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低头看了裴元灏一眼。
……
他的那条手臂,还很别扭的垂落在身体的一侧,虽然已经昏厥过去,可我还是记得,之前在马车上剧烈的颠簸中,那只手一直环抱着我,一次又一次的磕碰在车板上;摔落在地上的时候,也是这只手臂,护着我的后背,才没有受更重的伤。
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听不到任何呻吟,也不知道他的怒气,可我却好像也知道,他那会有多痛。
……
所有那样的痛楚,我都曾经经受过。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跪坐起来,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便忍着肩膀上的伤痛脱下那件柔软的狐毫大氅,揉成一团,然后抱着他的头小心的抬起来,将那大氅当做垫子,垫在了他的头下。
那些人的目标,应该不是他;而那些护卫,只怕马上就要来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
做完这一切,我又看了他一眼,过去面对他的所有的情绪,悸动,心跳,恐惧,仇恨,怜悯……在这一刻好像都被放空了,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经历过什么,总之——
断到这里,正好!
我扶着墙挣扎着起身,可刚一站直身子,就感觉衣角一沉,低头一看,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
倾尽所有的痛哭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
我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就往旁边走,只想把衣角从他手里扯出来就好,谁知这一步出去却险些把自己绊倒,他居然抓得那么近,我用力的扯着裙子往外拽,居然拽不出来。
我顿时有些急了,蹲下身扯着自己的裙子,低声道:“放手!”
“……”
他还是一动不动,可那只手却像是有意识的收紧了,不管我怎么拉扯,都没办法把衣服扯出来,倒让自己的肩膀更疼了一些。看着他隐藏在鲜血下的脸庞,我不由的有些怀疑,他到底是真的昏迷了,还是装昏来看我的反应。
“放开!”
我咬着牙要去掰他的手指,这个人虽然受了伤也昏迷着,手指却固执得好像铁钳,来回几次都没用,我更慌了,他的那些护卫到底不是吃白饭的,只怕很快就要跟上来了。
想到这里,我索性用力的去撕扯衣角。
我的衣服到底不是宫女所穿的普通的布帛,而是景仁宫特出的衣料,里面密密的掺了金线,比一般的布帛还要结实,把手指都割破了还是撕不开,我一急,索性俯下身去用牙齿来咬。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青婴……”
我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看见他被鲜血染红的脸庞,几乎已经看不出表情,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眉宇间的阴霾,微阖的嘴唇颤抖着,喃喃道:“不准走……”
“……”
“不要走……”
“……”
“朕,不准你……离开……”
“……”
“不要……不要走……”
不知是因为肩膀上,还是身体别的地方突然痛得厉害,我只觉得一阵窒息让人都有些发抖,沉默了一下,我还是坚定的埋下头,用力的咬住衣服的衣角。
金线细如发丝,柔韧而锋利,用牙齿磨的时候几乎能听到刺耳的声音,掩盖住了他不断的梦呓……也掩盖了,其他的声音。
舌尖被金线割开,鲜血涌了出来,和另一种滚烫的水滴在脸上混成一团,咸味和腥味交织着,刺激得人都有些瑟缩。
终于,只听撕拉一声,我终于撕开了那一片衣角。
而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
我只觉得心沉了下去,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前行的护卫赶到了河边,有人发现了我们,立刻大声道:“在这里!皇上受伤了!”
我有些僵硬的坐在那里,沾着一嘴的血,满脸的泪痕,傻傻的看着那些护卫如山一般涌来,常晴已经下了马车亲自骑马,被一群护卫簇拥在中间,她一调转马头走到墙壁的后面,就看到了我脸色惨白的样子,急忙翻身下马:“皇上没事吧?”
裴元灏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的样子,的确吓坏了他们,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其他几个跟上来的嫔妃一见,顿时吓得发出短暂的惊呼。
南宫离珠也跟了上来。
她并没有惊叫,甚至没有被吓得做出任何反应,可那不是镇定,而是和我现在一样,一种痛到极致的麻木一般。她离得并不远,也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那里这么看着,看着。
那双秋水般的眼睛,一时间都成了死水。
还是常晴最冷静,见我也不回答,便急忙走过来俯下身,探了探裴元灏的鼻息,暗暗的松了口气,立刻回身道:“传太医!”
