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那个老道士,轻盈,你之前见过他吗?”
“言无欲,我没见过。”我摇摇头:“只是听说过太上皇身边有这么一个术士,但宫里的人几乎都没见过他。我想那天他出现,可能有好多大臣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哦……”
“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轻涵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他好像知道你。”
“什么?”我吃了一惊——言无欲,那个神秘的老道士,居然知道我?
轻涵点了点头:“皇上将我引见给他的时候,我跟他谈过一些事,然后他突然就问起你,还问起我们当初在渔村的生活。”
我的眉间顿时一蹙。
我和轻涵在渔村的那些事瞒不了人,被人知道我并不奇怪,可是这个言无欲是个陪在太上皇身边的老道士,跟我全无瓜葛,就算现在知道,知道他也是为裴元灏所用,但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问起我?
我说道:“他还问什么了?”
轻涵想了一会儿,说道:“对了,他还问起,我有没有在你身上,看到过什么牌子。”
“牌子?”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难道是,那个名牌?
可是,那个名牌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那个“颜轻盈”的名牌几乎快要了我的命,可当初裴元珍已经帮我度过了那一劫,申家现在也已经倒台,那个名牌就更无关紧要了。那个老道士问起那个名牌来做什么?
还是说,他说的牌子,是另有所指?
我想了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而现在的情况也不容我去想那些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脱离这个险境再说。
歇够了之后,我跟轻涵又重新提起精神,往上攀爬。
我的伤虽然没有轻涵重,但到底是个女人,气力无法跟他相比,没过多久,手脚已经酸软发胀,指尖更是被磨得通红几乎破皮,眼看着天色也渐渐将晚,等我们都登上了一处比较宽敞的山石上,轻涵便不让再往上,两个人准备就在那上面休息一晚。
这块山石说是宽敞,也就够得两个人躺下,再多也没有了,轻涵坚持让我贴着山壁,自己睡在外面。
只要一翻身,下面就是嶙峋的怪石。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和精壮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微微起伏着,他的体温熨帖在身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宁的感觉。
可我却知道,在他的后背,却是一片空,甚至是让人一看就腿脚发软的险境。
想到这里,我小心的转过身去面对着他,伸出手,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了他的怀里。
这个男人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伸出手,也揽住了我的腰,将我紧紧的抱住。
两个人之间再无一点缝隙,紧紧的贴在一起。
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他的呼吸有些局促,滚烫的气息吹在额头上,碎发丝丝撩动着,带着一点酥痒的感觉,我下意识的在他的肩窝里摩挲了一下,就感觉到他的身体又僵了一些,像是有些忍无可忍的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你好好睡。”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接着微弱的天光,看到他黝黑的脸,好像比平时更黑了些,也可能是红了,眼睛固执的望着我身后的山石,仿佛有多好看的,哑然道:“这里摔下去,可不得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鼻息吹拂在他的颈项间,引得他瑟缩了一下,低头来瞪着我,我急忙闭上眼睛,像一头小猫找到了冬日里的暖炉一样,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你啊……”
他喃喃的,有些无奈的拥着我,闭上了眼睛。
一夜的静谧,只有不远处的水声在梦里回响着,而我的耳边更清晰的,是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和他暖得动人的气息,包围着我。
一夜,如春。
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乳白色的雾气已经弥漫在周围,山壁上湿漉漉的,连我的脸颊都润润的,被近在咫尺的鼻息吹拂过去,有些酥麻的感觉。
我迷迷糊糊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黝黑而平静的脸庞,和周围那些粗糙而坚硬的岩石有一种浑然一体之感。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润着细细的露水星儿,温厚的嘴唇微微翘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却又睡得一脸满足。
自重逢以来,我面对了他的太多面,冷漠的,疏离的,在贡院立威时的肃杀,在河谷搏命时的严峻,这样毫不设防的样子,几乎都已经很陌生了。
但我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不会再陌生。
我的下半生,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看到这样的脸孔,闻到他身上简单而干净的气味,感觉到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
这样温馨的遐想让我不自觉的勾了一下唇角。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还有些水汽的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立刻映出了我,微笑着看着他。
“……”
他还懵懵懂懂的,看了我好一会儿:“轻盈……”
“醒了?”
