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理学上的推演,对陪审团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查尔斯爵士赶紧拿陪审团当挡箭牌。
“我已找出尤斯持爵士和梅森氏信笺之间的关联。”丹蒙小姐指出。
“恐怕就这一点来说,尤斯特爵士可以提出对他有利的质疑。”查尔斯爵士显然认为,他的陪审团不会接受心理层面上的矛盾。
“我提出强而有力的动机,而且也发现他和一本记载类似案件的书、一本关于毒药的书都有所关联。”
“是的。噢,是那样没错。但我说的是,你有没有任何真正的证据,可以将尤斯特爵士和那封信、巧克力以及包装纸确切地连结起来呢?”
“他有一枝欧尼斯牌的钢笔,而且他放在图书室里头的墨水瓶中,装的就是哈费尔德牌墨水,”丹蒙小姐笑道,“我心中仍然笃定。在下手的前一晚,他应该是整晚都待在彩虹俱乐部,但我已经证实九点到九点半之间有半小时空档没有人看到他。他九点离开餐厅,九点半的时候一位侍者端了一杯威士忌苏打到大厅给他,期间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他没在大厅。那他人在哪儿呢?门口的脚夫发誓没看见他走出去,但也没见到他走进来。不过那儿有个后门,如果不想被人注意到的话,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就像他的作法一样。我以开玩笑的方式问他,他的回答是晚饭后他去图书室查阅一本和打猎有关的书。当时还有谁也在那图书室里面吗?他说没有其他人了,半个也没有,自从加入俱乐部以来,他从未看过有谁待在图书室里头,我向他道谢,然后挂下电话。
“换句话说,他说他待在图书室,是因为他知道没有会员能证明他不在那儿。那半小时里他到底做了什么?想当然耳,他从后门偷溜出去,快步跑到滨河大道区去寄包裹(就像薛灵汉先生也见到班迪克斯先生匆匆忙忙的模样),再偷溜进去,跑回到图书室确认没有任何人在里面,然后才走到大厅点了一杯威士忌苏打,藉此证明自己一直在那儿待到很晚。这样不是比你那班迪克斯先生的版本来得更合理吗,薛灵汉先生?”
“我必须承认你是对的。”罗杰只有同意一途。
“那么,你就是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喽?”查尔斯爵士悲叹道,“没有任何可以让陪审团信服的东西?”
“不,我有,”丹蒙小姐平静地回答,“我将它保留到最后,是因为我不想靠它来证明我的推论(我自认已经办到了)。这是最关键、最有决定性的证据。请各位检视一下这些东西。”
丹蒙小姐从提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她打开它,取出一张照片和一张看似打字用的四开纸。
“这张照片,”她解释道,“是前几天我从莫司比总探长那儿拿到的,但我没告诉他我的用意。照片拍的是那张伪造信,完全相同的尺寸,我希望大家拿它和这张真正打字的信纸做比较。薛灵汉先生,您是不是先来看看呢?看完请将它们传下去。也请特别留意那小写s的勾勾,以及大写H的缺口。”
一片静寂声中,罗杰注视着这两样东西。他检视了足足两分钟,但在其他人看来,却好像两小时那么久,然后他才传给他右手边的查尔斯爵士。
“无庸置疑地,这两张是用同一台机器打出来的,”他严肃地说。
丹蒙小姐依旧不动声色。她的声音仍是一贯的不带情绪,仿佛只是在宣称找到两件可以搭配穿着的衣裙似地。从她说话的语调听来,绝对让人想不到她口中吐出的字句,其实就像是一条绞绳,正往某个男人的颈项上缠绕。
“在尤斯特爵士的房间里,你可以找到那台机器。”她说道。
连布雷迪先生也被打动了。
“我就说嘛,他是自做自受,”他的口气懒洋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像是要打出哈欠来了,“老天啊,好一个露出马脚的笨蛋!”