皇后一开口,众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些嫔妃们松了口气,立刻围了上来,两三下便将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我,捻着自己破碎的裙角,木然的看着南宫离珠。
这个时候我甚至没有余裕去想刚刚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现在是这样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的眼中水光忽闪,有一种不知是悲是喜的情愫闪过,微微的偏过头去,也掩住了里面的一片流光。
那几个嫔妃拥上来,墙角这一点位置显然是不够了,我被不知是谁推了几把:“让开。”
原本就有些眩晕,这个时候顿时仰面倒了下去。
可刚一倒,却发现衣角又是一沉。
众人也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我已经被撕裂的裙角,竟然又被裴元灏抓住了。
“……”
这时,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常晴也低头看着,又看了看周围,便柔声道:“这一次多亏岳大人,刺客才没有得手。岳大人没有受伤吧。”
“……”
我没有说话,如同一具尸体靠坐在墙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听见禁卫军已经派人沿着河边的马蹄印去追赶刺客,也有人慌慌忙忙的将太医送了过来,那几个嫔妃这才退开。太医小心的帮裴元灏洗净了脸上的血迹,稍事包扎了一下,又帮他看了肩膀,忙活了半天,常晴一直陪在旁边,这个时候沉静的道:“皇上有无大碍?”
那太医小心的道:“娘娘放心,皇上受了些外伤,不碍事。”
“那怎么还不醒?”
“回皇后娘娘,皇上现在的外伤——只怕痛得紧,休息一下,不妨事的。”
说白了,就是皇帝是被痛昏过去的,如果这个时候弄醒,只会让他更痛,更遭罪。
我低头看着那张已经被清晰干净的脸庞,苍白得和我如出一辙,只是不知道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到底谁更痛一些。
常晴点点头:“先送皇上回去疗伤。”
“是。”
玉公公指挥着几个小太监跑过来,要将裴元灏抬上马车,而他刚一起身,立刻扯得我踉跄了一下。
那只手,还没松开。
这一回,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僵的看着我们,而那几个现在还大呼小叫的嫔妃,脸色愈发难看的别过头去,常晴慢慢的从地上捡起了那件狐毫大氅,平静的说道:“就让岳大人陪着皇上吧。”
皇后一开了口,大家也就都没有话说了,这一次我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这么木然的被人簇拥着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感觉到我整个人都失去了反应,玉公公叮嘱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半扶半抱着我上了马车。
就在被人送进马车的一瞬间,我像是下意识的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那个此刻我最想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似乎也被吓坏了,黝黑消瘦的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当对上我的目光时,还是镇定了下来,只是脸色变得苍白了一点。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周围,像是在看风景一般,只是目光深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我已经被人送进了车厢,帘子一落下,车厢里就又剩我和昏迷着的皇帝了。
这一回是金车,经历了刚刚的一场虚惊,所有的护卫全都围在了金车周围,警惕的护送着我们回宫,这一路上再没有颠簸,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眼中一片灰暗的坐在光线黯淡的车厢里。
听着高大的宫门在身后重重的合上,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下了马车,已经得到命令的小太监们扛着藤椅过来,却发现他还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只能又命人扛了另一架藤椅,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被抬去了太极殿。
那些七嘴八舌的嫔妃已经被常晴冷着脸撵了出去,只剩下贴身的宫女和太监伺候着,小心的脱下他的袍子,可因为他的手抓着我的衣角不放,旁人试探着要拉出来,就立刻看到他浓眉紧皱,一脸快要发怒的前兆,顿时也没人敢乱动了。
衣服,只能吊在床沿,而我被安排坐在了床边。
看着我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常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皇上不肯放,你就陪一会儿吧。”
“……”
“青婴。”
“……”
“青婴?”
她伸出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轻轻的晃了晃,这一路来我没有开口说一个字,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任人摆布,她虽然一直主持大局不能太顾着我,但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你怎么了?青婴,你说话。”
“……”我有些颤抖的抬起头看着她,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得好像不属于我自己:“多久?”
“什么?”
“要多久?”
“……”
“他不肯放,我就陪一会儿……我要陪多久?”
听着我的声音颤抖着,不像是哭腔,却好像濒临崩溃的边缘,常晴眸子一下子变得深黑了,过头平静的沉声道:“都出去。”
“是。”
几个宫女太监忙退了出去。
常晴站在床边,看了看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看了看他始终不肯放开的手,又看着不住发抖的我,我听见她紊乱的呼吸,像是要开口说什么,挣扎了许久却好像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知过了了多久,她终于试探着道:“皇上是为了你,受伤的,对吗?”
“……”
“青婴……?”