“唔。”
他不甚清醒的答应了,还是迷迷糊糊的看了我好一会儿,目光才清明了起来:“轻盈。”
我在他怀里轻轻的笑了:“嗯。”
看着我的笑容,他有些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擦了擦我脸颊上的露水。
擦去之后,他没有缩回手,而是轻轻的抚着我的脸颊,粗糙的掌心熨帖着肌肤带来温热的感觉,一直留恋着,我也不动,就这么在他的掌心里看着他:“怎么了?”
他喃喃自语道:“不是梦啊。”
我的心一动,更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也能感觉到我的心跳,我说道:“这回,不是。”
他笑了起来。
即使做梦,也梦不到现在这样,我和他相拥睡在山壁上,身下是完全悬空的险恶山势,旁边是如天河临世般的瀑布,空气中满是水的润泽和青草的芳香,远处的林中传来悠长清脆的鸟鸣声,这一切,比梦境似乎还要不真实。
却又是真的。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太阳也升到了天中,该起身了,可又好像有些舍不得,就一直窝在他的怀里,他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我:“还不起?”
你自己不也没动么?
像是听到我心里的抱怨,他微笑道:“我倒是还想再享受一会儿。”
“享受?”
若是别人看到我们俩现在的处境,听到这两个字,难免觉得好笑,可我听到,完完全全的明白,也是心酸的明白。
我和他相识至今,已经许多年了,有过洞房花烛,也有过相濡以沫,但可以像现在这样放下一切,完全拥有对方的时间,却真的太少,太少,少得好像沙滩上去捡起一粒珍珠,那样的弥足珍贵。
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在那个天空晴朗高远的秋日,周围是一片金黄的麦浪,空气中慢慢的稻草的清香,我和他一起靠坐在田坎边。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乡下田间一幅最普通,最寻常的画卷而已,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被关在冷宫,近乎疯狂的两年多里,只有回忆起这一幅画卷,会让泪已经流干,心已如死灰的我泪如泉涌。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得不到,而是已失去。
若没有那样曾经的幸福,那么后来的痛苦,也就不会那么痛。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抓紧了他的衣襟。
轻涵低头看了我一眼,突然说道:“轻盈,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教我写字的时候。”
“……”我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他说的,也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你怀着离儿,肚子都老大了,还来地里给我送饭。你做的菜真好吃,就算现在我当了官,也吃了不少山珍海味,可真正让我忘不掉的,还是那些简单的饭菜的味道。”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
我鼻子有些发酸,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轻笑了一声:“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所谓幸福,正当如是。”
“如果可以就这样,跟你过一辈子,就好了。”
我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也曾经这样想过,只是粗茶淡饭,只是平淡的生活,却希望是一辈子。可是上天没有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之后发生的一切,那么急,那么乱,像是狂风骤雨一般,将两个在人海中偶然相遇的浮萍就这样的分开了。
如果没有再遇到他,我的幸福,还会有吗?
他说着,低头看着我,伸手拂开我额头有些凌乱的头发:“现在,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我比那个时候更好了。”
他温柔的声音好像春风一样。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所有的呜咽,都消失在他的体温和心跳中.
终于到了不得不起来的时候,我和他都小心翼翼的站在山壁上,往上看了看,晨光穿透云层和水雾,让我们更清楚的看到前方的一片葱绿。
只要过了这一段嶙峋的山石,上面就是山路了,虽然倾斜度有些吓人,但只要小心一些,倒是比在这样的山壁上攀爬容易得多。
我和他大口大口的吃完了烤鱼和果子,便站起身来活动开手脚:“走!”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却都是憋着一口气奋力的往上攀爬,我的手指很快就磨得红肿起来,但终于过了最险的一段,眼看着那铺满绿草随风起伏掀起层层绿浪的山坡,我高兴得腿都有些发软了,一个趔趄。
一只手伸过来一下子握住了我的脚踝。
低头一看,是一直攀在我下面的轻涵,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小心些。”
“嗯。”
我点点头,接着他手臂的力量,用力的朝上一翻,终于登了上去,但还来不及歇一口气,又急忙回过身去抓着轻涵的手,奋力的将他也拉了上来。
两个人一下子倒在山坡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已经累得好像四肢都不属于自己,心跳也快要停下来,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喘息着,断断续续的道:“还好吗?”
