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眼一瞪,打断他:“没什么可能,赶紧拿钱,否则将你这宅子卖了还钱。”
张氏一听顿时急了,银子没了好歹还有这座宅子,若是没了宅子,他们住大街啊。她跳起来去扑张富贵,“哥啊,你还是我哥吗,你个没良心的,你以前干了那么多坏事,不还是我们帮着处理的啊,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张富贵甩开张氏,冷笑道:“良心?你哥的良心早就被狗给吃了,你以前愿意给你哥处理尾巴,那是你自愿的,我求着你了?我的好妹妹,还是赶紧的趁早将钱给我们,省的今后连亲戚都没的做。”
张母和张全两口子只是冷冷的看着,觉得儿子说的对,趁着别人都不知道,赶紧将钱要回来,带着钱跑路才是正事。
可张氏不干啊,他们家现在哪里有那么多钱,三万两拿出去之后家里只剩了一千多两,这半年多来,她们花钱又大手大脚的,早就剩了没多少了,若是将剩余的给了他们,那他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你们给我滚出去,我没你们这样的家人。”张氏哭着去推张富贵,张富贵一把将张氏推开,恶狠狠道:“看在你是我妹子的份上,给你们两天时间,若是两天后不还钱,我就烧了你们这一家。”
“哥!”张氏吓得忘了哭,呆呆的看着自己一心一意照顾的娘家人。因为哥的事,她之前和大伯子闹气,为了他们能有好日子过,将他们接到县城一起住,平时花用衣物也都是她准备的。
可就是自己尽心竭力照顾的亲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捅刀子,想将他们置于死地啊。
张氏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后悔不迭。
等张富贵等人走后,裴源觉得世界都塌了,他抱着张氏嚎啕大哭。
十五万两啊,全都打了水漂.....
而青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内,李管事正将一个包袱递给田玉良,“田老弟数数,七万五千两,一文不少。”
田玉良笑着接过来,却不打开,“李兄办事我还是信的过的,这次裴家定会大为光火,裴骁也定然不会不管的。等明年,咱们再谋划出海之事,到时候只有咱们两家,赚的会更多啊。”
李管事难得笑笑,“自然。”
却说裴源被吓坏了,龟缩在家里再也不敢出门,甚至他和张氏都祈祷着张家人没有将事情透露出去,甚至期盼着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没过几天,外面还是知道了,之前借钱给裴源的几家商户联合起来纷纷跑到裴源家里来要钱。
再加上张母之前联系的几家,裴源的小院子被这些人挤的满满当当。
裴源被逼的没法子,便道:“今日这事是我的不是,请各位宽限几天,容我想想办法。”
这些人也没法子,只能再等两天。
可事已至此他能如何?裴源想回家借,可他们已经分家了,大哥他们又如何肯借。
裴源想到田玉良,可他还欠着田玉良五万两银子呢。
“他爹,要不咱先找田玉良再借一些?”张氏提议,“素日里他和你关系最好,也是他找你入股海船的,不能出了事他就不管了呀。”
裴源一想也是,便忙不迭的雇了马车去了九如镇田家。
可到田家一看,田玉良不在,这可急坏了裴源,裴源便在田家等了两日,好不容易等回了田玉良,可田玉良却不见他了。
田玉良的小厮拦住裴源道:“裴爷,我们少爷知道您来是为何事,可我们家也赔了十多万两银子呢,这十多万也借了外债四五万两银子呢,现在债主也来找我们少爷的麻烦,我们少爷没辙这才出去躲了几日,少爷还让我转告您一声,请您尽快将借田家的五万两银子还回来,不然他这边也没法交待了。”
小厮走了,裴源心却彻底凉了。
完了全完了。
裴源面色灰败,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回到家裴源便开始发高烧,任凭张氏灌了多少药都不降不下来。
张氏一看不好,赶紧抱着儿子雇了马车拉着裴源便往九如镇裴家去了。
一到裴家门口,张氏便开始哭嚎:“娘啊,救命啊!”


第83章

裴源被抬进了裴家,裴母见到儿子的样子,一口老血吐出来,当即晕了过去。
小丫头吓坏了,赶紧去叫来念悠。
念悠来了之后只能冷静的请了大夫来,给这母子查看一番又找人去叫裴骁回来。
等晚上裴骁等人回来,裴母已经醒了,而裴源则刚降了烧,人还糊涂着。
裴骁瞪了一眼张氏,冷眼问道:“说,什么事?”
