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灵镜灵光一闪,梓影面容出现在灵镜之上,不多时翩然而出,来到向青鸾面前,神情关切,“你…可还好?”

向青鸾缓缓直起身来,张开手在梓影面前晃了晃,面露捉狭之色。

梓影恍然大悟,知晓是向青鸾故意装病骗自己现身,不由有些生气,“你这人好生无赖!”言罢转身要回灵镜之内。

向青鸾慌忙上前搂住,在梓影耳边低声叹道:“是啊,我就是无赖,若非是赖定你放不下我,也不会使出这无赖招数来见你一面。”

梓影叹了口气,心里自然不会真的怪责,只是垂首不语。

向青鸾见梓影不再坚持要走,轻轻松开臂膀,只是握住梓影手掌不放,“为何这些天来你都不愿见我,可是我做错什么事情惹恼了你?”

梓影转过身来,看情郎脸上尽是茫然,幽幽叹了口气,“并非我不想见你,只是不想你问一些事情。”

“可是关于那专门食人脑髓的妖孽的来历?”向青鸾目光灼灼,直视梓影双眼,心中已确定了七八分。

梓影见无法回避,只得开口言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再瞒你。到此地的那晚,我就趁夜去查探过,还在老魔山中寻到了那妖物的巢穴。”

向青鸾吃了一惊,追问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也好想办法诛杀此妖?”

梓影面色为难,摇了摇头,“那妖颇有来头,你就算带多少人手去,恐怕也是白送性命。”

向青鸾闻言沉默,梓影言道:“那妖物名叫天伏翼,本是上古妖兽,性属阴,所以偏爱以精壮男子脑髓为食,生性残暴,为天地不容,是以只能入夜之后出来活动。然而自从数千年前兽尊雱笙涉嫌叛乱被天尊提桓打下轮回之后,天地之间的万兽无人约束,四处作乱。这天伏翼助提桓平乱有功,受封丹书铁券,这数百里老魔岭便是它的封地。此妖物每两百年苏醒一次,每次苏醒,都会在封地范围内猎食男子脑髓,而后继续回巢穴沉睡。此番老爷子和你兄长就是不巧遇上天伏翼出洞,才会遭此厄运。”

向青鸾心中悲愤,“我没听过什么天尊兽尊,只是想来神明应慈悲为怀,哪有纵容妖兽害人之理?”

梓影摇了摇头,继续言道:“种种缘由,我所知不多,只是曾听鱼姬姐姐言道数千年前乃是六道并生互不干扰之世,由六名神将守护大轮回盘,天地岁月皆由轮回而定。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剩下其中的天尊提桓统领六道众生,变成现在的局面。那晚我有心诛杀那天伏翼,始终未能得手,还差点将那妖物再次激出洞来,酿成大难。我自知无力除妖,唯有收手,而今那妖物已然入睡,此地又可有两百年平静,我唯恐你前去寻那妖物复仇,所以一直避而不见,谁料…还是被你查到了。”

向青鸾闻言沉默许久,说道:“既然那妖物入睡,此时不正是除妖的大好时机么?这次我们可以好好部署,一起行动,势必马到功成!”

梓影见向青鸾跃跃欲试,只好直言道:“适才我已经说过,此妖厉害,凡夫俗子哪里可以伤害到它半分。当晚我可以全身而退,也只是由于化生出我的这面灵镜本是昔日兽尊雱笙战甲的护心镜,是以生来便有守护之法力,若是你带得许多人马前去降妖,惊醒了妖物,那时我也只保得你一人,其他同去的人马恐怕都会成为那妖物口中之食!”

向青鸾闻言,心头一寒,“姑且不论私仇,此番伤了百余条人命,之前的加起来,何止千万,而今既然得知详情,如何可以置之不理?难道…便任由那妖物日后再出来害人不成?”

梓影知他心中悲愤,却也无奈,“既是天数,也别无他法。”

向青鸾突然心念一动,“时常听你提起那位名叫鱼姬的姐姐,想必是位道行精深的女仙,不知可否求得她出手相助?”

梓影叹了口气,摇摇头,“倘若可得她相助,自然可以诛杀这害人的妖兽。只是自从百余年前鱼姬姐姐将我托付向家先祖以来,再未见过,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地。”

向青鸾听得此言,缓缓坐在桌边,长叹一声,不知如何言语,原本紧握梓影的手也慢慢松开。梓影知道他心中难受,却无法劝慰,只是叹息连连,衣带飘飘,已然隐入灵镜之中。向青鸾心中思虑重重,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门外有人呼叫,向青鸾起身开门,门外立着几名捕快,仔细一看,却是在提审胡二之时见过。

为首的捕快见了向青鸾,颇为焦急,“向神捕,大事不好,昨晚胡二在牢里暴毙了!”

