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共苦而不能同甘。”席兰薇无奈地一声喟叹,苦笑连连,“在本宫最难的时候,你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在她最初得知那人是秋白的时候,震惊得全然无力接受。是以在处死柳氏的时候,她才有意让秋白去看着,不是为了再一观她的反应,而是真心希望就此把她吓住,从此不敢再继续为那边办事。那么从前的事,她也可以既往不咎。
秋白却未能遂她这份意。
“现在,没人救得了你了。”她冷涔涔地说道,顿了一顿,又说,“多谢你把景妃牵出来,也多亏有你…能让她忍了十个月没有什么动作,本宫才能如此安心地养胎。”
避过了许多可能会有的勾心斗角。除却方氏那一出以外,就没什么别的岔子了——就连方氏,也不过是景妃为了博取她信任而搁下的一颗棋,根本没打算真害她的孩子。
“原来你都知道这么久了…”秋白面色黯淡,停顿间,略有一声哑笑,“为什么不早些杀了我…”她说着,语声未落,自己便已想明白了,“哦,自然…你要知道背后是谁。”
腊月的寒风从门口灌了一些进来,秋白稍有一阵瑟索。安静之中,席兰薇细细打量着她,这个从儿时便随在她身边、上一世让她大觉亏欠这一世却反手来害她的人…
“原因是什么?”她问道。
“我…”秋白滞了一滞,声音低低哑哑,“有一次…去尚服局为娘娘取衣料的时候,碰上舒颜宫的人,听到她们低语说…说卫氏是被景妃逼得自尽的。”
卫氏…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她也觉得自尽得有些蹊跷,只是查了又无甚结果。
全然没想到,从那么久以前开始,执掌六宫的景妃,就已经在算计她了。
“她们也发现奴婢了,押着奴婢去见景妃。景妃说…若奴婢不为她做件事,当场就杀了奴婢。奴婢怕了…”
果真是被要挟的。席兰薇略一舒气,思了一思,确信秋白并非从那时起就在害自己,便不解道:“你帮她做了什么?”
“景妃身边有个宫女,听说…想惑主来着。”秋白咬着嘴唇,踌躇了好久,才又说,“景妃正要发落她,便、便让奴婢亲手把她推到井里去…”
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不做,景妃也会找旁人来做。但就此便拿住秋白了,接下来的事甚至不需要多问——她为景妃做了这么一件事,景妃便可以一直要挟她,恐吓她说若她敢告诉席兰薇,此事她就说不清楚。
若硬要说是秋白杀了她身边的人…
那是执掌宫权的嫔妃,宫里没几个宫人不怕她,自然包括秋白。之后,顺着这种恐惧,只要让她再做一件事,就又多了一条要挟。
而后一件接着一件,最终会把秋白困得越来越紧。
“你就这么怕我?”席兰薇轻蹙着眉头,“宁可让她这般拿捏着你,也还是半个字都不肯同我说?”
“奴婢不敢啊…”秋白终于哭了出来,十分压抑的声音,“那毕竟…毕竟是一条人命,奴婢就是告诉娘娘,也到底有奴婢的错在里面…彼时娘娘位份尚不算高,怎么能越过宫规救奴婢的命…”
实际上是个实实在在的“雕虫小技”,若给她点时间思量,便不难发现景妃的说法实则漏洞百出。但惊恐中她根本无暇多想,糊涂了一时,就一步错步步错了。
一声长叹。
席兰薇不再看她,别过头去,口气生硬:“处死柳氏的时候,本宫跟她说过,纵使有一天这罪要落到你头上,也不该是你一个人受。”
柳氏已经先受了一半——不算最后丢了性命那一步。
“来人。”她扬音一唤,目光仍未看向她,直接投向在殿门口候命的宦官,“拖出去,杖责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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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惨叫声并没有太激烈,秋白似乎在拼力忍着。席兰薇静默坐着,一语不发,脑海中忍不住地回想起来…那时六宫传的柳氏受刑时的场景。
恰就是秋白描述给她的,彼时她一语喝住了秋白,就是因为不肯多想…有一天那样的惨状会发生在秋白身上。
清和反倒比秋白哭喊得更厉害些。她被宦官拦在殿外,已然哭得声音嘶哑,不管不顾地为秋白说着情。实际上…来回来去都是那几句干瘪无力的话,央席兰薇饶秋白一命而已。其他的,在听说始末之后,清和也难以说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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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揪心的哭喊没有持续多久,片刻之后,行刑的宦官进来回话,说秋白尚有一口气,问席兰薇如何处置。
“送回房歇着吧。”她淡声道,“传医女来看看。”
到底是不能要秋白的命的。虽然秋白曾经狠心地想要她的命…可上一世的那么多事,还是忘不了的。
就当是谢她又告诉她一桩事好了——卫氏是景妃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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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妃在当晚突然来悦欣殿拜访了,二人相视一望,谁也没同谁见礼。席兰薇依旧侧倚在榻,闲闲笑道:“昏定的时候快到了,景妃娘娘这个时候来,是为臣妾免了六宫昏定了?”
