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想起的呢?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忘记,这种感觉来得太没道理了。
“突然头疼,可能近来有些累。”他舒了口气,奚月便道:“那迟些再说,你好好歇着。反正二师兄没想出办法,急着赶路也没用。”说完便离开了沈不栖的屋子。

自此又过了三天,萧山派众人仍旧一筹莫展。

此事太难办了,一来自事发开始,雁山派便只说要见师父,他们去和谈,人家未必肯理;二来,上次偷袭雁山派的人,实实在在地用的萧山派的功夫,他们要如何让雁山派相信那些人不是萧山弟子?

这个问题不解决,想和平地救出杨川来便几乎不可能。至于夜袭的法子,奚月一筹莫展之下也和方卓提了,方卓的看法和她一样,不能用这种越抹越黑的法子救人。

纵使满门师弟都为大师兄的安危急得睡不着觉,也不能为了救他一个,让整个萧山近两千号弟子身陷更大的危险之中。

是以深更半夜,整个酒楼里,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在安睡的。

楼中大半的房间都灯火通明,余下的屋子虽然黑着灯,但床上的人总在辗转反侧。奚月也这样翻腾了大半宿,终于熬不住暴躁,起来点燃了烛火,然后继续躺到床上去发愣。

她从枕下摸出那本《盛林调息书》在手中端详了半天,心绪愈加难过。

原本这东西是能保杨川的平安的,甚至可以救活岳广贤、继而消弭整场纷争。可是,她在与雁山弟子谈妥这场交换的时候,实在没想到在她去取书的档口,会节外生枝。

现下,纵有这书也救不了杨川了。

奚月烦躁地将书扔在了一旁,美眸直勾勾地盯着房梁,苦闷地思索究竟该如何是好。

其实沈不栖说的夜袭硬抢是个法子,不能这么干,只是因为不能让萧山派再惹更多的麻烦。

但若能找其他人帮忙去抢呢?不用萧山派功夫的那种?

奚月首先想到了南鹰山庄,随即又摇头否决。

要花钱请南鹰山庄办事,她倒不是付不起。可南鹰山庄收钱办事这一点,也是满武林皆知的,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是萧山派的人找的他们。

南鹰山庄又已经臭名昭著了好几十年,萧山派和他们搅合在一起,那还不如自己上山抢人呢。

但其他的…

有些小门派或许重金之下也肯帮忙,但功夫不及雁山派,想把人救出来基本不可能。

这可真是个死结。小门派救不出人,大门派里,名门正派不会出面,旁门左道她又不敢用。

奚月陆续叹了好几口气,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再继续想办法。待得洗完脸,正躺回床上的时候,她又再度注意到了那边《盛林调息书》。

一个油然而生的念头令她的目光一凝,滞了片刻,她将书拿了起来。

这个,不是萧山派的功夫,而且还是极强的功夫。

如今普天之下,练过这门功夫的人,一个走火入魔了,一个正被雁山派困着,余下的一个…

余下的一个雁山派的几名弟子见过。

但也可以没见过。

奚月于是又在酒楼中与方卓他们待了两旬,接着商讨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用。

雁山派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期限,多思量这么两旬不会逾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显然愈发焦灼。

越焦灼越想不出办法。

是以在一个清晨,一个样貌妩媚的少妇拾阶而下,挎着包袱、扛着剑、哼着小曲儿目不斜视地走出了酒楼。

她生得极有韵味,一众正在厅中吃着早饭的萧山弟子都不禁愣了愣,连方卓也傻眼,边怔神边奇怪,那是谁啊?

这酒楼不是被他包下来了吗,楼里除了小师妹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女客啊?

