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曲被她这么一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姐,你看,那是…”
“嘘。”裴诗不打算和她有什么交集,只继续看着手中的谱曲。
那堆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回到贵宾席了。之后,裴诗去了一个无人的练习室,在绝对没有干扰的个人世界中演练小提琴,一直持续到下半场也过去了大半。外面正是著名大提琴家的独奏表演,是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一号。裴诗看看表,下一首就是Adonis,很快就要轮到她了。她去洗手间重新洗了一次手,对着镜子说服自己不要紧张,自己一定能正常发挥的。可是,这个晚上的状态一直不好,她有预感会把演奏搞砸。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就真的合了颜胜娇的意。现在的表演可是全世界都在直播,把没有太多表演经验的她安排在最后,不正是想让她成为最大的笑柄吗?这一回如果演出出现错漏,那她的小提琴生涯恐怕会葬送于此。
她又深呼吸几次,握住拳头让自己不要紧张,然后走出洗手间。但刚回到练习室门口,她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女声从里面模模糊糊地传出来:“裴曲,听说你最近很不安分啊。”
裴诗和裴曲同时抬起头,前者迷茫地看着她,后者则是把胆战心惊写在了脸上。一个跟班迅速拖了一个椅子过来,放在颜胜娇身后。她看也没看,缓慢而雍容地坐了下去,把双臂抱在胸前:“你最近对我儿媳妇好像意见很大?怎么,以前吃到的教训还不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虽如此,裴曲小小的脸颊已经变得苍白,肩也缩了起来。
裴诗径直走过去,挡在颜胜娇和裴曲中间,一点也不客气地说:“什么教训?”
“裴诗,管好你这个弟弟吧。他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对别的姑娘动歪脑筋,当时被我发现了,就给了他一点小教训…”
显而易见地,裴诗不好奇其它内容,只是拔高音量又问了一次:“什么教训?”
颜胜娇的脸上,连冷漠的笑意都消失了。她的嘴角塌了下去,一字一句说道:“让他学会如何当一条好狗。不要见了谁都咬,见了谁都吠。”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充满震撼力。听到最后,裴曲猛地往后跌了两步,把桌子上的小提琴弓也碰到了地上。裴诗则是往前走了一步,握紧的双拳不断打着哆嗦:“原来…那件事是你做的?”
“你们还真以为是夏娜?”颜胜娇侧过头笑了笑,“她不过是把裴曲寄给她的一堆情书和照片原路寄还给他,然后,我把里面的照片换成了训狗照而已。”
裴曲咬着牙关,眼泪唰唰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叫你要去招惹夏娜?如果她不跟柯泽在一起,还有谁配得上我儿子?”颜胜娇用几乎带着杀气的眼神看向裴诗,“裴绍的女儿么?提鞋也不配。”
“既然…既然你这么恨我们,为什么还要领养我们?!”裴曲情绪突然变得特别激动。
“领养,就是对你们好么。我只是好奇裴绍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而已。事实是,你们真的没有让我失望。看看这姐姐,冷漠,自负,身为小提琴家,却连一首带感情的曲子也写不出来。不论恋爱几次都没有好下场,注定是个到孤苦终老还在怀才不遇的可怜虫。”见裴诗没说话,颜胜娇那像刀片一样的薄唇又轻轻动了一下,“至于裴曲,你不仅长得和你父亲一样,连性格也是如此相似。懦弱,无能,胸无大志,总是嚷嚷着‘我是为爱而生’来逃避自己是个失败者的事实…咳!”