向青鸾一听,心头猛地一沉,顾不上回房带上灵镜,快步而出,直奔县衙,一路上更是疑虑,昨日提审胡二之时都还无事,怎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到得牢狱之中,见牢门外立着几名狱卒,老远已闻到尿馊便溺的臭味,只见胡二尸身倒在遍布谷草的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双手呈爪状痉挛,面目惊恐狰狞。仵作在一边忙碌,见向青鸾到了,忙上前见礼。

向青鸾微微颔首,进入牢中仔细巡视,“死因为何?”

那仵作偷眼见向青鸾表情无异,方才定神回话:“回…回向神捕,这胡二是被吓死的。”

向青鸾蹲下身去,伸手拨弄胡二的头面发髻,“当真是吓死的么?”言语之间颇为威严。

那仵作听向青鸾言语不善,心里惊惶,战战兢兢地答道:“确实…是受惊过度…”

向青鸾冷笑一声,展开手来,手指上已是湿漉漉的。他起身用脚拨开地上的谷草,露出下面同样湿漉漉的地来,断喝一声:“尔等当向某是什么人,混身公门多年如何看不出这‘金纸糊佛面’的阴损招数来?!”

所谓金纸糊佛面,是指牢狱之中处置人犯的一种私刑,乃是以一种自西域传入的独特纸张沾水覆盖人犯头面,这种纸张是以桑树皮为原料制作,柔韧密实,更善吸水。

人犯被湿的桑皮纸覆盖口鼻,立时呼吸困难,狱卒们继续把纸一层层覆盖上去,又有多人按住人犯,令其动弹不得。这样一层一层累积,便是铁打的英雄汉都扛不住,顶多打熬到十三四张,也就一命呜呼了。

被这等酷刑夺去性命的人体表无任何伤痕,纵是家人追究,也无从下手。以往人犯在牢狱中离奇暴毙的,十之八九是折在这招上面,牢狱的黑暗现状可见一斑。只是狱卒们秘不外宣,外间的人知之甚少,此等伎俩,又如何瞒得过向青鸾的眼睛?

那几名狱卒闻言纷纷变色,见向青鸾目光灼灼,无法回避,唯有诺诺以对,不敢言语。跟随向青鸾而来的捕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前将那几名狱卒拿下!

向青鸾本要详细审问,却见师爷奔将进来言道:“向神捕原来在这里,有刑部公文到,我家大人请向神捕前去,有要事商议。”

向青鸾心想来得正好,你管下的狱卒对人犯动用私刑致死,原本就应寻你讨个说法,于是吩咐捕快将那几名狱卒和仵作一起关押牢中好生看管,快步走出监牢,走向衙门内堂。

到得堂上,只见那知州蒋定远面色看似颇为为难,正拿着张信函细看。

蒋定远见向青鸾到场,起身相迎,一面叹息连连,“适才收到刑部下来的公函,追究此番眉州捕役全军覆没之事,本官知道向神捕父兄也是因急于马贼之患才会贸然带人出击,没有等本官巡视回府仔细协商。而今出得这等纰漏,也非本官所愿,是以正在拟定回复的文书,看如何才能将此事平息,不累及神捕世家声名。”

向青鸾听得蒋定远言语,心中一凛,“蒋大人此言何意?家父家兄是受大人书函所邀协助剿匪,有调令文书为凭,岂会私自行动?”

蒋定远面露悲哀之色,言道:“虽是本官出文请求调令,可惜令尊令兄到本州之时本官并不在衙门,而是去了乡间巡视未回。想来令尊令兄也是不忍见马贼肆虐,才会集结人马前去剿匪,不想却失了计算,和马贼火拼一场,双方俱亡,实在是叫人扼腕——”

向青鸾冷笑一声,挥手打断蒋定远的伪善之言,冷声言道:“蒋大人休要黑白颠倒。若未得大人首肯出具手令,家父家兄如何可以调动全州的捕快?更何况此事尚有活口,昨日提审马贼胡二,知晓此番惨剧乃妖孽所为,就算蒋大人害怕担上干系,也不用如此辱及家父家兄声誉!”