查尔斯爵士将证据传下去。
“丹蒙小姐,”他深受感动地说道,“你为社会做了一件大事,我恭喜你。”
“谢谢你,查尔斯爵士,”丹蒙小姐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不过,这是薛灵汉先生给我的灵感,你知道的。”
“薛灵汉先生,”查尔斯爵士加强语调说道,“掌握到的讯息比他自己的认知还多。”
原本希望藉着解开此谜案、好在自己的功绩簿上再添一笔成就的罗杰,此时只有苦笑不已。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为这个窘境解了围。
“我们已经创造了历史,”她以恰如其分的庄重口吻说道,“当全国警力都放弃的时候,是一个女人解开了这桩邪恶悬案。爱丽夏,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只是为你,不只是为这个研究学会,而且也是为了所有的女人。”
“谢谢,梅宝,”丹蒙小姐回答,“听到你这么说真好。”
证据缓慢地传了一圈,然后回到丹蒙小姐手上。她把它交给罗杰。
“薛灵汉先生,我想你最好把它保管起来,你是主席,这事就交给你了。你知道的跟我一样多,而且你可以明白,要我亲自去通报警方,这会令人多么讨厌啊。你和警方说明的时候,千万不要提到我的名字。”
罗杰摩搓着下巴。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这个应该没问题。我只是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并告知打字机的所在,然后就让苏格兰警场自行去挖掘此案。关于动机、大众饭店服务生的证词,我也必须告诉莫司比,我想这些才是警方真正会感兴趣的事情。哼!今天晚上我最好就去见莫司比。查尔斯爵士,你要一道去吗?你一起同行会让我们更有份量。”
“当然,当然。”查尔斯爵士爽快地答应,
众人的表情和心情都相当严肃。
“我想,”在肃穆的气氛中,区特威克先生羞怯地说,“我想,你不能再多等二十四小时吧,是吗?”
罗杰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为什么呢?”
“嗯,你知道的……”区特威克先生羞涩地支支吾吾,“就是……我还没有报告,你知道的。”
五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区特威克先生霎时满脸通红。
“没错,还没有,没错。”罗杰尽量圆滑地说,“那么——嗯,也就是说,你想要报告,是吧?”
“我有个想法,”区特威克先生谦逊地说,“我——我不想要报告,不想。但是我有一个推论。”
“是的,是的,”罗杰一边说,一边无助地看着查尔斯爵士。
查尔斯爵士伸出援手。
“我相信我们都对区特威克先生的推论很有兴趣,”他说道,“很有兴趣的。我们何不现在就来听听看呢,区特威克先生?”
“它还不很完整,”态度不悦但坚定的区特威克先生说,“我希望能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来澄清一两个疑点。”
这下子查尔斯爵士弄懂了。
“当然,当然。我们明晚还要再聚会一次,听听区特威克先生的推论,这是当然了。同一时间里,薛灵汉和我会去一趟苏格兰警场,然后——”
“我希望你们不要去,”仿佛陷入痛苦深渊的区特威克先生说道,“我真的如此希望。”
罗杰再次无助地望着查尔斯爵士。而这一回,查尔斯爵士却无助地回望。
“那么——我想,再多等个二十四小时应该也没多大的差别吧,”罗杰不情愿地说道,“毕竟都到了这一刻了。”
“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区特威克先生恳求。
“嗯,当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显然困惑不已的查尔斯爵士同意道。
“那你是同意了,主席先生?”区特威克先生坚持立场,口气非常悲恸。
“如果你如此坚持的话。”罗杰有点冷漠地说道。
于是,会议在狼狈的气氛下结束了。
第十七章
情况正如区特威克先生所说的,他是不想要做报告。隔天晚上当罗杰请他上台时,他几近哀求地看着大家,但没有人同情他。区特威克先生一脸无辜的表情,就像是个老蠢妇。
区特威克先生紧张地清了两三次喉咙,然后才开始说道:“主席先生,各位先生女士,我很清楚各位心里是怎么想的,而我也必须请求你们的谅解。尽管各位一定觉得我刚愎自用,但我还是要说,虽然听过丹蒙小姐精巧的推演和证明,也耳闻了之前许多对此命案言之成理的解说和证据,但我还是不禁要怀疑,也许丹蒙小姐的理论并不像你们在乍听之下那么站得住脚。”