张氏一哆嗦,却不想说,她现在说出来这裴家的人还不吃了她呀。
她抿了抿嘴,抱着儿子往裴源躺着的方向靠了靠,小声道:“等,等他爹醒了再说吧。”
“哼。”裴骁冷笑一声,面露讥讽。
念悠见裴骁要发火,便对张氏道:“弟妹还是赶紧说了,有什么事好早作打算。”
张氏埋怨的看了念悠一眼,然后就开始哭:“先前他爹入股海船,全没了,船翻了,十五万两银子啊。”
“十五万两?”
众人惊讶。
张氏哭哭啼啼继续说:“他爹借了十二万两,我们自己出了三万两,现在债主都追着要债,这可怎么办呀。我不活了呀,我死了算了。”
“那你就去死吧。”
张氏一愣,却见裴骁冷着脸,一脸的恨绝。
张氏害怕,转瞬趴到裴源身上哭:“他爹啊,你快醒醒啊,你再不醒醒,我们娘俩也没活路了,这是逼人去死啊。”
众人一听她这话顿时气的不行,裴宝珍讥讽道:“都分家了你还来这里干嘛?”
张氏不管不顾,捶打着裴源,不一会儿裴源咳嗽着醒来,总算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裴源张嘴,却干的厉害,而胸口那里有张氏压着差点喘不过气来。
等张氏哭够了,天色也晚了,两口子再回头,哪里还有家人的影子。
躺在原先睡过的床上,裴源顿时泪流满面。
难道连家人也不打算管他们了吗?
到了第二日,裴母来了,本来想给他一拐杖来着,可看到裴源的样子,总归是于心不忍。
裴源绝望的看着母亲,呜呜的哭了,张氏已经吓得不敢哭不敢说话了,一夜没人管没人问,她哪里还有勇气说话。
裴母叹了口气,事情究竟如何,裴骁等人早已和她说了,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将窟窿堵上了。
这里孩子没开始说话,那边就有人来报:“外面来了许多人,说是咱家二爷欠了他们银子,让二爷还钱呢。”
裴源一听,吓得直哆嗦,脸都白了,张氏也好不到哪去,揪着裴源的袖子,哭的悄无声息。
裴骁进来,冷冷的看了裴源一眼,将裴母扶着出去了,“娘,这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儿子有本事裴母自然知道,可二儿子....
裴母拉着裴骁的手道:“老大啊,你可是老大,可不能真的不管老二呀,他糊涂做了错事,可总归是裴家人,不能不管呀。”
裴骁点点头,面无表情:“知道了。”
裴母走后裴骁又进去了,裴源夫妻看着大哥,从未有过的害怕。可为了妻儿,裴源还是挣扎着爬下床,跪在裴骁面前,哭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哼,现在知道错了?”裴骁冷笑几声,对裴源道:“我可以帮你们渡过难关,不过,有个条件。”
——
裴骁没过多久便出来了,外面还有要债的等着要钱呢。
裴骁带着几个弟弟去了前面,好不容易安抚了这些人,这才回到后面让荣叔准备十二万两银子。
十二万不是小数字,单凭裴骁自然拿不出来,只能和其他几个说了,等过段时间再补上。
裴老三等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便答应了裴骁的安排。
等裴骁将所有银子帮裴源还清了,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裴源夫妻一直住在裴宅,也不说搬回县城去,等知道裴骁将银子还回去了,放松了心的时候,又觉得难受。
没有人知道裴骁和裴源说了什么,裴源在几天后带着老婆孩子带着裴骁给他的县城几家店铺的地契回到县城。
一进家门,见家里乱七八糟,活像遭了劫匪。进屋才见张氏娘家一家人早就跑了,其他丫鬟婆子都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见夫妻回来了才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直到这时张氏才知道,她的好娘家,好大哥,好爹娘,在他们不在家的这段期间将家里的东西全都给卖了,这几个丫鬟婆子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被搬空了。
张氏心彻底凉了,苦笑几声泪流满面。
但是日子总要过下去。张氏无奈和裴源商量了一下,除了看门的看门的老头和一个婆子,其他的丫鬟小厮什么的全都卖了。
他们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好在裴家念在他们是裴家人的份上给了两间铺子,生活倒是不惧,但是以后和家里的感情是再也回不去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天气转暖,万物复苏。
意气风发的田玉良约了李管事在青州城内最大的花楼里喝了花酒,又签订了契约,将筹集的二十五万两交给了李管事。
田玉良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对李管事道:“弟弟我可是信赖哥哥的,这次可就指望哥哥了。”
李管事点头:“这是自然,田老弟只管等着海船入港的消息即可。”
说实话田玉良之前也是怀疑李管事的,可他也派人调查过李管事,却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而且李管事管着海船已经有十多年了,为各个商户赚了不少钱。上次李管事冒着风险和他坑了裴源,也是因为李管事的二儿子犯了大事,需要银子打点,这才和他干了一票。
而且经过这两年的交往,田玉良对李管事还是很信任的,只等着海船一归,赚个满盆饽饽。
去年坑了裴源后,裴家不得不吃下这个亏,他赚了钱不算,也让裴骁将委屈咽下去。
李管事看着田玉良,心里冷哼了一声。
田玉良从花楼里出来,高高兴兴的坐了马车回到田家。乔言榕见田玉良回来,只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
田玉良借着酒气,上前扣住乔言榕的下巴,笑道:“娘子可是为了裴骁忧愁?”
