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可错了,”西蒙姨父说,“伊迪丝姨妈已经过世。更糟的是,由于你父亲的过失,我的一半采邑已经丢到那个胖无赖珀西·汉姆雷的手里了。这儿的日子不好过。所以,你可转身回温切斯特了,我不打算接纳你。”
阿莲娜颤抖了。他看来是那么无情。“可是我们是你的至亲!”她说。
他还讲点情面。脸上有点惭愧,但他的回答却是冷漠的。“你不是我的至亲。你原来是我的前妻的外甥女。就是在伊迪丝活着的时候,也不去见她姐姐,就是因为你母亲嫁给了那头自负的驴子。”
“我们会干活儿的,”阿莲娜请求着,“我们俩都愿意……”
“别费气力了。”他说,“我不想要你们。”
阿莲娜震惊了。他主意已定,显然和他争辩或求他都没意义了。但她已经受过那么多的失望和倒霉,她的伤心早已变成痛苦了。一星期以前,这样的事会让她放声大哭,如今她只觉得想啐他一口。她说:“等理查成了伯爵,我们收回城堡时,我会记住这事的。”
他哈哈大笑。“我能活到那一天吗?”
阿莲娜决定不再待在这里继续受辱。“咱们走,”她对理查说,“我们自己照顾自己。”西蒙姨父已经转过身去,看他那匹高肩隆的马了。和他一起的那伙人都有点尴尬。阿莲娜和理查走了。
走到西蒙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之后,理查哀伤地说:“我们怎么办呢,阿莉?”
“我们要让这些没心肝的人看看,我们比他们强,”她不服气地说,但她并不觉得勇气十足,只是满腔愤恨,恨西蒙姨父,恨拉尔夫神父,恨典狱长奥多,恨那些强盗,恨那护林官,而最恨的则是威廉·汉姆雷。
“我们有了点钱,是件好事,”理查说。
的确。但这点钱不会维持很久。“我们不能花光这笔钱,”他们沿那条田间小路回到大路上时,她说,“要是我们把钱全花在吃的和类似的什么东西上,等这笔钱用完,我们就又身无分文了。我们得用这钱做点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理查说,“我看,我们该买一匹小马。”
她瞪了他一眼。他是开玩笑吗?他脸上并没有笑容,他根本就不明白。“我们没有地位,没有头衔,也没有土地,”她耐心地说,“国王不会帮助我们。没人肯雇我们当壮工——我们试过了,在温切斯特,也没人肯收留我们。但是我们必须养活自己,并且让你成为一名骑士。”
“噢,”他说,“我懂了。”
她看得出他并没有真懂。“我们得有个职业,能够养活自己,至少能有机会存够钱,给你买一匹好马。”
“你是说我要给匠人当学徒吗?”
阿莲娜摇了摇头。“你要成为一名骑士,而不是一个木匠。我们遇见过什么人,没有什么技艺却能够独立谋生吗?”
“遇见过,”理查出乎意料地说,“温切斯特的麦格。”
他说得不错。麦格虽然从没做过学徒,但却是个羊毛商。“但麦格在市场上有个摊位。”他们走过了刚才给他们指路的那个红发农民身边。他那四只剪过毛的羊正在地里吃草,他正用草绳把羊毛捆起来。他抬头向他们挥手。就是他这样的人把羊毛运进城去,卖给羊毛商。但商人要有做生意的地方……
也许他?
一个主意在阿莲娜的脑海里形成了。
她突然转身往回走。
理查说:“你往哪儿去?”
她太激动,顾不得回答他。她靠在那农民的篱笆墙上。“你刚才说,你能把你的羊毛卖多少钱?”
“一只羊的毛卖一便士,”他说。
“但你得花一整天到格洛斯特打个来回。”
“麻烦就在这儿。”
“要是我买下你的羊毛呢?就可以省得你跑路了。”
理查说:“阿莉!我们不需要羊毛!”
