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尔正是这么想的。“寒鸦”已经提前离开,给米歇尔留下指令,让他加入她们。他们还在计划炸毁铁路隧道。他感到灰心丧气,弗立克依然保持领先一步。然而,她一直没能完全逃脱他的掌控。他仍然在跟在她的后面。他很快就会赶上她。“快点儿上车,”他对汉斯说,“跟他待在一块儿,我在马尔斯跟你会合。”
“好的。”汉斯说完,挂断了电话。
迪特尔回到饭厅。“给城堡打电话让他们派辆车,”他对几个盖世太保说,“把所有犯人都交给贝克尔中士审讯。告诉他从夫人开始。”最后,他指着司机说,“你开车送我去马尔斯。”
47
在火车站附近的站前咖啡馆里,弗立克和保罗吃着早餐:代用咖啡,黑面包,还有很少或根本就没有肉的香肠。鲁比、“果冻”和葛丽泰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上,装作并不认识他们。弗立克警惕地看着街上的动静。
她知道米歇尔处境危险。她曾想过去警告他。她可以去莫利耶的住所——但那样做实在便宜了盖世太保,他们肯定会跟踪米歇尔,正打算对她来个顺藤摸瓜。甚至连给莫利耶那里打电话也很冒险,电话会被盖世太保的交换站窃听,从而暴露她的藏身处。她想,要打算帮助米歇尔的话,最好不要去直接联络他。在抓到弗立克之前,迪特尔?法兰克是不会逮捕米歇尔的。
因此,他给米歇尔留了一张字条,让拉佩里埃尔夫人转交给他。字条上写着:
米歇尔:
我相信你已经被监视了。我们昨晚待的地方在你离开后遭到了搜捕。今天早上你也许也被跟踪了。
我们要在你到达之前离开,在镇中心不显眼的地方躲一会儿。把车停在火车站附近,把钥匙放在驾驶座位下面,买一张去马尔斯的火车票。甩掉你的尾巴,然后再回来。
要小心,切切!
弗立克
读后烧掉
这样在理论上看来不错,但她一个上午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看这办法行不行得通。
接着,十一点钟的时候,她看那辆高高的货车开了过来,停在车站的入口处。弗立克屏住了呼吸。货车的侧面写着一行白字,她看出是“莫利耶父子肉铺”几个字。
看见米歇尔下了车,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进了车站。他在执行她的计划。
她张望着,看看谁在跟踪他,但这根本办不到。车站上人来人往,人们有的步行,有的骑着自行车或者坐汽车,所有的人都像是在跟踪米歇尔。
她待在咖啡馆里,假装在喝那杯苦涩难咽的代用咖啡,一边留意着卡车那里的动静,看看是不是有人监视它。她打量着一个个进出车站的行人和车辆,但看不出有任何人在监视这辆货车。十五分钟后,她朝保罗点点头,他们拿起各自的提箱,走出咖啡馆。
弗立克打开货车车门,坐上驾驶位子。保罗从另一边上了车。弗立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这是盖世太保设下的一个圈套,现在他们就会出来逮捕她。她伸手往座椅下面摸去,找到了一把钥匙。她发动了汽车。
她往周围看了看。没有任何人注意她。鲁比、“果冻”和葛丽泰走出咖啡馆。弗立克一摆头,示意她们从后面上车。
她扭头看看后面。货车里安装了架子、柜子,还有用来降温的冰块托盘,以保持较低的温度。看上去都擦洗得很干净,但仍然有一股难闻的生肉味道。
后门打开了。另外三个女人把她们的行李箱扔了上来,然后一个个爬上车。鲁比把车门关上。
弗立克挂上第一挡,车开走了。
“我们赢了!”“果冻”说,“感谢上帝。”
弗立克淡淡笑了一下。最难的部分还在后面。
她开车驶出城里,上了一条去圣-塞西勒的路。她警觉地留意着警车和盖世太保的雪特龙,但还是感到相当安全。卡车身上的那行标志是个合法掩护。一个女人开这种车也很正常,因为不少男人都去了德国的劳动营——或者为了逃避劳动营,跑到山上参加了抗德游击队。
正午刚过他们就到了圣-塞西勒。弗立克注意到,这里的大街小巷到处是奇迹般的安静,在法国,人们一到中午就把注意力放在一天里第一次正餐上。她驱车前往安托瓦内特的住处。一对高大的木门半开着,里面就是住宅的庭院。保罗跳下货车,打开木门,弗立克把车开进院子,保罗随后关了大门。现在,从大街上就看不见这辆车和它的那行标志了。
“我一吹口哨,你们就进来。”弗立克说着,也跳下车来。
她朝安托瓦内特的屋门走去,其他人在车上等着。她上一次敲这扇门是在八天之前,却恍如前世,米歇尔的姨妈没有马上应门,她被广场上的枪声吓坏了。但她立刻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安托瓦内特打开门,这个瘦弱的中年女人穿着时兴但有些褪色的黄色棉布裙子。她呆呆地看了弗立克一会儿:弗立克还戴着黑色的假发。随后她认出了她。“是你!”她说,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你想干什么?”
