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云错愕不已,直惊得眼眸圆瞪。兰薇轻哂,淡看着她手里的酒盏:“这酒也是陛下赐的。”
思云的手陡然一颤,些许琼浆倾洒出来,酒香溢得更加厉害。
“我本不止告诉了陛下你做过什么,也让他知道了你的心思。”她再度走向她,手在袖中一探,取出一枚小小纸包,信手打开,微微倾斜,将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入她手中酒盏里,淡一笑后,面容全然冷去,“陛下的意思是…若你当日所言便是全部,就饶你一命;若当真仍存恶念,就赐你毒酒一杯。”
“不…不可能…”思云摇着头,眉头倏然紧锁,面色震惊得仿佛期许被打碎,“你不可能同他说了我的心思,若不然…陛下仁慈…怎么可能明知我是因为他才…还要赐死我。”
这种痴心真是可怕。
席兰薇听得心情复杂,抿一抿唇,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
“你明知陛下待我好,还要置我于死地,又为什么觉得他知道你的心思便不会杀你了?就算他不会,当真是我要杀你你又能如何?”
隔着一道门,席兰薇知道霍祁必定在外听着。无所谓思云如何,她只想借着这个契机,把自己愈发分明的心思说个清楚,让他听到、也让自己记得。一字一顿,仿佛在说一段郑重的誓言:“听着,不只是你,我也爱慕陛下,不因为他是皇帝,只因为他待我好——不是当年对你的那种怜悯或是出手相助,我信他是当真喜欢我。你说得对,我从前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现在我在意了。这一世,相爱相知,我容得下他喜欢旁人,但我容不得心思腌臜之人让他添堵。”
这是她已埋葬许久的心思,上一次…是对霍祯。那时他们新婚燕尔,她是王府正妃,存的就是这样一颗心,要做一个足够大度而又爱憎分明的正妻。
她想,这样做,霍祯便会一直喜欢她;却没想到,只要霍祯不喜欢她,她怎样做都没有用。
偏生…霍祯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兰薇硬气起来了#
#其实还在腰酸…#
#为什么我写着写着有点两口子组团刷副本的错觉#
#其实思云是不是有点像曾经一度流行过的白莲花女主…#

第70章 尘埃
房门外,霍祁微微一滞。屏息静听着,房内安寂须臾,想推门进去,伸手踟蹰半晌,又放了下来。
席兰薇对他说:“难为她痴情这许多年,让陛下亲耳听到她这心思也好。只是…她不想记得她的样子、而后对她的印象是她害过我而已,陛下别见就是。”
并不该为一个罪无可恕的宫女做这样的安排,但听着席兰薇的慢声轻语,霍祁觉得拒不得她这要求。何况她虽是心思细腻周到又善念居多,也不是分不清轻重一味地去心善,这点要求也算不得过分。
房内终于又有了响动,是一声透着绝望的轻笑,声音清亮,不是出自席兰薇之口:“你的心思又有多干净…”
思云瞪视着席兰薇,咄咄逼问着:“上元那日…你敢说你没有算计么?夏才人准备了那许多时日,你就偏巧出现在含翠阁附近,反让陛下觉得是才人娘子惹了事。还一口一个容得下他喜欢旁人…你的心思又有多干净!”
思云愈说到后面愈是激动,最后一句话出口,声音已近嘶哑。她强笑一声,忽地扑了过去,清和秋白未及阻拦,席兰薇惊得向后一退,却靠在门上再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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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面前的门被人一撞,继而听见清和秋白先后急唤而出:“婉华娘子!”