“别多嘴,理查。”她不想这会儿向他解释她的主意——她急于要在这农民身上试一试这主意有用没用。
那农民说:“那可太好心了。”但他面有疑色,似乎怕上当。
“不过,我不能给你一便士买一只羊的毛。”
“啊哈!我就知道这里边还有埋伏呢。”
“我可以给你两便士,买四只羊的毛。”
“可是一只羊的毛就值一便士啊!”他争辩说。
“那是在格洛斯特。这儿是亨特雷。”
他摇着头说:“我宁可要用四便士,耽搁一天地里的活儿,也不肯收两便士,匀出一天的时间。”
“要是我出三便士买四只羊的毛呢?”
“我还少赚一便士。”
“可省了一天的路程。”
他看起来很不解。“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就像我是个拉车的,你给我一便士,把你的羊毛拉到市场上去。”他脑筋这么迟钝,真让她着急。“问题是,在地里多一天干活儿的时间对你值不值一便士?”
“那要看我那天干什么了。”他动着脑筋说。
理查说:“阿莉,我们要四只羊的毛有什么用?”
“卖给麦格,”她不耐烦地说,“按一便士一只羊毛的价钱。我们可以赚一便士。”
“可是我们得走这么远的路到温切斯特,只为了一便士!”
“不,傻瓜。我们从五十个农民的手中买羊毛,一起运到温切斯特。你明白了吗?我们就可以挣五十便士了!我们可以填饱肚子,还可以省下钱来给你买一匹好马!”
她又转过去,面对那农民。他那乐呵呵的笑容不见了,正在搔着他那生姜色的头发。阿莲娜把他搅得这么糊涂,心里很不好意思,但她想让他接受她的价码。如果他同意了,她知道她就有可能完成她对父亲发的誓言了。但农民是死心眼。她觉得想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晃得明白些。但她只是把手伸进斗篷兜里,摸索着她的钱袋。他们已经在温切斯特的金饰商那儿把拜占庭金币换成了银便士,这时她掏出三便士,给那个农民看。“瞧,”她说,“要还是不要。”
银便士使那农民打定了主意。“好,”他说着,接过了钱。
阿莲娜露出笑容。看来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那天夜里,她用一捆羊毛当枕头,那股羊毛味使她联想起麦格的家。
她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没怀孕。
事情有了转机。


复活节过去四个星期后,阿莲娜和理查赶着一匹老马拉着的自制车子,上面装着一个大包,里面是二百四十只羊的毛——刚好是一个标准羊毛包,走进了温切斯特。
这时候,他们发现了纳税的事。
以前他们进城从来都不引人注目,可是这次他们才明白,城门为什么这么窄,而且常有收税官守在那儿。每车货进入温切斯特要交一便士的税,所幸,他们还剩下几便士,还交得起税,否则他们就只好转身回去了。
他们给的大多数羊毛的收购价是每只羊的羊毛半个到四分之三便士。他们又花了七十二便士买那匹老马,那辆破车算是搭上的。剩下的钱大多买了吃的。但今天晚上,他们就会有一磅银便士和一匹马、一辆车了。
阿莲娜的计划是再出去收购一标准捆的羊毛,这样买了卖,卖了买,直到所有的羊都剪完毛。到夏天结束,她想,就有钱买一匹壮马和一辆新车了。
当她赶着老马,穿过街道,走向麦格家时,心情异常激动。等今天一过,她就可以证明她可以不靠别人帮助照顾自己和弟弟了,这使她感到非常成熟和自立。她在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她没有从国王那里得到什么,不需要亲戚帮助,而且也不必嫁人。
她盼着能见到麦格,是她鼓励了她。麦格是为数不多的、肯帮助阿莲娜又不掠夺她、强奸她或剥削她的人之一。阿莲娜有许多关于一般性的生意经和羊毛买卖的具体问题要问她。
那天正逢集市,所以他们很费了番周折,才赶着车,穿过拥挤的城市来到麦格住的那条街,终于到了她家,阿莲娜走进了大厅。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站在那儿。“噢!”阿莲娜说,她停下了。
“怎么回事?”那女人说。
“我是麦格的朋友。”
“她不再住在这儿了,”那女人干脆地说。
“噢,天哪。”阿莲娜不明白那女人何必这么直截了当,“她搬到哪儿去了?”
“和她丈夫一起走了,她丈夫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这城市,”那女人说。
阿莲娜既失望又害怕。她一直指望着麦格会轻易地成批买下她这些羊毛。“这消息太可怕了!”