弗立克对其他人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把安托瓦内特推进屋内。“别担心,”她说,“我们打算把你绑起来,让德国人觉得是我们强迫你干的。”
“干什么?”安托瓦内特颤抖着问。
“我一会儿就告诉你。你一个人在家?”
“是的。”
“好。”
其他人走了进来,鲁比把房门关上。他们进了安托瓦内特的厨房。桌上摆着一顿午餐,黑面包,切碎的胡萝卜色拉,一小块奶酪,还有一瓶没有标签的酒。安托瓦内特又问了一句:“这是要干什么?”
“坐下,”弗立克说,“把你的午餐吃完。”
她坐下了,但嘴里说:“我吃不下。”
“这很简单,”弗立克说,“你和其他几个女人今晚不用去城堡做清洁了……我们去。”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这怎么能办到呢?”
“我们给每个女人捎信,告诉她们上班前都到你这儿来,她们一来,我们就把她们绑起来。然后我们就代替她们进城堡。”
“你们进不去,你们没有通行证。”
“不,我们有。”
“怎么……”安托瓦内特倒吸了一口气,“你偷了我的通行证!就在上个星期日。我以为我把它弄丢了。这可给我在德国人那儿惹上了天大麻烦!”
“对不起,给你惹了这个麻烦。”
“但是,这下更糟了——你们要炸了那个地方!”安托瓦内特开始呻吟起来,连连摇头,“他们会把罪过推到我头上,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我们都会受到拷打的。”
弗立克紧咬着牙。她知道安托瓦内特说的可能很对。盖世太保有可能会杀死这些真的清洁工,就因为她们跟这次欺骗行动有瓜葛。“我们会尽我们所能,让你们看上去是无辜的,”她说,“你是我们的受害者,跟那些德国人一样。”尽管如此,风险还是有的,弗立克很清楚这一点。
“他们是不会相信我们的,”安托瓦内特带着哭腔,“我们可能会被杀死的。”
弗立克狠下心肠。“是的,”她说,“要不怎么说这是战争呢。”
48
马尔斯是兰斯东面的一个小镇,一条铁路线从这里开始它漫长的攀山旅程,向法兰克福、斯图加特和纽伦堡的方向延伸。那条隧道就在镇子外面,补给物资源源不断地从老家通过这条隧道运送给在法国的德国占领军部队。如果隧道遭到破坏,隆美尔就会弹尽粮绝,陷入困境。
小镇本身带点儿巴伐利亚特色,到处是涂着鲜艳色彩的半木结构房屋。镇政厅就竖立在火车站对面绿树成荫的广场上。当地的盖世太保长官接管了镇长的大办公室,现在正跟迪特尔?法兰克和伯恩上尉仔细研读着一张地图,后者负责隧道的武装警卫。
“我在隧道两头各安排二十个人,还派了一队人马在山上不停巡逻,”伯恩说,“想要战胜他们的话,抵抗组织得动用大批武装力量才行。”
迪特尔皱起了眉头。根据他审问的那个女同性恋戴安娜?考菲尔德的口供,弗立克带了六个女人一道出发,其中包括她自己,现在已经减少到了四个。不过,她也有可能同另一个小组会合,或与马尔斯附近的法国抵抗运动领导人接触。“他们有大量人马,”他说,“法国人认为大进攻即将开始。”
“但是,大部队很难进行隐蔽。到目前为止,我们没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伯恩又瘦又小,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这大概就是把他安排在这个偏远地区,没让他去作战单位的原因,但他给迪特尔的印象不错,觉得这个年轻军官既聪明又很有效率。迪特尔表面上愿意接受他的话。
迪特尔说:“这隧道容易被炸药炸毁吗?”