克服心理障碍的区特威克先生,在连珠炮地一口气讲完后,却猛然眨起眼睛,想不起来精心准备的下一句话为何。
他话题一转,再次开始说道:“这次能参与这个活动,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职责。身为最后一位报告者,如果我在此将各位各种不同的结论与查案方法做一个归纳总结,相信你们应该不会感到意外的。为了避免浪费时间来重述一遍,我准备了一张表格,其中清楚对比出各位不同的推论、类比的旧案例,以及所推演出来的可能凶手。也许大家会想要传阅过目。”
这张区特威克先生花了许多心血制成的表格,他犹豫了很久才递给右手边的布雷迪先生。布雷迪先生客气地接过来,甚至放到他和丹蒙小姐中间的桌子上,好让两人俯身共看。区特威克先生天真烂漫地露出满足神情。
“你们可以看到,”区特威克先生信心略增地说道,“实际上来说,在单一重要的主题上,每个人的看法都各执一词。观点及方法的分歧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不过,尽管有着相当大的差异,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推论才是正确解答。不用我多说,这张表格正可以显示此案如布雷迪先生所说是个极端开放性的案子,而且又印证了布雷迪先生的另一个说法:不管出于有心或是无意,想要证明某个特定人选有罪,那可说是简单得要命。
“我想,丹蒙小姐,”区特威克先生暗示着,“她可能会发现这张表特别有意思。我本人对心理学并无特别研究,但即使是这样,请容我这么说,连我都可以惊讶地发现,每个人的解答竟是如此反映出自己的思路和个性。举例来说,查尔斯爵士的本业,很自然地让他专注于实质证物上,也就是说,他是以谁将因此获利的实质利害角度来看待这个案子。也因为如此,信笺这个实际存在的证据,便构成他理论中的重要论点了。完全相反的是,丹蒙小姐几乎完全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待本案,所以她不自觉地将凶手的个性特质,当作她的推论重心。
“至于其他人,则是介于这两者之间,实质证据与心理因素各有其不同的比重。再者,各位建立推论找出凶手的方法也大相迳庭。有些人几乎完全运用归纳法,有些则完全是仰赖演绎消去法,但也有人是两种方法融合并用,像薛灵汉先生便是如此。简言之,在侦查方法的比较上,我们的主席为大家做了一个非常好的示范。”
区特威克先生清了嗓子,紧张地笑了一下,又接续道:“其实我应该再做出另一张表格的,那一张表和刚才这一张有一样的解释功能。而那一张表格会指出,每个人从无异议的事实中,却各自推演出完全不同的论点。身为侦探小说家的布雷迪先生,可能会对这样的表格份外感到兴趣。
“因为我经常注意到,”区特威克先生像是对所有侦探小说家致歉似地说道,“这一类的小说中,通常都先预设一个事件只能有单一的推论,而这个推论,也必然是正确的推论。除了作者偏爱的侦探以外,没有人能够做出推断,而这些侦探所提出的推论(在小说中,唉,侦探能做出来的推断其实也很少),无疑都是对的。在这方面,丹蒙小姐也以两瓶墨水为例做了说明。
“因此,以现实发生的状况为例,我就引用本案中的梅森氏信笺来做说明。
单从这一张纸,就共推演出下列六个论点:
1 凶手是梅森氏现职或离职的员工。
2 凶手是梅森氏的客户。
3 凶手是开印刷店的人,或是有机会接触印刷业的人。
4 凶手是梅森氏公司委托的律师顾问。
5 凶手是梅森氏公司前雇员的亲戚。
6 凶手可能是去过韦柏印刷行的顾客。
“从那张纸,当然还可以衍生出许多其他的推论,例如凶手是因为无意间取得了信笺,才设计了整个计划。但我只想请大家注意指认出凶手身分的论点。以上六个推论,你们都可以看出来,它们全是互相矛盾的。”
“我会为你写一本书的,区特威克先生,”布雷迪先生向他承诺,“故事里头的侦探,会对每一桩罪行做出六个相互矛盾的推论。最后他可能逮捕了七十二个嫌犯,然后却自杀身亡,因为他发现凶手一定是他自己。我会把这本书献给你的。”
“好的,太好了,”区特威克先生笑着说,“事实上,这和我们现在面对的状况相去不远。举例来说,我才提到信笺而已,其实还有毒药、打字机、邮戳、同等配量的药剂——喔,有太多的论据。从其中任何一项,都有不下半打的推论被延伸出来。事实显示,”区特威克先生做了总结,“不同的会员,为了证实自己跟别人不同的论点,就会推演出不同的凶嫌。”
“我再想了一下,”布雷迪先生下了决定,“未来我小说里的侦探,将不会做出任何推论。这样的写法对我来说,反而更轻松愉快了。”
“所以,在我们听了这么多不同的解答之后,”区特威克先生继续说道,“我希望各位可以宽容我,因为昨天晚上我要求薛灵汉先生不要马上到苏格兰警场去,理由我会尽快解释。”
五张脸沉默地回应,是区特威克先生该提出解释的时候了。