“……”
“你可不可以——”
她劝慰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看见一滴晶莹的水珠从我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吧嗒一声,落在那只始终不肯放开的手上。
接着,更多的眼泪,滴滴落下,仿佛绵延不尽的雨。
我一下子哭了起来。
常晴见过我各种模样,却从来没有看见我这样的哭,像个孩子一样的无助,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哪怕放弃了,什么都不要了,还是不对。
她沉默着,轻轻的走上前来,将我抱在怀里。
泪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襟,大片的濡湿在太极殿冰冷的空气里透着清冷,从我的肌肤,一直绵延到了我的心里。偌大的太极殿内,只剩下一个女人哀戚的哭声,哭得喘不过气,哭得仿佛倾尽所有。
他构筑的“梦境”
常晴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并不太清楚。
除了太极殿,也许整个皇城都是乱糟糟的,并不是每个官员都清楚的看到皇帝的状况,到底是遇刺,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所有的人都在怀疑;为什么皇帝入了太极殿,所有的人都被遣出来,只留一个集贤正字在里面伺候,所有人也都在猜测。
这个时候,自然是需要一国之后去稳定人心的。
而我,就这么木然的坐在床边,木然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模糊。
恍惚中,我看到偌大的太极殿内,一个纤细苍白,好像幽魂的女人就这么无助的坐在那里,仿佛要坐到时间的尽头。
我看着她,就是看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恍恍惚惚的从那梦魇一般的场景中抽身出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感觉身上冷得彻骨,手脚也一点力气都没有,麻木得好像不属于自己。
抬起头的时候,对上了床帏深处,一双平静,却精亮的眼瞳。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元灏已经醒了,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平静的看着守在床边的我。
太极殿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我有些恍惚的低下头,才看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我的衣角,而我还傻傻的坐在这里,守着。
他也垂下眼看着那被我用力撕裂的衣角,两个人都平静得一句话不说,也实在是因为,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慢慢的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开。
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起身的时候碰到了伤处,听见他咬牙的声音,却还是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用力的一拖,我踉跄着被他拖回了床上。
跌倒在软绵绵的锦被上时,也碰到了我肩膀上的伤,顿时痛得我眼前一阵发黑。
他用没有伤到的那只手用力的环住了我,低声道:“不要走。”
“……”
我没说话,只是咬着牙忍着肩膀上的痛,虽然没有呻吟呼痛,可呼吸却已经乱了,眼角微微发红,有滚烫的流光闪过。
他一见,立刻放柔了手上的动作,轻轻的抱着我:“青婴?”
我侧身躺在床边,腰间被一只手柔柔的搂着,挣扎间原本就已经凌乱脏污的衣衫从肩头上滑落下来,他躺在我的身后,顿时呼吸都重了一下,滚烫的吐息吹拂过肩膀,那温度仿佛也来自身后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道:“还疼吗?”
“……”
我只木然的蜷缩着,沉默了许久之后,哑然道:“我累。”
“那你睡吧。”
“……”
“就在朕这里。”
“……”
“朕陪着你。”
说着,他轻轻的偎上来,将我抱在怀里,胸膛紧贴在我的后背上,能感觉到随着呼吸的起伏,和一阵一阵有力的心跳,仿佛永无止境的一直绵延下去;我没有再动,那种安静的依顺似乎取悦了他,在长久的安静和沉默之后,炙热的唇很轻很轻的印在了我赤裸的肩膀上。
“青婴……”
他低声呢喃着,很轻很轻,仿佛担心将我从这个构筑的梦中惊醒一般。
可他始终不知道,在这样柔软的龙床,他温暖的怀抱里,我始终只是睁大着空洞的眼睛,没有一刻入眠…….
等到皇帝伤好,再选好日子前往太庙为太后举丧,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这一回没有任何的意外,之前的那些人虽然没有抓到,但失败过一次之后自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国丧平静的完成。
我的身份仍然是集贤正字,却是跟在皇后和丽妃的身边完成了整个丧礼。
到了这个地步,别人要怎么看我,我是真的没有心思去管,丧礼结束之后乘坐马车回到宫里,刚进景仁宫,就看到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太监在搬着什么东西往外跑,定睛一看,其中一个抱着我一整套经书。
我上前道:“这是干什么?”
那小太监一见我,立刻唬得要跪下行礼,我眉头一皱,道:“不必了。”
“谢,谢——谢大人。”
“你这是怎么回事?”
“岳大人,是皇上吩咐的,太后丧礼之后,将您的东西都搬到宜华殿去。”
宜华殿?西六宫那边的……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拧成了一个川字,那小太监见我半晌都没说话,脸色又不好看,便不敢随便走开,只能小心的站在那里望着我,就听见身后传来玉公公的骂声:“一个眼错不见你们就偷懒,是不是要拖出去打几板子折了腿筋才知道疼啊!”
