像。死到临头了,有闲工夫也该是留着保命,还拿来用这不疼不痒的手段害我?当真是嫌陛下追查得还不够狠么?”
“宫里怪事太多…”楚宣想不出个所以然,一味地摇头,悠哉哉道,“忒不痛快。若当真恨谁,刺一剑才是正经;这么在阴暗处害人,害完了她都不知是谁害的她,有什么意思?”
这么听起来,还真是江湖的路数更痛快——只是宫中的女人,没几个能做得来这“刺一剑”的事情罢了。
.
神鬼之说就是再离谱、再滑稽,传得久了,也难免让人徒增几分信。
此番又洗清了张家的关系,看上去就更像是席兰薇身上有问题。
连自己的女儿都被牵连到了…
已有胆小怕事的嫔妃寻了身子不适之类的由头告假不出、不来晨省昏定,席兰薇纵知原因也生气不得,只觉真令人啼笑皆非,一年传这么一次,纵使不痛不痒也让人难以安生。
.
白婕妤在一日的晨省后留了下来,打量席兰薇的倦容半晌,颔首轻言:“夫人昨晚又没睡好?”
席兰薇抬眸看看她,未作掩饰,点头应了声:“是。”
“夫人似乎…已有几日都睡不好了。”白婕妤笑意浅淡,担忧之意若隐若现。
席兰薇“嗯”了一声,未言,觉得头中发着胀,确实难受。
“这事悬而不决,宫中的传言就不会断。”白婕妤一声哀叹,话中带着些无奈的悲伤。席兰薇再度睃了她一眼,她今日穿了一身蓝灰色的曲裾,好像衬得整个人都黯淡了一层。默了一默,她终于问了一句:“婕妤想说什么?”
白婕妤并未当即作答,欠了欠身,眸中隐含思量,似在为她寻个最为可靠的解法。须臾,露出一笑,缓缓说道:“臣妾觉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夫人必然懂。”
席兰薇浅有一凛。
“后宫里,陛下最在意的就是夫人。此次的事,想来宫中传得再厉害,陛下也并未相信夫人是妖吧?”白婕妤笑而说着,及此只稍稍一顿,未等席兰薇作答便又续道,“既然如此,最须担心的一环根本不在。那么,真相如何,重要么?只要夫人找到了‘凶手’、发落了,让宫中觉得真相大白,便足够了。”
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找个人来顶罪便是。反正她也有法子让六宫相信这就是真的,平息了流言,也就再无什么事了。
稍一沉息,席兰薇挑了挑眉头,清冷道:“凶手是张氏?”
“不是很好?”白婕妤轻一笑,反问道。语中一停,又说,“夫人和张氏早已结怨,她恨夫人的事阖宫皆知,自然容不下夫人在宫中呼风唤雨,死也要拖夫人垫背的…”
心平气和,不似建议她这样去做的口气、而是端然在说事实就是如此。
大约…也是行得通的。且不说这样能让事情平息下去,就是真凶见了,大概也会明白,她能这样压住第一次就能压住第二次,便不会故技重施。
席兰薇认真掂量了片刻,少顷,还是摇了头:“不可。”
白婕妤微微一怔。
她看向她,眸中含着谢意,微笑着解释道:“若只是要解这燃眉之急,婕妤所言可行。但这背后之人不管是谁,掀起此等谣言,说到底是为取本宫的命的。找人顶罪强压下此事,于本宫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本宫尚在宫里,对方总有一日会再寻别的法子挑起事端。”
“饮鸩止渴?”白婕妤轻皱了眉头,显不同意她这想法,“夫人想一举捉出真凶倒是稳妥,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言外之意,待得找出那人,兴许她早已被皇帝废了。
“婕妤此言差矣。”席兰薇笑得轻松,“就像婕妤方才所言,无论后宫传得如何,陛下断不可能相信本宫是妖,最需要担心的一环根本就不存在。那么,本宫大可以放下心来,一点点地查出真相。”颔了颔首,她苦笑着叹了一声,又续言道,“饮鸩止渴这样的事,若是搁在两年前,本宫兴许是会拼一把的。但现在到底有安玉在,本宫不能舍下她去赌。”
.