霍祁一惊,推门而入。
片刻前,思云犹如发了疯一般按住席兰薇,双手紧掐在她颈间,使了十足的力气,显是存了要同归于尽的心。
清和秋白急忙上前去拉她,又敌不过她疯魔着的力气。只短短拉开了一瞬、席兰薇刚避了一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就再度被按住。
纵使自幼习过些武、和楚宣过过招,眼前的变数也让席兰薇无力应接——这要与她鱼死网破的人太可怕了。
霍祁推开门看见的便是四人已乱作一团,思云掐着席兰薇、秋白清和拉着思云。
僵持不下,眼见席兰薇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秋白清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霍祁眉心狠一跳,顾不上叫宦官前来,径自夺上前去,手扣在思云腕上,猛力向后一扭。
四人都听得骨头发生一声异响,顿时四下死寂。
霍祁松开手,痛得脱力的思云瘫软在地,带着几分不甘抬起头,方知这突然赶来“搅局”的人是谁。不甘化作愕意,思云伏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半个字也说不出。
“兰薇。”霍祁声音沉稳,用力地一拥她,半晌没作声。席兰薇伏在他怀里,一壁静听着他的心跳一壁缓着气。一呼一吸…很是过了一阵子,紊乱的气息才重新平稳下来。她动了一动,他便会意地松开了她。
目光下移,霍祁的视线凝在她颈上的两道血痕上,刚舒展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两道俱是鲜红的新伤,是思云方才疯狂之下抓伤的,从下颌延伸到锁骨,与肌肤红白分明。
“嗯…”霍祁托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看,然后衔笑评说,“破相了。”
“…”兰薇一懵,头一个反应就是要寻面镜子来。他却在看到她意料之中的惊慌后心安理得地吻在了她额上:“破得不难看。”
“…”秋白清和垂眸不言,除却装没听见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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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云始终回不过神来,怔然望着眼前二人的一举一动。这该算是…她离霍祁最近的一次了,却是这样的境地。
外面的宦官进来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皆小心地继续守在房门口,想着若思云再发疯便可立即按住她。皇帝却在安慰完了席兰薇之后看了过去,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快去传御医,破得不难看也不能留疤。”
“…”其中一人忙应了声“诺”,一揖退去。
“送你回去歇着。”霍祁颔首轻道,兰薇点一点头,又看向思云。
霍祁也随之看过去,只短短地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扬音一唤:“来人。”
仿若是被霍祁的目光惊醒,思云面容一震,脱口而唤:“陛下!”
两名刚进了房的宦官停了脚,等着霍祁吩咐。霍祁再度看向她,深如寒潭的双眸中满是分明的厌恶。
“陛下您…您救过奴婢的命。”思云慌乱地说着,支支吾吾,席兰薇都不太明白她想说点什么。
“经兰薇提醒,朕有点印象。”霍祁淡看着她。思云一滞,他轻描淡写的话中的意思直让她知道…席兰薇确实是在他面前把她的心思说了的,“当年朕救你,是看你不过十一二岁,犯不了什么大错,掌事宦官要把你发落去浣衣局罚得太重了。”淡泊的口吻端然只是在回忆一件无甚稀奇的事情,全然没有思云说起此事时的那种激动,语中一顿,他凝睇着思云的目光更冷了两分,又续道,“但今日,你犯的是无可宽恕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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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再多的停留,霍祁便带着席兰薇离开了。
思云那边…宦官们自知该怎样做。那毒酒是皇帝赐的,她必定要喝下去,无论她肯不肯、甘不甘心。
漪容苑后,湖上廊亭曲折,清澈湖水上覆了一层秋凉。席兰薇半伏在他怀里走了大半程了,等着他发问,可眼下自己的宫室已在眼前,他还是半个字没有。
席兰薇抬头望了一望,复又低下头去执起他的手,轻写说:“陛下…听见了?”
“嗯?”霍祁一思,方知她指的是什么。他觉得那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二人关系不比今日,她行事自然也不同于今日,是以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想追问。
但看看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倒像是他问了才好。
“哦…那事如何?”霍祁衔笑道,虽是问了,也是不打算计较的口吻,“思云说的是真的?”
席兰薇点一点头,指尖又写下去:“是。臣妾猜到夏才人在习舞,猜她是为元宵邀宠,才做了安排。”
思绪一转,她看到黑暗中楚宣俯身吻下来。微微一颤,强把这一段摒开,继续解释着:“从臣妾走丢到被陛下找到…皆是臣妾设计好的。”
“因为你容不得夏月得宠。”霍祁笑了一笑,低头瞧着她有意道,“那思云说得没错么…干什么还装得那么大度,说容得下朕喜欢旁人?”
