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水落石出
“你……你说什么?水儿怎么了?”
傅秋宁本来只是懒懒的配合着霍姨娘将这场戏演下去,反正结局是已经注定了的。如今敷衍一下,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江婉莹毕竟不是个蠢女人。但她怎么也没料到,竟会听到这样的消息:水儿竟被杀人灭口了,怎不由得她又惊又怒?
霍姨娘见一直镇定如恒的傅秋宁终于露出这样惊怒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打乱了她的阵脚,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她这时候已经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很快就可以扬眉吐气,彻底将这个婉二奶奶和许姨娘甚至是太太千方百计都没打倒的女人踩在脚下了。
“奶奶何必惺惺作态?水儿前脚出了风雅楼,第二天就死在了家里,这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只是奶奶怕也没想到,她在回家之前遇见了我,向我很是发了一通牢骚,这个信儿也就被我知道了,所以,即使您杀人灭口,却也是没有用了呢。如今奶奶也别和我争锋,只要把您能拿出一对珊瑚石耳坠子,这些话就当我白说。”
“就当你白说?一条人命,却只换了你轻飘飘的‘白说’二字,这世间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傅秋宁豁然站起,心头怒火彻底被水儿的死给激发了出来,她一双眼中燃着无比愤怒的火焰,一步步逼近霍姨娘,沉声道:“没错,珊瑚石耳坠子已经少了一只,想来就是被水儿给拿去了。你必定说我是血口喷人,这也无妨。现在我只问问你,怎么事情就这样巧?即便水儿告诉你珊瑚石耳坠子少了一只,你怎么就能联想到是我干什么秘密的事儿给弄丢的?怎么就能断定它是在书架下?所以昨日特地缠着爷要打扫那书架,就将这罪证扫了出来?霍香绵,都说无巧不成书?可是你这一连串,可也太巧了吧?而且两三天内就找到了线索,只怕是包青天在世,也没有妹妹的玲珑心肝,能这样快就将案子给破了。”
“这……这是上天也容不得你在府里祸害爷和我们,所以才让我发现。”
霍姨娘被傅秋宁说的心慌不已,只是输人不输阵,如今证据什么的都在自己手里,水儿又是死无对证,她自认为这一局自己根本就是赢定了。
“你是不是想着,水儿死了,证据都在你手里,根本不怕我翻案?”傅秋宁冷笑一声,伸手从金凤举手中拿过那只耳坠子,仔细的打量了几眼,才喃喃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将这对耳坠子锁在箱中吗?并不是因为它名贵,而是因为……我戴着这个东西敏感,雨阶和剪枫她们生怕小丫头不知道,给我戴上,就有的罪受了。”
傅秋宁一边说,就将那珊瑚石耳坠子向自己的耳朵上戴去,却被金凤举一把抓住了手腕,听他沉声道:“够了秋宁,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用不着戴它,平白的又要受罪。”
只是傅秋宁却仿若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终究还是将那耳针穿过耳眼,红色的珊瑚石便紧挨着她的耳垂,红闪闪的煞是漂亮。
江夫人江婉莹等都紧张看着她,金凤举却是痛心的看着爱人,他知道傅秋宁心慈,听到水儿被灭了口,是以心中大恸,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为了让人心服口服,不如说是她悲痛之下的自虐行为。
在金凤举的心中,并不觉得那个小丫鬟有什么可怜。他已经调查过,那丫鬟贪财,并非是被逼迫才做了内鬼。就算是被灭口,也不算冤枉。因此他抓住了傅秋宁的手,轻声道:“秋宁,水儿不是被迫的,你不要想着若是不将她撵出府去,她就不会死这种傻问题,以她的性情,国公府绝不可能留她,不然异日就是个大祸害,所以她的死,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快,把这东西摘下来,你看皮肤都红了。
傅秋宁对于珊瑚石算是十分敏感的,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整只耳朵便都变成红通通的,皮肤上分布着一片一片的小疙瘩,而且这红色和小疙瘩正在向脸上蔓延。
不需要再多语言,只这一只耳朵,就已经足够说明所有问题。霍姨娘的眼神从震惊慢慢转向绝望,而江婉莹也默默闭上了眼睛。江夫人则是眉头紧皱,凌厉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在霍姨娘的身上。
傅秋宁将珊瑚石耳坠子取下来,递回给金凤举,她的手指也开始发红了。看着霍姨娘,她淡淡道:“珊瑚石是难得不假,所以当日爷也曾给过我一个珊瑚石手镯,却是根本不能戴。因此你送了这对耳坠子之后,我只是将它锁起来。之后风雅楼里屡屡出现内鬼翻箱倒柜,却又没有东西被偷走,我和剪枫雨阶都十分疑惑,可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直到正月里的一天,我去爷的书房,见那书柜脏了,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在书架下扫出这只珊瑚石的耳坠子,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为了自己疏忽下犯得致命错误而做的一个弥补的局。真是好聪明的玲珑心思啊,到时候既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又能不露痕迹的陷害了我。只是水儿一直没得手,你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前日她得手了。可是霍香绵,你没想到吧?虽然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了,上天却留下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把柄在我手里,你没想到我根本就戴不得珊瑚石的首饰吧?”