区特威克先生显然意识到他们的想法,因为他的态度又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针对丹蒙小姐昨晚指控尤斯特爵士的部分,我必须先简单说明一下。对于她的陈述,我绝无丝毫贬低之意,我只是要指出,她锁定尤斯特爵士有罪的两个主要原因,在我看来,第一,他是她心里已经认定的凶手,第二,他和班迪克斯夫人有不正当的关系,因此有可能基于某种理由而希望将她除掉——如果(纯粹是假设而已)丹蒙小姐对他们关系的看法无误。”
“那台打字机呢,区特威克先生?”忠于女性的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喊道。
区特威克先生开始说道:“哦,是的,那台打字机,我正要提到它。不过,我要先提到两个重要证据,这是丹蒙小姐使我们相信尤斯特爵士有罪的证据,但它们在心理学上却说不通。首先,他买梅森氏巧克力酒糖的习惯,是为了他的——他的女性朋友,这件事在我看来,几乎可说没什么特别的。若说有购买梅森氏酒糖习惯的人就有嫌疑的话,那伦敦满街都是嫌疑犯了。况且,即使是像尤斯特爵士这样一个不具原创性的凶手,也应该会采取最基本的防御措施,避免选用像巧克力这种会和他名字联想在一起的毒药媒介。请恕我直言,尤斯特爵亡绝非丹蒙小姐所想像的那么愚蠢。
“第二点是韦柏印刷行的小姐能够从照片指认出尤斯特爵士。请丹蒙小姐容许我这么说,这件事一点也不能教我信服。我已经确认过了,”区特威克先生骄傲地说(这也算是一件真正的侦查工作),“尤斯特爵士的个人信笺是在韦柏印刷行买的,而且已经行之有年。一个月前他才订了一批新货。想想看,他的信笺上应该印有爵名,如果服务他的小姐不认得他的话,这才叫人惊讶。她认出他来,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区特威克先生相当坚定地说,“除了打字机,也许还包括那几本犯罪学书籍之外,丹蒙小姐的理论完全没有实质证据可资证明,因为那个有瑕疵的不在场证明,恐怕也是难以证实。我不希望立场不公正,”区特威克先生小心翼翼地说,“若说丹蒙小姐对尤斯特爵士的指控,完全是建立在打字机这项唯一证据上,我想我这么说应该不为过。”他焦虑地环顾周遭,看看有无异议。
马上就有一个异议——
“但是,你不可能这样就把我们糊弄过去吧。”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不耐烦地叫道。
区特威克先生看起来有点苦恼。
“你是说”糊弄“吧?我不是为了好玩才故意或恶意挑丹蒙小姐的漏洞。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唯一的动机,只是想找出真正的犯罪者而已。因此到最后我一定会为各位说明打字机这项证据,如何反为尤斯特爵士洗刷了嫌疑。”
由于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的话中,影射他只不过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所以区特威克先生看起来不太高兴。此时罗杰好心地开口对他说:“你可以?”他徐缓的说话方式,像是在鼓励他的女儿画一头牛,然而这一只动物看起来不像一头牛,也绝对不像地球上任何一种动物,“这真是有意思,区特威克先生。你要如何解释呢?”
区特威克先生骄傲地回应善意:“我的天啊!你们真的看不出来吗?没有人发现到吗?”
似乎没有人看得出来。
“打从一开头,这样的可能性我就想到了,”区特威克先生得意洋洋地说道,“嗯,好吧!”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环看四座,圆嘟嘟的脸上是兴奋地泛红。
“那么,你的解释是什么呢,区特威克先生?”判断区特威克先生似乎打算要一直沉默微笑下去,丹蒙小姐问道。
“哦!唔,是的,当然了。这么说好了,丹蒙小姐,关于在凶手能力的评估方面,你错了,而薛灵汉先生才是对的。此案背后的凶手,事实上是有着高度能力与聪明才智的人(丹蒙小姐试图证实的是相反结论,恐怕这一点得再另外说明)而这里头的巧妙,在于她安排了所有证据都指向尤斯特爵士,所谓的证据,指的是打字机和犯罪学那几本书。我相信技术上的用语,应该是“栽赃”。
区特威克先生继续面露微笑。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众人都为这个玩笑正襟危坐起来。刹那间,大家对区特威克先生的观感有了转变。这个人毕竟是有些话要说的,昨晚他的坚决要求,并不是口说无凭的。
布雷迪先生回神过来,他一时之间忘了说话时的施恩态度。
“我说——干得好,区特威克!但你可以证实吗?”