裴诗不顾一切冲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睛发红地说道:“你这巫婆!!你再说一个字…再说一个字看看!!”看颜胜娇脸颊通红一脸痛苦,她的愤怒之火却越燃越旺。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这个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门口的保镖冲了进来,抓着她的胳膊,像扔小鸡一样把她扔推倒在了地上!颜胜娇捂着自己的喉咙干咳了几声,接过跟班递来的茶水,上气不接下气地喝了一口:“你们母亲高莹莹,她和裴绍都有了你们,居然还会抛弃你们三个人离开,客死异乡。可想而知,裴绍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裴曲,别再打夏娜的主意。就你这德行,她就算嫁给一条狗,也不会嫁给你。不能理解,就想想你父母。”
演奏台上,Adonis完成了《生命的犄角》独奏,和他的乐队已经进入协奏曲准备阶段。乐队成员清一色穿着黑衣,只有放在他们面前的乐谱、领结衬衫以及Adonis的头发是一片雪白。Adonis拿出一块方巾包住肩托,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傲然地抬起头。指挥拿起指挥棒,抖了抖袖子,张开双臂。然后,犹如雨前隆隆雷声的前奏舒缓响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舞台后方坐了一排几岁的小孩,总共十个人,男女各五个,颜胜娇的女儿也在其中。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一束鲜花,原本正在漫不经心地晃着腿玩,但当Adonis的小提琴声响起,他们全部都不动了,全部看向他的方向。原本前面的大提琴演奏过于缓慢低沉,很多听众都已经恹恹欲睡了,但到Adonis表演的刹那,他们所感受到的震惊,就像是水手在深夜里在海岸被冰冷的海水冲醒。门德尔松这首闻名世界的协奏曲一开始就是悲凉且忧伤的,而Adonis的演奏不仅将这种感伤情怀诠释得淋漓尽致,甚至还添加了恢弘又倔强的气势。
听众席中还有不少表演结束的管弦乐演奏家,他们听着他的曲子,仿佛是无数麻雀看见天使梅塔特隆张开了三十六支辉煌的翅膀。纵然有再多不甘与嫉妒,只要想到这是亚洲首屈一指小提琴鬼才的协奏曲,也只能心服口服。
而在后台,裴诗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留意前台的演奏。她抱着裴曲泪流不止的脑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没事,没事,有姐姐陪着你…小曲,你别哭了啊,那个女人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信。我们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和丈夫,妈妈的离开,肯定也有她自己的苦衷…那个女人,不过是嫉妒我们有这样幸福的家庭罢了。”
幸福?这真是幸福吗?连母亲的名字,都要通过颜胜娇之口才能得知。裴曲哭得更伤心了。裴诗抬头往上看,把眼泪逼了回去:“小曲,你是最棒的。你看,你钢琴弹得这么好,人又长得这么帅,还这么和善温柔,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一直为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弟感到骄傲…”
又过了一段时间,Adonis最后一个音节也结束了。后台里传来紧急的呼声:“裴诗!裴诗!快点出来,到你了!”
“你先在这里休息吧。”裴诗擦掉裴曲的眼泪,揉乱了他的头发,弯下腰来对他微微一笑,“姐姐很快就回来。”
第十二乐章I
那么多名人的孩子无法超过父母,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离开父母的光环。
“谢谢各位听众朋友前来参加一年一度的英国皇家古典乐之夜。这个夜晚过得很快,已经进行到了表演的尾声。接下来,我们最后的演奏者是新锐小提琴家,裴诗。”主持人站在表演台中央一边讲解,英国主持人也同时对着BBC电台的镜头翻译成英文,“在这之前,颜胜娇女士为这场表演准备了一个有意思的小活动,现在我们请她出来为大家讲解一下。”
全世界的电台直播中,镜头上都出现了颜胜娇端庄高贵的身姿,在她那张凌厉的脸下,字幕的解说也全部都是:“世界知名小提琴家,柯氏音乐执行总裁,颜胜娇。”以她在古典乐界中的地位,每次出场其实都会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可此时此刻,不管是台下的听众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对即将表演的裴诗产生了疑惑: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在Adonis之后演奏压台曲?
颜胜娇走到演奏台中央,脸上露出了帝国皇后般的微笑:“我想,刚才在Adonis演奏的时候,各位朋友应该都看到了,这演奏台上坐了一排可爱的小朋友。”她摊开手,示意听众留意那一排抱着花的小孩子:“除了我女儿柯冰,其他孩子都是由今晚主办方随机邀请来的。接下来,裴诗将演奏与Adonis一样的名曲——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第一乐章。等她演奏结束以后,我们会请Adonis也上台,让这些孩子按自己的喜好,把花束送给他们喜欢的演奏者。”
主持人惊讶道:“哇,这样看来,这一届的皇家古典乐之夜,岂不是变成了一场竞技比赛?”