乔言榕一滞,身体僵硬。
田玉良冷笑:“你放心,裴骁有的是钱,十二万两银子九牛一毛。”
乔言榕猛的甩开他站起来,凑近田玉良道:“早晚有一天,你会下地狱。”
田玉良笑的无所谓,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我就是下地狱也会带上你的,我的好娘子。”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出去半年的海船依旧没回来,田玉良安慰自己也许是路上耽搁了,明年春天一定能回来,可直到第二年夏天,海船依然没回来。
田玉良这才慌了,可他找到之前介绍他认识李管事的人,这才发现那人早就不知所踪。不但如此,就连当初去过的那间据说是李管事的铺子,也得知这铺子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卖了。
田玉良站在青州城的街道上,心都凉透了。
前年秋天他还坑了裴源,那时还为了七万两银子沾沾自喜,可时隔两年,自己成了那个冤大头,自己到头来是彻底被李管事耍了。
田玉良自然不甘心,将李管事在青州的产业都跑了一遍,得到的结果却是所有的产业早在一年前便卖完了。
他甚至不敢去衙门报案,因为他怕之前骗裴源的事情被抓出来,他甚至想去江南找回李管事,可是派出去的人回来都摇头说再也找不到李管事。
从青州回到九如镇,田玉良的心从头凉到脚,怎么进门的都不知道。
翠姨娘这两年被乔言榕收拾的不轻,田太太身子这几年不好,也不管家了,得了管家权的乔言榕便开始收拾田家的里里外外,翠姨娘首当其中,被收拾了几次也学乖了。看着田玉良进了门,便赶紧去给乔言榕报信。
很快田玉良便进了屋子,翠姨娘爱慕的看了田玉良一眼便退了出去。
乔言榕知道田玉良入股海船的事,见他这般失魂落魄,也猜到了可能。也对,这事根本就不用猜,亏得田玉良因为裴家赔了钱财而沾沾自喜,殊不知裴家家业大的连她都不清楚,田玉良以为真的伤到了裴家的根基,简直是找死。裴骁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看这个样子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啊。
乔言榕笑了,眼角细小的皱纹也生动了起来,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如同三十岁的女人。
这一切都拜田玉良所赐。
想起自己曾经的痴心妄想,想起苏念悠曾经说过的话。
自己是多么的傻。
甚至有段时间她想:既然已经嫁给田玉良,那么就放下过去,好好过日子吧。
可她这么想,田玉良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因为田玉良就见不得别人好,而且田玉良是个断袖,是个再也掰不过来了。
这几年,田玉良没少折腾她,她的神经都快要断了,可现在看来,田玉良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乔言榕笑了笑,还能指望田玉良吗?
田玉良早就疯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是个疯子。
田玉良看着她脸上讥讽的笑意,再想到那二十万两银子,抬手便给了乔言榕一巴掌。
血丝顺着嘴角流下,乔言榕脸上红肿一片,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田玉良,哈哈大笑,“田玉良,你也有今天!活该!”