“他是个不诚实的商人,我要是你,就不会自吹是她的朋友。现在,走吧。”
有人竟然说麦格的坏话,这使阿莲娜很气恼。“我不在乎她丈夫可能做过什么,麦格是个好女人,比住在这不洁城市的窃贼和妓女高尚得多,”她说,不等那女人想出回敬她的话,转身就出了大门。
她的利嘴伶牙只给了她片刻的安慰。“坏消息,”她对理查说,“麦格离开温切斯特了。”
“现在住在这儿的人是羊毛商吗?”他说。
“我没问。我忙着斥责她了。”这时她才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我们怎么办呢,阿莉?”
“我们得卖掉这些羊毛,”她忧心地说,“我们最好到集市上去。”
他们调转马头,又走上了高街,然后缓缓地挤过人群,朝高街和大教堂之间的市场走去。阿莲娜牵着马,理查跟在车后,需要时,就帮着推一把车,实际上马太老,大部分时间都要推的。市场上拥挤不堪,人们在摊位中间的狭窄通道中挤来挤去,他们不时要被阿莲娜赶着的这样的车所阻挡。她停下来,站到羊毛捆上寻找羊毛商。她只能看到一个。她下了车,牵着马,朝那方向走去。
那人生意很好。他用绳子拦出一大片地方,后边还有个棚子。那棚子围着栏杆,木头框架上搭着细枝和苇子编的篱墙,这里显然是因为赶集临时搭起来的。那商人皮肤黝黑,左臂在肘部以下残废了。在断肘处安着一个木梳,每当有人向他卖羊毛,他就把那只断臂伸进羊毛里,用那木梳拉出一点样品,再用右手摸摸,然后凭成色给价。随后,便用木梳和右手一起算出他同意付的便士数。遇到大卖主,他就用一杆秤称重量。
阿莲娜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到板凳跟前。一个农民交给那商人用一条皮带扎着的三只羊的很细的一捆毛。“太细了,”那商人说,“每只羊的毛给四分之三便士。”他拿出两便士,又取出一把小斧头,快而熟练地把第三个便士剁成四角。他给了那农民两便士和一角便士。“四分之三便士的三倍是两便士零四分之一便士。”
那农民解下皮带,把羊毛递了过去。
接下来,两个小伙子把整整一大捆羊毛放到柜台上。那商人仔细地检查着。“这倒是一整捆,可是成色不好,”他说,“我给你一磅银便士。”
阿莲娜不懂他怎么有把握那是一整捆,也许是凭经验。她看着他称了一磅银便士。
一些修士赶着一大车高高垒起的羊毛捆过来了。阿莲娜决定在修士前边把羊毛卖掉。她招呼了一下理查,把他们的羊毛捆拖下车,搬到柜台上。
那商人检查着羊毛。“中等成色,”他说,“半磅银便士。”
“什么?”阿莲娜不敢相信地说。
“一百二十便士,”他说。
阿莲娜吓坏了。“可是你刚才还付过一捆一磅呢!”
“那是因为成色不同。”
“你付一磅是因为成色不好!”
“半磅,”他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修士们来了,挤着摊位,但阿莲娜不想动地方,她的生计在此一举,她更怕的是没钱而不是这商人。“跟我说清楚,”她坚持着,“这羊毛没毛病,对吧?”
“没有。”
“那就照给刚才那两人的价付我钱。”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几乎叫起来了。
“因为没人会给一个女孩子和男人一样的价钱。”
她真想勒死他,他给的价比她收购的价还低,这太气人了。要是她接受他的价,她付出的全部工作就都白费了,更糟的是,她那养活自己和弟弟的想法会付诸东流,她这短时间的自力更生也就完了。可是凭什么?只因为他不肯付给一个女孩子和付给男人同样的价钱!