好奇之下他还去询问了酒楼的掌柜,掌柜肃然承诺绝对没有让其他人住进来。

一个时辰后,那美貌少妇踏着轻功从郊外的山林间疾步奔向西面,她内力沉稳而隐现森寒,气息流转间,脚下踏过一颗松柏的枝干。

树枝窸窣摇晃,不少深绿的松枝扑簌而下,结着层薄薄寒霜。

松枝落在地上,寒霜又很快消融褪去,渗入泥土,不见痕迹。

第55章 困局(三)

雁山派,山后石窟。

杨川送奚月离开后,就被关在了这里。最初时,雁山派弟子对他还算客气,但在经历过“萧山派”的围攻后便不一样了。

有先前东福神医与广盛镖行的事做铺垫,杨川心下清楚做此事的绝不是萧山派,但他也不欲与雁山派多做争辩。唯一比较难熬的是,打从那日之后,雁山派就停了给他的药。
与奚月同来的那天,他受的伤不轻,从左肩头上刺下去的剑虽未伤及心脏,但破血之下依旧令他虚弱不已。偶尔咳嗽一声,胸中都会泛起一阵剧痛。偏生石窟里阴凉,他最近还总咳嗽。

如此一来,杨川万分庆幸自己修了《盛林调息书》。连日来虽然没有药给他治疗伤口,但他每日按照《盛林调息书》中所授调息两个时辰,身上便多会轻快许多,石窟中的寒气也没有让他发烧。

有两个晚上,他甚至是热醒的。身下明明是仅铺了一层薄稻草的冰凉石面,他却在燥热里望着漆黑静了半天的心,真是哭笑不得。

“咔——”

石门磨着地被推开的声音震响,杨川知道是有雁山派弟子来送饭也懒得理,盘膝坐在那里继续安心调息。
过了会儿,几步外的人却迟疑着开了口:“我可以放你走。”

是赵知伦的声音。

杨川睁眼看过去。从石门处照进来的光线到此处已很微弱了,赵知伦又背对着门,一时难辨脸上的阴晴。

他其实也看不清杨川的神色,只看到他转过头,便又说:“你给那位奚姑娘写封信,让她把《盛林书》的下卷给我,我就放你走,绝无虚言。”说罢又补了句,“我要你的命也没用。”

杨川一哂:“上卷,你练完了?”
赵知伦点点头。

杨川淡声道:“你师父都没练成,你倒天资不低。可惜了,全不讲江湖道义,注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他这话说得颇不客气,赵知伦一怒,又压制住:“我只做过这一件恶事。待我修成神功,便独自行走江湖去,必不再有半点对不起良心之举。”

杨川冷笑,懒得理他。赵知伦好似不太自在,没话找话地又说:“我倒也不是多好的天资,就是那《盛林书》上卷的扉页上写了,若内功好则修炼无妨,外功好内功弱则需谨慎。雁山派原就是主修外功的,我师父外功上乘而内功弱,是以走火入魔;我…外功内功都不行,反倒练下来了。”

杨川依旧不做理睬,赵知伦有些急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他面前:“喂,你把下卷给我,我就放你走,成不成?”
杨川抬眸:“我信你方才说不再做半点对不起良心之事,是你真心所想,但你必定做不来。”

赵知伦锁眉。

杨川凝睇着他:“你的七师弟呢?他既没有偷秘籍,自然也没理由跑。”

赵知伦一噎,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了然而笑:“他死了,是不是?”说着他摇了摇头,“人都有做恶事的时候,但大奸大恶之事,不是谁都能做的。这样的事,你能说服自己做第一次,就能允许自己做第二次。”

杨川说罢,重新闭上眼睛,继续修炼起了内功,“下卷我不会给你,你走吧。”
话音刚落,疾风袭面。杨川不及睁眼便伸手挡去,啪地一声,两掌相触,两股巨大的内力悍然对抗起来。

与此同时,山前已起了一阵微微的混乱。

几个值守在半山腰处的弟子,都看见一个身影飞上了山,但速度之快令他们看不清是何人,更没本事追上。

片刻之后,那道身影稳稳落下,几个正在院子里练拳脚的入室弟子一惊。

他们齐齐看去,面前是个面生的美貌少妇,可从这落地无声的轻功来看,功夫只怕好得很,几人一时也无心多欣赏她的美貌。

白知仁提剑道:“你是什么人!”

他这般一问,奚月放了心。先前几年,她几乎都是易容成男子,眼下的易容会不会被识破,她原本心里没底。

她于是运息掐声,语气娇柔道:“我啊…江湖人称不归仙,听闻雁山派有几个糊涂人在行糊涂事,就过来瞧瞧。”

不归仙?

