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了早朝,因为没什么事儿,便早早回家了,来到康寿院,只见老太太屋里坐满了人,一家子的女眷都在这里,就连冯家那三个姐妹也坐在金燕芳身边。
于是去给金老太君请了安,又给母亲姐姐请安,金雁秋看着自家弟弟,就想起他为丈夫说情的事,忍不住冷哼一声。金凤举讨了个没趣儿,当着众人的面儿有些下不来台,正觉得尴尬,忽听傅秋宁笑吟吟道:“爷不是喜欢吃火锅吗?恰好才刚大嫂子送了我一些酒楼里大师傅们研究出来的酱料,不若晚上尝尝这个酱料配着火锅吃的味道,定然比我自己做的要好几倍。”
话音刚落,金老太君也就笑道:“那正好,今晚就都在我这里吃,可巧儿婉丫头说今儿一大早庄子里送来了新鲜的鹿肉和狍子肉,咱们也将这两样肉涮了吃吃看。”如此这般说笑了一场,总算替金凤举解了尴尬。
如今府里除了金玉金石老哥俩,年轻一辈的子弟就只剩下了金凤举一个,因此老太君越发宠爱,就不让金凤举出去,无奈之下,他只得坐在傅秋宁身边,和她低声说着风雅楼里又移栽了几处玫瑰的事,正说着,忽听门外丫鬟道:“二爷,金总管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金明的声音在外面急急道:“爷,快点儿换衣裳,秦公公来传圣上的口谕,让你即刻进宫。”
一句话让厅中众人全都站了起来,老太君也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可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不知道,奴才只听秦公公说,万岁爷气的厉害,不知道又是哪里的官员惹了祸事。”金明在外面答着,金凤举却忍不住向金雁秋的方向看了一眼。
金雁秋蓦然就让弟弟看的心里“咯噔”一跳,偏不肯服输,也狠狠瞪了一眼,却见弟弟眉头紧锁快步走了出去,她这里心中也觉有些不安,想和金燕芳江夫人等找几句话来说,却是心不在焉,十句里倒有三四句是答非所问的。
本来以金凤举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即便皇上口谕宣他进宫也不算什么,然而因为荣亲王和王妃的事,这府中其实人人心里都压了大石头,昨儿江夫人也劝了女儿一回,金老公爷碍于女儿的王妃身份,不能当面说什么,也让江夫人转达自己的意思,只是如今金雁秋身份高贵,她们也不敢深说,更不敢逼迫,因此也是无功而返。
气氛顿时冷下来,众人也都是识趣得人,便慢慢都散了。傅秋宁和雨阶剪枫来到拥翠园,本是要直接回晚风轩,忽一眼看见那风雅楼,她犹豫了一下,便对雨阶道:“适才爷和我说,这院子里又移栽了几丛刺玫瑰,我们进去看看吧。”
雨阶惊讶莫名,连忙跟着傅秋宁来到风雅楼,果然见那院中多了几丛刺玫瑰,开的十分茂盛,真正是花团锦簇,微风一吹,满院子都是玫瑰特有的芬芳。
傅秋宁默默看着那刺玫瑰不语,忽见一个婆子从小抱厦里跑了出来,来到她面前行礼道:“宁二奶奶好,二奶奶今儿怎么过来了?可是要往这里搬?”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谁和你说的我要往这里搬?”
那婆子愣了下,疑惑道:“前儿爷让人往这院子里移栽这些刺玫瑰,说是奶奶极喜欢的。奴婢想着,若不是二奶奶要往这里搬,何不栽到晚风轩里去?却栽来这里做什么?”
傅秋宁默然不语,好半晌才幽幽道:“这些刺玫瑰,都是小侯爷让栽在这里的吗?”
“那可不是。”婆子咧开嘴笑道:“前儿那些人把刺玫瑰移来的时候,小侯爷还亲自来看了一趟,说是花开的极好。后来栽好了,昨儿这些花就有些恹恹的,奴婢还以为活不成了,有数的,人挪活树挪死啊。没想到今儿早晨起来一看,这些刺玫瑰又精神了,奶奶看看,这花儿开的多漂亮,才刚奴婢洒了水在花瓣上,这会子还没干透呢。”
傅秋宁点点头,看着那婆子道:“你是在这里打杂的吗?”