蒋定远哈哈大笑,“向神捕所言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这青天白日哪来妖孽作祟?本官体谅你爱惜家声言语不慎,但本官清誉也不容诬蔑。向神捕所说的证人不知现在何处?”

向青鸾蓦然心惊,恍然大悟,难怪狱卒会对胡二下手,定是这蒋定远授意,杀人灭口,一心想将此事推在向家头上,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一生最恨这等以权谋私草菅人命之辈,自然不再客气:“虽然有人无法无天杀人灭口,但昨日提审之时已有胡二画押的供词和尸首为凭,何况涉嫌杀害胡二的一干凶嫌已下在牢中,只需提审,自可水落石出!”

【文】蒋定远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如此甚好,本官也不妨审上一审,未免有人言私。”

【人】就在此时,师爷跌跌撞撞奔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衙门后院起火!”

【书】向青鸾心中一惊,飞掠而出,奔向后院,只见后院浓烟滚滚,波及监牢和证物房,许多衙役在那里扑打救火,院中早乱成一片,适才的捕快狱卒都在其中,左右奔走!

【屋】那火势来得极快,非人力所能挽救,不多时,众人已纷纷退出门去,院中烈焰熊熊…

向青鸾明知这场火来得蹊跷,却是无能为力,只得随众人退将出去,心想这样一来,将所有供词证物付之一炬。这火一烤,就算不将胡二尸身烧毁,也势必将那牢房烤干,再也无法证明胡二死因!

转头见那蒋定远满脸得意之色,只恨不得上前一掌拍扁那张臭脸,可公门中人却不可如此不计后果。

蒋定远见向青鸾面色阴沉,只是唉声叹气装模作样,“唉,我这眉州衙门怕是流年不利,接二连三遇上这等事情…向神捕,而今一片混乱,不知道还能否找到向神捕所说的证据…”

向青鸾冷哼一声,也不言语。

蒋定远接着言道:“事已至此,也无其他办法,本官唯有尽力斡旋,尽量不让上面追究到神捕世家…只是事关重大,本官也做不得准…”

向青鸾心中悲愤交加,却无他法,转身言道:“向某所言句句属实,不日之内自当设法诛杀妖孽,到那时,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蒋定远自是不信,打了个哈哈,“既然向神捕言之凿凿,那本官唯有拭目以待,若真是妖孽作祟,自当无人有过。若是…哈哈,本官也只有秉公执法,不敢偏袒你神捕世家。”

向青鸾料到那蒋定远为推脱责任早有部署,而今父兄枉死却还要背负这等污名,当真是苍天无眼,这般激愤之下胸中血直往上冲!

但要当着这虎狼之辈向青鸾却是万分不肯示弱,于是“咕嘟”一声,又把涌到喉头的鲜血硬吞了进去,对蒋定远拱拱手,转身离去…

离开衙门,向青鸾人早已跌跌撞撞。

家仆来福早在外等候,见向青鸾面色不佳,慌忙上前扶住,翻出应急的药丸给向青鸾服食,然后扶了向青鸾慢慢回到客栈上床休息,一面要去寻大夫来诊治。

向青鸾知晓自己的问题,开口阻止,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来福出去,吩咐关上门窗,不露半点光进来。

等到来福出门,向青鸾方从床上捧起那灵镜,稍稍摩挲,灵光过后,梓影出现在身后,伸手揽住向青鸾肩头,向青鸾顿时觉得胸中痛楚减轻许多,微微转头,只见耳际露出梓影的娇美容颜此时却甚是悲凉。

“我没事…”向青鸾故作轻松,轻轻拍拍梓影的手臂,却惹得梓影泪如泉涌,哀声嗔道:“我说过灵镜万万不可离身,你偏偏不听,那衙门之中有神明庇护,我也进不去,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言语哽咽,却是说不下去了。

向青鸾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你我二人原本就应该在一起,永不分离才是。”说罢转身将梓影拥入怀中。

梓影微微点头,将面庞贴在向青鸾胸膛,片刻之后突然言道:“你心里有事,我听得出来…”

向青鸾知道瞒不过她,于是把衙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梓影沉默半晌,幽幽言道:“而今你是非去不可了?”

向青鸾点点头,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已不只是为父兄复仇这么简单了,那昏官处心积虑毁灭证据,将失责之罪推给向家,我向家的声誉乃是祖祖辈辈拼搏而来,绝不可以毁在我的手上!”