她犹搁在他手心里的手指轻一抖,很快又调整心绪解释了:“不一样…臣妾与夏月交恶在先,她若得宠,臣妾便会过得艰难。若不然,臣妾没有那么小气。”
没有那么小气。
霍祁回味着这几个字,心头有点说不出的不快。可似乎又没什么错,完全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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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伤不重,御医看过后配了药送来。药香清淡,在颈间蔓延着,清清凉凉的还有些提精神。
席兰薇对着镜子、瞧着那涂药的地方心里直赌气:明明伤在脖子上,不能算“破相”吧?他非那么认真地告诉她是破相了,害她提心吊胆了一路,还纳闷脸上怎么没觉得疼呢。
霍祁离开后半刻不到,宦官来回了话,说思云已处置了,询问尸身该如何。
“按例草葬了吧。”席兰薇对着清和动了口型。对思云说会将她的尸身送回家中时,也并不是假话。只是方才那一遭,让她觉得这等安排给了她实在浪费了。
劳动那许多人力物力,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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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刚去静庄殿跟景妃回了话,道风寒无碍、可接着去晨省昏定了,转眼就添了新伤,虽不像霍祁说的“破相”,也是在明显处。但凡宫眷,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只好再另寻由头去告病,接着闭门不出。
既是闭门静歇,也就懒得多打听其他事情。反正霍祁知道了她的意思,她相信霍祁会安排妥帖。
是以接下来的事,还是从欣昭容口中听到的。一贯维持着主位风范的欣昭容此番平添了些兴奋,口气明快地告诉她:“夏氏就这么废了,还拖累了吴妃。”
“废了?”席兰薇静了一静,又落笔写着问她,“废到什么位份了?”
“什么‘什么位份’?”欣昭容“嗤”的一笑,“废为庶人了,打入冷宫。目下,御前的宦官们大概正忙着帮她‘迁宫’呢。”
心下顿安。席兰薇抿起笑意,又问说:“那吴妃呢?如何受牵连了?”
“怪她自己耐不住性子!”欣昭容语中透着不屑,漂亮的黛眉挑起些许得色,“原与她无甚干系,旨意中也没提她半句,偏她上赶着给夏月说情去…具体说了什么本宫也不知,听御前传来的话说,不知怎的提起了杜氏、卫氏的事,陛下便恼了,下旨降了正四品姬,禁足半年。”
正四品姬…
她原本可是从一品、位列四妃,如今这么一降,直跌了五阶不说,姬位已是二十七世妇中的最末等了。
席兰薇笑而不言,想着她犹豫着劝霍祁不可直接迁怒吴妃、还要顾及吴家情面时,霍祁轻声一笑:“朕会顾及吴家情面,但若是她把自己牵涉进来,就怨不得朕了。”
近来诸事,表面看上去夏月主使得多,可实际上怎可能跟吴家没有关系。她避得再清楚,也耐不住皇帝本就是日日与权术之事打交道的。
他若想让她“牵涉”进来料理个干净,任她有通天本领也躲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脑洞大开脑补了一下如果“破相了”的梗发生在上一篇文的女主身上会怎样#
贺兰世渊淡笑:破相了
沐容抬手一擦血:洒家又不靠脸活!