那小太监急忙道:“公公,是岳大人在问话。”
玉公公也看到了,急忙过来请安,我深吸一口气,还算平静的转过身看着他:“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是皇上之前安排的。”
他白胖胖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些黄褐色的老人斑,笑起来眼睛咪咪的,还是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笑呵呵的望着我:“大人,恭喜啊。”
“……”
我看了看他,还有那个小太监奉承的笑脸,还有身边来来回回忙碌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突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不笑,玉公公还上来说两句,我这一笑,他却仿佛有些不安了,挥手让那小太监赶紧下去,然后凑到我面前来,有些踌躇的道:“大人。”
“……”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玉公公想了很久,道:“皇上要册封你,也顶着许多折子,但万岁一个都没理。就冲这一份儿,你也——”
我还是漠然的站在那里,不怒,不喜。
玉公公的话没说完,只是叹了口气,道:“东西都已经过去了,事,也定了。大人也过去瞧瞧吧。”
说完,便摇着头走了。
我站在景仁宫门口,回头看着那高大朱红的宫门……
宜华殿,也是这样高大朱红的宫门,被阳光一照,烈得好像一丛参天的火焰。
我站在门口看着,明明格局与景仁宫大致相同,却还是觉得很陌生,进进出出的小太监们都小心翼翼的朝我问安行礼,我一个没理,只茫然的迈进去,看着这个新的——围墙铸成的宫殿。
听说这里,是太后去临水佛塔之前的住所。
她是草原儿女,性情有热烈自由的一面,却也有着细腻娴静的一面,因为尊重她,太上皇一直没有让人住进来,裴元灏即位,也没有对这里面做过什么修改,能看到庭院宽敞落落大方,几间精致的雅舍显得格外的静谧。院中一树红枫,如火焰一般燃烧着,除了这一树火红,其他的便是岁寒君子。
原本透着凉意的布置,却因为正值秋日,而异样的热烈起来。
我站在树下出神,身后传来一个很轻的,熟悉的声音——
“大人。”
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动,我急忙转过头,就看到桂嬷嬷正站在我的身后。
“嬷嬷。”
回京这些日子,因为各种事务,我虽然去过几次临水佛塔,却都没有进去,也没能顾上她。现在一看见她,急忙上前:“嬷嬷,你还好吗——”
话没说完,我一下子僵住了。
我这才看清,她穿着一身便装,手里还挽着一个包袱。
我一愣:“嬷嬷,你这是——”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精神还不算太差,看着我的时候,混沌的眼睛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爱的神情,柔声道:“大人,前几天就是大赦出宫的日子,奴婢一直等着太后的丧礼完,现在也该走了,特来向大人辞行。”
“大赦……出宫……”
我喃喃念着这四个曾经心心念念,现在已经陌生了的字眼,只念了一次,就有些哽咽了,但还是立刻做出笑容:“真的吗?”
“嗯。”
“那,嬷嬷你要走了……”
她点点头,我急忙上前伸手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你出宫之后——怎么过呢?”
她笑了一下:“皇上有厚赏,奴婢出去,怎么都过了。”
怎么都过了。
这五个字听起来那么简单,可却一下子让我心里涌起了酸楚。
年轻的宫女能得到大赦出去,那是一片自由的天地,可她这样大半辈子都已经耗在了宫里,就好像血肉都长在了一起,这一大赦出去,就如同一棵老树被连根拔起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活,还是死,全看天。
这一刻,我也看不出她到底是悲是喜,她这样的老人,悲喜也已经不会让人轻易的看出来了。
可我还是担心她,这是太后身边最后一个人了,也曾经那样照顾过我,我轻轻道:“嬷嬷出宫之后要去哪里?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有同处的,也好照拂嬷嬷啊。”
她微笑着,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手背:“你这孩子。”
“……”
我和她的身份不同,她这么说,是不合宫中礼仪的,但这个时候只让我觉得说不出的依恋和温暖,看着她眼角也有些发红,隔了好一会儿,慢慢道:“难怪太后,那么疼你。”
一提起太后,我和她的眼睛更红了。
沉默了半晌,她像是为了让我不那么难过,便笑着说道:“奴婢现在也还没定,要出去走走看。”
“……?”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又没有儿女,应该是要找一处乡下便宜的房子买了,想办法平静的过,怎么她反倒说要出去走走看?
见我疑惑的眼神,她思虑了一下,才低声道:“奴婢打算,帮太后去找个人。”
“找人?谁?”
“铁面王。”
我的呼吸顿了一下,疑惑的道:“铁面王?”
铁面王之谜皇家喜讯
铁面王?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我还清楚的记得当初被布图和巴将军他们抓到云岭营地的时候,曾经提巴将军提起过,八大天王当中,只有铁面王英年早逝。而黄天霸和邪侯奇在校场动手,周围八面天王的图腾,只有铁面王的图腾下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