梓影心知向青鸾病体违和,近日来频频发作咯血,虽有灵力相护,长此以往,也难逃油尽灯枯,然而也明白向青鸾所言非虚,此事关乎家声,势必无法劝得他就此收手,唯有长叹一声,轻轻挣脱向青鸾臂膀,走到一边隐隐抽泣,许久方才言道:“那妖物怕见阳光,所以都是夜间出没。十天之后的午时是本年天地交泰之时,有天狗食日发生,若是趁天狗食日之时将那妖物引出洞外,再将妖巢封闭,待天狗食日一过,那妖物纵然发觉,也无法及时返回洞中。曝晒烈日之下,必定虚弱不少,或者我们有机会诛杀那妖物…”

第二十三章 计划

向青鸾听得梓影言语,面露喜色,“梓影,你既然有此好计,为何不早说?”

梓影摇了摇头,“虽有此机遇,却不见得是好事。我也忌见阳光,到那时只能藏于你衣衫之内暗中相护,你这病弱之身和妖物相斗究竟有无胜算,也是难说。”言语之间忧心忡忡。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她内心一直忐忑不安。

向青鸾微微一笑,“我曾听那胡二言过,那妖物只是体型巨大,可飞翔,而后是啸声厉害,若是得你相助,自然多了许多胜算。”

梓影点点头,“不错,那天伏翼的啸声在十丈以内可击碎人的脑髓,我与你同往,自然是不惧怕这一点,但是它力大无穷,飞行速度相当快捷,就算你躲过它的攻击,也不见得可以在它飞天逃遁之前伤到它,需得想法设下陷阱将其困住才行。”

向青鸾闻言微微思索,言道:“妖物的啸声如此厉害,此事则不可再让旁人插手,以免多伤人命。上次去那江岸巡视之时见老魔岭山势奇险,古木林立,若是将那妖物引入密林,想必可以将它困住…”

正在言语之间,忽然听来福在门外呼叫:“二少爷,三小姐到了。”

自父兄亡故,向青鸾一直忧心命案之事,倒是把那离家出走的小妹忘了,而今听得小妹回来,总算是这许多时日来的唯一一件好事。

梓影怕见阳光,身影一闪,遁入灵镜之中。

向青鸾将灵镜贴身收藏,起身开门,只见小妹紫烟立于来福身后,脸上尽是悲戚之色。

兄妹俩在这样的情形下见了面,自是欷歔。

当日紫烟离家也只是一时意气,不久便在江湖上听闻父兄的噩耗,快马加鞭赶回家中,从管家那里得知兄长向青鸾已到了眉州追查父兄命案,于是跟了过来。

而今见了向青鸾,心中的悲伤苦痛便化作眼泪全流了出来,继而问及父兄遗体何在,想要前去拜祭。

向青鸾告知紫烟为免父兄遗体再遭尸虫所噬,数日前已将遗体焚化,骨灰暂时寄存在义庄。

紫烟无缘再见父兄最后一面,愈加自责,向青鸾含泪劝慰一番。兄妹二人一同前去义庄拜祭父兄亡灵之后,向青鸾方才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紫烟。

紫烟得知向青鸾要去对付那妖物,便言明要同去,助兄长一臂之力。诚然,紫烟虽为女儿身,一身武功却不在向青鸾之下,若是得她相助,自然如虎添翼。

可向青鸾并不愿小妹涉险。

父亲和长兄玄鹫已亡,他便是这神捕世家的当家人,却无法无视自己病弱之体存亡朝夕的事实。

此去对付那妖物,原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

若是小妹也有什么三长两短,向家从此终结,神捕世家的显赫家声就此湮没,那他无法面对父兄和历代祖先…

向青鸾也明白同胞所出小妹的执拗性子,若是言明不让她插手,只怕她会反应过激,遂表面上答应,心里却一直在盘算如何让小妹置身事外。

此时离梓影所说的天狗食日尚有十天,要对付那妖物自然要详加部署,这十天之中,向青鸾、紫烟带着家仆来福深入那层峦叠嶂的老魔岭,详细查探山势地势,也曾在梓影暗中指引下寻到天伏翼妖巢的洞口。

那洞口约有六七丈宽,高却只有一人,乃是嵌于山腹的一个狭长的裂口,洞口上方悬垂的山壁颇为巨大,洞中黑暗深邃,不知道有多深,只是偶尔洞内刮起阵阵阴风,和外面世界的阳光明媚有天渊之别。

向青鸾在洞口勘查许久,吩咐来福回城中张罗大批火药火油和采石工匠。

那天伏翼饱食人脑,在深邃的巢穴内沉睡不醒,纵有数十人在洞外劳作,开石埋火药,它也依旧不知。

五天下来,工匠们已在那悬垂洞口的山壁上凿出无数深坑,填埋了不少火药,更理出火线,用火油浸泡,担保稍有火星一点就着。

向青鸾担心不够保险,更悬挂了十余坛火油在山壁之上,若是山壁塌陷,那十数坛火油自然倾覆下来,形成熊熊烈焰,纵使碎石无法完全堵住那洞穴,这烈焰也可抵挡妖物逃回巢穴!