白婕妤告退时显有些失望,面色讪讪地屈膝一福,无太多言辞。
“清和。”席兰薇唤了人来,思忖片刻,吩咐道,“你去太医院走一趟,让医女去冷宫看看张氏,好好给她治伤,再差两个宫人去服侍着。此番怕是当真冤枉了她,本宫不想落人话柄,说本宫借着事端斩草除根。”
“诺。”清和欠身应下,退出殿外。
简小霜在片刻后挑了帘子进来,为席兰薇换了盏茶,打量一番她的神色,满是不解:“夫人管张氏干什么?能落人什么话柄?她一个庶人、戕害皇裔的事又阖宫皆知,就是当真此番枉死了,也闹不出什么岔子来。”
“是。”席兰薇点点头,吁了口气,“所以,为她这么个庶人的死活拖累了旁人,多不划算?那人也是为从前的积怨,目下只想着出这口恶气,不为自己多想想。”
简小霜听得疑惑不解,席兰薇回过头觑她一眼,笑了一声不再多做解释:“你放心就是。不只是对张氏的这番安排不会有错,飞蝗这事也不必再多加担心了。”
小霜越听越不明白,哑了一哑想要追问,席兰薇索性把睡在膝头的小猫抱了起来,递给她说:“喏,别发愣,去把喵洗干净,它刚在地上打了滚。”
作者有话要说:#兰薇想让张氏生不如死#
#但有人不这么想#
#兰薇表示你不这么想也别拿蝗虫搅局了好么,我又不五行缺蝗,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张氏:卧槽几个意思?!冲我来的对么?!#
#阿箫喝茶:我觉得兰薇想让你生不如死挺正常的,但宫里的人要是就这么由着你活着真是十分不正常…#
#张氏:可是席兰薇是女主啊!!!#
#兰薇蹦跶路过:可是女主又不能左右别人思想#
#张氏:┭┮﹏┭┮#
_(:з」∠)_今天在反思张氏和霍祯谁三观更不正…然后好像没能得出结论托腮…
其实我很好奇在对于坏人的下场问题上…觉得死了为好的人多还是生不如死更好的人多【认真脸】
-----------------------------------------------------------------
——昨天说要看霍祁和楚宣的*番外的菇凉出来我们谈谈→_→
——让女主怎么办…→_→
——难道霍祁的真爱是楚宣、对兰薇好只是因为知道楚宣爱她所以以此接近他么→_→
——为什么越脑补越带感了呢…
第155章 秋白
如此又过了两天。自从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席兰薇就无心多查这事了,让它接着传便是,反正始终出不了结果的事…最后也就只剩了“不了了之”这一条路。
她在后宫中的分量,人人都清楚。是以得了她的吩咐,派去冷宫中的医女、宫女皆不敢怠慢,对张氏这已被废黜已久的庶人照顾得小心翼翼。药方都需先呈给席兰薇过目、需内服的药也有宦官先试,直让旁人觉得,惠妃夫人当真是赏罚分明的人,只要不是她的错,就不让她受半点冤枉,连受审时的伤都要医治到位。
已做好了由着六宫再议论上一阵子的准备,第三日,她正教安玉说话呢,宦官忽禀“袁大人求见”。
于是起身去了正殿,看袁叙分明有焦灼之色,不觉一愣,很是奇怪:“大人何事?”
袁叙一揖,忙道:“夫人可是还不知情?秋白姑娘方才去了宣室殿。”
…她去宣室殿干什么?
席兰薇心中一紧,口中如实道:“秋白今日…并不当值,不知去宣室殿何事?”
“唉…”袁叙一声叹息,又说,“一句两句臣也说不清,夫人速去一趟便知。”
心中疑惑与不安并存,席兰薇未带旁人,只叫了清和同往。思及先前猜到的事情,眉头直蹙得舒展不开,只希望事情并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心里太乱,上长阶时一踩裙摆险些跌倒,清和伸手一扶她,手上分明也有些颤:“小姐…”
她一怔,看向清和,心下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她出嫁前,她们对她的称呼,入宫之后再未这般叫过。想来,是先前的事让清和担心秋白再度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想为秋白求情又不好开口,只好这般委婉地一点。
反手一握清和的手,席兰薇稍缓了缓气,并未点破她这心事,更不作更多的安慰,只如未觉般应了一句:“我没事。”
接下来,步子便稳了许多。一步步行上长阶,到了殿门口看看守在两旁的宦官,仍是如往常般不加通禀就提步入了殿。
.
秋白跪在殿中,脊背挺得笔直,虽是低着头仍似乎透着两分不屈。席兰薇足下停了一停,复又继续前行,一边走着一边皱眉急问;“陛下…怎么回事?”
霍祁沉了口气,看了看她,一睇秋白:“问她。”
“秋白?”她在离秋白两步远的地方停了脚,凝视着她,等她解释。
“夫人…”秋白踌躇着,轻唤了一声,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席兰薇始终不言不语地看着她,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又说了话,“前些日子…吓到了帝姬的那场飞蝗,是奴婢放的。”
席兰薇心下一沉:“你说什么?”
“是奴婢做的…”秋白重复道,口气轻得好像怕要打破什么东西,“张氏授意,让奴婢害夫人,奴婢有话柄握在她手里,不能不听…”她语中一停,咬了咬嘴唇,干笑了一声,“但奴婢不想受制于她了,便来…跟陛下说清楚。”
席兰薇倒抽冷气,心说她想得倒是“周全”,连她想问一句“为何又自己供出”的都省得问了。
如此自己认罪的事,处理起来最是无甚悬念,加上秋白又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霍祁必定懒得多为此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