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上天保佑,终于让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历尽艰辛,竟然真的到了北匈边境,往南二百里,就是大夏的军队。
当晚队伍就在狼石山下休息,不能生火做饭,大家都是啃着半生不熟的肉和一点干粮,好在都是些能吃苦的人,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半丝不满情绪。
天亮之后,队伍整理行装,正要继续南行,忽然就见遥远的天边腾起一道滚滚烟尘,不过一刻钟,马蹄声如同天边滚雷般响彻大地。
“将军,是匈奴骑兵。”朗宁的脸色都变了:匈奴鞑子发现了他们的踪影,这是要截杀他们来了吗?可恨啊,眼看故土在望,竟然就要埋骨他乡,他不甘心,死也不能瞑目。
“做好战斗准备。”萧江北只淡淡吩咐了一句话,目光依旧冷冽沉静,只有眉头微微皱起,依据多年战场上经验,他本能感觉到这马蹄声有些不对劲儿,须知匈奴骑兵向来训练有素,大军无论是迎敌还是撤退,马蹄声都决不应该这样的散乱而无章法。
“是匈奴溃军,大家不用怕,哈哈哈,鞑子败了,这是亡命奔逃呢,兄弟们都给我好好准备,老子最爱痛打落水狗了。”
等到鞑子的军队渐渐显出轮廓,就连朗宁都看出不对劲儿了,向来被对方视为性命的长生天大旗竟然一面都没有,这绝对是一群不成器的溃军,如果是百战精兵,那就算是战死至最后一人,长生天大旗也不可能丢弃。
朗宁哈哈大笑着,而身后一千多人个个摩拳擦掌,舔着嘴唇露出兴奋的目光,流浪劫掠了三个月,这群精兵已经变成了比野狼群还要可怕的存在,野狼群可没有他们的纪律和配合,甚至时不时还能弄个小阵法。
因为在草原上多是突袭,这支队伍的战损率小到惊人,此时听说是边境鞑子兵溃逃,这些狼兵们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但动作却越发小心轻柔,都悄悄退进了身后的密林里。
等到溃军经过,萧江北一声令下,高举屠绝宝刀,一马当先杀出,如同战神般从天而降,在他身后,是一千多嗷嗷乱叫热血沸腾的百战精兵。
这一战的结果不言而喻,匈奴溃兵以为遇到了伏击,吓得没命往北奔逃,半点反抗心思都没有。一千多人砍瓜切菜一样如入无人之境,只有萧江北瞅准了一群还算有些章法的士兵冲杀过去,遇到了强烈抵抗,最后血染征袍,砍下了二三十个脑袋。
等到这一战过后,大家伙儿都有些发懵,因为这鞑子溃兵竟多达三五万人,不知因何而吓得魂飞魄散,不然只要他们稍微能用点心,停下来抵抗的话,别说这一千人,就是三五千人,也必定全军覆没。
朗宁此时才感觉到一阵阵后怕,摸着脑袋直吸冷气,喃喃道:“妈妈呀,好险,怎么回事?这是匈奴大军全线溃退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的差点儿没死在家门口。”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不远处萧江北“咦”了一声,他扭头看去,就听萧江北道:“林征,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匈奴单于的二王子?”
朗宁一怔,接着一阵激动,连忙也凑上前去,还不等辨认出那个人头,就听见林征大叫道:“没错,将军,这就是匈奴单于最宠爱的二王子。”
“我说呢,怎么这些人竟拼死抵抗。”萧江北点点头,然后将那颗脑袋撇在地上,不屑道:“还最受宠爱的二王子呢,怂包一个,竟然易容成普通士兵逃亡,呸!也不怕给他老子脸上抹黑。”
“将军神武!竟单枪匹马斩下匈奴二王子的头颅。将军神武!”