婆子点头道:“是,这园子从姑奶奶住进来那天起,就在各院都分派了人,没人住的院子里也分了一个人管着,老奴就是分在风雅楼里的,二奶奶什么时候搬过来?这里离着园门又近,出去就是康寿院,细说起来和住在后院差不多,却比后院要清静不少,真真是个好地方。晚风轩哪里比得上此处?那本就是老老侯爷的妾住着,过后又闹出了那样事来,人多说不吉利的。”
傅秋宁微微点头,也没说搬也没说不搬,看了半晌刺玫瑰,方对雨阶和剪枫道:“咱们走吧。”说完扔下那婆子,一径出了风雅楼,向晚风轩而去。
这一天过得都是心神不宁,傅秋宁派人去康寿院守着,随时打探金凤举的消息,直到傍晚,才见小厮采风回来报说:“小侯爷回来了,悄悄儿问了金总管,说是荣亲王爷让烈亲王参了一本,圣上震怒,连带着小侯爷也挨了骂。其他的就不知道,这会儿小侯爷在书房里。”
傅秋宁皱紧了眉头,忽然对雨阶道:“拿两样点心,用食盒装了。随我去书房走一趟。”
玉娘劝道:“天快黑了,少爷小姐也快下学。这时候去书房,等回来的时候儿天就全黑了,路也不好走。小侯爷这时候心正烦着呢,若是想来,自己不就来了吗?奶奶很不必走这一趟。”
傅秋宁摇头道:“你不懂,他这会子正需要人安慰,我去一趟是尽我的心,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一边说着,见雨阶已经装妥了食盒,便带上她一起出来。
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金凤举的书房,傅秋宁忍不住苦笑道:“如今看来,晚风轩离后院倒的确是有些遥远,往来太不方便了。”因见金明从里面出来,她便道:“金明,爷在里面做什么呢?”
金明转身看见是她,立刻露出喜色,几步走过来,悄悄儿道:“爷心情很不好,荣亲王爷这次事儿闹的很大,才刚去了王妃那里,姐弟俩头一回吵了起来,爷从回来就沉着脸,到现在连奴才都挨了几次骂,奶奶快进去,看见您,爷心情怕还是能好一点儿。”
傅秋宁点点头,拿着点心走了进去,忽见金凤举猛的一把将书桌上的书籍都推了下去,狂怒道:“不是说过不许进来吗?是谁……”不等说完,抬头看见是秋宁,这才停了口,只是面上怒容不减,连口气也淡了许多,轻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派了人去康寿院外打听消息,知道爷受了委屈,所以就过来看看。”
傅秋宁将点心放在桌上,知道金凤举吃不下,也就没有劝他,来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捶着肩膀,不过旋即就被他握住了手。金凤举将身子向后仰倒,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千般经营,一捧黄沙。姐姐还和我吵,她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有这样严重吗?”傅秋宁吃了一惊,听金凤举的意思,荣亲王竟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步上弘亲王的后尘,被从储君人选中剔除。不过就是找了一个ji女怀了孕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引发这样可怕的后果吧?
“你不知道,皇上最重一个人的品德。他这辈子的帝王心术无人能及,以往言谈间,可以察觉到他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隐忍定力。的确,纵观皇帝登基到如今这四十六年,许多大事,若不是忍一时之气,结果未必就能那样完满。如今姐夫看上这个ji女事小,可皇上若认定了他连这一时之欲都不能忍耐,又怎堪大任?那可就糟了。”
傅秋宁震惊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怎会这样快?是谁上了奏折的?”