修士中的那个领头的在看着她。她最恨人盯着她看。“少看我!”她粗暴地说,“跟这个不敬上帝的人做你的生意吧。”
“好吧,”那修士温和地说,招呼他的同伴,他们抱上来一捆羊毛。
理查说:“就拿上那十先令吧,阿莉。不然的话,我们除去一捆羊毛就什么也没有了。”
阿莲娜气狠狠地瞪着那商人,他正在检查修士们的羊毛。“中等成色,”他说,她不晓得他会不会宣布有上等成色的羊毛,“一磅和十二便士一整捆。”
怎么这么不凑巧,麦格会走了呢?阿莲娜痛苦地想着。要是她在,一切就都会顺顺当当的了。
“你们一共有多少捆?”那商人说。
一个穿见习修士袍服的年轻修士说:“十捆,”但那个领头的修士说,“不对,是十一捆。”那见习修士似乎要辩解,但他并没有说话。
“合十一磅半银便士,再加十二便士。”那商人开始称钱。
“我不会屈服的,”阿莲娜对理查说,“我们把羊毛运到别的地方去卖——夏陵,要不,就去格洛斯特。”
“那么远!要是我们到了那儿还卖不成呢?”
他说得对——他们可能走到哪儿都不顺。真正的难处是他们没地位,没后台,没保护。那商人不敢惹修士,要是他胆敢不公,连穷苦农民都可以找他的麻烦,但要欺负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并不担什么风险。
修士们把他的羊毛捆拖进棚子。每拖进一捆,那商人就递给领头的修士一磅银便士和十二便士。等所有的羊毛捆都搬进了棚子,柜台上还剩下一袋银子。
“只有十捆羊毛,”那商人说。
“我跟你说过只有十捆嘛,”那见习修士对那领头的说。
“这是第十一捆,”那领头的修士说着,把手放到了阿莲娜的羊毛捆上。
她惊讶地瞪着他。
那商人也同样吃惊。“我给她定的是半磅的价,”他说。
“我已经从她手里买下了,”那修士说,“而且我已经卖给你了。”他向其余的修士点点头,他们把阿莲娜的那一捆也拖进了棚子。
那商人满脸不高兴,但他递过去最后一袋一磅和十二便士银子。那修士把钱给了阿莲娜。
她目瞪口呆了。一切都倒霉透顶,但此刻这个全然陌生的人却救了她——而她刚刚还对他那么粗暴无礼呢!
理查说:“谢谢你帮了我们的忙,神父。”
“感谢上帝吧,”那修士说。
阿莲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知所措了。她把钱紧紧抓在胸前。她怎么感谢他呢?她盯着她的救世主。他是个矮小、瘦弱、目光集中的人。
他动作敏捷,神色警觉,像是一只羽毛黯淡但目光明亮的小鸟。事实上,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他剃光的头顶周围的头发是黑的,里面夹杂着一些灰发,但他的面孔还年轻。阿莲娜开始想起,他似曾相识。她在哪儿见过他呢?
那修士的头脑里也在沿着同样的想法回忆着。“你不记得我了,可是我认识你,”他说,“你们是巴塞洛缪的孩子,他是原先的夏陵伯爵。我知道你们遭到了极大的不幸,但我很高兴能有机会帮你们一下。我随时都准备买下你们的羊毛。”
阿莲娜恨不得能亲吻他,不仅因为他今天救了她,还因为他保证了她的未来!她终于找到了要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她说,“上帝知道,我们需要有人保护。”
“好啊,现在你有了两个保护人了,”他说,“上帝,还有我。”
阿莲娜深深感动了。“你救了我的命,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她说。
“我叫菲利普,”他说,“是王桥修道院的副院长。”

 

[22] Allie,阿莲娜的呢称。

第七章

汤姆带着采石匠到采石场的那一天可真是个伟大的日子。
他们是在复活节前几天出发的,王桥大教堂烧毁已有十五个月了。菲利普用了这么长时间才算凑齐了足够的现钱雇工匠。
汤姆在索尔兹伯里找到了一个森林伐木匠和一个采石匠师,罗杰主教那儿的宫殿就要竣工了。那个伐木匠和他的人手现在要工作两个星期,寻找和采伐高大的松树和成熟的橡树。他们先集中力量采伐王桥上游河边的树林。因为在弯曲泥泞的大路上运送建筑材料耗资昂贵,而让木材顺流漂到工地则可以省很多钱。这些木料将被粗略地削去枝叶做成脚手架,仔细地加工做成模具供建筑工和刻石工之用,或者——过于高大的树木的话——存放在一边供将来做梁木。好木料这时已源源不断地运到王桥,汤姆只需在每星期六晚上付伐木工工钱。