“嗯。”
他又朗声一笑,露出的雪白的牙齿,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灿烂,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手,我也不动,就这么任他抓着,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喘息匀了,他一鼓作气坐了起来,也将我拉起身来:“走吧。”
山坡的地势比起之前的路没有那么险,但脚下全都是疯长的野草,踩上去也有些滑,稍不注意就会滚落下去,两个人只能俯下身手足并用的慢慢往上爬,这样的姿势倒是比刚刚爬山还更费力。
我累得有些萎靡,手脚慢了下来,轻涵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笑道:“你看我们两的样子,像不像那些动物?”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有些笨拙的样子,笑道:“你像猫熊。”
“猫熊?是什么?”
“是蜀地独有的一种动物,身上的皮毛只有黑色和白色,圆乎乎的,又胖又笨,而且……”
他一听就变了脸:“谁胖谁笨了?”
我忍住笑:“谁急谁是。”
“你——”他气得伸手过来捞我,我笑了起来,急忙往上赶紧的走了几步,就听见他在后面气呼呼的道:“让我抓住饶不了你!”
“你抓住了我再说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奋力的往上爬着。笑由心起,似乎力量也跟着笑一样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他一路追着赶着,倒是一步不停的,不一会儿就已经能看到前方出现了大片平坦的路地,风也逐渐凛冽起来,卷着野草不断在脚下起伏着。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好轻涵也上来了,我指着前面对他说道:“轻涵,你看!”
他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额头上满是汗珠,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水雾腾起了半天高,在阳光下绚出七彩斑斓的光芒,如雨后彩虹一般。
正是我们掉下去的那一处瀑布口!
他立刻笑道:“快到了!”
“嗯!”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撑起身子道:“快走,咱们快上去了!”
我笑着点点头,虽然手脚已经酸软得快要使不上力气,但眼看着出口就在前方,任何的劳累在这一刻仿佛都可以忽略不计,看着他也奋力的往上趴着,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边攀爬,一边说道:“轻涵。”
“嗯?”
“如果这一次上去了——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我,脸上透着微微的愕然神情,我微笑着看着他:“所有的,都告诉你。”
他没有说话,但目光显然深沉了一些。
我知道,他并不是没有疑惑。
一个好好的女人,为什么又是青婴,又是轻盈?为什么我会跟皇帝纠缠到现在,为什么我跟西川,跟宗门的人有那么多的牵扯……
我笃定的看着他,这样的眼神让轻涵也有些震撼,他顿了一下,点头:“好!”
决裂·异动
等我们终于爬上这个山坡的时候,凛冽的风卷着枯草和泥土的腥味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人又推下去一般,我一个趔趄,轻涵伸出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腰:“小心!”
我晃了晃,终于在他怀里站稳了。
而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土地,绿草丛容,绿树成荫,远处的山谷高高耸立,在无边无际的平原上看起来好像一头匍匐的卧狮;天高云朗,灿烂的阳光将之前一切杀伐带来的戾气和阴霾都一扫而空,只剩下宽阔无际的大地上,充满生机的一片新绿。
看到这样的情景,任何人都忍不住赞叹。
我顺势抱住了轻涵的腰,用力的抱紧:“轻涵,我们上来了!”
“嗯!”
“我们没事了!”
“嗯!”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仿佛也映出了金黄色的,让人产生无限希望的光芒,轻涵一直看着我,也将我紧紧的抱进了他怀里。
这个时候,我的眼睛有些发热,轻涵已经低下头来看着我,两个人额头相贴,鼻尖和唇瓣几乎没有距离,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印上彼此的温度和味道。
他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
他轻笑了一声,喃喃道:“你怎么也变得爱哭了……”
最后几个字,已经含糊的消失在了唇舌交汇间,已经不知道是他先吻了我,还是我去吻了他,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山坡边相拥吻着对方。我和他之间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吻,嘴唇火热相贴辗转吮吸,只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好像都要被吸走了,胸口在剧烈的跳动着,因为舌尖触碰纠缠变得滚烫,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
仅仅,只是一个吻而已。
有这样一个人,他一笑,你觉得春暖花开,他在你身边,就幸福绵长,只有这么一个人,拥有了他,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我曾经错过,现在终于又找到了他。
我不想再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鼻息和唇瓣都已经滚烫,才稍稍的分开一些,我抵着他的额头,唇瓣微微颤抖着,听见他低沉得几乎沙哑的声音:“怎么办……我这么喜欢你……”
我抬起手,反复的抚摸着他黝黑而消瘦的脸颊。
因为喜欢,所以放弃,放弃亲手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放弃现在的一切,我知道这对任何一个有志向的男人来说有多难,更明白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有多不容易,可是——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他终于平静下来,道:“我们走吧。”
“嗯!”