态度有些不敬,却又并未戳穿什么。景妃愣了一愣,微有狐疑,少顷,还是平复下去,颔首笑道:“帝姬验明身份,本宫该来向妍妃妹妹道声贺。”
“哦…”她轻一点头,吩咐宫人上好茶来。景妃落了座,抿一口茶,遂又笑说:“今日是妹妹身边亲近的人起了异心…”她顿了一顿,又问,“不知如何了?”
“娘娘说秋白么?”她一笑。今日那御前宫女道出秋白的时候,许多嫔妃便讶意分明。她们自然都好奇秋白的下场如何,景妃…好奇之余大约心虚更甚。
“也没什么。”席兰薇蹙了蹙眉头,“这宫里,相互加害的事见惯不怪了。多少人假意亲近着,实际不一定安得什么心思。不值得为她费什么心,日后再不让她在跟前服侍就是。”
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觉得是秋白一人之过、全然不打算再问下去一般。如此自然也牵扯不到景妃,景妃默了一默,安静许久才又要说话,外面朗声的通禀却没给她这机会。
不是“陛下驾到”,而是“圣旨到”。
二人皆伏地一拜,一时均不知这是给席兰薇下什么旨。
“上谕…”袁叙字正腔圆地读着,力度拿捏得很好。读了两句,席兰薇就忍不住想抬头去看景妃的神色了。
——心知这验亲之事妥了之后,晋位旨意也就快了,却没想到,如此恰到好处地赶在景妃前来时下旨。
正一品,惠妃,位列三夫人。
皇帝登基以来尚无人坐到这个位子上,就连执掌凤印这么久的景妃,也一直只是个从一品妃而已。
领旨谢恩。站起身来,席兰薇向袁叙道了谢,袁叙自也免不了向她道贺:“恭喜惠妃夫人,帝姬平安、夫人晋位,也算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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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人送袁叙离开,席兰薇侧首看向景妃,见景妃还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从容不迫地先开了口:“时候不早了,本宫还坐着月子,想先休息了…”她顿了一顿,笑意和善地对上景妃的目光,轻一颔首,“不远送。”
景妃无言了良久,发白的面色中失落与愕然并存。过了好一会儿,似乎蓦地反应过来席兰薇再说什么,嘴唇动了一动,艰难地屈膝一福:“夫人…好生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惠妃夫人”这说法…和“娘子”一样,“X妃夫人”的叫法虽然少见但也比“娘娘”靠谱多了…外加阿箫近来莫名其妙地越来越觉得“娘娘”别扭,于是就用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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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席兰薇】击碎玩家【景妃】的伪装中,完成率: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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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烦心
一众嫔妃原是想着,等席兰薇出了月子,纵使她们不去拜见,在晨省昏定时也总要见面,回想着先前都盼着她栽跟头的事,不知要怎么掩饰这般尴尬。
眼下…她倒是再不用向景妃晨省昏定了,位列正一品夫人,再不用向哪个嫔妃问安。
除此之外,前朝也突然闹出了大动静。没有人知道禁军都尉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查的张家,突然上奏,就是近百条的罪状。
此事来得太突然,一边有人隐隐怀疑是受人挑唆,一边又觉得若是“挑唆”也太奇怪。
张家和其他世家不太一样,眼下既不掌兵权也没有什么说一不二的文官。近二十年来,张家形同退隐,朝中甚至没有什么张姓的官员,最为明显的张家人…似乎就是后宫的景妃娘娘了。
诚然,亦不乏有人知道,张家看似不掌权,但也只是“看似”。实则与朝中不少朝臣都关系密切,甚至连宗亲也敬他们三分。
仔细想来,大约是先帝与当今圣上早些年对世家的提防多些,逼得他们收敛了…
可话又说回来,既已有所收敛,皇帝又干什么把这“识相”的世家往死里逼?
