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心情不好,只是不想在家里吃饭。”他垂着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碗里的米饭,“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我想去欧洲旅游一段时间。”
裴曲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向裴诗要钱,这是第一次。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转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给他。他第二天就消失了。虽然觉得他没有准备就直接出国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细想,只是想要花时间经营一下和夏承司的感情——她最近一直忙着音乐事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超过五个小时了。于是,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准备了牛肉烧烤,邀请夏承司来家里吃饭,然后和他坐在沙发上互相喂食、拥抱、接吻。最后,他把她压倒在沙发上,接吻的意义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含义。他们太久没有这样约会,他的反差比任何一次见面都大。他没时间脱衣裤,连领带都没时间摘,只把它匆匆塞进了衬衫,就和她进行肉体的爱情。在一次又一次身体的重叠中,她感到了越来越多的不安全和爱意,所以哪怕已经抵达了幸福的巅峰,她也不愿意放开他,反倒坐在他身上,用虎牙轻轻地咬他的脖子,就像一个吸血鬼婴儿一样。他望着她饱含水雾的眼,心里想着很可爱,说话却还是带着绝对命令的口吻:“想引诱我?”
“没什么。”她用鼻子蹭着他的脸颊,“…只是喜欢你。”
他先敏捷地吻了她,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也是。”
一个晚上的温存根本不够。刚好第二天是周末,他们约好翌日下午去公园散步。他说会提前来接她,但她想要制造一点情侣约会的感觉,所以定好时间和他在公园碰面。然而,当天半夜,她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个人就是夏娜。
“我已经查出来了。”拉开家门的一刹那,夏娜丢了一个档案袋进来,她在两个高大保安的看护下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狂傲,“公开我那个案件的人确实是裴曲。现在就叫他出来。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想把我害到哪一步。”
“小曲去欧洲了。你过两个月再来找他吧。”知道羞辱裴曲的人不是夏娜以后,裴诗对她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强势了。但是,夏娜却没有一点言好的意思。视线迅速捕捉到了沙发上夏承司的领带,她对着那里扬了扬下巴,浅浅笑了:“那是我哥的东西吧。”
“这你自己问他去。我要休息了,慢走不送。”裴诗察觉到了她的不善,打算把她关在门外。
“裴诗,其实有的话直接说出来不大好,但我还是感到很好奇啊。”夏娜的脸上充满了厌恶,渐渐变得有些扭曲,“是不是只要是哥哥,不管是亲的还是养的,你都有着有点特殊的爱好?可是,总跟亲人走这么近,还是不大好吧。”
“…什么意思?”裴诗理解了柯泽的部分,却没懂那个亲哥哥的部分。
“少来,别装了。我亲哥也是你亲哥的事,你不知道么?”
“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她的语气依然底气十足,心中却已隐隐开始感到不对劲。
“我二哥,夏承司,也是你的哥哥。”夏娜仿佛认定了她是在装蒜,抱着胳膊,带着一丝轻蔑的口吻说道,“现在,你还要再和他走这么近吗?你还想去勾引他吗?”
“夏娜,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口德。我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怎么可能会和夏承司扯上关系?”
“裴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些事我哥都没告诉你?你父亲是去世了,但你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想到和你有血缘关系,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们的母亲?你是说…夏太太?”裴诗想起几个月前郭怡到夏承司家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越来越不吉利的预感将她整个人笼罩。
“对。你不用在意她是否还活着了。当初她既然决定要离开你们,肯定是不愿意再和你们相认的。现在你唯一要注意的事,就是停止引诱你亲哥哥。”
夏娜和她哥一样,说话总是带着命令的语调。但在隐藏情绪上面,她明显比夏承司弱了不止一点。发现裴诗的脸逐渐变得比墙上的石灰还白,她的得意与张狂也收敛了起来。她转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个保镖离开,等他们下去了,她才走近一些,小声说道:“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和我哥已经在一起了?”
裴诗的无动于衷令她的担忧急剧增加,她的嗓音提高了一些,但很快又被恐惧压了下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拥抱?…接吻?”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领带,出神了片刻,忽然抓住自己的头发,颤声说道:“裴诗,告诉我你们没有…你们没有…”
“我需要证据。”裴诗打断她,用最后一丝理性说出这句话。
“不可能的,我哥肯定不可能的。”夏娜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摇了摇头,晃乱了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大卷发,“对,我哥和我是一起知道这件事的,他才不会这么荒唐,对吧?”
“给我证据!”裴诗再也平静不了了,骤然尖锐起来,“没有证据,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你!”