金凤举目中厉光一闪,冷哼道:“这府里定有烈亲王府安插的人。说来说去,这次的事都要怪姐姐任性,这样一点遮掩都没有的就回府来住,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她和姐夫有了嫌隙,如烈亲王这样的有心人,只要稍稍想一想,心里也就该有数了,必定立刻去查,姐夫当日做这事,又留下太多痕迹,还不等我去描补布置,想来就让人查了个一清二楚,一封奏折报上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通房丫头的小聪明
傅秋宁皱眉道:“会是谁呢?不,这不重要,眼下要把这危机度过才行。只是要怎生想个法子?爷得镇静下来,这样乱了方寸,于事无补,抱怨荣亲王王妃也没用了。”
金凤举烦躁道:“我怎么不知道该想主意?只是圣上震怒,这事情姐夫又错的离谱,到底想什么办法能弥补?根本就是无法可想。”虽如此说,语气倒平静下来,站起身踱着步子,深呼吸了几口气,更觉心下沉淀了。看了眼那点心笑道:“这是你做的吗?今儿晚饭没吃,倒是觉着有些饿了。”说完拈起一块儿放在嘴里,嚼了嚼点头笑道:“好吃。”
傅秋宁见他开始吃点心,知道他已经镇静下来了,心中也由衷佩服。毕竟这可是关系到靖国公府荣辱甚至是生死的一件大事,金凤举能够这样快就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看着面前那个一口一口慢慢吃点心的青年,她简直不敢相信对方还不到二十五岁。
金凤举吃完了点心,傅秋宁忙道:“要不要叫厨房送些饭菜过来?点心只能垫垫肚子,甜的终究不能当饭吃。”
金凤举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点头道:“也好,让金明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热一下,不必麻烦现做了。”一边说着,就坐到桌子后,傅秋宁见他目光炯炯,心知他大概有了算计,心头也松了口气,忙打开门对一直候在外面的金明道:“爷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热一下端过来。”
“哎,好嘞。”金明喜出望外,心想我的娘哎,这位宁二奶奶当真有手段,我只道今儿晚上爷是别想睡了,连带着我也得跟着挨窝心脚,谁知她来了不到一个时辰,爷竟然要吃饭。一边想着,就乐颠颠的亲自去了厨房,捡素日里金凤举喜欢吃的几样菜,吩咐厨子们用心热了,这才端过去。
金凤举正在和傅秋宁说话,见饭菜来了,便暂时停下话题,用了晚饭,忽见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不由得连忙道:“秋宁,天黑了,你快回晚风轩去吧。怕锋儿和娇儿该着急了。”
傅秋宁见他催促着自己回去,眼中却有几分不舍,不知为什么,心里也不想离开,想了想道:“我走的时候已经和玉娘说过来这里了,如今就让雨阶回去说一声,我留在这里便成,她们也能照顾好锋儿和娇儿。何况如今的晚风轩不比从前,二三十个下人,有什么好怕的?是了,倒要让金管家打发人送雨阶回去。”
金凤举心里也舍不得她,听见这样说,便点点头道:“也好,金明,你就亲自去走一趟吧,之后也不必回来,就在那儿替她们守一夜,我这里让采莲碧玉伺候就行了,何况还有延喜习明他们。”
金明答应一声去了。这里金凤举也不和傅秋宁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慢慢沉思,好半晌,方慢慢开口道:“秋宁,这一次,怕还是要麻烦你帮我一把。”
“爷可是有了什么主意?”傅秋宁眼睛一亮,然后压低声音道:“是要利用弘亲王吗?”
金凤举一笑,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又亲了一口,才低声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既如此,你可能不能猜出我要用什么办法呢?”
“这个我就猜不出来。我只是想着,这种时候,该是水越浑越好,与其让烈亲王抓着荣亲王的把柄攻击,倒不如群起攻之,也算以毒攻毒,许还能勾起皇上的警惕之心和慈悲之怀。”
金凤举赞叹的看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感慨道:“我的秋宁可惜生成了一个女人,若是男儿,怕不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呢。”言罢点头道:“没错,就是要利用弘亲王来群起攻之。你照我说的做”说完贴在秋宁耳边小声耳语了一阵。
傅秋宁越听,眼睛就越明亮,待金凤举说完,她忍不住点头道:“真亏爷怎么就立刻想了出来。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让芳妹妹和几位姑娘不好受啊?”