“噢,是的,我想没问题的。”浸淫于众人目光焦点之中的区特威克先生说道。
“你接下来要告诉我们,你知道是谁干的?”罗杰笑着说。
区特威克先生回应他的笑容:“噢,我知道是谁干的。”
“什么?”五个人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我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区特威克先生谦逊地说,“其实答案可以说是你们告诉我的。身为最后一个报告者,你们看,我的任务是相当简单。我只要从各位的推论中,把对的和错的区分开来,那么真相就自动显现了。”
其余会员皆面面相觑,他们搞不懂自己既然已将真相告诉了区特威克先生,但为何仍浑然不知呢。
区特威克先生沉思了一会儿。
“也许我现在应该坦承,一开始主席宣布这次活动的时候,我内心是相当惶恐。我过去从未有实质的侦探经验,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而且我对这个案子一点想法也没有,我甚至连一个切入点也找不到。一个礼拜一晃眼就过去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还站在原点。查尔斯爵士报告的那一天晚上,他完完全全地让我信服。到了第二天晚上,没多久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也让我心服口服。
“布雷迪先生指控他自己是凶手的说法,并末让我信服,但如果他说出来的名字是其他人的话,那我就会相信:正如同我相信了他那个——那个被遗弃情妇的理论,”区特威克先生勇敢地说,“一定是正确的答案。当时我唯一的想法,的确是认为这宗谋杀案,一定是尤斯特爵士的,呃,情妇所为。
“但是隔天,薛灵汉先生又教我相信班迪克斯夫先生才是真正的凶手。一直到了昨天晚上,在丹蒙小姐解说的过程当中,我总算开始了解到真相。”
“这么说来,我是唯一没能教你信服的人喽,区特威克先生?”丹蒙小姐笑着说。
“恐怕是的,”区特威克先生语带歉意。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
“这真是神奇,神奇的不得了,在座每一位都几乎要触到此案的真实面。每个人至少都提出一个重要事实,或者至少正确地做出一个重要推论,幸运的是,我发现了各位的论点是如此大相迳庭,因此我每晚回家就做笔记,所以我所拥有的完整记录,就是各位远比我优秀的脑袋所想出来的推论。”
“没这回事。”布雷迪先生喃喃低语。
“昨天晚上我很晚才睡,我仔细研读这些笔记,区别出正确与错误的讯息。也许各位有兴趣听听我在这上头得到的结论?”区特威克先生非常没自信地提出建议。
众人向区特威克先生保证,他们很乐意听听自己在真相的终点之前,是如何马前失蹄地跌倒。
第十八章
区特威克先生参考着他笔记中的某一页。有好一会儿,他露出稍微苦恼的神情。
“查尔斯爵士,”他开始说道,“呃,查尔斯爵士……”区特威克先生显然很难找到查尔斯爵士的论点中,有哪一个是完全正确的,但他是个善良的人,因此他灵机一动,“噢,对了,当然了。查尔斯爵士是第一个指出伪造信上有擦拭痕迹此重要事实的人。这件事,呃,很有帮助。
“然后他提到尤斯特爵士悬而未决的离婚事件,是整个悲剧背后的主轴,这一点也是对的。虽然恐怕,”区特威克先生被迫附加说明,“他因此导出的论调并不正确。再者,他对凶手的观感也是对的,他认为整个计划是精心设计的,凶嫌会设计一个不在场证明,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并且早就安排妥当。只不过,凶手却不是班尼斐勒夫人。
“至于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区特威克先生继续说,“也是对的,她坚持凶手一定要懂犯罪学,那真是个聪明的推论,而且我很高兴,”区特威克先生微微一笑,“能够在此向她保证,这个推论绝对是正确的。她还贡献了另一个重要讯息,这是个和整个悲剧息息相关的讯息,那就是,尤斯特爵士并非真心舆怀德曼小姐相爱,而是为了金钱才要娶她。如果事情不是那么回事的话,”区特威克先生摇摇头说道,“恐怕啊,我还真是害怕,遇害的就不会是班迪克斯夫人,而是怀德曼小姐了。”
“老天啊!”查尔斯爵士喃喃说道。
“对区特威克先生而言,这也许是个伟大的成就,因为这是他首度让查尔斯爵士耳闻震惊消息后,只有听却没得问。
“这就证明了,”布雷迪先生对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低声说道,“是某个被遗弃的情妇干的。”
区特威克先生转向他。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至于你呢,布雷迪,令人吃惊的是,你几乎要触摸到事实的真相了。真是惊人啊!”区特威克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甚至在你指控自己的第一个推论里,许多论点都是正确的。例如说,最后你从硝化苯切入,推断出凶手应该是手指灵巧、惯守规律以及具有创造力等等:甚至当时听来略嫌牵强的推论,比如说凶手书架上应该有一本泰勒的书,这些也是对的。
“除了第四项条件提到凶手一定有机会秘密得到梅森氏的信笺、第六项的没有不在场证明、第七、第八项关于欧尼斯钢笔和哈费尔德墨水的部分以外,你的所有十二项条件全部正确。薛灵汉先生在这方面反而是对的,凶手很可能是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下,向人借用这两样东西的。而这正是实际的情况,当然了,打字机也是借来的。
“至于你的第二个推论——哇!”对于布雷迪先生的第二个推论,区特威克先生似乎找不到字眼来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从各方面来看,你几乎触及本案的真相。你看出这是女人所为的犯罪,你从整个事件推断出背后必定有个愤怒的女人,你把整个推论架构在凶手必定对犯罪学有所研究之上。这已经是把整个案子看穿了。”
“事实上,”布雷迪先生小心地掩饰欢喜之情,“除了找出凶手之外,该做的我几乎都做了。”
“嗯,当然了,这样说也没错,”区特威克先生不予苟同,他仿佛是说,和布雷迪先生看透案件的能力比起来,找出凶手反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再来就是薛灵汉先生了。”
“不要吧!”罗杰哀求道,“饶了我吧。”
“噢,但你的推论可真是非常精采呀,”区特威克先生真诚地向他保证,“你为此案带入一个全新的观点,你知道的,是你告诉我们,被害人并非被误杀的。”
“哎呀,看来我是选错边站了。”罗杰瞥了一眼丹蒙小姐,说了一句陈腔滥调。
“但你没有判断错误啊。”区特威克先生纠正池。
“哦?”罗杰显得诧异,“矛头真的是冲着班迪克斯夫人而来?”