几人均想,没听说过啊。

可她的武功又确实上乘,那是自己孤陋寡闻。

奚月这名号自然是胡诌的。她想的是,这名号也就用这么一回,救出杨川便再也犯不着用,一去不归,所以叫不归仙。

白知仁等几个警惕地打量着不归仙,不归仙却轻松地踱起了步子:“满江湖都传萧山派作恶,旁人信就算了,你们雁山派这么威名在外,怎的也一个聪明人也没有?”

何知俨骤然蹙眉:“这是什么话?你要知道,大半月前,他们可都已围攻到我们山上来了!”

“哟,萧山派的功夫叫旁人偷学了去,是件多难的事吗?再说,人家的大弟子杨川自告奋勇来救岳广贤,好端端的又突然痛下杀手?他图个什么?怎样的蠢驴才会毫不生疑地信了这些?”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把连日来的不快带着笑吐了个大概。

其实要直接去抢人也不是不行,但奚月觉得此事太叫人憋屈。这些话若不让她说,她大概迟早要被憋死。

白知仁冷着脸道:“阁下想如何?”

“我能如何?”不归仙轻笑,“我问你们,那杨川,你们肯不肯放?”

白知仁沉息:“这是我雁山派与萧山派间的事。”

“那就是不肯放了。”

不仅是不肯放,而且还全没听进她方才说的话。

一直在踱来踱去的不归仙于是停下脚步,外头笑吟吟地看看他们:“那我,可就去抢人了,你们有本事就追来。不过一旦过招,别怪我杀人不眨眼。”

几人悚然一惊,然而不及去拦,她已一跃而起直奔后山,转瞬间就已没了踪影,内功之强令白知仁冒了一层凉汗。

杨川关在何处,奚月原本不清楚,也没想到昨晚在附近一转悠就会轻而易举地弄明白。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山没有任何房舍的地方,却有好几名弟子举着火把在一扇石门前守着,这也太明显了吧?

她于是直奔那扇石门而去,然而落地间,却不见有人在外守着。

奚月不禁奇怪,再细作查看,见地上有沿山道离开的崭新脚印,而那道石门竟然半开着。

大师兄把人支开,然后自己逃了?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便作罢。

不会的,从昨晚的情形看,看着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要寻事支走一两个人容易,全支走却不太可能。若他能办到,那雁山派的人就不只是傻了,得是脖子以上全是摆设。

奚月便屏住呼吸,贴到石门旁边,谨慎地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不禁一惊。

石洞的黑暗之中,依稀可见两个人在缠打不休,虽都赤手空拳,但仍可看出武功皆不错。

其中一个,她看了几招,认出是杨川。另一个却看不出是谁。

这可坏了。

白知仁他们必定在往这边追,绝没有直接放弃的道理。

她原本想,撂倒这边看守的弟子就走,见到无人看守还庆幸了一阵。没想到里头有个功夫上佳的,这还不如多来几个弟子看门呢。

怎么办?

奚月略作沉吟,没再多加耽搁,飞起一脚,厚重的石门轰然拍地。

第56章 困局(四)

石窟中两道身影齐齐望向石门处,明暗交错间,奚月的身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剪影,二人看不清。二人站在光线不足的幽暗之中,奚月也看不清。

但奚越原也没打算多费神判断与杨川过招这人是谁,只想赶紧救了杨川出去。若不然,等到白知仁他们赶到,恐怕又难以脱身了。

奚月于是决定速战速决。白鹿门的招式她不敢用,恐被识出,只能用些江湖人基本都会的平平无奇的功夫。但《盛林调息书》强便强在这里,修成之后融会贯通,也不吝表面招式用哪套,出手的内力总归不通。
当下比二人更强三分的,是她手里有剑。

便见奚月跃身而上,不明敌我的二人同时向后一避。下一刹,奚月抽刀出鞘,黯淡银光裹挟疾风,悍然向那不明身份的人刺去。

黑暗之中,这人身法却极快,敏捷地一避,转瞬已闪到奚月左侧。

奚月一时不及挥剑再刺,左手出爪去擒。她一股寒气逼出的同时,乍觉一阵极强的热意反挡过来,令她胳膊一阵酥麻。

同时,对方也被冻得一颤。二人同时脱手,奚月微怔:“你也练了《盛林书》?”
那边则道:“好阴的功夫,哪里来的旁门左道!”

