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传言绕不过我的耳朵,便在见到宏晅时抱怨道:“陛下听说那些个传言没有?臣妾又多了麻烦。”
他淡看我一眼道:“你别理会就是了,好好安你的胎。”
他来见我的时候愈发多了,我总觉得这样太误他的事,就常赶在他下朝前到成舒殿等着,然后在那里待在一整天。头两日还好,第三天他看不下去了:“朕不去找你了还不行?你别天天这样折腾,好好歇着。”
我抿着笑反问道:“在哪歇着不是歇着?臣妾晨省完直接来成舒殿比回晳妍宫还近些。”
当然,晚上我是必定会回晳妍宫的,他也知趣,不会强留我不说,就算一并回了晳妍宫,他也会去侧殿睡着,生怕一个忍不住伤了我腹中的孩子。
某日晌午我阖目歇着,就听到了云溪和诗染在窗外的窃窃低语,诗染说:“娘娘有着身孕,陛下也不怎么召幸嫔妃,一个月里除了见琳仪夫人一次、顺充华一次、再去看看宜贵姬,其他的日子就都独寝了…你说陛下这突然犯的什么毛病?”
“你不要命了?!”云溪先斥了一句,遂将声音压得更低,对她说,“那天陛下来的时候我值夜,在外头听见几句,陛下说…说要试着只对一个人好?”
便听得诗染倒吸一口冷气,错愕不已地说:“这是…真要走云清皇后的路子啊?”
听说,云清皇后独宠十五年。哪怕她曾是神宗的嫔妃,但嫁与仁宗之后,谁也没能动摇了她的后位。
我一声轻咳,外面噤了声。轻阖着眼,思量着目下荷莳宫那位该是怎样的心思。
真是很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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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再在成舒殿伴驾,将近晌午的时候,有宦官进殿禀道:“陛下,长宁宫宣昭训娘娘去。”
我自是不敢耽搁,起身就要去,他一握我的手:“朕陪你去。”又看了看阿眉,吩咐梨娘道,“你先带帝姬用膳去吧。”
走到殿外,他执起我的手睇了一眼,笑说:“你是多怕母后?朕从里往外走着就觉得你的手一点点凉了。”
“没有…”我喃喃道,“就是这阵子都是臣妾主动去见太后,突然被太后召见有点…”
“有点心虚?”他轻笑问,我点头:“是。”
“要么是没事想见见你,要么是为你册封昭训的事。”他思量着笑叹,“若是前者,谁也不必心虚;若是后者,心虚也该是朕心虚。”
遂分别上了步辇往长宁宫去。一路上,我看着前面步辇上他的背影,说不清自己的心绪。我不知道他这“只对一人好”能持续多久,毕竟他有他的三宫六院。但我就是不想推辞了,与其顾虑那么多、活得那么累,还不如抓住自己有的东西。
就如瑶妃曾经说的:人活一世,纵使日日步步为营,也偶尔会有那么一件事不会去多想,只想赌一把。或输或赢,都图个心里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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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辇在长宁宫门口稳稳落下,我与他一并行过去,守在门口的宦官一揖:“陛下大安、昭训娘娘大安。”迟疑一瞬又道,“请昭训娘娘在外稍候片刻。”
我心中不禁冷笑,果然是要给个下马威,怪不得要挑晌午。若不让我在外晒上一晒,哪里显得出她的威仪呢?
遂垂眸静静一福:“诺。”
他睇了我一眼,未有多言,却也没进去,默不作声地一块儿等着。过了不多时,有宫娥出来施了万福,面带忐忑道:“陛下大安,太后请陛下进去。”说着微一顿,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才又道,“也请昭训娘娘一起进去…”
云溪悄声取了帕子出来要给我拭汗,我回看了一眼,轻道:“不必。”
方才那宫女的神色言辞,分明是帝太后已不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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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杂技团的台柱子少女,却穿越成了随军营妓。
好巧不巧,穿越第一天就被大将军包养。
大将军表示:爱上一匹野马,我家里也有草原。
董小姐,你嫁我可好?

