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点力气终于耗尽,就感到那长刀一下子拍在我的头上,顿时耳朵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整个人被拍得几乎昏过去,跌到下去。
而申啸昆长臂一展,一把将我抓住一下子拎上了他的马。
“谁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他一回手,将长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力道丝毫不若,刀刃立刻割开了我脖子上的肌肤,一阵热流涌了出来。
我混乱的抬起来,看到那一边闻凤析他们的人马,都一下子僵住了,而裴元灏立在人群中,顿时脸色铁青。
言无欲捏着拂尘的手一动,却在看到长刀扎进我脖子的一刻,犹豫了一下。
申啸昆狞笑了一声,看着那些人犹豫的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没有押错,低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昏迷的轻涵,一扯缰绳,就要策马踩下去!
一看到他这样,我不顾脖子上的刀刃和已经火辣辣痛得发晕的头,抬起双手用力的拉扯马鬃,那马匹被我这样一扯,顿时痛得不安的摆着头,长嘶起来,来回踱着脚步,慢慢的远离了轻涵躺着的地方。
申啸昆恼羞成怒,骂道:“该死的!”
说完,抬起手对着我的后脑重重一击。
顿时,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失去神智的前一刻,我听见了健马长嘶,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而昏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仿佛也因为我在马背上的颠簸,微微的动弹了一下,却在下一刻,全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恶斗生死之战
我不知道自己被申啸昆抓住之后跑了多久,只是即使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我还是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马匹的颠簸带来的不适,仿佛梦魇中的天崩地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昏迷中仿佛听到了水声,而且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好像天上的雷劈到了水里的感觉,不觉的皱了一下眉头,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像个麻袋一样被挂在马背上,马往前跑的时候,胃正抵在马鞍上,又痛又不舒服,几乎让人想要呕吐。
就在这时,马一下子停了下来。
我被这一颠,整个人从马鞍上跌了下去。
“啊——!”
这一摔,正好碰到肩膀上的伤,虽然那伤并不太重,但钻心的痛还是立刻让我清醒了过来,我一抬头,就看见申啸昆捏着刀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两脚重重的踏在地上,激起了几点泥水,溅到我的脸上。
“你醒了?也好。”
头顶上传来了他冰冷的,带着戾气的声音,我心里一惊,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申啸昆那双因为杀戮过重而发红的眼睛,他的脸上,身上还满是鲜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煞神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到我面前来:“我也不想对着一个没知觉的人下手。”
“……!”
说完这句话,他反手将长刀往地上一掼,正正扎在离我撑在地上的手不过两三寸的草地上,我吓得差一点叫起来,惊恐不已的往后退去。
手一往后挪,就听到了水声。
我这才发现,他已经带我出了河谷,沿着那条河不知道跑了多久,远处传来了仿佛虎啸一般的轰鸣声。之前看到的静谧的河流在这个地方变得汹涌起来,湍急的河水卷着漩涡朝前方奔流而去,很快便没入了奇险的崖口,下面腾起的巨大水雾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是瀑布!
前面,就已经是深不见底的裂谷了!
我被眼前的一切惊了一下,只听苍的一声响,一转头,就看到申啸昆拔出了一把匕首。
利刃在水汽中,透出了锋利的寒光。
我吓得脸色一下子苍白:“你——你——”
忍着肩膀上的痛,我吓得哆哆嗦嗦的往后腾挪,而他捏着匕首,一步一步的逼近上来,年轻的脸上微微抽搐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道:“我真的应该听大姐的话,早一点杀了你!”他说的是,申柔?
我的心里一紧,眼看着他手里的匕首越来越靠近,寒意几乎渗进了我的肌肤,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脑子飞快的动了起来,抬起头看着他:“申——申啸昆,你抓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当人质吗?”
“……”
“你现在杀了我,万一——”
“你闭嘴!”他厉声打断了我的话,那声音震得我又哆嗦了一下,他恶狠狠的看着我,道:“大姐说得对,你就是一个祸害!”
“……”
“她说过,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信,哪怕再好听的话,到了最后,也一定是害人的!”
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匕首的刀尖一闪,对准了我:“对付你这种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杀了你,让你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杀我了!
一想到这里,我心一横,就在那匕首刺过来的一瞬间,我急忙躺下去就地一滚,就听哗啦一声,我跌落进了河里。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开春,草原上的河水还是带着寒意,我被冻得哆嗦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忘记要逃命,急忙挣扎着往后退去,申啸昆已经追了上来,他也被涌起的河水呛了几下,行动有些迟缓,还是伸手过来抓我。
人被逼到了绝境,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好像一头被逼上绝路的困兽,拼命的跟他厮打起来,两个人在河里激起了一人多高的水花,他一时间竟也无法制住我,我顺手摸起河底的一块石头重重的打向他的额头,虽然被他险险的避过,也擦伤了额角。
这一回,他像是被刺激了,脸上露出了狠戾的神情,用力的一脚踹过来,我只感到小腹上一阵剧痛,好像内脏都被踢碎了一般,狼狈的跌了下去,河水立刻将我淹没,还来不及挣扎撑起身子,申啸昆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咬牙道:“你这个臭女人!”