区特威克先生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还没告诉你吗?恐怕我是说得一团乱。没错,你可以说整个计划是冲着班迪克斯夫人而设计的。但更正确的说法,应该说是针对班迪克斯夫人和尤斯特爵士两人而来的。薛灵汉先生,你和事实已经非常接近了,只差你把一个心怀妒意的情敌,转换成了一个嫉妒的丈夫。真的相当接近事实了。你指出得到信笺的方法并非靠运气,而是参考了过去的案例,这个论点当然也是完全正确。”
“很高兴在某些事情上,我的推断完全正确,”罗杰喃喃自语。
“再来是丹蒙小姐,”区特威克先生弯腰致意,“她的贡献最大,非常非常大。”
“虽然无法教人信服。”这位女士冷冷地补充道。
“虽然没能教我完全信服,”区特威克先生语带歉意地同意,“但却是她的理论,才让我终于发现整个真相。因为对于本案,她的消息也为我们提供另一个视野,那就是她提到的——呃,班迪克斯夫人和尤斯特爵士之间的情事。而这件事真的——”区特威克先生略微欠身致意,“是整个事件的源头所在。”
“我看不出来哪里弄错了,”丹蒙小姐说道,“我仍然认为我的推论就是真相。”
“也许我该提出我自己的推论了?”显然有些沮丧的区特威克先生犹豫说道。
丹蒙小姐的不置可否,算是一种准许吧。
区特威克先生重新打起精神。
“哦,对了,我应该先告诉各位,丹蒙小姐在某个要点上是完全正确的。她说真正招致死亡的关键,不完全在班迪克斯夫人和尤斯特爵士的恋情上,而是班迪克斯夫人的个性所致。她的死因就在这里。我可以想像的到,丹蒙小姐对这段奸情所做的推演,真的是非常接近事实,而且她对班迪克斯夫人的反应,其推敲更是精采——我这么说没错吧?”区特威克先生信心不足地问道,“但关于尤斯特爵士对她日渐不耐的部分,我却不认为是正确的。我有理由相信,尤斯特爵士仍乐于分享她的苦恼,而非对她觉得厌倦。丹蒙小姐弄错了一点,尤斯特爵士其实相当迷恋班迪克斯夫人。他爱她远胜于她爱他。这一点,”区特威克先生宣称,“正是整个悲剧的关键因素,”
众人对这个所谓的因素感到好奇。这一次,大伙儿对区特威克先生的态度转变成期许。也许没有人相信他会提出真正的解答,也没有人对丹蒙小姐的理论感到质疑,但显然此人确是有话要说的。
“丹蒙小姐,”区特威克先生继续这个大家关注的话题,“在另一个观点上也是对的,她说这桩谋杀案的灵感——或者我应该说这桩谋杀案的手法——明显是受到一本毒杀案书籍的启示。她告诉我们她自己的那本书,现在正放在尤斯特爵士的家里——把书放在那里的,”区特威克先生叫人大吃一惊地补充说明,“其实是凶手本人。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在她的推论中,另一个有用的事实是,班迪克斯先生那天早上是被引诱(“真是抱歉,”区特威克先生致歉,“我不得不用这样的字眼”)到彩虹俱乐部去的。但前天下午打电话的并非班迪克斯夫人,而且他到那儿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拿尤斯特爵士的巧克力。午餐之约被取消这件事,凶手是完全不知情的。班迪克斯先生被安排到那儿的原因,是为了目睹尤斯特爵士收到包裹而已。
“当然了,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让班迪克斯先生将巧克力和尤斯特爵士紧密联想在一块,一旦警方问到是否有任何可疑的人,班迪克斯先生一定会很快想到尤斯特爵士的。自然而然地,他就会知道他太太和尤斯特爵士的奸情,就我个人的了解,那的确会让他相当难过的。”
“难怪他这阵子看起来很憔悴。”罗杰宣称。
“无庸置疑地,”区特威克先生认真地表示同意,“这是一个狡诈的计划。你看,尤斯特爵士本来应该要死的,他不可能为自己辩白,何况证据指出这是一桩精心设计的谋杀,而且他是自杀身亡的。警方之所以没有怀疑他(据我所知,这是眼前的事实)只能说警方的调查行动总被凶手料到了。总之,”区特威克先生严肃地评论道,“这个凶手实在是太精明了。”
“如果说,这就是她要班迪克斯先生确定会出现在彩虹俱乐部的主要原因,”丹蒙小姐酸溜溜地同意,“那她还真是精明到了极点。”
显然不单是心理因素而已,丹蒙小姐压根儿就不准备接受区特威克先生的推论。