霍姨娘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此时她的心中只有八个字,那便是:造化弄人,天要亡我。
“原来爷和奶奶早就知道了,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将这坠子放回去?为什么还要让我昨天扫它出来?”霍姨娘忽然失控的大喊着,怨毒的盯着金凤举,却听他淡淡道:“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我本来想着,留着你这样一个内鬼,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当一枚棋子。只是如今看来,圣心早定,留不留你这样一枚棋子,都没什么作用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会同意你去打扫?”
霍姨娘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曾经温柔体贴的丈夫,目光就像毒蛇一样冰冷无情:是了,他本来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即使有了傅秋宁,让他对自己再没了宠爱,可是那份关心始终没少,他会为了不让女儿被人欺负看轻,而隔几天就去过一夜,抱着女儿让下人们都看见他们父女亲热的模样,送女儿贵重的东西告诉别人他还很看重这个院子。是自己,是自己身不由己,从被父亲秘密请武师教给自己一些功夫的那一刻,一直到把她嫁进靖国公府,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男人注定不属于她,即使没有傅秋宁,也注定不属于她,她和他之间,只是也只能是仇敌。那些曾经的轻怜密爱,已经是上天怜惜才赐给自己的。
霍姨娘后退了两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她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蒙住了眼睛。耳边响起金凤举冷冷的声音,命人将她拖出去关在柴房,她不自禁的就向江婉莹看过去,绝望的眼神里是对自己这个盟友的最后一丝怜悯和劝告: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最起码还能看到这个男人,还能用儿女来拴住他的一缕牵挂,这真的就很幸福了。
可是她不能大声的说出来,她不知道江婉莹能否领悟自己这一眼的含义,她只知道:其他人或许还有幸福的机会,可她……没有了。
“难怪当日田雨和秋霞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我傻,当日我心高气傲,对眉云和香绵都没什么好声气。可秋霞偏偏和她要好。我问了她几次,她却说我身为当家主母,不宜树敌太多。那时我竟相信了她这番鬼话。唉如今看来,原来她们早就是太子的人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霍姨娘的事情过去了不到两天,金绣贞就病了,因此金凤举连忙请了太医过来,等太医走后,江婉莹很是好声好气的和他说了会儿话,这才慢慢将话题引到正题上。
“行了,别老想着了。虽然她是内鬼,可终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被她害到。”金凤举吹着茶,慢慢啜了一口,才抬头道:“刚刚刘太医的话你都听到了,贞丫头这次怕是有些罪受,你若是觉着力不从心,家里的事情就让燕芳管一管,秋宁是不行的,太后还等着她的新戏,这两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江婉莹道:“家里的事我是熟悉了的,倒也算得心应手。只是这件事情,我心里委实放不下。爷和姐姐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会儿还能安之若素,只怕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有好几夜不能安睡吧?唉我只可怜了如丫头,她和翼哥儿三丫头不同,素日里是愿意和我亲近的,如今她娘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爷打算怎么样安置她?”