然而,夏娜非但没听进她的话,反而绷紧了脸部肌肉,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裴诗,我们真不愧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啊,你居然和自己亲哥哥…哈哈哈哈!”她像一个患了精神病的病人一样,跌跌撞撞地转身走了。
但是,裴诗没有追上去。她在原地站了近半个小时,才坐回沙发上。她压住打电话给夏承司的冲动,想着不管夏娜说的是真是假,都要把这个问题留到明天与他见面以后再提出来。只是,认识夏娜这么多年,她们互相讨厌,却也早就开始互相了解。她知道,夏娜是一个把所有想法都写到脸上的人,刚才那番话不可能是说谎,最后的希望,就是期盼夏娜弄错了。她拿起夏承司的领带,在指尖缠绕了几圈,就像之前她恋恋不舍地缠在他身上一样。他们这个晚上一直黏在一起,他存在于她身体里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又强烈,余温久久未散,就好像根本没有离开过。身体像是被活生生地拆成了两部分,下面是炽热的,上面是冰冷的。然而,夜晚觉得这还不够,它化作一壶冷墨,将黑色泥泞生硬地灌入胸口。
第二天下午与夏承司有约会,裴诗却一大早就去了公园。她想呼吸新鲜空气,保持头脑清醒,这样才方便晚些观察夏承司的神色,从他那里套话。但是,自从她在长椅上坐下来,臀部和大腿就像是巨石涂上了502胶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椅面上,再也拔不起来。没过多久,连天也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色。当她意识到快要下雨的时候,脸上已有了湿漉漉的触感。正想站起身去躲雨,她收到了一条夏承司的短信:“好像快下雨了,我来你家接你。”
“不用。”她回复道,“我已经到了,你直接来公园就好。”
打这几个字的短暂时间里,一场急躁的阵雨已经扑面落下,把她从头到尾都淋了个透彻。在这春末夏初的周末早晨,空气还是湿冷的,雨水不仅把天浇成了深黑色,还把她从皮肤到心底都浇成了彻骨的冰寒。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唯有死灰色渲染了草坪,流成一片空旷的大海。雨的腥味覆盖了馥郁的花香。虞美人和孔雀草被雨水不断拍打,就像落魄的侯爵夫人低垂着头。
终于,夏承司的车停在了不远的停车场里。还没等司机下车为他撑开伞,他就已经进入了暴雨中,不顾雨水打湿了西裤与皮鞋,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即便隔着厚厚的雨帘,她依然能感觉到他仪表堂堂的优雅。出现在这个无人的公园里,他仿佛是一座盛气凌人的贵族酒店,别着徽章,辉煌万丈,从荒凉的十字街道拔地而起。
这也一直是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哪怕全世界都坍塌为灰烬,他也能保持今日的风度,岿然不动地出现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雨下得太大,只能改天再来了。”他走到她面前,把伞朝她的方向靠了一些,“我们先回家。”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我要在这里?”
“不用问,我知道。”他脱下西装外套,把它搭在她的肩上,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肩,“有事回去再说吧。”
她躲开了他的手:“夏娜都跟你说了?”
想到夏娜前一夜歇斯底里的电话,夏承司又想起了之前与她在楼梯间听见父母吵架的内容…
——“夏明诚,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养情妇就算了,我也忍了,你把他们带回家,就实在太恶心了!你知道孩子会看到吗?你希望你的儿子都和你一样吗?你是想让娜娜再进一次监狱不成?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离婚,让我去死了算了!”
——“让你死?好让你下去陪那个贱男人?想都别想。没错,我是找女人了,但和你比起来算什么?你和贱男人偷情就算了,还想我去照顾你们的野种?夏太太,你才是太他妈可笑了!”
——“是,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希望这个家庭和睦,希望和你不计前嫌好好过日子,都是我的错!”
——“你别装可怜,你说这些话我还不明白么?是因为你根本离不开我。你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然当时又怎么会离开那个贱男人呢?”
——“是,都是我的错。但阿杰、阿司、娜娜、阿逸都是我的孩子,那两个可怜的孤儿难道就不是了吗?裴诗和裴曲,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啊…”
——“那是你和裴绍那个贱男人偷情偷出来的!现在你要和他的孩子相认,就挂上寡妇的名号从夏家滚出去!”