采石工是最近几天到达的。采石匠师黑脸奥托带来了他的两个儿子,都是采石匠;还有四个孙子,是学徒工;以及两个壮工,一个是他的表兄弟,另一个是他的妻弟。这种裙带关系是很普通的,汤姆并不反对,这样一个家族组合通常是一支好的工作队。
到目前为止,王桥的工地本身,除去汤姆和修道院的木匠外,还没有工匠在干活儿。先存放起一些材料是个好主意。但汤姆很快就会雇人组成这支建筑队伍的骨干——建筑工匠,他们是把石头一块块地砌起来,把墙垒高的人。到那时,这一伟大的工程就要开工了。汤姆走起路来,步履轻快,足下生风,这是他盼望并为之奋斗了十年的工程啊。
他已决定,第一名建筑工匠就雇他自己的儿子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快十六岁了,已经掌握了一名建筑工匠的基本技能,他会把石头切成方块,砌起一面地道的墙壁。雇工一经正式开始,阿尔弗雷德就可以拿整份工钱了。
汤姆的另一个儿子乔纳森,已经十五个月,而且长得很快。他长得很结实,成了全修道院人见人爱的宠儿。汤姆起初还有点担心,怕八便士约尼这个半傻修士,带不好婴儿。可是约尼在尽心尽力上不亚于任何母亲,而在尽职尽责上又比多数母亲时间充裕。修士们仍然没有猜疑过汤姆是乔纳森的生父,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这么想的。
七岁的玛莎换门牙,前齿豁着,她很想念杰克。她最让汤姆操心,因为她需要一个母亲。
不乏妇女愿意嫁给汤姆并照顾他的小女儿。他自己也清楚,他并非没有魅力,而且由于菲利普副院长真心诚意地开始修建大教堂,他的生计看来也有了保障。汤姆已经搬出了客房,他在村里给自己盖了一幢蛮不错的两间屋的住房,还带有烟囱。最后,作为负责整个工程的建筑匠师,他会有令许多小乡绅羡慕的工钱和待遇。但除了艾伦,他绝不肯娶别人为妻。他像是喝惯了上等葡萄酒的男人,如今饮平常的酒,他觉得无异于醋。村里有个寡妇,是个为人厚道的女人,长得很漂亮,笑容可掬,胸脯丰满,有两个很懂规矩的孩子。她给汤姆烤过好几次馅饼,在圣诞节宴会上带着渴求的欲望亲吻他。只要他点头,她会马上嫁给他。但他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不会幸福,因为他始终切盼着和艾伦结婚的激动,艾伦任性,爱发小脾气,可是她那洋溢的激情让他迷恋,难以割舍。
艾伦答应过有一天要回来看望他的,汤姆感到把握十足,她一定会说到做到。尽管她已走了一年多,但他仍执着地抱着希望,等她回来时,他就要求她嫁给他。
他想,她现在可以接受他了。他不再一贫如洗,能够养活他和她两家人。他感到对阿尔弗雷德和杰克只要严加管教,就可防止他们打架,汤姆想,如果杰克也工作,阿尔弗雷德就不会再对他那么愤愤不满。他打算招杰克做学徒,那孩子已经对建筑显示出兴趣,又绝顶聪明,一年左右,就足以干重活儿了。到那时阿尔弗雷德就没法说杰克闲着没事了。另一个问题是杰克识字,阿尔弗雷德却不会,汤姆打算要艾伦教阿尔弗雷德读书写字,每星期日给他上课。这样,阿尔弗雷德就能感到在每一点上都不比杰克差了。两个小伙子平等了,都受了教育,都干活儿挣钱,用不了多久,连块头都一样了。
他深知艾伦一心愿意和他共同生活,尽管他们有些小小的不和。她喜欢他的肉体,也喜欢他的头脑。她会高兴回到他身边的。
至于他能不能让菲利普副院长消气是另一个问题。艾伦毫不留情地污辱了菲利普的宗教,这种触犯对一个副院长来说,实在是无以复加了。汤姆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他的全部智力都已用于大教堂工程。奥托和他的采石队要在采石场给自己盖一个简单的住处,夜里睡觉。等他们住进去以后,还要建正式的住房,那些已婚的,要把家属接来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