“我问过如丫头,她说愿意和她哥哥姐姐们一起住,所以就送去风雅楼了。”金凤举又喝了一杯茶,想了想叹气道:“你也不用总想着香绵了,虽然她做出来这样事,没有放过她的道理,只是我查过,她却也是奉了父亲的命令不得不为之,水儿也是别人杀了之后才告诉她的,并非她的主使。更何况,她总是如丫头的母亲,所以我不会做的太绝情,我打算关她几日,把她送回娘家也就是了。”
江婉莹目光一闪,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托付
“二姑娘的病怎么样?太医怎么説的?”回到风雅楼,已经是亥时了,傅秋宁正在镜前卸妆,见金凤举回来,似是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説什么,只是问起了金绣贞的病情。
“嗯,就是着了凉,如今正热着,刘太医开了药方,説是怎么着也要发散几天才能痊愈。”金凤举走到傅秋宁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慢慢替她梳理着那一头如云秀发。
“怎么不在清婉阁过夜?你今晚儿过去,不单单只是要瞧二姑娘的病吧?也总要让婉二奶奶安心才是。”傅秋宁站起身,见金凤举的大衣裳还没脱,知道他心中终究是难受,于是便替他将衣裳脱下来,一边随口问了句。
“已经安过她的心了,我若是留在她那里过夜,才会让她起疑心呢。须知过犹不及,如今做事更是要小心谨慎,免得一不小心就露了形迹。”金凤举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摩挲着。
“怎么説霍姨娘其实也没害到咱們,泄露出去的那两次消息,还凑巧帮了爷一些忙。所以,由她去吧,爷心里就别恨了。仇恨这东西,沾染上倒是容易,放下却难了,而且最耗力气伤身体的。所以,纵然有恨,也得去恨值得的,别为这些不值的事情伤身。”
傅秋宁知道丈夫心中难受,轻轻替他顺着胸口,一边温婉的劝了句。
“嗯,我明白,秋宁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间难受罢了。”金凤举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特意和我説,让我跟婉莹透露过几天送香绵回娘家,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给她一条活路,所以就不得不让爷帮我传这个话了。”傅秋宁微微一笑,见金凤举仍是有些不解,她便走过去,坐在对方身边,悄悄道:“爷过两天大概就又要对我发一次火了。”
金凤举只略微想了想,便瞪大眼睛,看向傅秋宁道:“你……你不会想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吧?”
傅秋宁点点头,轻声道:“爷説过,她也是奉父亲之命不得不从,水儿她本来也是给了银子让对方远走高飞的,却是她爹狠心派人灭了口才告诉她。如今看来,其实除了这个身份,她也没有做什么真正损害咱們家的事,她又是如丫头的亲娘,倒不如给条活路,只是我虽然有这个心,却还是要问爷的意思。外头的大事我不懂,爷若説不能纵虎归山,我不会一意孤行滥好心的。”
金凤举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罢了,连你都能这样想,我毕竟也是和她有了一个女儿的。离京一千里外,就是咱們金家的根基所在,那家庙里供奉着许多先人,至今仍有子弟留守打扫,也算是安全的。”
“那我就替她多谢爷了。”傅秋宁终于松了口气。倚在金凤举身上脉脉闭了眼睛,心中暗道:若这是在小説中,不知多少人会骂我圣母滥好心。可是,我只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既有难处,又于我,于金家无害,为什么明明能施援手却不施呢?反正,她这一生,是不可能再和金凤举在一起了,这用来成全我的私心,已是足够。
小小的窗子透出一点幽光,是黄昏了吧?太阳下山前的天空一定很美,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好好看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沉着的脚步声,不是那每次来去匆匆送饭的老仆。霍姨娘,不,现在应该叫她霍香绵了,她霍然转身,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到最后,那目光却渐趋平静。
“爷是来送我上路的吗?”无惧的看着金凤举,早从自己进了金府大门那天起,霍香绵就做好了获得这个结局的心理准备。只不过,从前总是忍不住抱着侥幸,而今天,这一点侥幸全部消失了而已。
“是要送你上路,却不是现在。”
金凤举看着面前这个仅仅三天就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妇人。曾经,她也是貌美如花,他还记得,成婚后第三日才去她的房间,那青春妙龄的少女含嗔带笑的娇俏模样。后来虽然随着秋宁的出现,他一颗心全都给了对方,却也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年时间,他的妾侍竟会成为一个奸细,成为自己的敌人。
“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绣如。”
其实到这个地步,两人早已是无话可説。金凤举之所以还来见霍香绵一面,并非是旧情难断,只是想为这么多年两人之间那不多的情分做一个了断而已。
见他扔下这么一句话,接着便转身而去,霍香绵终于忍不住了,扑到金凤举身后,痛哭道:“爷,妾身知道错了,知道如今説什么都晚了,只求爷看在四姑娘也有爷的骨血份儿上,万万要好好照顾她,别将她送去清婉阁,务必将她送去风雅楼,如此,妾身死也瞑目了。”
金凤举站住脚步,忽然冷笑一声,喃喃道:“你們自己做了错事,波及了孩子,却都要秋宁替你們担着。早知今日,当初为什么非要执迷不悟?若是你能坦白,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不会为难你,可你非要一意孤行,走到今日地步。你説四姑娘不去风雅楼,你死不瞑目,这无非都是因为秋宁心善仁慈,可你当初害她之时,可曾因为她心善仁慈而犹豫留情过?如今却把自己的骨肉托付给她,你……你怎么还有脸説这样的话?”