“那倒不至于,只是一场小小的友谊赛,是没有任何奖励与影响的。因为不论如何,我们都有意向,希望能签下裴诗,作为我们柯氏音乐旗下的小提琴家。”颜胜娇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要知道,裴诗可是我老朋友裴绍的女儿。我和裴绍年轻的时候,就经常和对方比来比去——当然,最后是他赢了,因为他留下一堆无法超越的惊世之作,就把我们这些老朋友抛下撒手人世了。这简直跟打牌赢了就跑路没什么区别啊。”
台下响起了一阵欢笑声。听见裴诗是裴绍的女儿,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很多年纪大一点的作曲家和指挥甚至在低声交流,怀念起有裴绍的时代。颜胜娇持续笑着,偷偷擦去眼角的泪花:“真是没想到啊,转眼间,连我们的继承人也都这么大了。所以,我才跟主办方商量,增加了这么一个比赛小环节。看看Adonis和裴诗谁的曲子更讨孩子喜欢。”
主持人意味深长地叹道:“是啊,孩子的审美才是最原始最真的。那么,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最后一个演奏者。她将为我们带来她的压台曲《夜神》,以及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有请裴诗小姐!”
主持人和颜胜娇都从台上退下。在雷动的掌声中,升降台缓缓出现在演奏台上。站在升降台中央的,正是穿着肩带黑色曳地晚礼服的裴诗。她左手拿着小提琴和弓,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身材就像那如云的黑发呈现出优美的线条。在银色的舞台灯光照耀下,她的眼睛与睫毛深黑不见底,仿佛早已融为一体,手环与耳坠却如金子一般闪闪发亮。她提着裙子走下升降台,站在演奏台前侧,就像是一尊刚从深海中打捞出来的女神像。
台下的万名听众、全球电视机前的观众都望着这张年轻而冷漠的脸,都略微感到疑惑——通常古典乐表演中,首席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但她却比她的伴奏乐队先出来了。而且不管等多久,她身后的几十个演奏者座位都一直空着。
就在大家以为表演现场出现差错的时刻,裴诗却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开始拉双音试音、调琴。此刻,就连颜胜娇也眼露讶异之色,脱离了座椅靠背,坐直了身子。再看看钢琴伴奏的位置,那里也一直没有人出现——裴诗这是想做什么?裴曲人呢?难道她想独奏《夜神》?
然而,裴诗握着弓,却开始用同样的频率拨G弦。小提琴发出重复而低沉的声音。这下不仅是颜胜娇,连主办方其他人也都诧异了——不管是《夜神》还是门德尔松的协奏曲,都不是以拨弦开头的。
这下麻烦可大了。英国人非常刻板,皇家古典乐之夜更是他们最正统的大型演出之一。除了华彩段,他们不会允许表演者擅自改动正式演出的曲目。一旦有人违反这个规矩,会被立刻请下台,而且终生失去在皇家古典乐之夜的表演资格…就在所有人都为裴诗捏一把冷汗的时候,几次拨弦已经结束。
她歪了歪头,金色的耳环微微晃动,开始演奏曲子的主旋律。
第一个小节从她的琴中流出来的那几秒,没有人意识到那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像是站在了空旷的冰原上,听见了被刺穿胸脯的雪鸟,在苍穹的云雾中高鸣了一首悲歌。裴诗的手指在四根弦上下滑动跳跃,手指骨节柔软得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连风都可以令它们如破布般颤抖。
直至这一刻,人们才反应过来——这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只是,她居然一个伴奏都没用,把它改成了独奏版。而开始那几声拨弦,原应是由交响乐团中的大鼓和小提琴奏出。
小提琴的音符从起伏拉动的弓子下流出,好像雪鸟在风和雪的冰寒中扑打着翅膀,朝上绷直了身躯,宣扬着对高远长空的迷恋与不甘。那尖锐的高音是它泣血的痛,那长而凄绝的揉弦源自它颤抖的咽喉,那陈旧哀愁的旋律是它对生命的哭诉…所有的一切,都一如歌颂着这世界上最优雅、最壮丽的死亡。
冷寂的演奏台上,只剩下裴诗和她的琴声。然而此时此刻,不止裴诗一个人,所有听众,连同坐演奏台上的十个孩子都因被琴声刺痛而紧皱了眉。
随着曲子的推进,听着那熟悉却又格外忧伤的音乐,颜胜娇紧张的双肩却松弛下来。
…“颜胜娇,这名字真好听。娇弱如花,美得引人入胜。”
三十七年前,威尼斯的海边,那个少年曾经带着一脸无害的笑容对她如此说道。她是富家大小姐,一向骄矜惯了,第一次遇到对自己既不畏惧也不讨厌的人,那个笑容令她心跳加速,却又不知所措。她别过头扁了扁嘴,赌气地说:“是争强好胜的胜,谢谢。”
“我还是觉得我的解释更确切一些。”他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她的脸“唰”地变得通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他想了想,温柔却固执地说:“你是很漂亮啊,总不能逼我撒谎。”
在这快四十年的岁月里,她一直坚定地认为,当初会这样执着于这个男人,要么是因为要么那时自己不过情窦初开,要么是因为他确实长得有点好看,要么,就是因为输给另一个女人的不甘心。这与爱情没有任何关系,与她要走的路,也没有关系。只是,此刻望着台上黑色的身影,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
——既然认为我漂亮,为什么最后却会跟那个女人走?