林征激动地浑身颤抖,嗷嗷大叫,而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先是一怔,接着都是大喜过望,一起停了动作大喊道:“将军神武……”
一连喊了十几声,忽听又有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传来,朗宁和副将林征连忙手搭凉棚往极远处看,过了不一会儿,两人都大喜叫道:“是大夏的军队,将军,是我们大夏的军队,他们定是追击那支溃军的,将军,我们终于回到大夏了……”
嚷到最后一句话,两人激动难抑,竟抱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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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林大娘又有消息过来了。”小草“咚咚咚”跑进屋子,甚至都来不及在门外等着禀报,将昏睡中的顾绮罗一下子惊醒。
正绣花的杏花便瞪了小草一眼,轻声道:“又有什么消息?她是不是把姑娘当成散财童子了?这几天她的消息比酒馆茶楼里那些店小二茶博士还多呢。”
小草笑道:“姐姐说的是,尤妈妈已经说她了,她自己也知道过分,这不,就送了个有分量的。”说完见顾绮罗走过来,她便连忙上前道:“姑娘,林大娘说,从周宏家的嘴里套出的话,后日澄明侯府来人,和咱们交换婚书。”
“什么?”春雨在里屋惊叫一声,接着怒气冲冲走出来,怒叫道:“她们果真这样大胆?都不和姑娘说一声,便敢交换婚书?”
小草用力点头,然后看向顾绮罗,就见她面无表情,身子挺得如一棵挺拔修竹,只有双手握成拳头,好半晌,方呵呵冷笑道:“好,太太果然这样做了,既如此,就别怪我闹她一个天翻地覆。”
她说完便转头对杏花道:“去拿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顺便再拿几串钱。这几天我之所以不计较林大娘送的各样消息,便是为了这一刻。有了这消息,从前花的那些钱都值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猪队友

杏花依言拿了钱出来给小草,五百两银子自然是给林大娘的,剩下那几串钱却是赏她和小花尤婆子的,大姑娘向来出手大方,小草也就不推辞了,谢过顾绮罗后便揣了钱出门。
“姑娘,这事儿还需谨慎,万一林大娘是帮着太太来诳姑娘,姑娘再去闹一场子,那可真中了太太的奸计。”杏花端来茶水,小心翼翼劝着顾绮罗,生怕她盛怒之下,着了吕夫人的道儿。
“这消息应该不会有假。”顾绮罗却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莽撞,因摇头道:“太太没有诳我的必要,能做什么呢?最多让我去闹一场,闹了就闹了,我现在还怕什么?都要守节终生了,还怕名声坏吗?更何况,我到时只说是我太紧张此事,生怕她从中捣鬼,她纵然气死,也无话可说。谁让我现在是悲痛欲绝之时呢?做点出格的事也无妨。”
“姑娘能想到这些,奴婢就放心了,不然奴婢真怕您冲动之下让太太算计了。”杏花笑着说完,忽听顾绮罗恍惚道:“杏花,我刚才梦见萧江北了,他骑着高头大马,凯旋班师回朝,那个风光就别提了。他在人群中看来看去,我知道他是在找我,可我没办法冲过去,你说,他是不是魂魄飞越关山,要回到我身边了?”
“姑娘,这些话奴婢听着真正伤心,您快别说了。”杏花眼泪都下来了,向来觉着自家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却不料竟是如此痴情,也是,但凡是有情义的,被二爷那样的男人爱慕保护过。只怕这一辈子也没办法回头了。
“傻丫头,你哭什么?萧江北已经战死,这是事实,我不接受也没办法了。但若是他魂魄能归来陪着我,总比我孤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强,其实我挺怕鬼的,但如果那个鬼是他。我只有欢喜的份儿。我也是个自私的女人。不愿意他放开我先去投胎转世,我宁愿就这样牵挂着他,让他一生一世都离不开。等到我死了,再和我一起过奈何桥,下辈子再续这一段缘分。不过这样一来,孟婆汤一定得想办法少喝两口才行。”
杏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但值得欣慰的是:姑娘虽然痴情,总算豁达的本性未改。如果二爷泉下有知,应该也会含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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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怎么说的,我们世子啊,那可是皇商都称赞过的人才。我就没看见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这样上心的,贵府的大姑娘可真是有福气啊。”
澄明侯夫人身旁一个穿戴打扮不俗的妇人含笑说着,神态虽然亲热。话语中却透露出一股不加掩饰的骄傲。
这让吕夫人有些不喜,但她却也只能将这份不喜埋在心中。表面上还要亲热道:“可不是这样说呢?只是我们大姑娘性子拗。如今萧将军战死不久,她还接受不了这种事情,所以万万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场面呢。”