“事情真相确是如此,”区特威克先生谨慎地指出,“喔,既然说到巧克力,我必须再告诉各位,巧克力之所以被寄到俱乐部去,不只是为了让班迪克斯先生担任目击证人,而且还为了——我可以想像的到——让尤斯特爵士势必带着它们去赴他的午餐之约。当然了,这意味着凶手对尤斯特爵士相当熟悉,她知道他会在俱乐部消磨一整个早上,然后直接去赴中午的约会;如此一来,他会带着班迪克斯夫人最喜欢的巧克力盒前去赴约的可能性,自然是相当大了,我想,这可算是一个凶手因老是忽略某些重点而导致失败的例子:凶手完全没想到午餐之约有可能会取消。她是个非常聪明的罪犯,”区特威克先生带着适度的佩服口气说道,“但她还是难逃失败的命运。”
“区特威克先生,她到底是谁?”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率直地问道。
区特威克先生回以暧昧的笑容。
“关于凶嫌的名字,大家都是保留到适当的时机才说。我当然也有这个权利。好了,我想现在,我已经将大部分疑点澄清了。我应该说,梅森氏信笺会变成犯罪工具之一,是因为事先已决定要用巧克力做为媒介,而韦柏印刷行的客户中,只有梅森氏是制造巧克力的公司。一切是那样凑巧,因为尤斯特爵士也常为他的——呃,他的朋友买梅森氏的巧克力。”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听得一脸茫然:“因为韦柏印刷行的客户中,梅森氏是唯一的一家公司?这我恐怕不明白。”
“噢,我的解说实在太糟糕了,”区特威克先生非常苦恼地喊道,他认为一切都是自己驽钝惹的祸,“早期的样本簿上,一定有很多不同公司的信笺,你看,由于尤斯特爵士的信笺是在那儿印制的,所以如果被偷的信笺和样本簿联想在一起的话,那么他就会被指认出最近曾出现在印刷行了。事实上,丹蒙小姐就是这么做的。”
罗杰吹了声口哨:“喔,我懂了。你是说,对于这张信笺,我们都本末倒置、倒果为因了?”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恐怕是的,”区特威克先生真诚地表示遗憾,“没错,恐怕真的是这样。”
无形之中,大伙儿开始赞同区特威克先生的论调。至少可以这么说,他的说服力已经和丹蒙小姐不相上下,而且他凭藉的依据,并非巧妙的心理学推演和所谓的价值观。现在只剩下丹蒙小姐仍保持绝对的怀疑——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哼!”丹蒙小姐怀疑地说道。
“区特威克先生,关于动机呢?”查尔斯爵士认真地点头,“是妒嫉吗?这一部分,我不认为你已经说清楚了,是吧?”
“喔,是的,当然了。”区特威克先生脸红了起来,“哎呀,我本来是想一开始就先澄清这一点的。我的表现实在太差了。不,不是妒嫉,我倾向于将它视为报复。或者说,报复是针对尤斯特爵士,而妒嫉是冲着班迪克斯夫人而来。就我所了解,你们看,这位女士——哎呀,”区特威克先生既苦恼又发窘,“这真是棘手,但我又必须说个明白。好吧,她顺利瞒过了朋友,但这位女士其实是深爱着尤斯特爵士,而且成为,呃——”区特威克先生鼓起勇气做了总结,“成为他的情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尤斯特爵士也很爱她,虽然他还是习惯在女人堆里打混,但这却是被允许的,因为他们达成了默契,只要这些是不认真的逢场做戏。我应该说,这位女士是心胸宽大,思想非常地现代化。我相信他们有共同的认知,一旦他说服他太大(她并不知道有这段恋情的存在)办妥离婚,他就会和她立刻结婚。但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尤斯特爵士却发现自己的财务状况吃紧,所以他别无选择地改和金钱结婚,
“这位女士自然相当失望,但是当她得知尤斯特爵士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呃,根本一点都不爱怀德曼小姐,而且这桩婚姻只是为了图一时的方便而已,她便接受了这个状况,并将希望放在未来。由于她真的了解尤斯特爵士的需求,所以对怀德曼小姐并无怨恨之意。”区特威克先生觉得自己最好加以补充,“她完全不将怀德曼小姐放在眼里,也从未有过怀疑,你们看,原有的默契还存在的,她还是能拥有尤斯特爵士的真爱,这样就够了。
“然而,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尤斯特爵士不只爱她一个人,他无可救药地爱上班迪克斯夫人,更有甚之,他还成功地把她纳为自己的情妇。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大约是起于他开始与怀德曼小姐交往之时。我想,关于班迪克斯夫人和尤斯特爵士后来的情况,丹蒙小姐已经提供了实际的说明。