一问一答间,奚月听出了这是雁山派六弟子赵知伦的声音,杨川也猜出眼前之人是奚月。但他到了嘴边的“师妹”却噎了回去,想到她刻意变了声就觉她必定也易了容,自己这么一叫就该戳破身份了。

奚月与赵知伦又对峙了两息,赵知伦自知亏在兵刃上,正思量如何脱身,却见对方忽地将手中长剑一抛,又飞起一脚,将剑踹出了数丈。

连杨川都不禁一愣,继而听奚月平淡道:“拿剑赢你不光彩,来啊,我们赤手空拳地打一架。”

杨川不知她已将下卷尽数练完,听言顿时焦急:“不可!”
话音未落,她却已先一步出击,与赵知伦缠打在一起。

杨川当即要出手帮忙,幽暗之中,奚月一声笑:“嘿,这位朋友怎么不讲江湖道义。我说拿剑赢他不光彩,才要赤手空拳地打一架。你一出手成了两个打一个,我可就又不光彩了。”慢条斯理的话语间,又与赵知伦拆了十数招。

此时哪是讲究光不光彩的时候?

——杨川这般想,出口就是一句“别闹!”,说着一把捉住奚月肩头,旋即被奚月怒喝一声:“滚!”

她吼得声嘶,他不及反应便被她当胸猛踹一脚,整个人顿时后倾飞去。
奚月的心跳不禁空了两拍。

她情急之下忘了,杨川身上有伤,只怕他坏了自己的计才踹了出去。

杨川跌在地上的咳嗽声震响耳畔,奚月后悔得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然则劲敌当前,她又不得不维持住耐心继续见招拆招。又与赵知伦耗了三五十招的功夫,几丈之外乍然响起一喝:“什么人!住手!”

奚月凌然望去,看到石门处几道被阳光括出的暗色剪影时便猛地抽了手。赵知伦却不及反应,拍出的一掌直击而来。奚月沉息闭眼,运气三分内力稍作抵挡,转瞬之间胸口被击得一震,巨痛震荡向五脏六腑。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奚月腾空飞出。
唉,早知便再添两分力做抵挡了。

——奚月边是这样揶揄边摔到地上,胸中一股沉闷的不适顶得厉害,她忍了一忍,仍是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她看到石窟门口的几人迅速拔剑迎来,齐齐将赵知伦围住。何知俨手里拿着火把,用火光一照,顿时惊诧:“六师弟?你怎么…”

怎么内力这么强?!

方才他们都察觉到那“不归仙”的内功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以一己之力出手伤她才是。

几个当师兄的不禁都懵了一刹,加之石窟之内又光线昏昏,赵知伦神色骤然狠厉也无人察觉。

“——小心!”奚月杨川惊呼出声,二人几乎同时打挺跃起。千钧一发之际,仿佛一切都在激烈心跳中变得极缓,便见赵知伦惊慌回头,击向何知俨的掌风也因此慢了三分。杨川不及落地便飞脚去踢何知俨,奚月则直接骑到了赵知伦肩头,向后倒挂一压,将赵知伦硬生生掀倒。

石地极硬又嶙峋不已,赵知伦登时惨叫出声,被踹出去的何知俨则可说是白白挨了一脚。

奚月抬眸淡看了他一眼,心道活该。

大师兄还是太仗义了,若换做是她,她非借机给这一圈人一人一脚不可。

接着她撑地起身,封了赵知伦的数处穴道。

这变故令雁山派几人始料未及,始料未及之余又都不由尴尬。白知仁朝他们抱拳,脸上堆出的笑比哭更能看:“仙姑、杨兄弟…对不住。”

杨川:…仙姑?

“仙姑”掸掸身上的土,不快道:“懒得听你们几个糊涂人说话,快扶我师兄去个像样的地方养伤,不然就再打一架。”

几人:师兄…?