那洞外的大片参天密林,多是合抱粗的千年老树,枝叶茂密,荫庇林间,不见阳光。

向青鸾有心将那妖物困于林间,于是又招来数十名樵夫,将那林中的老树枝叶砍伐一空,只剩下粗壮冲天的主干。

这等浩大工程要在不到十天之内完成,的确有些勉强。幸好向青鸾说动了与父兄一起遇难的捕快们的亲人帮忙,到后来,林间往来穿梭何止数百人!

人多力量大,终于在第九天,那林中只留下了许多参天林立的硕大木桩!

万事俱备,只等天狗食日!

不少苦主想要留下帮忙,都被向青鸾兄妹一一劝走,毕竟对付那仅凭啸声就可伤人性命的妖物,寻常人来得再多也是无益。

决战前夜,向青鸾在房中擦拭腰刀,突然间来福进来拜伏于地,声声求恳,希望向青鸾准许他一同前往。

向青鸾心中感动,忙把来福扶将起来,还未开口,就听来福言道:“来福少年流落街头,若非老爷见怜,只怕早就饿死,而今大少爷和老爷都被妖怪害了,来福自然要和二少爷一起去对付那妖怪。”

向青鸾微微动容,来福平日里颇为胆小怕事,不料在这紧要关头却这般义勇,倒是小瞧了他,“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你还有老婆孩子要照料,终不能让你去冒险。”

来福泣道:“来福知道此行凶险,但来福也知道二少爷一定不会让小姐一起去冒险,来福若是不去,二少爷一人独木难支,如有来福埋伏洞口,便可伺机封住洞口,少爷才好心无旁骛地对付那妖怪。”

向青鸾听得此言,无法回绝。诚然,如无人相助就需要在妖物出洞之后立刻引燃火药,万一妖物行动迅捷,也就无法将其引到木桩林中困住,的确少许多胜算。若是得来福相助,先趁天狗食日将妖物引到林中,再封住洞口,等到天狗食日一过,怪物醒觉,已然来不及飞回去了。只是倘若被妖物发现了来福,岂不危险?

来福见向青鸾还在忧心自己的安危,心中感念,自怀中摸出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一包棕色的小颗粒。“来福出身猎户,幼时也曾经为家计去抓蝙蝠卖给药材店制药,这类畜生嗅觉听觉都很灵敏,若是贸然前去,势必一逃而空,所以通常全身涂满蝙蝠粪潜伏其巢穴之中,才不易被发觉,等白天蝙蝠群都已入睡,才能够用网将其一网打尽。来福想那妖物虽然巨大,到底还是蝙蝠的样貌,想来习性应该不差多少。”

向青鸾掂起包裹里的小颗粒一看,果然是被称作“夜明砂”的药材,由蝙蝠粪便晒干制成。向青鸾见来福言之凿凿,颇为宽心,拍拍来福臂膀说道:“既然如此,唯有偏劳于你。不过还需万事小心,需等妖物远离洞口再行动,更要保重自己的安危。”

来福点头称是,下去准备停当。

向青鸾目送来福出门,心中的烦恼消掉些许,不过此刻最为头痛的还是如何支开小妹,不让她插手此事。正在思量之间,听得背后脚步声响,知道是梓影来了,于是转过头去,见她眉目之间仍是颇为忧虑,笑道:“我们部署得还算不错,想来是可以一举成功。”

梓影微微点点头,伸手取过向青鸾横放桌面的腰刀,“呛”一声佩刀出鞘,只见刀锋凌厉,“果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向青鸾淡淡一笑,“这刀许久不用,本还担心已然钝了,适才细细擦拭一番才发现还算犀利。”

梓影微微颔首,仔细端详那刀锋,“刀是好刀,不过要对付那上古妖兽,还差点东西。”说罢咬破中指,那嫩如葱白的手指上顿时冒出一片血花,而后迅速将血液涂抹在刀锋之上,顿时寒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