他説完,只听霍香绵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却是一句话也説不出来。金凤举叹了口气,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他只想快些回到傅秋宁身边,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走了。霍香绵抬头看去,夕阳下,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却是再不曾回头。
“爷回来了?”
傅秋宁正和剪枫説可以摆晚饭了,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金凤举大步走进来,剪枫连忙退出去,这里傅秋宁起身,还不等説话,就猛的被丈夫拽了过去拥在怀中。
“怎么了?爷……去看过霍姨娘了?她……怎么説?”傅秋宁有些诧异,却是柔顺的任他抱着,一边轻声问道。
“去过了。她什么也没説,只説要把四姑娘放在风雅楼中,如此她即便身死,也能瞑目了。”金凤举轻声回答,怀中温软的身体奇异的安抚了他的怒火和疲惫。
“她竟这样的信任我?”傅秋宁忍不住笑了,然后抽身出来,看看左右无人,方在金凤举脸上飞快亲了一个,小声道:“放心吧,四姑娘在我这里,我也会一视同仁的。”
“秋宁,你……你为什么就这样善良?你难道不觉着这对你一点儿都不公平吗?她們凭什么?做错了事情却要你替她們担着那些责任?秋宁,你……你心里就没有怨愤吗?”金凤举握着傅秋宁的手,的确,自己的孩子只有放在傅秋宁这里,他也才能觉得安心。可是他深深觉着,这对妻子实在不公平,这让他对霍香绵愤怒的同时,就连自己都怨恨起来,偏偏他虽为侯爷,这种情况却也无能为力,因此心中积蓄的这些情绪就忍不住爆发出来了。
“人們总説,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是在我心里,却是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傅秋宁理解金凤举这时候的感情,其实她觉着挺奇怪的,不就是养几个非亲生的孩子吗?怎么自己都没有怨言,丈夫却如此激愤?要是按照他这种思想,现代社会怎么可能还会有收养孤儿的好心夫妻?怎么会有那么多不计酬劳的义工?
“好人有好报,这不过是劝人方罢了,你看世间有几人……”金凤举苦笑一声,不等説完,就听妻子笑道:“爷何必去管世人怎样,为什么不看看自己?在妾身眼里,爷纵然杀伐决断,但你也算是个好人,如今可不是位极人臣呢?而对于妾身来説,虽然早先受了些磨难,可是你如今再看看,莫要説府中几位姐妹,就算是这世间的女人,又有几个能比妾身更幸福的?爷你这样激动,究竟是为哪般?”
“怎么这最后一句,听着倒像戏词似的。”金凤举心中唯一余下的那点芥蒂也一扫而空。忍不住抱紧傅秋宁,轻声道:“娘子説的对,世间能如我一样幸福的男人,又有几个?”