等到他们七手八脚地扶着杨川、押着赵知伦出了石窟,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张脸。

眼前哪有什么不归仙,哪有什么少妇?跟着他们走出来的,分明就是那天一道和杨川同来的白鹿门奚月。

几人不禁更觉窘迫,就连方才被踹了一脚的何知俨都生不出半点怨气,跟在奚月身后轻言轻语,一味地拱手:“奚姑娘,奚姑娘对不住啊,我们那日…”

“嘁。”奚月负着手,看也不看他,脚下转而加快,将他们全甩在了身后。

她其实并不是在成心赌气,而是《盛林调息书》的阴寒带来的那股古怪感又袭了上来。她现下心下对他们怨得很,多看他们一眼便忍不住地想伤人,脑海中甚至克制不住地在设想那样一解心头之恨有多痛快。

不行,决计不行。虽则她来此原只是为了救出杨川,可现下既然消了误会,那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她现在再动手打人,事情就又复杂了。

奚月这样规劝了自己一路,直至几人将杨川在一间颇为不错的卧房里安置妥当,她才勉强又恢复了平和。

几人都一副愧悔难当的模样。虽然即便今日之事证明了那天确实是误会,可也还有萧山派围攻雁山派的那一出,但事情也不一样了。

——杨川作恶在先,他们扣了人,萧山派又来围攻,与他们先不讲道理扣了人,萧山派迫不得已来救这个大弟子是两码事。

于是屋里就这么在尴尬中安寂了好一会儿,直到不得不有人说话打破这尴尬的时候,白知仁才逼着自己道:“那个…实在对不住,我一会儿就去写信,向殷掌门赔不是。”

奚月冷漠嗤笑,杨川的态度也没有太好:“赔不是不急,你们可先找找你们那位七师弟的尸身在哪儿吧,我问赵志伦是不是杀了这位七师弟,他默认了。”他头枕着双手,一副悠哉的样子,说完扫了几人一眼,“死了还要被你们骂这么久不忠不孝,你们可真是好师兄。”

“…”雁山派几人当然听得憋屈,可自己理亏在先,当下也只能听着。

幸亏有位在半山腰处值守的弟子及时寻了过来:“大师兄。”

白知仁回过头,那人道:“萧、萧山派弟子来了,有几十人,说要见您。”

杨川听言眸光一凛,不知这萧山派是真是假。奚月也添了两分警惕:“为首的是谁?”

“殷岐的二弟子方卓。”那人抱拳,“就是不久前来替殷岐给师父送过寿礼的那位。”

奚月杨川同时松气,看来是自己人。

第57章 困局(五)

方卓客客气气地过了有雁山弟子值守的半山腰后,脚下便明显加快了三分。

他担心现下被困在雁山派中的已不止大师兄一个人,还得加上个白鹿门的小师妹。

这小师妹也真够可以的,不愧是白鹿门的人,和她爹一样特立独行。她当日大摇大摆地从酒楼里走出去,因为易了容的关系,一群在厅里吃早饭的师兄弟没一个人想到是她。等他们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晌午时。她功夫又好,想也知道去追都追不上了。
而且她连字条也没留一张,连沈不栖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方卓为此战战兢兢了好几日,一边觉得她该是独自来雁山派救人了,一边又止不住地去设想别的可能,最后还是冷静心神先寻来了雁山派。

入了雁山派的大门,白知仁等几人迎出来,萧山派众人顿时停住脚,眼见遥遥还有几丈之遥,方卓已然拔剑指去:“我师兄呢!”

“…”白知仁苦笑,不及开口,一道身影当空几个空翻,落在了方卓身后,一点他肩头:“嘿,二师兄!”

方卓转身讶然:“小师妹?”旋即放了几分心。

奚月道:“二师兄别急,我们先前与雁山派惹出的误会,差不多解释清楚了。大师兄现下好端端的在房里歇着,我领你们过去。”
“…真的?”方卓显然有几分犹疑,看看她又看看雁山派几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前几日他才又和雁山派通了封信,当时雁山派都还是气势汹汹的啊?

但奚月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真的,二师兄且随我来。余下的误会怎么与江湖上解释清楚,我们还得和大师兄商量商量,才好请雁山派帮忙。”

于是白知仁立刻着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泰半弟子都先去歇息了,只有入室弟子中的三师弟四师弟和五师弟跟着方卓一道去见杨川,几人到房中时,杨川肩上的伤正好刚换完药,上衣都还没来得及穿上。

方卓便见走在最前面的奚月突然啊地一叫,下一瞬捂脸转身差点把他撞出去。
方卓紧张地抬头看房里的情况,杨川闻声也转过来,然后五个师兄弟,外加雁山派的白知仁和何知俨都各自望天,先后扑哧一声。

杨川走上前,点点奚月的肩头:“哎,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