交换婚书本该双方父母在场,然而因为澄明侯府和吕夫人都十分着急,所以今日顾明阳因为出差不在场,而澄明侯爷也是重病之身,因此只有两个当家主母在官衙冰人的见证下完成了这个仪式。也因此,吕夫人毫不犹豫的在澄明侯夫人面前给顾绮罗上了一记眼药。
果然,澄明侯夫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她也没有办法:老侯爷重病,侯府如今全掌握在世子手中,她不过是个继室,只有一个年幼女儿傍身,杨子帆坚持要娶顾绮罗,她即便反对也是无能为力。
澄明侯夫人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吕夫人这样的小官之妻,此时见事情已经办妥,她便站起身冷淡道:“好了,婚书已经交换,大姑娘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希望她能早些看透彻,若我们侯爷能撑住,抓紧点时间给两个孩子成婚,说不定还能冲冲喜呢。”说完便告辞离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们姑娘那个性子,唉!我实在是做不了主啊。”吕夫人殷勤送澄明侯夫人出门,她心里也突突地跳,生怕顾绮罗知道信儿赶过来,虽然木已成舟,但那野丫头可不是个善茬子,让她知晓后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闹,如今顾明阳不在家,吕夫人只怕自己和周太夫人压不住她。
还好,一直来到前厅院子里,也没见顾绮罗,眼看前方就是大门,吕夫人大大松了口气,殷勤的和澄明侯夫人继续拉近着关系。
忽听身旁玲珑小声咕哝了一句,她就有些不悦,暗道这丫头今日怎么这样没分寸,在贵客面前也有她说话的份儿?因扭头瞥了眼,却听玲珑小声道:“太太,有些不对劲儿,怎么门外有那么多人啊?”
“什么?”
吕夫人大惊扭头,果然,就见大门外聚拢了足有几十号人,明明刚才还没有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一早就有人在门外偷窥,如今见门开了便一下子挤了过来?
吕夫人面色一白,她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一想到今日之事闹翻了的后果,就连头皮都有些发麻。大门外那几十号人比起当日原子非上门时少了许多,可看在吕夫人眼里,却觉着他们简直比当日的几百上千号人还要可怕。
“吕光是干什么吃的?快让他把这些人赶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吕夫人咬牙命令着,玲珑刚要转身去找吕光,就见前方不远处一棵老杏树后转出一个人来,素白的衣衫素白色斗篷,如云黑发上插着两朵素白绢花,虽然只是清秀之姿,然而此时这一身素色,却让她多了几分楚楚清冷的味道,格外惹人怜惜,不是顾绮罗还会有谁。
这一下不但是吕夫人面色剧变,就连澄明侯夫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了。顾绮罗二八年华。本该穿着鲜艳衣裳才衬她的年纪,如今却是一身素白衣衫,这不用问,明显是在为她曾经的未婚夫萧江北戴孝啊,妈的这样日子,她却带着一身孝,这不是故意找晦气吗?
“大姑娘怎么来了这里?”吕夫人这会儿顾不上安抚盛怒的澄明侯夫人。一心只想把顾绮罗打发走。却见她站在院中,挡住了两人的路,目光淡淡在她们身上看了一眼。方冷淡道:“我听说澄明侯夫人来了,就特意过来看看,但不知夫人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
“大胆,你这也太放肆了……”澄明侯夫人何曾被人这样冷淡对待过?大喝一声就要摆出未来婆婆的谱儿教训一番。可还不等说完,就被吕夫人拉了拉袖子。接着只听吕夫人笑道:“夫人不过是过来走一走,这样事大姑娘也要管吗?老太太说你这些日子身上不太好,让你静养,你还是赶紧回房去吧。如今天气冷了,再受了风寒不是玩的。”
顾绮罗冷笑一声,淡然道:“太太不要说这种话了。你心里明明知道,我既然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这事儿就不能善了,何苦还要拿这种打发小孩子的搪塞话来敷衍我?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吕夫人被她噎的一窒,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她知道顾绮罗不会给自己留什么面子,但这样的不留情面,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这简直是让自己在澄明侯夫人面前下不来台啊。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澄明侯夫人此时还没出门,婚书还在她身上,这事儿决不能功亏一篑。
刹那间吕夫人就衡量出了事情轻重,因强行压下火气,正要再和顾绮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听身旁澄明侯夫人冷笑道:“向来听说你们家大姑娘胆子大性子野,我还想着怎么说也是闺阁千金,就是出格儿,又能到哪里去?没想到如今亲眼所见,还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大姑娘,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在这里教导你一句,为人处事该当谦和收敛,这样的不懂礼数,将来是要吃亏的,难道你真不知之前你在京城百姓口中都是什么名声吗?”