“它是用坚硬的岩石建造的。当然,也不是完全摧毁不了,但那需要一卡车的炸药。”
“他们有的是炸药。”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得把炸药运到这儿,还不能让我们看见。”
“那倒也是。”迪特尔转过来对着盖世太保的长官说,“有没有收到什么报告,发现可疑的车辆,或者什么人到了镇上?”
“都没有。镇上只有一个酒店,目前没有客人。我的人每天午饭时间都去各个酒吧和餐馆转转,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
伯恩上尉迟疑地说:“能不能这样想,少校,你收到的那个有关攻击隧道的报告,不过是一种欺骗、一种牵制,为了把你的注意力从真正的目标上引开?”
迪特尔已经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让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他从一次次失败中认识到,这个弗立克?克拉莱特是个欺骗高手。她是不是又在耍弄他呢?一想到这个他就感到万分羞辱。“我亲自审讯了囚犯,我相信她没有说假话。”迪特尔回答,竭力抑制着自己声音中的怒火。“但你的话大概也说对了。可能这个囚犯的信息也是错误的,是有意这么做的,为的是防范意外。”
伯恩歪了一下脑袋,说:“火车来了。”
迪特尔皱起眉头。他什么也没听见。
“我的听力很好,”这小个子男人笑了一下说,“大概是为了补偿我的视力吧。”
迪特尔已经查明,今天只有一趟十一点钟的火车离开兰斯开往马尔斯。因此,米歇尔和黑塞中尉应该在下一趟列车上。
盖世太保长官走到窗边。“是往西开的火车,”他说,“我记得你说过,你的人在往东面开的火车上。”
迪特尔点点头。
伯恩说:“实际上是两列火车,两个方向各来一列。”
盖世太保长官往另一个方向望去。“你说得对,那边也来了一列。”
三个人来到广场上。迪特尔的司机正倚靠在引擎罩上,见状立刻站直了身子,掐灭烟头。他旁边是一个盖世太保摩托车手,随时准备重新跟踪米歇尔。
他们朝车站入口走过去。“这里有没有另一个出口?”迪特尔问那个盖世太保。
“没有。”
他们站在那儿等着。伯恩上尉问:“你听到新闻了没有?”
“没有。什么新闻?”迪特尔回答。
“罗马沦陷了。”
“我的上帝。”
“美军在昨晚七点钟到达威尼斯广场。”
作为一位高级军官,迪特尔认为他有责任保持部队的士气。“这是个坏消息,但并不意外,”他说,“不过,意大利并不是法国。如果要进攻我们,他们就会发现早有好戏等着他们。”他希望自己说对了。
西行的列车第一个进站。当这趟车的乘客在往站台上搬卸行李时,东去的火车轰隆隆驶进了车站。一小群人在进站口等着,迪特尔悄悄观察他们,想知道是否有当地抵抗组织的人来车站接米歇尔。他没看出任何可疑情况。
一个盖世太保检查站设在检票口的边上。盖世太保长官走到桌边他的下属那里。伯恩上尉靠在一根柱子上,让自己不太显眼。迪特尔回到他的车上,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眼睛望着火车站。
如果伯恩上尉说得不错,爆炸隧道不过是一种牵制的话,他该怎么办呢?情况毫不乐观。他必须作出选择。兰斯附近还有什么军事目标呢?圣-塞西勒城堡显然算一个,但抵抗组织一周以前刚刚进行过一次失败的破坏活动——他们会这么快再来一次吗?镇子北面有个军营,兰斯和巴黎之间还有几个铁路编组场……
这条路行不通。怎么猜都有道理。他需要信息。
他可以在米歇尔下了火车就立刻审问他,把他的指甲一个个拔掉,直到他开口——但米歇尔了解真情吗?他可能坦白出一个打掩护的说法,把它当成是真的,就跟戴安娜一样。迪特尔最好还是一直跟踪他,直到他见到弗立克。她知道真正的目标。她是唯一一个现在就该审问的人。
迪特尔焦急地等待着,看着乘客们一个个被查过证件,走出车站。一声汽笛响过,西行的列车开出车站。更多的乘客走了出来,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东去的火车离开了站台。
接着,就见汉斯?黑塞急匆匆走出了车站。
迪特尔说:“见鬼,这究竟是……”
汉斯朝广场四下看了看,发现了那辆雪特龙,便跑了过去。
迪特尔跳下车来。
汉斯说:“怎么回事,他在哪儿?”