也没见张家犯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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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禁军都尉府也没那么废物。”楚宣随手翻了几页纸,笑了一声,“起码罗织罪名的事,干得到位。”
“…多些夸奖。”沈宁皱着眉头勉强接受了这“夸赞”,继而将一本空着的奏章丢到他勉强,“该你上奏了。”
“哦。”楚宣应了一声,继而凝视着那奏章的描金封面,又道,“这不是我拿手的事。”
“随便写写就是。”沈宁轻松道,“反正陛下…你知道的。”
反正陛下都安排好了,现在从前朝到后宫的一步又一步,都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事情看上去更顺理成章一些,免得引起什么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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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早朝上,皇帝龙颜大怒。
生生震得满朝文武无人说话,再之后,直接下旨捉拿张元趋来问话。
朝臣们所知,是皇帝先前差了个禁军都尉府官员去查一些关于张家的事,一些小事而已,似乎和几个月前张家欺行霸市的事有关。
这种事其实查也就查了,到头来不过责上几句,又或是交些罚金。顶不济了,推几个掌柜的出来定罪,皇帝大约也不会非追根问底地定要把张家如何。
张家却显然无此“觉悟”,又或是世家的傲气膨胀得太厉害,查明是何人在办此事后,竟调集了豢养的高手意欲杀他灭口。
偏巧席垣带人经过,将人救了下来,避开张家的视线,让他在军营中养伤数月。
于是,原本该是一桩小事的,却就这么捅大了。谋杀命官,这罪名着实不小。
皇帝质问着,清朗的声音显得低沉了许多,余音在殿中回荡着,迫得人不敢抬头。
张元趋跪伏在地,面对着这番质问,说不出个所以然。一面奇怪那“燕东侠”怎么就成了帮皇帝彻查此事的禁军都尉府官员了,一面又无法将当日自己遇到的事说出——数一数二的世家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个游侠、险些惹来灭门之祸,毫不可信。
甚至不敢说出燕东侠可能与席氏关系不明的事——宫中已传了消息出来,席氏所生的女儿已验了亲,确实是帝姬。
就这么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情势也说不清缘由,更难做什么辩解。张元趋当众被下旨押进天牢,其他的事,禁军都尉府自然会接着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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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并没有显露什么太多的前兆,一把利刃就蓦地刺进了张家心里。家主入了狱、禁军都尉府围了张府,事情震动了整个长阳。
许多人不禁为此发着愁——即便是和张家完全无关的人,碰上这么大的动荡,也总会有些说不清的忧心的。
霍祁倒不必为此发愁了。先前十个月是他愁的时候,眼下,只要看事情顺着他所需要的方向一点点走近就是了。
别人发愁的闲工夫,他在为其他的事头疼…
“娆?”他又提了一个字,满含期待地看向席兰薇,后者蹙了蹙眉头:“听着太妖艳了。”
又否掉一个字。
躺在榻上的孩子好像察觉出什么,明眸大睁地望着旁边的父母,满是好奇。看了一会儿,咧嘴笑了一笑,笑容看上去莫名地像在嘲笑什么…
“…不许笑!”霍祁沉肃道,继而扶着额头又说,“还不是为了给你取个好名字…再笑就让你自己从书上指一个。”
他是无奈之下的说笑,同样无奈的席兰薇却听得眸色一亮:“也是个法子。”
“…”二人相视沉默一会儿,她站起身去拿书。
从书架上挑了本《诗经》,私心想着《诗经》里的篇目还都挺好听的,譬如《蒹葭》、《关雎》之类。
《采薇》就算了,和母亲名字犯冲,总归不合适。
自然是不能真让孩子自己翻,刚一个多月大的孩子,翻书这样的事,难度太大。于是席兰薇将书交到霍祁手里,又从背后捂了他的眼睛:“陛下翻,臣妾说停就停,可好?”