吕夫人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没被这个猪队友给气得背过气去,暗道就算你们是澄明侯府,可现在是你们上赶着非要野丫头嫁过去,难道你不知野丫头根本看不上你们家那个人中龙凤的世子吗?如今这么说,是要帮她把这事儿彻底搅合黄了?
果然,就见对面的顾绮罗微微一笑,竟似乎十分开心道:“是啊,我声名狼藉,胆大心野,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更配不上澄明侯府人中龙凤一般的世子,既如此,能否请夫人将婚书交出,从此对我避而远之呢?”
“你……你真是太狂妄了。”
澄明侯夫人一下子定住了,万万没料到顾绮罗一句话就把这事儿撕掳开来,她竟是半点顾忌都没有,一线退路都不留。一个女人,怎可能这样大胆?她……她难道当真是铁了心要当一个望门寡妇,将青春年华都付诸流水吗?竟是连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侯府世子都不能让她动心。那萧江北再怎么前途无量,也只是一个武夫罢了,更何况对方现在都已经战死,他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让这样一个厉害女子死心塌地?
一时间,澄明侯夫人又是不解又是惊怒,但除了一句“你太狂妄”之外,她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婚书就在她怀中,但是能交出去吗?显然是不能的,眼看就水到渠成的事,竟然办砸了,这让她怎么和世子交代?她的余生,还有她的女儿,可全都掌握在那个表面谦和温柔内心却狠辣冷酷的男人手里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撑腰的来了

该,让你装逼,这下遭雷劈了吧。吕夫人斜眼看着进退两难面红耳赤的澄明侯夫人,心中一阵快意,暗道你们素日里在一起,都议论说是我无能,却不知我摊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奇葩极品继女,如今知道她的厉害了吧?连有那么多大人物暗中撑腰的原子非都让她整的灰头土脸,你们凭什么还敢小瞧她?
只是痛快归痛快,吕夫人却也不愿意让此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便咳了一声,端起继母的款儿沉声道:“大姑娘是做梦吗?什么婚书?我怎么不知道?澄明侯夫人就是过来坐坐,你这是怔忡了吧?玲珑,春枝,快带大姑娘回房。”春枝就是周宏家的从前做丫头时的名字。
“好。”
周宏家的和玲珑正要答应,就听顾绮罗忽地大喝一声,只吓了吕夫人和澄明侯夫人一大跳,接着就见顾绮罗转向门外已经聚集在一起的几十号百姓,大声道:“太太,夫人,你们若敢当着这么多乡亲们的面儿,说今日没有交换婚书,将我许配澄明侯府的打算,那就算我胡闹,我给太太和夫人赔罪。”
“你……”
吕夫人和澄明侯夫人不约而同的勃然变色,澄明侯夫人更是尖声道:“顾夫人,这就是你们府里的家教吗?你们是笑话没当够,还想让京城百姓拿你们品头论足?”
“大姑娘,你给我退下,还嫌不够丢人吗?”吕夫人也气急了:她就没见过顾绮罗这样大胆不在乎名声的人,什么事都敢当众闹开来,这传出去,他们顾府岂不真成了笑话?