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发现了一切,然后离开自己。但是,心中还是会有几近卑微的期待:她会爱他,如同他爱她,可以不顾一切,放下一切,与所有的是非黑白,与整个世界背道而驰。然而,当他下车初次看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幻想,终究不过只是幻想。
“对,她都跟我说了。阿诗,你浑身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会感冒。我们回去再说。”他再次伸手去揽她,她却像是被陷阱夹住的野鹿,激烈地打开了他的手。这一下不小心碰到他另一只手里的伞,把它撞了出去。刚好暴风是斜着吹的,立即把伞卷到了咆哮的暴雨中。这下他薄薄的衬衫也被雨彻底淋湿,头发有些狼狈地搭在额头上,但是,他的眼神依旧是平静的、坚定的,几近冷漠。
“夏娜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她深黑的眼睛已被浇得眯了起来,嘴唇苍白得就像腊做的一样。这一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急不可耐,恨不得替他把否定的答案说出来。见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她走过去,抓住他的袖口,用乞求的姿态说道:“夏承司,告诉我啊…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记忆中的裴诗,一直是个傲慢又自负的女孩。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放弃尊严的模样。他望着她几乎哭出来的脸,终于,低声说道:“是真的。”
像是一个不甘心的垂死之人,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他的袖子,指尖瑟瑟发抖。她还是没有放弃,抬头抱着微小的希望,轻轻说着:“可是,我妈妈叫高莹莹,她很早之前就在国外去世了…”
“高莹莹是我母亲以前的名字。嫁给我父亲以后,她就改名叫郭怡了。和父亲结婚以后,她曾经出轨和裴绍先生在一起过,生了你和小曲,但因为不想和我父亲离婚,所以就把孩子扔给了裴先生。”
她的手滑了下来。天上落下的雨水就像是一场庞大的悲剧,灌溉了这个无声的灰色世界。她只能听见雨的声音,不知道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从何而来。是因为对母亲人格的失望,还是对自己与夏承司关系的绝望?还是二者皆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她抬起湿润的眼睛,镇定得有些可怕。
“在我们第一次睡觉的第二天。”
迅速回想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他如何也不愿意结婚生子的剖白,他对两个人发生关系一直小心翼翼的措施…她什么都懂了。就在这个瞬间,大脑像是被注入了酒精,眼前的一切都在幻境的驱使下变得摇摇欲坠,就仿佛置身于大西洋海底,望见了深海中悲伤的幽灵。她的声音轻得就像呼吸一样:“你已经验过DNA了?”
“是。”
“所以,你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还是和我在一起了。”
“是。”
“你知道…你是我的哥哥…还…还和我…”这一刻,已经说不出那些令自己反胃的字眼。她们过往所有的热恋与颈项缠绵,都像此时灰色的天空一样,只剩下了压抑与肮脏。
“是。”
“为什么…”她的眼早就湿润了,但这一刻却变成了红红的兔子眼,“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因为你没法接受,所以我要强迫你接受。”
她想起了他曾经试探着问“如果我们是兄妹你会怎么想”,但她的剧烈反应把气氛弄得很糟糕。和好以后,他就没有一丝犹豫地和她上床了。越去深想那天晚上的每个片段,她的脸色越难看。从那以后,每一次和他做爱,她居然都是那么享受,那么忘情。想到前一个晚上的细节,她的脑袋里甚至“嗡”地响了一声。她身体摇了摇,差一点跌倒在地上。察觉到他想扶自己,她像躲瘟疫一样后退了一步。他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不管她退几步,他都会靠近几步,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道:“阿诗,不要太在意。只要我们不生孩子,一样会很幸福。我们可以搬到国外去,没有人会阻止我们在…”
“…恶心。”她打断了他。
他怔了怔,短暂的无言过后,却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上拉去:“我们都已经是这种关系,没有退路了。”
“恶心!”她猛地拨开他的手,嚎啕大哭起来,“我!我从昨天晚上就在想这件事,如果夏娜说的是真的那该怎么办?我能不能接受?事实是,我只要想到和你有血缘关系,就根本没有办法去做假设——只要一想到和你做的那些事,我就…夏承司,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耻?这一切真是太恶心了…”
“我早就猜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还是一脸淡漠,心却像被揉成了碎片,“但你也没有办法后悔。以后你还有办法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么?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啪!!