209
“母后安。”
“太后大安。”
他躬身一揖,我屈膝一福,分别见了礼,帝太后睨了他一眼,淡道:“大中午的,倒劳得皇帝也跑一趟,坐吧。”
一并落座后,太后沉吟了片刻,又道:“如今皇帝是把昭训护得愈发好了,哀家叫她来,让她在外头等一会儿,皇帝就一起不进来,这是有心不给哀家台阶下。”
我微有一栗,刚欲解释,他却先开了口。
“母后,听您刚才那话的意思,您也知道现在外头热得很。既然传了她来,即便一时不想见,让她先去侧殿候着也就是了,干什么非让她在外头晒着?”他微微一沉,续道,“儿臣方才在外面没同宫人说这话,已是顾及母后的面子了。”
帝太后神色间有凛然之意划过,须臾方道:“你这是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了。”
“是。”他一点头,反问说,“她又没犯什么错,母后何必委屈她?”
帝太后重重地缓出一口气,显得有些疲乏:“也罢,到底是你的嫔妃,你爱怎样都是你的事。”言毕却是看向了我,幽幽淡笑道,“但是昭训,你从前是懂事的。如今的议论你不会不知道。皇帝要为你加这个位子许不是你的错,但你自己说说,他有多久不去看旁的宫嫔了?哀家看了起居注,先前皇帝一个月里二十日在簌渊宫哀家都可以不管,怎么,如今搬去了晳妍宫,昭训争宠争得变本加厉了?”
“太后。”我离座下拜,缓缓言道,“臣妾不敢专宠,但…”
“还不敢专宠?”她厉然冷笑,“你们真是个顶个的有本事,大长公主可以不管凌合郡王为了你妹妹不纳妃妾,但哀家却不能不管你独宠。你莫要忘了,你服侍的人是皇帝!”
“太后…”我出言欲辩,宏晅的声音却稳稳地传来:“晏然,你先起来。”
我抬头看向太后,见她神色淡淡地压抑着怒意,又一叩首,道了句“太后恕罪”才敢起身。不敢再坐,便在一旁垂首站着,静默不语。
“母后。”他站起身走到榻边坐下,面容谨肃地道,“儿臣以为儿臣召幸谁都不需要解释,但母后今日既然怪到了她头上,儿臣就同母后说说。是儿臣想专宠她一人,不许她把儿臣往别处劝,母后觉得她敢抗旨么?”
太后愠道:“你从来都是有分寸的。”
“儿臣这样便是没有分寸么?”他轻一笑,“一则儿臣没亏待各位大人的女儿,琳仪夫人、顺充华甚至是被认为不祥的赵姬儿臣都礼遇有加;二则儿臣已有四个皇子,算不得多,但要挑一个承继大统的也不是难事。”他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的小腹,蕴起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又向帝太后道,“如今儿臣想宠自己喜欢的人,便是没有分寸么?”
帝太后默然不语。良久沉叹道:“哀家是怕你被指成昏君。”
“昏君明君,看的是前朝、是民心,不是儿臣在后宫宠谁。儿臣允许各位大人说说后宫的事是因为敬重他们,但近两年,他们未必管得太多。”
帝太后眉头微挑,又道:“是。但是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后宫独宠,有心之人难免议论你治国的本事。”
他听言轻笑出声:“母后,何为齐家?即是家和。如何家和?儿臣这些年来雨露均沾,六宫就真的和睦过么?倒不如真心待一个人好,她满意、儿臣开心,六宫也争无可争。方是家齐、国治、天下平。”
“你…”帝太后语滞,有些气急地道,“你何时有的这样的心思?简直美色误国。”
“母后何出此言?”他有些哭笑不得,“她是让朕给她建酒池肉林了还是让朕烽火戏诸侯了?”
“虽不至于那样,但你却为她增设了昭训之位。便是没有增设,无缘无故把嫔妃抬到九嫔之首也是不合宜的。”帝太后始终神色不悦,未有半分缓和。我心中矛盾许久,终是深深一福,垂首道:“太后容禀,臣妾晋位,并非无缘无故。”
帝太后不解地看过来:“怎么回事?”