刚刚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从下面爬上来,两个人的体力都不太好,但也都知道不能做长久的停留,相互扶持着慢慢的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前方如龙吟虎啸的巨响,和半空中腾起的水雾在阳光下绚烂出的七色彩虹。
是那个我们摔下去的瀑布口。
那个时候他昏迷着,根本不知道有多惊险,而我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害怕。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用力的握紧了我的手,两个人找了一处水浅些的地方渡了河,沿着河慢慢的往前走着,不一会儿河水汹涌湍急起来,被吞没在前方嶙峋的怪石中,仿佛进入了一只野兽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里。
太阳正好,照着河水波光粼粼,几乎刺人的眼,加上空中的水雾,让前方一切都变得有些迷蒙起来。
而迷蒙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正站在瀑布口。
心里不由一紧,刚刚停下脚步,那个人似乎已经听到了什么动静,慢慢的回过身来,一双通红的眼睛还泛着泪光。
是裴元珍!
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感觉到身边的轻涵也一窒。
这是,裴元珍已经看到了我们,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下一刻她已经飞奔了过来,一下子撞进了轻涵的怀里,用力的抱住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的发抖:“轻涵!轻涵!你没死!”
我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看着她泪如泉涌,双手紧紧的抱着轻涵消瘦的身子,好像恨不得将这个人就这样融入骨血当中,狂喜而庆幸的不停大喊着:“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轻涵一时间已经失去了反应,就这么被她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长——长公主?”
裴元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哭得像个小孩子脸上泪痕狼藉。她用力的抓着轻涵的手臂,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骗回去?!你知不知道,我赶回来,他们告诉我,你——你可能已经——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
“……”
“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她已经语无伦次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了这个男人,一丝一毫都不肯松手。
我见过她的沉闷无言,也见过她的尖刻逼人,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裴元珍,又哭又笑,所有的感情全无遮拦的展示出来,这一刻她不再是个天家金枝玉叶的公主,只是一个简单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害怕失去爱人的女人。
我能明白这种感情,甚至完完全全的可以体会——可是,她抱着的,却是我的轻涵!
轻涵看了我一眼,便小心的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了一些,轻声道:“多谢长公主记挂,下官铭感五内。”
像是一桶凉水迎头浇下,裴元珍呆呆的看着他,然后那瞬间冰冷的目光调过来看向了我。
“你……你们——!”
她咬牙切齿,脸上是隐藏不住的怒容,轻涵立刻调转脚步拦在了我们俩的中央,沉声道:“长公主。”
我已经看不到裴元珍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不停的在颤抖:“你——我以为你死了,我害怕你死,我天天一个人来这里,就是想守着你最后呆过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可是你,你们——刘轻涵,你对得起我吗?!”
“公主,请恕下官不敬之罪。”
“有罪的是她,不是你!”
“她没有错!两情相悦,没有人有错。”
“她是皇兄的女人!”
听到这近乎嘶吼的一句话,我的心中一凛,正想要上前说什么,就感觉到眼前那如山的背影僵了一下,他身上的气息立刻变得低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才听见他冷而生硬的声音传来:“她是我的。”
“……”
我的心突突的跳着,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伸手抚上了他坚实的后背。
这一刻裴元珍几乎也窒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所以,你是一定要跟她在一起,是吗?”
“是。”
“你知不知道,皇兄不会让任何男人得到她的。”
“知道。”
“她有那么好,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对我来说,她够好了。”
“我呢?我不够好?”
“不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选她不选我?!”
我抬起头来,越过轻涵的肩膀,看到裴元珍的脸色惨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流光,抬起头来看着轻涵,显得那么楚楚可怜,甚至让我的心里也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那,是真的痛!
可我知道,轻涵没有错,长痛不如短痛,不应该的温柔就是残忍。
晶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裴元珍的眼中滚落下来,她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只是固执的抬头看着轻涵,整个人颤抖得好像随时都要粉碎一般,过了很久,才慢慢问道:“如果,没有她呢,你会不会——”
“已经有了。”
轻涵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回,裴元珍没有再开口了。
她漆黑的眼睛里除了泪水,不再有任何光芒,好像灵魂在这一刻都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如枯木一般立在我们面前,轻涵咬了咬牙,俯身一拜:“望长公主成全!”
说完,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冰冷,中间满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