“乡亲们。”却见顾绮罗丝毫不理会。转头对那些百姓含泪道:“萧将军为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我顾绮罗不过是个普通女子,论身份,我其实配不上他,但是之前萧家的聘礼已经下了,我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今日他为国捐躯,我宁愿为他守节终生。请乡亲们给我做个见证……”
“玲珑。大姑娘病了说胡话呢。快拖她回去。”吕夫人真是急眼了,让顾绮罗这么一闹,此事真的要功败垂成。无论如何。肯为死去的未婚夫守节都算是女子美德,不过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却要牺牲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有点没人情味儿。所以若是哪家有守望门寡的女儿,虽然在士林官场上的名声好听。可民间却大多会斥责父母不近人情。
但顾绮罗这个不一样,她是当众大声说出自愿守节的话,这只会让人们钦佩她的忠肝义胆矢志不渝,更何况她是要为战死疆场的未婚夫守节。这是要上表朝廷请求嘉奖的。而自己若成了逼迫她另嫁的罪魁祸首,别说律法不容,就是京城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足够淹死她了,何况她还是个继母。为了攀权附贵就把立志守节的继女许配给侯府人家的狠毒继母,这帽子简直这辈子都别想摘掉了。
“大姑娘,您真是烧糊涂了,快随奴婢们回去。”
玲珑和周宏家的也明白事情严重性,上前来就要拖着顾绮罗回后院,刚拖了两步,脚上猛然就是一阵剧痛,两人“哎呀”一声松了手,顾绮罗便趁这机会挣脱了她们,转眼间就从袖中抽出一把弯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道:“你们说今日没有交换婚书,那好,我就问一句,太太,你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乡亲们的面儿承诺许我守节终生?如果你今日不答应我,与其将来受婚约胁迫,让父亲为难,我今日宁可血溅当场,追随萧将军而去。太太,你敢不敢答应我?”
吕夫人怎也料不到顾绮罗竟会一下子将了她的军,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那边澄明侯夫人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只能喃喃道:“反了反了,这是做什么?这……这还有一点儿规矩礼数吗?”
“我早就说过我胆子大,性子也不好,又是个名声狼藉的厉害女人,实在高攀不上侯府。若今日夫人承诺我永不会上门提亲,我愿意为今日的失礼赔罪。”顾绮罗昂然道。那把镶满了宝石却是刀锋冷冽的弯刀横在她雪白的颈项前,格外触目惊心,这弯刀恰是当日萧江北第一次见她时送的那一把。
一句话把澄明侯夫人也将在那里了。依照她的性子,似顾绮罗这样的烈性女人,侯府压根儿就该看都不看一眼,但她知道此事对于杨子帆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即便顾绮罗把她逼到了这样狼狈的境地,她也不能昂首挺胸的大步离去,挽回这个面子。
两位当家主母面色铁青,谁也不说话,顾绮罗在她们对面,毫不相让的瞪着她们,弯刀就在她脖子边,一缕血迹甚至都渗了出来,她却理也不理,显然心意已决。
正是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就听人群外有人嚷嚷道:“让开让开,让我们进去。”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心想这是谁啊?看热闹还有这样大胆的?连个先来后到都不讲?
一面想着,便都抻长了脖子看过去,却见街对面停了一辆华丽马车,两个女子在一大群男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再仔细看了看,人群便轰然又往后退了几十步,因为当中已经有人认出那些男人好像是一群太监。
“这是太子府的人。”就有那消息灵通的给众人解惑,顿时让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必定是那位太子侧妃过来了,这一下事情可有意思了,萧将军是谁?那是人家侧妃娘娘的弟弟啊,如今顾大姑娘要立志为萧将军守节,谁敢当着侧妃娘娘的面儿说不答应?
待萧静春和香姨娘走进去后,百姓们“呼啦”一下又围了上去,却见两个太监冷冷地把大门关上,将他们彻底隔绝在门外:太子侧妃亲至,那是能容街头百姓围观议论的吗?
“咦?这……这是怎么了?大姑娘,你……你要干什么?快把刀放下,这不是玩的。”香姨娘和萧静春得了消息过来,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幕,当下香姨娘便连忙上前把顾绮罗的弯刀给夺下,然后只看了一眼,眼泪便落下来,轻声道:“这是当日……二少爷送姑娘的那把弯刀?”
顾绮罗也是潸然泪下,将刀取回来,轻轻摩挲着,一面沉声道:“是啊,是他送的。如今他不在了,没办法再护着我,但他的刀还在,有这把刀在,谁也别想逼迫我。”
“这是怎么说的?谁敢逼迫你?就是阿北不在了,可你从前经常过去我那里说话,我也早把你当亲人看待了。”萧静春冷声说着,目光在吕夫人和澄明侯夫人面上轻轻扫过去,微笑道:“杨夫人怎么过来了?”
澄明侯夫人这个时候哪还敢说自己是来交换婚书,给世子和顾绮罗定亲的?因连忙陪笑道:“妾身在府里无事,过来找顾夫人说说话,娘娘怎么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