金凤举摇头叹道:“这时候也顾不得了。不过她们是在咱们家,不管外面怎么说,只要我们对她们好,也就无碍了。”
傅秋宁点了点头,忽然又道:“爷,我也有一个主意,虽然只是个小事儿,不能解围,不过或许能让皇上勾起一点对荣亲王的理解之心,怒火稍减。”
“哦?说来听听。”比起自己亲力亲为解决这个**烦,金凤举更喜欢看傅秋宁为自己出谋划策,这让他感觉妻子是真真正正原谅了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开始以他的妻子和靖国公府的媳妇自居,对于金凤举来说,这是一个令他振奋鼓舞的好现象。
听傅秋宁将主意说完,金凤举不由得点点头:“嗯,是个好主意。好,就这样办。”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不觉就三更了,方在书房内室的床铺上歇下,这种时候自然也没心思颠鸾倒凤,只是和衣互相拥着,倒觉出一股奇异的安心。
傅秋宁醒过来的时候,金凤举已经去上朝了。她坐起身来,外面的采莲碧玉听见声音,忙端着盆走过来,一边笑道:“爷不让我们吵醒奶奶,说昨儿晚上睡的晚,让外面见奶奶醒了再进来服侍。”因为她们是金凤举的通房丫头,地位自然比普通丫头要稍微高一些,所以用不着自称奴婢。
“嗯。”傅秋宁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洗了脸,采莲就为她梳头,一边道:“奶奶头上的首饰怎么这样少?爷又不是没赏您?纵然奶奶不喜欢打扮,也该戴一两样才是。不然岂不让那些眼皮子浅的小瞧了去?再者,也该阻阻一些有心人的步子,咱们爷只为生得好,前途锦绣,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名门闺秀眼巴巴看着呢。”
采莲一边说,一边就对碧玉道:“上个月爷赏了我那只东珠的步摇,我还没舍得戴,先暂时让奶奶将就将就吧。”说完碧玉就去拿出一支镶嵌着一颗明晃晃大东珠的步摇来。采莲笑道:“奶奶别多心,这支步摇还没人见过,断不会知道是我的。”
傅秋宁心里清楚得很,这两个通房丫头在金凤举的妻妾当中,地位是最低的。不过她们能够平安呆到现在,自然有一点手段。刚才那番话,一是让自己提高警惕之心,只要金凤举不添女人,她们自然还有雨露机会。至于送自己这支步摇,倒未必是为了给自己设什么圈套,两个通房丫头也不该有这个胆子,大概还是炫耀居多,这支步摇实话说,也的确是上等货色。三来让金凤举看到自己戴着他送给采莲的步摇,自然就会想着她们几个要好,爱屋及乌的道理,日后看采莲岂不就是更顺眼些。
傅秋宁冷眼旁观着,见那碧玉倒是个老老实实沉默寡言的。心里不由得暗笑,想着采莲这个丫头耍这样小聪明做什么?没有她这份伶俐心思的碧玉岂不也在金凤举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可见小侯爷看人做事,心里都是十分有数的,再怎么算计,也不过是白算计罢了。因想到这里,便笑吟吟任采莲将步摇插在她头上,也没说什么。
出门看了看天上太阳,这个时候金藏锋和金藏娇应该已经上学去了。傅秋宁也就不再着急,虽然已是晚春时节,果树下连落花都不见了。然而拥翠园中的那些专门打理的花卉却开得正好,加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真是一步一景,看得人好不惬意。
正走着,忽见远处的水池边站着一人,看身形倒像是荣亲王妃金雁秋,傅秋宁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我的天,该不会是王妃要寻死吧?的确,今儿的事可以说都是由她任性妄为造成的,结果让家族和丈夫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她能有什么极端的想法也不奇怪。
想到此处,秋宁就忙忙赶了过去,也不上前,只在荣亲王妃身后站着,但凡见她有什么举动,自己能够来的及拉住就好。不过站了一会儿,觉着自己大概是多虑了,或许这位王妃只是想要静一静心而已。刚想到此处,就见荣亲王妃回过头来,见到她,面上有微微惊讶的神色,显然早知道身后有人,却没想到是傅秋宁。
“原来是你。”却听金雁秋冷笑一声,看她面色也不善,傅秋宁想起金凤举说过这位王妃因为出身富贵,所以对等级观念十分看重,身份稍低一些的人,她是觉着连和她说话都不配的。所以她即使没给江婉莹面子抢白了她一顿,然而第二天仍是有说有笑,却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不过傅秋宁也不在乎这些,微微福了一福道:“妾身见过王妃娘娘。”
荣亲王妃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在自己面前既不惶恐也不巴结,大异于平日里所接触的那些女人,又想起弟弟提起她就赞不绝口,想着她本是一个弃妇,如今却翻身真正成为了金凤举的正妻,心里就将那些厌恶轻视去了几分,反添了两丝好奇。再加上这几日所有府里的人,甚至包括刚回来的金燕芳在内,全都跑过来劝说自己,尤其弟弟回来后,劝说竟隐隐变成了责难,就连老祖宗,语气中也有怪自己不知轻重的意思。唯独这傅秋宁,不知道是因为身份卑微还是怎的,竟从未到自己面前说过一句话,因想到这里,心中怒气就更缓解了几分。