“好…”霍祁提心吊胆的拿着书,拇指一按,感觉着书页一页页地划指而过。
“停。”席兰薇道。
二人一并向那一页看去,题目是…
《硕鼠》…
一时间郁结于心,席兰薇未及多想便一拳捶在他肩上,恼羞成怒:“陛下!”
“…”霍祁凝视着篇目,苦笑不得,少顷,争辩道,“你喊的停!”
用不得,决计用不得!天家长帝姬叫“霍硕鼠”算怎么一回事?兰薇殿里还养着猫呢!
二人大觉无计可施,甚至忍不住地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个合心意的名字给女儿。
末了,还是先把此事交给了礼部。不管怎样,先让他们想一想,如有合适的便直接用,没有合适的…呈上来的名字好歹也能给他们些启发,然后再继续想。
吩咐了人去礼部传旨,霍祁一声长叹看向女儿,她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全然不在意父亲
的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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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算起来,席兰薇都把自己“关”在悦欣殿中一个多月了。头一个月是坐月子出不得门,后来出了月子,因为总想守着孩子,也没有出去走走。
似是无甚大碍,不过她一颗心全在孩子身上,关心得太多便格外劳累,气色显是差了。霍祁已劝了几日,她应是应了却也没真听。今日搭上取名的烦躁,他便索性不“劝”了。
一揽她肩头,他的话语平静而又生硬:“出去走走。”
十分有效。既然不是商量,她就只好“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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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都这么冷了…”席兰薇望了望天,感慨了一句,霍祁淡淡一瞥她:“是,你再不出门,就又该热了。”
腊月已接近尾声,再过几天,就又该是新年了。
“对了,你父亲…想见见外孙女。”霍祁道,眼中含着询问。
席兰薇想了想,为难地皱了皱眉:“臣妾也想让他见,可是…孩子还太小,还需过些日子才能出门。”
“快新年了。”他微一笑,“你母亲去世得早、你又在宫里,将军这新年,想是难以过得高兴。”
席兰薇沉默以对,这种时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总是十分应验。
“让他进宫看看外孙女好了,直接去悦欣殿。”霍祁噙笑提议,说得席兰薇一怔:“可这是后宫…”
“不然呢?”霍祁吁了口气,“楚宣的事、张家的事,朕近来可给岳父大人找了不少麻烦,碰上佳节,总得有所表示。”凑近了她,他将声音压低了些,笑意犹存,“后宫不方便,不然你提前住到长秋宫去?‘中宫’想来方便许多。”
“…”席兰薇面上一红,正了正色,退开半步,肃穆一福,“后宫是陛下的后宫,陛下觉得方便…就好。”
正收拾着张家呢,让她明目张胆地住到长秋宫去…也太拿张家不当回事了,人家好歹也曾一腔忠心,末了这一战,总得严肃点以表尊敬!