田玉良怒急,反手又是一巴掌。
乔言榕伏在桌上,桌上的茶杯茶壶早就碎了一地,她笑着,笑着,笑这可笑的人生。
许久,田玉良找回了语言,咬牙切齿道:“就算是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的。”
两年时间,海船都没回来,外界对田家的猜测更甚。
别人不知道,田玉良自己是知道的,田家以前不过是土财主,当年借给裴源的五万两银子还是他借来的,前年海船走时他投入的二十万两,其中有八万两是他抵押了好多家里的铺子当来的,剩下的十二万两,是他借的,走遍了青州城借的。
现在可好,他重新走了一边裴源走过的路。
不同的是裴源后面有个裴家撑着,裴家看上去没有田家家大业大,可田家有裴骁啊,他早年得的赏赐早就被他秘密放了起来,本是为了子孙后代存的养命钱,可惜田玉良非得找死,那么裴骁自然成全他。
而田玉良身后,只有一个土财主的爹,和无数个庶出的盯着产业的弟弟。
不过几天的功夫,讨债的便上了门,田家无钱可还,家里的铺子便被当铺收了去很快便卖了。
可是还是不够,田地主为了救儿子也是拼了命了,将家里的土地都卖了干净,可惜还是差着一万多两。
田玉良带着乔言榕去乔家借钱,连大门都没能进去便被轰了出来,并且表示没有乔言榕这个女儿,乔家与田家毫无关系。
最后田地主没法子了,便将祖宅卖了出去。自家上百口人找了间二进的小院子挤了进去。
丫鬟婆子卖了一大批,小厮卖了一大批。
最后只剩下几个烧火的婆子和田地主家二十多口主子。
田太太最终知道了这件事,被田玉良气的吐了血,当晚便没了,田地主头发一夜间更是白了大部分。
曾经纵横九如镇的田地主家垮了,没有人同情。
曾经让人艳羡的田家太太没了,也没人来道别。
田家欠了九如镇多少条人命,普通的老百姓不会知晓,田家做了多少坏事,九如镇的百姓却如数家珍。
在田家搬出祖宅的第三天,县里来了衙役,将田地主带走了。
原因是身上背负着数条人命。
田玉良一下子垮了,看着原本富裕的家被自己弄垮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同房小妾都已经卖了,一家人挤在小院子里,田玉良只能到了乔言榕的屋子里。
乔言榕难得打扮了一番,远远看去仍然是貌美如花的小娇娘,可近了看才知脸上仅有的红润也是脂粉的效果。
乔言榕看着田玉良,头一次没有针锋相对,她服侍着已经瘦了许多的田玉良躺下,突然说:“田玉良,你为何恨我?”
田玉良呆滞的目光看了乔言榕一眼,勾了勾唇,“我并不恨你,我只是....只是看着别人痛苦,我很快乐...”
果然是个变态啊。
乔言榕静静的闭着眼睛,直到到了后半夜,她突然起身,从枕头下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双眼通红的刺向身边的男人。
田玉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疯了的女人,从没想过这个女人会这么恨自己。
女子不是应该三从四德吗?
女子不是应该出嫁从夫吗?
女子不时应该事事以丈夫为先吗?
可是他再也问不出来了。
乔言榕握着剪刀,从未有过的快活。
一下!
两下!
三下!
.....