——既然没有感情,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么多的温柔?
——既然已经选择了离开,为什么还要让你女儿用你的神态演奏曲子,让我再一次想起三十七年前的回忆?
和在场很多听众一样,颜胜娇垂下头,让泪水落到了膝盖上。
等他们从这段美得惆怅的音乐之旅中走出来,已是裴诗用弓子结束华彩段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刻。这一场真正的纯粹小提琴演奏,因为除了小提琴,什么配乐都没有。小提琴不像钢琴,仅凭自身就可以模拟一个交响乐的演奏效果,单独的小提琴音色是非常单调枯燥的。然而,也不知道是裴诗的琴好,演奏场地好,还是她的琴声激情而嘹亮,即便是不懂古典乐的人,也忍不住随着大众一起为她献上了剧烈的掌声。
然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Adonis和主持人也走到了台上。然后,主持人走向台上十个孩子,牵着柯冰的手,把他们带到了两个小提琴家面前:“来,小朋友们,现在是你们表现的时刻了,请把花送给你比较喜欢的艺术家。从左到右一个个来。想好哦,花是这个哥哥,还是这个姐姐呢?”
Adonis扫了一眼裴诗,又看向面前的孩子们,摇摇头,欲言又止。听众席就像是一片深黑之海,那些在席间闪烁的灯光,就是星空倒映在海中摇曳的影子。上万人都像商量好了一样保持着沉默,现场如此之沉寂,就好像只剩下了裴诗和Adonis两个人。终于,站在最左端第一个孩子走到Adonis面前,有些羞涩地抬头把花递给他;然后,第二个孩子小跑着跟上去,也把花送给了Adonis;第三个孩子左右看了一眼两个小提琴家,慢吞吞地、迟疑地走向了Adonis…直到第九个孩子送花结束,没有一个人把花送给了裴诗。
“看来今天是裴诗没有伴奏的原因,才会造成这种结果。孩子们都喜欢热闹,所以会更喜欢Adonis的大型演奏。裴诗你很棒,不要气馁啊。”看见Adonis的花都多到放到了地上,裴诗却依然两手空空,主持人连忙笑着打圆场,拍了拍柯冰小小的肩,“来,柯冰,现在到你送花的时候了,想好哦,花要给哪个人?”
柯冰抱着花,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拉了拉主持人的衣角:“是给我喜欢的小提琴家吗?”