“你是什么意思?”迪特尔愤怒地喊道。“是你跟着他的!”
“我是跟着他的!他下了火车。排队过检查站的时候我就看不见他了。过了一会儿,我一着急,就往前挤,可他已经走了。”
“他会不会又上了火车?”
“不会,我一直跟着他离开站台的。”
“他有可能上了另一列火车吗?”
汉斯一咧嘴说:“我发现他不见了的时候,我们正在经过去兰斯那辆火车的站台末尾……”
“就是这么回事,”迪特尔说,“见鬼!他又坐火车回兰斯了。他是一个诱饵。整个行程都是在打掩护。”他怒气冲冲,自己竟然落入了这个圈套。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赶上火车,你可以再跟上他,我仍然认为他会把我们带到弗立克?克拉莱特那儿。快上车,我们走!”
49
弗立克几乎不敢相信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原有的六名“寒鸦”有四人逃过了追捕,尽管对手精明,霉运不断,但现在她们已经到了安托瓦内特的厨房里,离圣-塞西勒广场几步之遥,就处在盖世太保的眼皮底下。十分钟后,她们就要走向城堡的大门。
安托瓦内特和其余五个清洁工里的四个人给牢牢绑在厨房的椅子上。保罗把几个人的嘴巴塞住,除了安托瓦内特。每个清洁工都随身带了购物篮或帆布袋,里面装了吃的喝的——有面包、冷土豆、水果、一小瓶葡萄酒或者代用咖啡——那是为她们在九点半休息时准备的,因为不允许她们使用德国人的食堂。现在“寒鸦”们匆忙把这些袋子倒出来,装上她们要带进城堡的东西:手电筒、枪支、弹药和二百五十克一条的黄色塑胶炸药。“寒鸦”一直用行李箱装着这些东西,但这种箱子提在清洁工手里去上班就显得很奇怪了。
弗立克很快就意识到,清洁工带来的袋子不够大。她自己就要带一支带消音器的司登冲锋枪,分成三部分后每段都有一英尺长。“果冻”要用防震匣携带十六枚雷管,一个燃烧铝热炸弹,还有一个生成氧气的化学体,为了在掩体等封闭的空间点火助燃。她们把弹药装进袋子以后,还要用清洁工的食物包遮掩起来,但里面已经没地方了。
“见他的鬼,”弗立克急躁地说,“安托瓦内特,你有没有大袋子?”
“你是什么意思?”
“袋子,大袋子,比如购物袋,你应该有吧。”
“餐具间里有一个我买菜用的袋子。”
弗立克找到那个袋子,那是一只很便宜的、用芦苇编织的方形袋子。“好极了,”她说,“你还有这种袋子吗?”
“没有,我怎么会有两个呢?”
弗立克需要四个。
有人敲门。弗立克朝门口走去。一个穿着印花的工作服、戴着发网的女人站在那里,她是最后一位清洁工。“晚上好。”弗立克说。
这女人犹豫了一下,见到陌生人让她有点儿吃惊:“安托瓦内特在吗?我收到了一张字条……”
弗立克微笑着安慰她说:“她在厨房里。请进来吧。”
这女人走进屋里,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进了厨房,她一下停住了,轻声惊叫起来。安托瓦内特说:“别担心,弗朗索瓦丝,他们把我们绑起来,好让德国人知道,我们没有帮助他们。”
弗立克拿过这女人的包。那是用细绳打结成的一个网袋,很适合装面包或者瓶子,但对弗立克根本没用。几分钟后就要进行到整个任务的最高潮了,可这种细节问题却来牵扯弗立克的精力。这个问题不解决,她就不能往下继续。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然后问安托瓦内特:“你从哪儿弄来的那个编织袋?”