说完,他咬着牙,一把将我按到了河里。
“唔——!”
汹涌的河水一下子涌进了口鼻,顿时呼吸窒住,我被憋得无法呼吸,眼前金星乱迸,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却被身后的手紧紧的钳住,他一用力,将我拉了起来。
我被他拉了起来,呛得拼命咳嗽,可还没缓过一口气,他又恶狠狠地将我摁进水里。
“唔——!呜呜!放——放开——”
不管我怎么挣扎厮打,也完全摆脱不了,慢慢的,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力气也渐渐的耗尽,脑海中陷入了僵滞,几乎窒息。
“你去死吧!”
混乱中,听到了申啸昆恶狠狠的声音,他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就要朝我的后背扎下来。
就在这时,我被他按在河水里,突然觉得河床下仿佛闪过了一个黑影。
还来不及想什么,就听见身后的申啸昆发出一声惊呼,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般,整个人一下子跌进了河里。
一离开他的制锢,我一下子从河里站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而在这同时,一个黑影猛的从河钻了出来。
我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个人从河中腾起来,一只手捏成拳头高高举起,咬着牙朝申啸昆跌落的地方打下去。
水花四溅。
而在一片波浪激涌当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孔,俊朗而苍白,漆黑的头发已经散落,湿漉漉的粘在脸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迸出的怒意几乎要将河水都焚烧干净。
是——轻涵!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就是轻涵,那张熟悉的,俊朗的脸上带着我全然陌生的,近乎饿虎一般的狰狞和凶悍,一拳打到水里,激起的水花溅到我的脸上,立刻传来一阵疼痛!
轻涵,真的是他!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轻涵,仿佛从一头安静与人嬉耍的小黑猫,突然变成了一头噬人的黑豹一般,那种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要吃人,他不停的挥舞着拳头,申啸昆猝不及防,被他打得连连后退,落入了河中央。
河水中,泛起了红色。
这是——
我还以为是申啸昆被打得这样,但当轻涵一转身,我才看到,是他后背上的伤口,在不断的流血,当他从河底钻起来的时候,周围的一片河水都染红了!
轻涵!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就在这时,申啸昆发出一声愤怒的巨吼,也扑了过来。
刚刚轻涵能从他手里救下我,完全是因为出其不意,但论起势力,他根本无法跟申啸昆抗衡,尤其对方手里还有凶器,可他还是毫不惧怕的跟申啸昆纠缠在一起。
这一刻,在河中打斗的两个人已经完全不是朝中大臣,兵部悍将,就是两个男人在赤搏,用尽一切方法的打到对方,置对方于死地。我急得要追上去,可河水却阻碍了我的动作,不管我怎么奋力的往那边走,始终无法靠近他们。
伴随着申啸昆的怒吼,他重重的一脚将轻涵踢翻到河里,随即一拳下去,我只看到雪白的浪花里立刻喷出了红色。
“不要!”
我吓得全身都惊悚了起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奋力的往他们走去,河水越来越急,越来越深,当我走出两步之后,河水已经没过了我的头顶,脚下踏空,只能游过去了。
我的水性不好,这个时候几乎急的要哭起来。
而就在这时,落入水中的我模糊的看到前面,轻涵被他打到水里,却没有立刻钻起来,而是一翻身往下游去。
他曾经是渔夫,水里的功夫自然不弱,一入水就灵活得像一条鱼,连一口气都不用换,很快便游到了更深的地方,一把抓住申啸昆的脚用力的往下拖!
再过去,就是河中央,深不见底!
我一口气憋不住,急忙奋力的浮起来,只见申啸昆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下去,呛了两口水,双手挥舞着,不一会儿,匕首就被他下意识的丢开,不停的往上抓拉,却丝毫也不起作用,一下子消失在了河面上。
激起的水花慢慢的平复了下去。
我站在河水中,傻傻的睁大了眼睛,这一切仿佛一切都乍然在我眼前消失了一般,只剩下湍急的河水一刻不停的流向崖口。
可是,轻涵呢?
轻涵人呢?
我全身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脸上,冰冷的水和着汗水往下滴落,迷了我的眼,可我还是忍着那种涩意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刚刚轻涵和申啸昆消失的地方。
还是没有。
为什么还是没有!