她使尽了全力,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他的半边脸立刻泛起红色的五指印。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她哭得太厉害,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令她睁不开眼睛。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折磨着她,她连身子都站不直,只能弯着背不断咳嗽。在转身离开前,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夏承司…再见了。”
第十三乐章II
这场雨之后,裴诗又病倒了。晚上手机几乎一直没有停止震动,她却连拿起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仔细想过以后,她也不能怪他。毕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在他们俩有过亲密接触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种事情就像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绝对的男同性恋一样,是无可奈何的,是比婚外恋还要绝望且不可饶恕的感情。高烧像是一场熊熊烈火,在身躯的草原上杀死了所有生命的源头。到午夜的时候,他不再打电话,转而发了几条消息给她。她只隐约看见短信前几个字“对不起”以及“只想和你在一起”。她在浑浑噩噩中删除了这些短信,关掉手机休息去了。
这场病比她想的严重。和上一回在英国一样,她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心态却非常消极,不愿意去看医生。直到唱片公司发现了她的情况,才拍经纪人到她家里,把半死不活的她拖到了医院。医生看过她的病,态度一点也不客气,说她再这样拖下去恐怕抢救都无效了,然后把她送到病房输液。在医院里,夏承司也没有停止联系她。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是把所有电话都直接挂断,示意自己没有出事。
只是,人心往往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坚强。无数个被病魔折磨的夜晚,看见手机上闪烁的“夏承司”,她就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有多少次她想接起电话对他说“我想你”,已经记不清了。然而,她都转而照看她的助理或护士求助。最后一次发消息给他,她说的却是:“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来纠缠我。祝你幸福。”
从那以后,夏承司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十天后,她的病稍微好了一些,她发了一条微信给裴曲,告诉他自己在医院,家里没人,让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如果回来提前告诉她。裴曲担心得不得了,说他正在罗马尼亚,一个星期之后就回来,让她在医院多休息一段时间。
一个月以后她要在全国十三个城市举办《诗的随想曲》巡回演奏会。因为生病,她又有十天没练琴,迫于压力,第二天就申请出院了。这一天下着伤感的浅浅细雨,助理送她到家楼下,收起了伞,几滴雨落在水泥地上,一如浸在宣纸上的墨一样。她爬上楼梯,回到空落落的家,竟有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惆怅。不过十天而已,这里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居所,写满了陈旧的回忆。
看见家门,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听见门铃,就冲到这里拉开门,抱住了进来的夏承司。她搂住他的脖子,他却很不安分地伸手去摸她的胸,她拍掉他的手,他却又会转摸屁股。她终于生气了,严肃地说别乱来,他却理直气壮地扔了四个字给她:“条件反射。”
看见厨房,她就想起曾经在里面做菜的场景——她透过橱柜上的镜子看见夏承司,他在客厅认真工作的样子让她有淡淡的失落感,于是,她一直拍桌子想引起他的注意,他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又低头工作。她又拍了几下椅子。他又抬起头,有点鄙夷地笑了一下:“太无聊了?如果想要我,直接说出来。”
看见沙发,就想起自己坐在他的腿上,亲昵蹭他脸颊的记忆;看见桌子,就想起自己把所有不爱吃的蔬菜全部扔到他碗里的记忆;看见衣架,就想起他怎么都没法在上面衣服里找到她手机被她乱打一通的记忆;就连看见茶杯,都会想到他低头喝水的样子…原来,分手的痛苦,比告白失败痛苦多了。如果不曾得到,就不会熟悉。如果不曾熟悉,就不会有这些像包袱一样的记忆。
那个曾经是恋人,哪怕是分手了,你也是如此了解他的一切。
然而,最令裴诗难过的,还是她在沙发上又一次看见了夏承司的领带。她的身体依然很虚,当更多清晰的回忆涌入脑海,她却连咳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沙哑地喘了几口气,坐在了沙发上。已经没法在有这么多回忆的房子里住下去。看来,真的得考虑搬家了。
这时,她听见了自己屋子里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刹那间,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绷紧了。难道家里有小偷?她面色苍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里拿了一个扫把。然后,她重新回到自己房门前,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然而,里面的人却令她吃了一惊——那竟然是弟弟的背影。他似乎没有听见她回来了,正在忙着翻她的保险柜,从里面拿了一叠钞票,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小曲?”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裴曲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脚下有点踉跄:“我、我什么都没做!姐,你怎么回来了…”
看见他的脸,裴诗手里的扫把倒在了地上。如何都不会想到,才这么点时间没见,裴曲就已经瘦得双眼和脸颊都萎靡成了坑,眼球和嘴唇外凸,就像三个肉球挂在了脸上。插在口袋里露出了一小节的胳膊,更是细得像是只剩了皮包骨头。他和裴诗一样,本来就是属于骨架纤细的人,现在瘦成这样,简直像是活死人一样令人感到可怕。
“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裴诗跑过去捧着裴曲无精打采的脸,手足无措地问道,“小曲,快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