“臣妾…”我带着几分犹豫和羞赧道,“臣妾若说了,太后可否不说出去?连聆姐姐也暂且瞒着。”
她神色一沉:“你说。”
我抬眼看向宏晅,他平静笑道:“她有孕了,母后的下一位孙儿。为了皇裔平安,母亲就循她的意、暂且瞒着吧。”
无论如何,我还是从帝太后面上寻到了一抹喜色。她年事已高、如今又有病在身,能多个孙儿孙女总是高兴的。
良久,她重重一喟:“罢了,就循你们的意思,先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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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宁宫退出来,林晋上前禀说方才阿眉吵着要回去,梨娘便带她回晳妍宫了。我衔笑朝宏晅一福身:“臣妾先回去看看阿眉,不然她又要不高兴了。”
宏晅一哑笑:“你去吧,晚些朕去看你。”
是以步上步辇,各回各处。路上,云溪悄声问道:“娘娘怎的就跟帝太后说了…她若是不瞒着赵姬…”
“本宫知道她不会瞒着赵姬。”我清冷一笑,“若知道我有孕了,赵姬就更要急着复位、急着动手了。”
我实在不想再这样同她干耗下去了,道高还是魔高,总要过一过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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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晳妍宫的时候,见阿眉正吃着草莓,梨娘笑说是秋宝林送的。我眉头一蹙,她又忙说宫人都仔细检查过了,确定没事。
保险起见,我还是将草莓拿了过来,告诉宫人去换别的来。
往长宁宫这一番折腾,我也颇感疲倦,便在榻上歇下,想着多睡一睡再去成舒殿。朦胧间听到阿眉在叫我,一声“母妃”听清楚后我猛然坐起身,惊问她道:“阿眉?你嗓子怎么了?怎么这样的哑?”
阿眉站在榻边,咬着嘴唇泪汪汪道:“嗓子不舒服…”
难不成那草莓…
我按捺着心里的惊惧,颤抖着喝道:“梨娘,快去禀陛下去。林晋,速去请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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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晅来的时候,两位太医正一筹莫展着。均说并无大碍,却又一时查不出原因。阿眉因嗓子不舒服,不停地轻咳着,说出来的每一个都发着哑。他蹲在她面前,温声问她:“阿眉,告诉父皇,吃什么?”
阿眉红着眼睛道:“草莓…”
梨娘也在旁说:“帝姬回来后除了草莓什么也没吃。起先吃的是秋宝林送的,后来娘娘回来就换成了自己宫中的。”
“秋宝林?”宏晅神色一厉,一时却未说什么,只嘱咐太医仔细医治。
因着一时查不出病因来,太医也不敢乱用药,只开了些调养的药先服着,又嘱咐近些日子饮食以清淡为主,忌油腻。
好在是虚惊一场,我却仍不免担忧,小心翼翼地观察了阿眉一下午,确定她除了嗓子有些发哑以外并无它碍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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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刻,林晋进殿向我禀道:“娘娘,陛下刚下旨废了秋氏。”
“什么?!”我一惊,弄得林晋微愣:“是…臣方才遇到御前的人,陛下下旨降秋氏打入冷宫了。”
我略一思量,即道:“本宫去见陛下。”
尽管那草莓是她送的、阿眉也确实只吃了草莓,我却觉得不会是她。何况连太医也没有定论,怎好就这么废了她。
这才是真毁了她的一辈子。
赶往成舒殿的路上,恰好碰上要去荷莳宫传旨的郑褚,我端端向他一福:“大人莫急着宣旨,可否待本宫先见了陛下再说?”
郑褚迟疑了一瞬,躬身应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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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来得匆匆,又不像为阿眉紧张的神色,宏晅觉得奇怪,笑将茶递给我,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慢慢说。”
“陛下…”我抿了口茶,缓了口气道,“阿眉的事,太医都没有定论,陛下怎么就废了秋氏…”
“她从前已害过你一次。”他奇怪地看着我,不解道,“你觉得不是她?”
我颌首:“是,臣妾觉得不是她。”
他又问:“为何?”