#和兰薇比起来容容真是糙汉子啊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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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评论有姑娘说晋江重新分站之后,不想看*也会点到,于是这里科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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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8 19:17:05
lancy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14:12:26
o(*////▽////*)o谢谢襄襄、谢谢lancyi~么么哒~

第71章 舌战
晋封不久的吴妃忽降姬位、夏氏直接废为庶人,算是三年来后宫中最大的变数了。
如欣昭容这般因不喜吴氏、夏氏而高兴的有,与二人关系好些故而唏嘘一把的也有。除此之外,席兰薇知道欣昭容对她的那番叮嘱也是对的。
“到底是有世家背景的人,玩起阴谋再耐不住性子,惯用的手段也还是会的。你当心着,此事之后,后宫中还不一定会出怎样的风声,说是你蛊惑君心,以致连潜邸随进来的宫嫔也遭了废黜。”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这些时日席兰薇虽闭门不出,皇帝来她漪容苑的次数却是最多的,本就易遭嫉。原就有的风声再有人引上一引,流言蜚语哪里停得住。
席兰薇静等着流言四起。同在大世家中长大,她除却相信风声可以巧妙引起以外,更知道这风一旦大到了某种地步,便很难再压回去。
那么,最后究竟伤了谁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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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上的伤在七八日后痊愈,肌肤洁白如旧寻不到半丝半毫的痕迹,席兰薇终于又可以去向景妃问安了。也顺便…听听这风,目下刮成了什么样子。
晨省时一切如常,大抵是景妃在座,无人敢当着她的面乱议什么。但待得诸人告退,尖锐刻薄的议论很快就入了席兰薇的耳中。
“担着世家贵女的家世,行着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手段。自古妖妃不少,妲己褒姒…可没一个善终的,婉华娘子仔细着!”
没心思去看是谁,席兰薇连头都懒得回一下。轻笑一声,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只从中觉出已议论到了怎样的“火候”,足矣了。敢有人当着她的面骂出来,可见六宫都在说,且说得足够热闹。
这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不过是比旁人性子更直些,或说是…更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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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秋意很浓么。”芈恬笑吟吟的,席兰薇睇一睇她:“你是说凉了?”
“不。”她搁下茶盏,略缓了口气,“我是说…‘肃杀’。”
呵,这词儿用的。
席兰薇无所谓地抿起笑容,羽睫垂下:“什么意思?”
“嗯…”芈恬斟酌着言辞一哂,答说,“表哥继位三年了,还没见朝臣们对哪个嫔妃关注如此之多。”肩头略一耸,芈恬笑道,“听沈宁说,好几日了,你的名字都直接在永延殿被提起了。”
换言之,就是当真被看作件“大事”,拿到朝堂上去说了。
席兰薇笑笑,仍是不在意的样子,问着话甚至轻打了个哈欠:“说什么了?”
“唔…一言难尽。”芈恬想了一想,从果盘里拿了颗山楂一咬,眉头生生拧了个结,“…好酸!”
悻悻地把剩下半个扔在手边的空碟子里,美目一转,她又道:“喏,我进宫的时候听说御史大夫和几位大人去宣室殿求见了,你猜是什么事?有兴趣去听上一听没有?”
芈恬的笑意贼兮兮的,端然是清楚那“几位大人”是哪几位,且就此猜出他们就是来说她的事的了。
御史大夫…
看来吴家确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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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芈恬一并出了漪容苑,看一路上芈恬的愉悦样子,席兰薇才知道这大抵是又要去找沈宁、和他一起回府去——什么让她去宣室殿听听朝臣说的,只怕不过是顺带着找个人同路罢了!
至了宣室殿,席兰薇神色从容地说要求见陛下——纵知有朝臣在内也无妨,皇帝自会把这个分寸拿捏好,若觉得她听不得,别让她进就是了。
殿内,霍祁一听这禀报,就知道席兰薇是故意的…
因为她素来也把分寸“拿捏”得很好。
只要知道有朝臣在殿中议事,她就会安安静静在殿门口等着,根本不会让宦官来回这个话。
霍祁暗地里啧了啧嘴,奇怪席兰薇是怎么知道的。抬眼看看眼前霎时静默的几人,笑容平淡:“传吧。”
几人当即就僵了——都是来义正辞严指责席氏的,目下正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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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与芈恬一起入了殿,绣鞋从地上踏过无声。芈恬尚四下张望了一番、又与沈宁相视一笑,席兰薇则眉眼低垂目不斜视地向前行着。二人到了御座前,齐一福身,犹是一个有声、一个无声。
“可。”霍祁颔首,抬手示意席兰薇到身边坐。一边邀请了、另一边没拒绝,几人只得冷眼看着席兰薇到皇帝身边落座。
“陛下。”待得席兰薇坐定,吴简的脸终于阴沉到了极点,拱手一揖,口气阴森,“君臣议事,怎容女人在席。”
话语一出,即被皇帝眼风一扫。吴简在凌厉目光下一滞,只转瞬间,那份凌厉却消失不见,皇帝笑容散漫得好像方才的神色都是他的错觉:“前些日子,夏氏常伴殿中,怎的一次也没听御史大夫说过这话?”