恐惧像是一只黑手,一下子擭住了我,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朝河中心过去,冰冷的河水透过衣衫擦过肌肤,有一种被刀割过的感觉,但这一刻我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那种冰冷如邪气一般浸入心里,让我不停的战栗。
轻涵!
轻涵……
你不要……你不要……
疯子!最幸福的负担
轻涵!轻涵!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身上的冷和痛都已经感觉不到,只一直念着这个名字,念得心口一阵一阵的抽搐,几乎快要窒息一般。
“轻涵!轻涵!”我用力的叫着他的名字,在河中起起伏伏,可不管水上水下,我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模糊得一片混乱。
轻涵,你不要出事,你千万不要出事!
轻涵!
可不管我怎么祈祷,急得心都痛了,周围除了湍急的河水,还是什么都没有,我一个人站在河里,不停的往四周看去,只能看到前方巨大的崖口腾起的水雾,好像已经蔓延到了我的眼睛里,视线模糊,滚烫的泪水不断的涌落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我仓惶的回过头去,模糊的看到闻凤析带着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他们的马队前面还跑着一匹空的马,似乎就是跟着它,他们才赶过来的。
闻凤析一看到我立在水中,一时也愣住了,急忙一挥手中的鞭子,身后的人都停了下来,他坐在马上看了看周围,又看向河中的我,神色复杂的道:“他,他们俩个呢?”
“……”
我答不上来。
我不想去管申啸昆如何,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可我的轻涵——只一想到他,我觉得心痛得几乎要粉碎,汹涌奔流的河水几乎要将我都卷走,我唯一能做的,只能停留在这里,轻涵消失的地方。
他呢?
他在哪里?
这个刚刚发疯得几乎让我认不出的男人,在哪里?
泪水和河水混杂在一起在我的脸上肆虐,我已经分不清是泪水的滚烫还是河水的冰冷,就快要让我窒息了。闻凤析看着我的样子,一时间竟也沉默了下来,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时,他身后的人策马上前一步,小声的附在他耳边道:“大人,那边的事还没完,咱们得赶紧回去啊,别让禁卫军的人抢了头功……”
“……”
“皇上不是交代了,不管出了什么事,也要把岳大人带回去。”
“……”
“咱们还是……”
闻凤析听了,又沉默了一下,上前道:“岳大人,你还是——”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停了一下,而我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见身后不远的地方,河水在剧烈的搅动着,就听见哗啦一声,一个身影从河中央冒了起来。
当我一看到那个身影,顿时呆住了。
站在水中的这个人,全身湿透了,头发散乱的披落下来,湿漉漉的沾在脸上,而他的额头上又多了一处伤,鲜血混着河水被冲淡了,慢慢的流淌下来,给那张苍白得吓人的脸上更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可我看到他,却觉得连河水都不是那么冰冷了。
刚刚在水中那么长的时间,普通人早已经窒息而亡,他只是胸膛有些起伏,漆黑的眼睛犹带悍意,直直的看着我。
闻凤析看到这一幕,脸上也露出的惊愕不已的神情,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像是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道:“这个疯子。”
而我,这一刻已几乎窒息。
“轻……轻涵……”
小心翼翼的喊着他的名字,我甚至害怕自己的声音大一些,就会把这个仿佛梦境的场景熄灭,这一刻,我甚至不敢上前一步,只抬起手,颤抖的伸向他——
“轻涵……”
“轻涵……”
他也抬起头来看着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整个人沉静得让我感到不安。
就听见他开口,低沉的声音道:“你没事吧?”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几乎忍不住就要笑起来,可“没事”两个字还没出口,就看见他眼中的光芒像是在风中的残烛一般,突然熄灭了。
他仿佛一个失去了牵引的木偶,仰面倒了下去。
“轻涵!”
我大喊一声,急忙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扑通一声,我被他后仰的身子一拖,整个人也跟着跌了下去。这个时候他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整个人仿佛一块浮木,随着河水朝另一头漂去,我的脚下也踏空,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被他拖着随波逐流。
而前面——我抬头一看,顿时僵住了。
是崖口,是无底的瀑布!
一看到那里,我立刻大喊起来:“救命!快救救我们!”
不等我开口,闻凤析他们已经翻身下马飞跑进了河里,河水四溅涌起了巨大的浪花。我们在河中央被湍急的河水一冲,很快就往崖口流了下去,闻凤析他们一跳进河里就奋力朝我们游了过来,但他们的水性似乎并不好,速度根本不够。
我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除了紧紧抓住轻涵的手,拼命的往回扒拉,我根本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事,肩膀上的刀伤这个时候也开始抽痛起来。
河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急,冲击在脸上好像无数拳头打过来,我呛了好几口水,只觉得头脑阵阵发昏,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蒸腾的水雾已经近在眼前,前方崖口仿佛一张长大了虎口,等着吞噬我们。
我急的不顾一切在水中大喊:“你们快点!啊——救救——救救我们——!”