“因为先前那事大概也不是她…”我咬了咬唇,道,“陛下别问臣妾为什么这么觉得,总之此事大约和她无关,就算真是她所为…也要先查清了才好。”
他垂眸默了一瞬,向郑褚道:“传旨,先禁秋宝林的足,让宫正司去查。”
郑褚一揖,前去宣旨。他手指随意地在我额上一刮,又看了看指上擦下来的汗珠,笑道:“这么点事,干什么亲自来一趟,让宫人禀一声就是了。”
我衔笑一喟:“臣妾这不是怕宫人不知道着急,慢悠悠地禀完,旨意早下去了,什么都晚了。”
他听言嗤笑:“你还是小心着你的身子为上,这么热的天,有着身孕还不老实,若是有个闪失…”
我眼睛一翻:“陛下就废了臣妾?”
“…”他不禁瞪了我一眼,愠笑道,“听不懂好赖话?朕不是怕这孩子没了,是怕你跟上次小产似的,到鬼门关前走一遭。”
我心里一酸:“若是还那般…就还劳陛下把臣妾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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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宫正司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墨兰便没有直接去回禀,先来询问我的意思。
我想了一想,道:“本宫先去见见她。”
已有几个月不曾踏足过荷莳宫,远远地瞟了正殿一眼,就往秋宝林所住的燕宁苑去了。还未踏进院子,就听到泠泠曲声悠悠扬扬传来,驻足一瞧,原是她正在院子里弹琵琶。十指娴熟地拨弄着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我不作声地走进去,站在月门边静静看着未作打扰,是以她直到一曲终了方才意识到我在,隐有些慌地搁下琵琶上前深深一福:“昭训娘娘安。”
“免了。”我微一笑,踱步走到石案边,手指轻拨琴弦,发出一响,“宝林小主弹得一手好琵琶。”
“不敢。”她转过身来,垂首道,“闲来无事,解解闷罢了。”顿了一顿又上前说,“娘娘里边请。”
遂与她一起进了正厅。厅里很干净,却很有些空荡荡的,用来搁装饰之物的架子几乎全空着,她讪讪一笑:“娘娘恕罪,臣妾这里实在…”
她实在失宠太久了,只怕是从前得的赏赐全要拿去打点宫人才能勉强过下去。我浅一笑,径自在主位上落座了,端详了她半晌,悠悠而道:“宝林小主应该知道本宫为什么会来。”
“是…”她颌首,轻轻道,“多谢娘娘在陛下面前为臣妾说情。”
“本宫不是来听你的谢的。”我仍笑睇着她,她有一声轻叹,道:“臣妾岂敢加害帝姬…娘娘也看见了,臣妾这里这个样子,哪儿还有本事去买通娘娘身边的宫人做那样的事?臣妾一个连宠都没心思争的人,又为什么要和娘娘过不去?”
我点了点头:“本宫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在陛下那里为你说情。”轻轻一哂,“行了,不过来问小主两句,小主这么说本宫就这么信,也会让陛下信。”
“谢娘娘。”她深深一欠身,我刚要起身,她道,“娘娘…臣妾断不会害您,娘娘愿不愿听臣妾说些事?”
我一定睛:“你说。”
“六宫都奇怪臣妾为什么突然失宠、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怒离成舒殿。”她哑一笑,“因为臣妾自己是个人,臣妾不想当娘娘的影子。”
“本宫的影子?”我不明道,“你何出此言?”
她看向我,神色平静:“娘娘知道臣妾为什么会进宫么?”
我道:“是睿堇长公主把你送给陛下的。”
她点点头:“是。但那天长公主挑了六个舞姬,陛下只带了我回来。他决定带我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还没献舞呢。”
然后,她问我:“娘娘是不是学过相和大曲?”