“那就这么定了。”霍祁欣然一点头,“回头朕让人去传个话,上元节时请将军入宫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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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寻常人家商量着如何过节、商量着娘家婆家如何安排一样,各样宫规都暂且放下,只要把这新年过舒心了便好。席兰薇想想孩子、又想想父亲,面上笑意浅浅。
再过几年,就能教孩子给外祖父拜年了,然后再讨份压岁钱;又或者,到时候有了更多的孩子,一起给外祖父拜年。
平平安安地过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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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直到了晚膳时分才往回走,晚风愈凉,席兰薇身上的斗篷虽已足够厚实,霍祁仍是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斗篷中。一并往回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到了殿门口时她一抬头,笑容顿失。
淡看着门口候着的人,应该已等了有一会儿了。她一笑,从他怀中退出来,颔首一福:“臣妾先进去。”
难为景妃能到她这里来“堵人”,也是当真着急了。有什么话,让她说就是,反正…张家的那些罪名是真的,非她红口白牙就能脱得了罪。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女儿叫“硕鼠”,就只能给她再起个英文名字叫Jerry以缓解世界的恶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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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_T十更的事不要催我…我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攒稿子…
T_T我要是一天之内码出来你们敢看么…三万字啊摔…
T_T脸滚键盘会很疼的【你在想什么】…
T_T又不能把三千字拆成十更糊弄事,对吧…多没诚意…
T_T但是…出于先放了话又让大家久等的愧疚,十更那天会送红包作为弥补的…

第142章 贺年
“陛下…”景妃往前走了一步,望一望皇帝的神色,又适当地停住了。沉吟片刻,景妃浅咬着嘴唇,微微抬眸道,“陛下可否…移步。”
知她是有意不想在席兰薇殿门口说,霍祁思了一思,便点了头,随她走出翊祥宫去,等着她的话。
“臣妾听说,父亲…做了些错事。”她轻轻道,话语有些颤抖,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而生气。顿了一顿,便又说道,“其中纠葛,早朝之上…父亲大约没同陛下直言。”
霍祁觑着她,没过多地去猜她的心思,随口问了一句:“什么?”
“父亲确是差人暗杀过那人,但…绝非因他在查张家。”景妃温声解释着,有了些许哽咽之意,“是因为、是因为…那人和惠妃夫人,关系不同寻常…”
察觉到皇帝一凛,景妃哑了言。寒风凛冽了些,风声让人一听就觉得发冷。少顷,皇帝轻轻“哦”了一声,平静道:“如何‘不同寻常’?”
“那人私会过惠妃夫人多次了…”景妃咬着嘴唇压声道,“起初,臣妾听见风声也只是怀疑。后来托父亲着人去查,才当真查实确是如此,孰料那人功夫极高…伤了父亲很多人,最后、最后还是让他逃了…”
她说着,仍分明有不甘之意。霍祁轻一笑:“你弄错了。他没能逃走,若不是大将军路过,他就死在那里了。”
“这才是奇怪之处…”景妃脱口接道,眸色清亮,“那么巧,大将军正好救了人,陛下不觉得奇怪么?焉知不是因为惠妃夫人…”
霍祁一时连和她争执的心都没了。自作聪明搬弄是非,真当一张嘴便能颠倒黑白?
笑了一笑,他又口吻平淡道:“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多说无益,等禁军都尉府查了便是。”
他提步要走,景妃急忙上前了一步将他挡住:“陛下就那么信她?”
神色认真,景妃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着,好像在竭力地从他眼底寻出几分对席兰薇的不信任。
“是,朕信她。”他挑眉道。顿了一顿,又说,“你是执掌六宫的人,朕便把这话告诉你,你让旁人也知道便是——还想寻兰薇的麻烦,就找点新鲜的罪名说给朕听。说她水性杨花,这话朕都听腻了,就算是捉奸在床朕也不会信了。”
捉奸在床。
景妃陡然愕住,心底发虚得忍不住怀疑皇帝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一时没说出话,俄而望一望皇帝的神色,倒是如常的从容平静。
大约是自己多心了…
景妃定了定神,强挣出一抹笑:“臣妾知道了。陛下既这么信她…臣妾不多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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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小霜立于门后,隔着冬风,一字字听得清楚。
禀给席兰薇之后,她只一笑:“终于按捺不住了?”
居然亲自开口和皇帝说她的不是了,虽则还是说得很适度、且瞧出不对便闭了口,可到底还是不如从前沉得住气了。
啧啧,真想提醒她一句,现在她已不能再装得那样贤良淑德,还是少说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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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喜气暂时冲淡了长阳城中连日来的紧张。宫宴照常热闹,歌舞升平中,映照出一派盛世景象。
入宫参宴的朝臣命妇和往年一样上前道贺,但除去祝福大夏、祝福皇帝,还要多向刚出生不久的帝姬贺一句年。
皇帝显然对这孩子十分疼爱,端的没受之前的闲言碎语半点影响。席兰薇坐在他身侧,抱着女儿,衔着笑意接受各方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