“是的。”君子以泽|天籁纸鸢作品集,http://www.bookqi.com/junziyize_tianlaizhiyuan.html
“那我要给她。”柯冰指了指裴诗,“她拉得比较好听。”
“那赶紧把花给裴诗姐姐吧。”
“不要,我不会过去的,你来给她。”
看来,柯冰的大小姐脾气并不亚于夏娜,连在这么盛大的舞台上都敢这样讲话。主持人面露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所幸这个时候,颜胜娇又一次在底下发言了:“我来代她鲜花吧。”然后她走上舞台,揉了揉柯冰的头:“我女儿脾气是这样,表面看上去厉害,其实心很好。在学校里,她也总是帮助那些被人欺负的小朋友。”
“我不是因为心好才给她,我真觉得她比较好。”柯冰拉扯着母亲的衣角反抗道。但是因为没有话筒,所以声音只有台上的人听得见。接过女儿手里的花,也无视了她的话,颜胜娇亲自把它递给了裴诗:“裴诗,不被小孩子喜欢,不代表你的音乐不棒。我们都非常为你骄傲,你是虽败犹荣。”
裴诗一语不发地接过花束,没有感情地笑了一下:“谢谢。”
颜胜娇笑得如此和善,简直与裴诗所认识的她判若两人:“今天的表演非常精彩,一点也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望。然后,我以柯氏音乐执行总裁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公司。”
裴诗知道,这个晚上自己不是输了这么简单,她是上了套:如果答应颜胜娇,那她从今往后都会被对方打压,永远只能当“远不如父亲的裴绍之女”。可如果拒绝了颜胜娇,这一场失败的音乐也会被人们永远记住,很难再有翻身之日。但她知道,那么多名人的孩子无法超过父母,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离开父母的光环。她静静地望着颜胜娇,眼中像是有冰蓝的火在焚烧:“对不起,我拒绝。”
颜胜娇对这个答案满意极了,真不愧是她预料到并且希望得到的答案。然而,她的脸上却表现出了满满的失望:“没关系,你再考虑考虑。”
第二天,媒体果然在最后裴诗输给Adonis的新闻上大做文章,而对她拒绝颜胜娇的邀请一笔带过。离港回家后,看见那些新闻记者如何像写小说一样歌颂着Adonis鬼神一般的演奏,裴诗知道,这些媒体已经被颜胜娇买通了。
她没有心情去阅读更多的新闻,只觉得对颜胜娇充满了愤恨,她一定要找出颜胜娇故意不给她新曲目的证据,然后再当众撕下这个女人的假面具。她发邮件给皇家古典乐之夜的活动策划部,找他们索要了寄送更换曲目信件的快递单号,然后打电话到快递公司报出了单号,说自己并没有收到这个信件。那边回复了具体的签收日期和时间,是草签,名字写的是“裴诗”,还把签单的扫描件也一并发给她。扫描件上真有她的名字,但字体看上去很陌生,并不是她的,也不像裴曲的。她又打电话给快递公司,说这不是本人的笔迹。快递公司直接把快递员的手机号码给她。
“裴小姐啊,签收的人是你弟弟啊。他不是经常网购吗,我记得很清楚。”快递员在电话里毫不迟疑地说道,“怎么,他忘记把信件给你了?我都跟他说了这信件很重要,让他要转交给你,他怎么就忘了呢…”
最后的结果是,裴曲从一堆游戏碟里翻出了封完好无损的信还给她,像被请家长的孩子一样锁着肩耷拉着脑袋:“对,对不起啊,姐…我…我看上面是英文,还以为是奢侈品广告册,就把它忘在一边了…”为了这件事,裴诗把裴曲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正训话到最恼怒的时刻,裴诗接到了夏承司的电话。
“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不想我来接你?”夏承司似乎有些不悦。
“我表演失败了,不想说话。”
“你的表演我看了,当时就猜到肯定有内幕。刚才发给你的链接,你去看了么?”
“一点也不想看。”
“别赌气,去看。”
挂断电话以后,裴诗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夏承司发给自己的连接。那是一条热门新闻:“皇家古典乐之夜裴诗神级演出引热议观众质疑献花儿童有幕后推手”。裴诗眼睛骤然睁大,把这条新闻快速浏览了一遍。原来,自己之前看到的几条媒体通稿根本就没人信。观众们都在网上发表了意见,有人说孩子鲜花的环节是炒作,因为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裴诗的演奏比Adonis更好,肯定是颜胜娇为了捧Adonis故意玩的把戏;有人说,那个四岁的柯冰是颜胜娇的孩子,她没道理让其他孩子献花给Adonis,却让自己女儿鲜花给裴诗;有人说裴诗的演奏只是看上去能糊弄外行人罢了,真正的高手还是Adonis,不懂古典乐的人还是不要随便发表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