我一怔:“是,但未学成。”
“臣妾就是公主府里专跳相和大曲的舞姬。”她幽幽笑着,凝神道,“那天,该是陛下和长公主随意在府里走走吧,到了我们练舞的院子里,当时只有臣妾在。臣妾脚下数着鼓点,没有注意,回身看到那一抹玄色的时候,臣妾整个人都慌了。一脚踩空从鼓上跌了下来,陛下扶了一把。”她带着回忆地一声轻笑,又说,“臣妾吓坏了,陛下却好像愣住了似的,扶着臣妾胳膊的手半天才松开。他问我摔着没有,那种关切,好像还有点紧张,但全是体贴。那天臣妾就动了心,听说陛下要带臣妾回宫的时候,高兴极了。”
她环视四周,续道:“然后他封臣妾作了才人,给这里改名燕宁苑,那阵子臣妾风光极了,没人比得了。臣妾觉得,哪有什么‘伴君如伴虎’,眼前的帝王是可以视作夫君的人。”她顿了一顿,笑容中陡然添了几许凄意,摇着头说,“直到当初还是静妃的赵姬告诉臣妾,他待臣妾的这些好都不是给臣妾的。燕宁苑,臣妾一直以为不过是犬大燕安宁’的意思图个吉利,可静妃娘娘告诉臣妾…那是‘晏然安宁’。”
我只觉一颗心缓缓向下沉着,沉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一阵阵地发着闷。
“起初臣妾还不信,觉得他是皇帝,若是想留下娘娘留了便是,何必要臣妾呢?可有一天,臣妾去成舒殿侍驾,陛下当时不在,臣妾看到他案上厚厚的一沓纸,每一张都写得满满的,却反反复复只有四个字。”她浅浅一笑,覆下羽睫道,“晏然安宁。”
复又抬眸,再度看向我,笑意未变:“臣妾跟御前宫人打听了才知道,那天是娘娘的生辰。”
我已经愕得说不出话来。儿时的事蓦地窜到眼前,那是十二岁的时候,我一门心思要学相和大曲。他准了,让府里的舞姬教我。可那舞真的好难,鞋子磨得脚痛不说,单要在鼓上站稳了就已不是个易事。站都站不稳,遑论起舞。
我记得我那个时候是多么心急,总想学出点名堂来,每日在院子里练着,越练越静不下心。似乎那次是转圈的时候,不知不觉移了位,一脚踩空,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下意识地就把我扶住了。
我当时好像就是满心都觉得丢人吧,死死低着头一福:“多谢殿下。”
他放下手淡瞟了我一眼,半句好话也没有:“站都站不稳,这么笨,学什么相和大曲。”
我就这么放弃了。
后来,过了很久,已是他的嫔妃的时候,无意中提起这事,他才有些遗憾地笑道:“其实…你跳相和大曲挺好看的,朕当时问过府里的舞姬,说你学得很快。”
彼时我忍不住地瞪他:“陛下现在想起说这个了,当时可是陛下一句话说得臣妾学不下去了。”
他一声轻笑:“就是为了让你学不下去。你当你脚疼得走路都走不稳、背地里一边咬牙揉着一边哭的时候朕没看见?”
但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件事后来竟会让秋氏进宫来,她又偏是个刚烈的性子,竟就这样与他不相往来了。
“那天你跟陛下吵了一架么?”我问她。她摇摇头:“那倒没有。臣妾看到那满页的‘晏然安宁’时就知道静妃说的是真的,一气之下便跑了出来。后来陛下差人送东西来安慰臣妾,臣妾都如数送了回去,他也就知道了,就不再来见臣妾了。”她说着喟叹了一声,“所以…臣妾心里很清楚,臣妾斗不过您,宫里任何一个嫔妃也斗不过您。您能回来,陛下就必定会把您护好,再不会出之前的事了。臣妾明知这些,又怎么会去以卵击石害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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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燕宁苑,一言不发地上了步辇,才叹息地吩咐了一句:“去成舒殿。”
那天在成舒殿里,我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弄得他有些无措起来仍没想好怎么开口。最后只得直言说:“陛下…阿眉的事和秋宝林无关、先前臣妾的药膏也和她无关,您能否…复她的位份?”
他蹙眉道:“复她位份?”
“是。”我垂首道,“是臣妾毁了她的一辈子。”
“什么?”他一怔,随即慌了,“你…晏然,你听朕说,那两年朕实在是…不是有意要找个人替代你。”
我被他说得忽地起了顽意,板着一张脸大是不悦的样子。他急急又道:“虽然确实是因为相和大曲那事…但是朕只是那一时愣住了,后来没拿她当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