沿途有些礁石,但都因为常年被水冲击而光滑无比,根本抓不住,我的手在石头上硬生生的滑出几道血痕,身后水声激起,闻凤析他们的人已经越来越近,可我却感觉到另一只手拉着的轻涵也越来越重,几乎要将我拉下去。
“快!”
“岳大人!”身后传来了那些人杂乱而慌乱的声音:“快伸手!”
“岳大人,快!”
我一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凛,也来不及回头去看,挣扎着就要往身后伸出手去。
可就在这时,拉着轻涵的手臂一沉——
已经到了崖口了!
轻涵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几乎要随着水流跌落,那巨大的拉力顿时让我整个人一沉,手几乎快要拉不住他了。
我急忙缩回手去,两只手一起抓住了他!
“轻涵!”
身后的人原本已经看见我要伸手,却抓了个空,都大声的喊了起来,但这个时候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瀑布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我看着前方被水冲得脸色惨白几乎失去声息的轻涵,指尖几乎掐破他的肌肤,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我不能!
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失去你!
一阵激流涌上来,我就感觉背后一重,顿时随着汹涌的河水跌落下去。.
仿佛做了一个过于沉重,过于长久的梦。
在我恢复神智之前,还是觉得全身冰冷,无力,好像身体被人拆开了再重新装好一样,除了呼吸,什么都不属于自己。
耳边,隐隐听到有节奏的水声,伴着阵阵凉意袭来。
我曾经,无数次的有过这样的梦境,仿佛就是我这半生的写照,总是冰冷的,无助的,可我最清晰的记忆,却是在那冰冷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在面前,黝黑俊朗的脸庞上有着如清风一般的笑意,澄清的眼睛里流光潋滟,映着我一个人。
轻涵……
“……!”
一想起这个名字,我心里一悸,睁开了眼睛。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趴在河边的沙石上,半个身子还在水里,河水随着风有节奏的往岸上涌来,一波一波的拍打着我的身体,也渗入我微微开阖的口中。
水里,仿佛还有淡淡的咸腥味。
那种味道稍微刺激了一下我的神经,漂浮的意识终于慢慢的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昏迷前发生的事——
轻涵!
轻涵呢?
我立刻清醒了过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立刻,我就看到了轻涵。
阳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给河面镀上了一层粼粼波光,而在波光潋滟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我的面前,近在咫尺,不过伸手的距离。
全身酸痛得好像骨头都碎成了粉末,但这一刻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抬起手去触摸眼前的人,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一个冰冷的东西。
是他的手。
结实有力的手,这个时候瘫软的在我的掌心,手背上还有被我的指甲硬生生划出的几道深深的血口,仍然往外渗着血,但很快就被慢慢流淌过的河水冲淡,卷走。
我和他,就躺在这清浅的河边。
他趴伏在河岸边,全身都湿透了,漆黑的头发散落在水中,被水里冲得长长的蔓延开来,如同浣纱女在河中展开的黑色绸缎;他的半边脸都浸在了水中,只露出了一边的脸庞,在清澈河水的映衬下,苍白得几乎透明。
轻涵……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自己趴伏在河水里,愣愣的看了他半天,终于慢慢的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虚弱得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勉强挪到他身边,就看到他后背上的那些伤,不知在水里浸泡了多久,伤口虽然被洗得干干净净,但有些地方分明已经入脓。
“轻涵!轻涵……”
我唤着他的名字,抱起他的肩膀用力的将他翻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他黝黑的肌肤从来没有过这样病态的苍白,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澄清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纤长的睫毛覆在薄薄的眼皮上,还沾着一点水珠,随着我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
他的,呼吸呢?
抱着的这具身体没有一点温度,一动不动的躺在我的怀里。
这一刻,我的呼吸也窒住了。
他的,呼吸呢?
我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不停的颤抖着,伸向他的鼻尖,可冰冷的手指近乎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呼吸,但这一刻,我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了,看着他毫无知觉的躺在我的怀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擭住了我的整颗心,好像全身的血都被他身上的冰冷冻僵了一般,我只觉得心凉透了。
轻涵……
你,不要有事。
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一边哆嗦着,慢慢的低下头去,用鼻尖贴近了他的鼻尖。
一缕淡淡的,几乎淡不可闻的熟悉的气息,幽幽传来。
下一刻,滚烫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我睁大眼睛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泪水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点滴落下去,落在他的睫毛上,轻轻的一颤,便沿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
轻涵,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