“在街对面的小店,你能从窗口那儿看见。”
傍晚很暖和,所以窗户是开着的,只是拉上了百叶窗遮阴。弗立克把百叶窗拨开一点儿,往城堡街上看去。街道的另一边有一家商店,卖蜡烛、劈柴、扫帚和晾衣夹。
她转过身来对鲁比说:“去再买三个袋子来,要快。”
鲁比往门口走去。
“如果可以,买不一样形状和颜色的。”弗立克担心如果袋子全都一样会引起注意。
“好。”
保罗把最后一个清洁工绑在椅子上,堵了她的嘴。他表示着歉意,又显得很讨人喜欢的样子,那女人没有反抗。
弗立克把清洁工的通行证交给“果冻”和葛丽泰。这些证件一直放在她这儿保管,直到最后一刻才分发下去,否则万一“寒鸦”被捕,它们被搜出来就暴露了行动的目的。弗立克手里拿着鲁比的通行证,走到窗边观望。
鲁比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三个不一样的编织袋。弗立克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手表,还差两分钟七点。
灾难接着就来了。
鲁比正要过街的时候,一个穿着军队制服的男人过来跟她搭讪。他穿的是一件粗斜纹布的衬衣,口袋上带着扣子,扎着一条暗蓝色的领带,穿一条深色的裤子,裤脚塞在高筒靴里。弗立克认出这是民兵制服,是为政权从事肮脏勾当的秘密警察。“哎呀,坏了!”她说。
跟盖世太保一样,民兵是由一帮无法进入正规警察队伍的愚蠢而凶残的家伙组成的。他们的长官也是同样一伙人,只不过来自上层阶级,他们趋炎附势,大谈法国的荣耀,派下属搜捕藏在地窖里的犹太儿童。
保罗走过来,越过弗立克的肩膀往外看。“见鬼,那是个该死的民兵。”他说。
弗立克在快速思考着。这是偶然遭遇,还是针对“寒鸦”的一次有计划的安全清剿?民兵都是一帮恶名昭彰的好事之徒,以骚扰自己的同胞来显示威风。他们要是不喜欢某人的长相,就会拦下他们,详加检查他们的证件,甚至找个借口加以逮捕。盘查鲁比是属于这类情况吗?弗立克希望如此。如果警察在圣-塞西勒的大街上拦住每个人检查证件,“寒鸦”就根本别想靠近城堡的大门。
那警察开始对鲁比详细盘问起来。弗立克无法听清说的什么,但她听见“混血”“黑皮肤”这几个词,感觉警察有可能把皮肤较黑的鲁比当成了吉卜赛人。鲁比拿出自己的证件。那人仔细地挨个看着,然后继续盘问她,也没把证件还给她。
保罗掏出了手枪。
“放回去。”弗立克命令道。
“你要让他逮捕她吗?”
“是的,只能这样,”弗立克冷冷地说,“如果现在开枪,我们就完了——这次行动也就吹了。无论发生什么,鲁比的性命没有炸掉电话交换站重要。把那见鬼的手枪放回去。”
保罗把手枪插到他裤子的腰带下面。
鲁比跟民兵的对话变得更激烈了。弗立克心惊胆战地看着鲁比把三个编织袋换到左手上,把右手伸到雨衣口袋里,那男人狠狠抓住她的左臂,明显是要逮捕她。
鲁比动作很快。她扔下了袋子,从口袋里拿出右手,手里握着一把刀。她上前一步,从腰胯的部位用力一挥,刀子从肋骨下方穿透他的制服衬衫,直直捅向心脏处。
弗立克说:“唉,他妈的。”
那男人惊叫一声,这声音马上变成了可怕的呻吟。鲁比拽出刀来,又给了他一下子,这次是从侧面来的。他抽缩着脑袋,张开嘴巴,痛苦而无声喊叫着。
弗立克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她能把那人迅速拖到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就可能侥幸逃过一劫。有人看见这里捅死人了吗?弗立克的百叶窗所见有限。她将窗缝推得再宽一些,探出了身子。在她的左边,城堡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一辆卡车停在那里,还有一只趴在门边睡觉的狗。再朝另一边看时,她看见人行道上有三个穿警察制服的人,两男一女。他们肯定是城堡里的盖世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