吴简一噎。
席兰薇作势抿笑,让几人看在眼里,均知其中隐含嘲意。
吴简转念一思,既然皇帝把话头引到了夏月身上去,他也正好顺着说下去:“臣听闻夏氏已遭废黜,陛下圣明。”
“两回事。”霍祁驳得毫不留面子,“朕废了夏月是因为她惹是生非戕害宫嫔,跟在宣室殿伴驾没关系。”
沉了一沉,霍祁无心同他接着绕下去,略一轻咳,语声淡淡:“行了,朕知道你心疼女儿,觉得朕亏待她了。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也该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事,朕才废了她的妃位。”
年轻清朗的声音中徒增狠厉,语罢声即停,字字有力。吴简短短一怔,伏地拜道:“陛下误会…臣等今日来此不是给吴姬说情。她是臣的女儿不假,但既入了宫,这就是陛下的家事…”
话说得倒似公私分明,霍祁冷一笑截断:“那妍婉华的事,就不是朕的家事?”
“…”大抵是料到他会这样说,吴简正了正色,很快续上了下文,“同是。但陛下如此专宠,日日去见无妨,甚至为其废黜旁的嫔妃、为其试药,已然…”吴简一顿,声音复又沉下去两分,“已然不顾圣体安康。如此,席氏大有祸国妖妃之势…”
“祸国妖妃。”霍祁重复了一番这四个字,语中有点玩味。睇一睇席兰薇,以手支颐,居然认认真真地估量了起来,“自古,祸国妖妃似都有倾城之貌…她倒是够。”
“…”席兰薇无言。芈恬在沈宁身边看着,怎么看都觉得皇帝这是有意借这机会夸席兰薇长得漂亮。
“可要论祸国,总得干预朝政、顶不济了也还得蛊惑着朕大兴土木,不说酒池肉林,至少得单建个宫室吧?”他分析得神情谨肃,好像当真只是在跟吴简讨论席兰薇够不够这“祸国妖妃”的称号一般。略作思量,霍祁又道,“再者,纵真是‘妖妃’,她要祸国也还得有个昏君——吴大人,朕眼下治国治得尚算可以吧?”
问得十分诚恳。吴简面上白了一白,且不说他敢不敢当着皇帝的面指责他是昏君——就是敢也不能,眼下的朝政…确实还挺清明的。
咳嗽一声缓解窘迫,吴简定了定神,继续道:“陛下自不是昏君。但如此下去…”
“你这说法与‘莫须有’有何差别?”霍祁淡看着他,再一次把他的话噎了回去,不耐中声音骤冷,“吴简,你为这事纠缠了几日了,朕的意思你该明白。若她当真乱了朝纲,该废位赐死朕绝无异议,但眼下并无此事——朕在前朝治得好国,在后宫朕宠谁不劳众卿多议!”
已将话说到了绝处,吴简一僵,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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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人说得好听,大人在府中写奏章时,不也常有妾室在侧么?”清亮语声犹如惊雷一般让众人皆惊,吴简愕然抬头,惊怒交加的目光投到那婢女身上,继而很快看出她是照着席兰薇所写念的。
席兰薇笔还未停,淡瞧了吴简一眼,又继续下去:“陛下议事,我只在旁听着;陛下批阅奏章,我侍茶研墨,不该看的半句不看,大人的妾室可还不如我呢。”
一阵心虚,转而则惊讶于席兰薇如何知道的这些事——就算她和芈恬交好、就算芈恬是禁军都尉府指挥使的夫人…禁军都尉府也还没到去各人家中监视的份上。
“大人别怕。是上次陛下批奏章时我恰在身侧,那本奏章暗香盈人,且并不是寻常熏香,更似女子的脂粉香气。”席兰薇笑意清浅地写完,清和替她说着,想想吴简一把年纪了写奏章时还有美妾相伴…都有点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