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田玉良早就瞪着眼睛死去多时,胸口一片狼藉,下身那处更是血迹斑驳,若是有人掀开一看,便知田玉良临死都不再是完整的男人。
田玉良死了,死状难堪。
乔言榕坐在血泊中独坐了许久,直到天将亮时,这才起身,哆哆嗦嗦的点了蜡烛,然后将蜡烛扔在陈旧的帐幔上。
一起死吧。
谁也别再牵累谁。
死吧,别再有下一世。
全文完。


第84章 番外一

田玉良死了,乔言榕也死了。
据说田玉良死前惨状甚为吓人。
据说是田家大少奶奶乔言榕一把火将自己和田玉良烧死了,田家其他人因为发现的早得以活命。
田玉良死后,田地主也被青州知府判了秋后问斩,青州知府一审之下,发现田地主家背负着数条人命,请求朝廷旨意之后将田地主砍了。
很长一段时间,九如镇都不乏闲聊的话题。
但是这一切,对裴家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对于苏家人来说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林氏的死终于有了交代。田地主死的那天苏老汉激动的跑到林氏坟前嚎啕大哭,闻者落泪。
而此刻,念悠却没有精力管这些了,因为她春天的时候有了身孕,此刻已经四个多月了,再有半年,她就要做母亲了。
十一月中旬,今年第二场大雪下来的时候,苏念悠和裴骁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的女娃娃。
因为是第一个孩子,夫妻俩都很喜欢,裴母上了年纪,虽然盼着孙子,可对孙女也是疼爱。
孩子满月的时候京城来了几位将军,据说是裴骁曾经的朋友。来喝满月酒的亲朋们突然惊讶的发现原来裴家在京城也是有人的。
自此以后九如镇的人对裴家更加敬畏,见了裴家的人更是客气又客气。
过了年天气逐渐转暖,十八岁的苏念林和二十岁的裴轩结伴去了京城参加春闱。
苏念悠是担心的,若不是孩子小,恐怕她都得要求跟着,于是她便去找裴骁,“要不你陪着他们去吧。”
她的担忧裴骁自然知道,而且他更清楚的发现自己的小媳妇自从生了孩子感性了许多,总是牵挂这个牵挂那个。
裴骁有些吃味,但还是耐心的劝道:“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二哥这么大的时候都自己一个人南下呢。他们俩脑子也活,咱们根本不必担心。”
苏念悠一想也是,便暂时放了心,等俩人走的时候更是嘱咐再嘱咐,生怕他们在路上出了意外。
而裴骁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弟弟和小舅子出事,在俩人走后便派了人悄悄的跟着,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三月,春闱,裴轩和苏念林两个笑眯眯的少年郎进了考场。
几日后,两人神色疲倦的出来了,两人在考场外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四月初,九如镇裴家和苏家同时接待了来报喜的衙役。
苏念林以殿试第三名的好成绩成了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而裴轩虽未中前三甲,但是也在二甲的前几名。
苏家和裴家在九如镇名声大噪,俩人还未回家,家里便被媒婆踏上了门。
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求到苏念悠这里,说是想将闺女送给苏家做个丫头。
苏念悠觉得无语,只能委婉的拒绝了。
念林和裴轩的年纪虽然可以成亲了,但是俩人前途刚开始,他们做家人的又怎能不顾他们的意愿娶妻呢?
只是一直到了四月底,念林和裴轩也没有回来,直到五月初才接到裴骁下属的消息,说是俩人均留在了京城,同时进了翰林院。
俩人被京城大官榜下捉婿,却被俩人巧妙的躲开了。
圣上赞许苏念林的才华和人才,欲招为驸马,也被苏念林拒绝了。
后来圣上打听到裴轩竟然是裴骁的亲兄弟,激动之下将胞弟齐王之女安平郡主赐给了裴轩。
裴轩偷偷的与安平郡主见了一面,觉得适合当妻子,当然他也不傻,皇家中人自然高傲。裴轩与安平郡主约法三章,并且安平郡主下嫁裴家。
这些裴家人知道的时候都替裴轩捏了把汗,直到裴家人和苏家人齐齐上京城后,裴轩才笑眯眯道:“男人娶妻天经地义,若是郡主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我怎么可能同意娶她。”
相比于裴轩的自信,苏念林则直接表示:“公主也罢,郡主也罢,我都不想要,我只想娶个和姐姐一样的农家女做妻子就够了。”
各人有各人的姻缘,众人笑过也就罢了。
裴轩娶妻之后,裴家人和苏家人又重新回到九如镇过着安静的生活。
只是离家好几年的苏念为却一直没有回来。
亲人自然是想念他的,但是他们也知道,苏念为的心结一天打不开,他便一日不会回来。好在恶人有了恶报,才没让这世上的人凉了心。
苏念悠和裴骁的女儿裴果三岁的时候,长子裴匀终于出生了,这一年裴轩的儿子也出生了,似乎每家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日子就如流水缓缓而去,九如镇这个小镇上又诞生了许多奇特的事情。
只是好与不好,都在自己心里,谁又能笑谁呢。
完。


番外二

苏念为的噩梦,是从十四岁开始的。
那年他在镇上田地主家里做长工,靠着一把子力气赚着一点小钱, 平日里最幸福的事就是发了工钱, 买上两斤肉回家与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深秋,苏念为和负责花草的工匠匆匆忙忙用毛毡将花草盖了, 就听有人喊道:“那边的小子过来,大少爷叫你。”
大少爷?
田玉良?