第一百四十八章:劝说
“你看见我在这里,是要过来替凤举来劝说我的吗?”冷笑一声,金雁秋便慢慢往前走着,一边试探的问了傅秋宁一句。
“王妃这话说的蹊跷,王妃和小侯爷一样,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什么事情不能看开?心中更是有自己的主意,妾身想不出,有什么事王妃还需要人劝的呢?”傅秋宁微微一笑,也慢慢跟上荣亲王妃的脚步。
“别拿这话来支吾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这样天大的事情,你作为凤举的枕边人,能不知道?”金雁秋蓦然停了脚步,回过身恶狠狠看了傅秋宁一眼,才又慢慢向前面的凉亭走去。
“原来王妃是说这件事。这事情和妾身没什么关系,妾身犯不上劝。再者,王妃心里不是早有主意了吗?劝也无益。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唇舌,招惹王妃不痛快呢?”比起金雁秋的疾言厉色,傅秋宁仍是不疾不徐,淡如止水。
“哼……”金雁秋冷笑了一声,慢慢迈步子上了凉亭的台阶,淡淡道:“你这话也分明是怪我不知轻重缓急,任性妄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说完,便在亭中的木墩上坐下。
傅秋宁只看她这一个动作,就知道她所有的镇静不过是表面上的,其实心里已经是乱如麻絮了,不然最重身份的亲王妃娘娘,怎么可能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一屁股坐在木墩上呢?竟全然不顾上面是否有灰尘,也不顾木墩子坚硬咯得慌。
她松了口气,知道王妃心里乱了就好,这个工作才好做。因也慢慢坐下道:“妾身对天发誓,并没有这种想法,王妃何出此言?还是说,王妃自己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才会疑心到妾身头上?”
金雁秋悚然一惊,暗道什么?难道我自己心里也这样想?不,不可能。因便狠狠拍了下桌子,低声愤怒道:“我怎会有此想法?做错事的人不是我,一错再错的人也不是我,高贵的亲王府,竟然要容忍一个ji女进门,我还要和她称姐道妹,还要容忍她的孩子叫我母妃,我凭什么要忍下这口气?这件事情我凭什么要妥协?你说,你说一个理由,三从四德,也是要有界限的,难道王爷不知检点,什么样的女人我就都要接进府来吗?”
傅秋宁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荣亲王妃,好半晌,待她情绪稍稍平复了,才沉声道:“妾身知道出身低微,不能入王妃娘娘的眼,不过既然王妃今日说了这些话,妾身有几句肺腑之言,王妃可要听一听?”
“你说吧。”金雁秋冷笑一声,暗道还有什么受不得的呢?这两天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在自己面前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如今还怕再听一遍隐含责难的“肺腑之言”吗?
“以妾身看,王妃娘娘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哪怕是亲王妃,您这件事做得都是一点也没有错。不过妾身眼里,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所以若是妾身,莫要说什么ji女,便是公侯千金公主郡主,妾身也容不下她进门,来抢自己的丈夫。”
荣亲王妃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傅秋宁的想法竟然比自己还出格儿,惊讶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好大的口气,这……这想法若让人知道,是了不得的。难不成你没读过女戒女训?不知嫉妒乃是七出之条吗?”
傅秋宁点头道:“王妃说的没错,所以妾身只是心里认同王妃的做法。妾身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如今不是也得忍受凤举有其他的妻妾吗?王妃心里定然想,小侯爷身份何等尊贵?岂是我这样一个平凡女人就能够独占的?今日荣亲王喜欢的若不是一个ji女,相信王妃也不会这样不依不饶。只是王妃扪心自问,就算真的不是ji女,而是一个公侯千金进门,您的心里就会好受吗?”
这话就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金雁秋的心头,让她一颗心忍不住就颤了颤。这种话,平日里她也只敢在自己心中想想而已,从不敢说出来,因为知道世上女人受三从四德束缚,不管勾心斗角怎么狠辣,嘴上却都是些比自己还没出息的,只怕连想都不敢想嫉妒这种有违妇德的事,却没想到,自己这不为人知的心思,今日竟然在傅秋宁这里得到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