正是两情缱绻之时,忽听门外一声咳嗽,接着剪枫的声音响起道:“爷,奶奶,饭已经摆上了,哥儿姐儿們都在饭厅里等着呢。”
傅秋宁脸微微一红,就在金凤举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然后才站起身,沉静吩咐道:“知道了,我們马上过去。”
金凤举则瞪了剪枫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就故意的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你們奶奶护着你,就这样放肆,等着,将来有你的小鞋穿。
剪枫心里很冤枉:我真的只是来喊爷和奶奶吃饭啊,再不过去菜都凉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疑惑
“这道东坡肘子火候儿掌握的不错,真正做到了皮酥骨烂,四丫头,你别只吃那些素菜,这肉也得吃一些,那么瘦的身子骨儿,你看看你哥哥姐姐們,哪一个像你瘦的那样?”
金凤举夹起一块酥烂的瘦肉,放到金绣如碗里,见她大口大口吃了下去,他才微微一笑,正要往自己嘴里扒饭,就见女儿抬起头问道:“爹爹,我娘亲怎么还不回来啊?这府里的下人們都説,娘亲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问玉露姐姐和秋玉姐姐,她們却説一定可以,爹爹,姐姐們不让我问爹爹和大娘,可我实在焦心得很,我娘……我娘她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二哥和三姐姐的娘,当日虽然被撵了出去,可也总知道是在庄子上,怎么我就不能知道我娘去了哪里呢?”
金凤举被女儿问的一窒,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金绣如这般年纪,又怎么可能明白她母亲的身份所带来的后果,她只会想着自己失去了娘亲,从此后就是孤单一人。这对孩子来説,无疑是最残忍的。
正踌躇不知该怎么答好,就见傅秋宁也夹了几粒糖拌花生米放在金绣如碗里,呵呵笑道:“四姑娘的娘和你许姨不同,你外公奉了皇上的命令去很远的地方,要完成一件大事,你素日知道,你母亲也有一些本事,所以啊,你外公就把你母亲叫回去帮他做事,因为这一去要好几年,你母亲生怕不能妥善的照顾你,就把你留在府中,等你慢慢长大了,説不定哪一天,你母亲就回来了。”
“大娘説的是真的吗?你説我娘是因为有本事,所以才被外公叫出去为皇帝做事?就是去年端午节来咱們家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吗?可我平日里也没觉着我娘有什么本事啊?”
金绣如先是兴奋,但目光旋即就有些怀疑,她毕竟也不是很小了,有些事情虽然不懂,却是懵懵懂懂的知道一点儿。
傅秋宁面不改色道:“你还小,你母亲的本事怎么可能知道全呢?你外公如今和你母亲都出发了,她就是怕你伤心,又怕你缠着她一起去,所以不敢和你説。你母亲临走前和大娘説了,让大娘好好照顾你,等她协助你外公办完了差事,就会尽快回来的,或许三年,或许五年,忍这一时想念,就可以团圆了,好不好?”
金绣如低头想了想,觉得傅秋宁的话有些道理。于是郑重一点头,轻声道:“好,我听大娘的话,等着娘亲回来。是了大娘,我要和大姐姐一起住,我喜欢她的点点,这样晚上我和大姐姐睡在一起,就让点点睡在我們中间好不好?”
“好好好,就依着四姑娘説的办。”傅秋宁微微一笑,于是这个话题就揭了过去,金凤举感激的看着她,秋宁便微微一笑,夫妻两个自是心照不宣。
金绣如如今还小,只能撒谎来维持霍姨娘在她心中的位置,但是随着她慢慢长大,终有一天她会明白这其中利害,到那时,即使她知道了真实情况,也不会蛮不讲理的去怨恨金凤举了。
“翼哥儿,一个东坡肘子你都快吃完了,怎么连那大肥肉也不放过?”傅秋宁刚刚安抚了金绣如,就见金振翼的筷子偷偷向那东坡肘子的大肥肉伸过去,这家伙绝对是一日无肉不欢类型的,尤其喜欢肥而不腻的肥肉,这东坡肘子正是他的最爱,只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傅秋宁从不许他吃得太多,此时听见大娘一声吼,这小子意识到计划失败,不由沮丧的将筷子撤了回来。
金凤举含笑看着,也不去帮儿子求情,心里只想着这妻子在儿女們心目中的地位,只怕已经要凌驾于自己之上了。孩子們首先怕他,亲近次之。可对于傅秋宁,孩子們首先却是亲近,接着才是怕,这孰高孰低,可不是一目了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