苏念为一愣, 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大少爷叫过去亲自接见。苏念为莫名其妙的跟在大少爷小厮的身后去了田玉良的房里。
田玉良此时不过十九岁, 长的虽不算英俊,但是也比一般人好看, 乍一看到苏念为, 田玉良只觉心跳突然加速,然后看向苏念为的目光里便充满了侵略性。
那时候的苏念为小, 又没有什么心思, 并没有看出田玉良眼中的侵略性, 甚至在田玉良说让他做自己贴身小厮时还很高兴的答应了。要知道做少爷的小厮赚的月钱可比做杂工多的多了。
直到被田玉良和小厮强行绑在床上然后被扒光了衣服,田玉良将那肮脏的东西强行送入自己那羞人的地方时,苏念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屈辱、恶心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内心, 他恨田玉良,恨不得杀了他。
可是他没有杀了田玉良的能力,田玉良的小厮劝他识时务,最好从了田玉良,否则有他的苦吃。他当然不甘心,他又回到原来的岗位,离田玉良远远的。
或许那只是个意外也说不定。
但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苏念为再也不能忍受去和田地主说了。
可田地主早就知晓儿子的毛病,非得没有惩罚田玉良,还将苏念为打了一顿然后扔了出去。
田玉良站在他的身边,笑眯眯问道:“跟着我吧,保你好日子过。”
苏念为对他这样的人是不屑的,他宁愿死,也不会屈于田玉良身.下。
好在他被裴骁给救了,然后送回了苏家。
他以为他和田玉良也就这样了,谁知又一次碰见了田玉良。田玉良看起来很对不起苏念为,而且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作为慰问,苏念为想到自己的家人,屈辱的接受了这二百两银子。
就当是给自己的补偿吧。
谁知道就是这二百两银子要了他娘林氏的命,当他回家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母亲,看着哭着晕过去的妹妹,他深深的自责。
他想要报仇,可是他没有能力。他和大哥苏念庆去县衙击鼓鸣冤,可换来的却是田家施舍的五十两银子和威胁。
他想,总有一日他会为母亲报仇的。
后来的几年,凭着兄妹几个的辛勤劳动,家里也算少有产业,日子也越过越好。小侄子出生了,妹妹也有了喜欢的人。
他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就在那时他遇见了一个姑娘,看起来那么好。
只是他后来知道,这女子居然想抢妹妹的未婚夫,从头到尾脸上的良善都是骗人的。
他失望透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将这恶毒的女子忘记。
妹妹成亲后,弟弟也中了举,苏念为还是不想成亲,没有人明白他为何不愿意成亲,可他自己却知道,田玉良给他的耻辱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出去走走吧。
他听从了妹夫的建议,带着盘缠跟着商队南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远比九如镇要热闹的多,他站在熙熙攘攘的繁华城镇,却依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碰见刘月盈是什么时候呢?苏念为想了想,却想不起来了。
只是在他有记忆的时候,这个名字很淑女的姑娘已经跟着他走了几个月了。
他赶过,可是赶不走,骂也不管用。
这姑娘只是静静的跟着他,从繁华的金陵去了南京,又跟着他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她的家人呢?有时候苏念为很疑惑。
刘月盈浅浅的笑着:“我爹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争取去努力。”
她爹是谁?
他不知道。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几个月来从愤怒到平淡是怎么了,甚至有时候他走了一段时间还会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看那姑娘是否跟了上来。
每次他回头,都看到那个穿着男子打扮的小姑娘浅浅的笑着,露出开心的模样。他郁闷,他烦躁,可最终却习惯了她的存在。
后来他决定跟着商队出海,看看更远的地方,他想,这次她不能再跟着她了吧。
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期盼,他上了船,却在船头看见了刘月盈。
他不知道她到底什么身份,他不问,她也不说,只浅笑着看着他,“我又来了,这次你更撵不走我了。”
小姑娘从未笑的如此开怀,这一次他的心彻底的软了,他想,等海船回来,他就娶她。
海船一走两年。小姑娘刘月盈跟着他走了两年。
从船上下来的时候他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子,而她却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小姑娘。
他带上聘礼去了刘月盈的家,直到这时他才知一直跟着自己走的居然是一个大家闺秀。
刘月盈的父亲是替天子驻守南方的镇国将军,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两人在金陵成了亲,苏念为打算带着妻子回九如镇。
回到九如镇,发现九如镇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盛极一时的田家倒了,田玉良也死了,林氏的仇报了。
看着幸福的家人,他想原来这辈子他也能如此的幸福。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