“好了,各位可以看到这位女士所面对的情势:尤斯特爵士正在办理离婚,原本是要去娶一个根本不必在意的怀德曼小姐,但如果他要娶的是班迪克斯夫人——一个受良心折磨而意欲与丈夫离婚,且把和尤斯特爵士结婚视为唯一解决方法的女人——也是尤斯特爵士真心所爱的女人,况且若从财产的观点来看,她甚至比怀德曼小姐还更够格……如此看来,他娶班迪克斯夫人是无可避免了。我和各位一样不喜欢老掉牙的说辞,但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此时这位女士心中的愤怒,就如同——”
“你能够证明这一切吗,区特威克先生?”丹蒙小姐冷酷地打断他的陈腔滥调。
区特威克先生楞住了。
“我……我想我可以,”他有几分迟疑说道。
“我倒是很怀疑。”丹蒙小姐简洁地表示。
在丹蒙小姐怀疑的注视下,区特威克先生有些不安地解释道:“嗯,最近我特意下了点功夫去结识尤斯特爵士……”区特威克先生语音有些颤抖,彷佛是在说认识他并不是件光采的事,“嗯,从一些尤斯特爵士无意间透露给我的讯息中……应该这么说,今天午餐时,我尽可能灵巧地询问他,我假装说凶手的身分已被锁定了,而他也就撤去心防,告诉我一些琐碎之事……”
“我很怀疑!”丹蒙小姐粗鲁地复述。
区特威克先生显得相当不知所措,罗杰赶紧出面解围:“暂且不管你能否证实,区特威克先生,我们先假设你的一切理论全是出于想像。那么,你刚才说到尤斯特爵士与班迪克斯夫人的婚事,势必是无可避免了?”
“是的,唔,没错,”区特威克先生对解围者投以感激的眼神,“接下来,当然了,这位女士做了一个可怕的决定,而且设计了一个相当精巧的计划。她利用自己能随意进出尤斯特爵士房间的特权,趁他某日外出时,潜入他的房间,使用他的打字机打信。她善于模仿,所以当她打电话给班迪克斯先生时,很容易就可以装出德勒梅小姐的声音。”
“区特威克先生,我们当中有人认识这位女士吗?”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突然问道。
区特威克先生更是困窘。
“呃——有的,”他迟疑地说,“这个嘛,你应该记得,就是这个人将丹蒙小姐的两本书,偷偷放到尤斯特爵士家里去的。”
“那我以后对待我的朋友,得特别小心了。”丹蒙小姐挖苦地说。
“她曾是尤斯特爵士的情妇,嗯?”罗杰喃喃自语。他的思绪试图从尤斯特爵士的芳名录里找出个名字来。
“嗯,是的,”区特威克先生同意道,“但没有人想得到她是谁。这是——我的天啊,这真是太困难了。”区特威克先生用手帕擦拭前额,神情相当不悦。
“她有意隐瞒这件事?”罗杰追问。
“呃——是的。她的确隐瞒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而且手段真的非常高明。我不认为有谁曾经起了疑心。”
“显然他们表现得毫不相识?”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坚信不疑,“没人看过他们走在一起喽?”
“噢,在某段时间里,”区特威克先生一边说道,一边以搜寻的方式逐一扫视在场每一个人,“他们相当频繁地碰面呢!于是我明白了,他们一定是认为表面上最好假装意见不和,然后,然后只在私底下会面。”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们这女人是谁了,区特威克?”坐在桌尾状似法官的查尔斯爵士大声喊道。
区特威克先生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招架不住。
“你们知道的,这真是奇怪,通常凶手总是不愿见好就收,不是吗?”他屏着气说道,“这种事经常发生。我相信如果凶手照着她完美的计划适时罢手,我就绝无机会挖掘到整个事情真相。但她却试着要嫁祸于他人……真可惜,以她在本案的聪明表现来看,她应该不至于出此下策。当然了,她的计划是出了差错。我应该说只成功了一半。但为何不接受这个部分的失败呢?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呢?于是麻烦就无可避免的,无可避免的……”
此刻,区特威克先生似乎是苦恼到了极点,他非常紧张地翻阅笔记本,并且在椅子上坐立难安。他持续望着众人的眼神,几近是一种请求,但没有人明白他所求何事。
“哎呀,”仿佛心神耗尽的区特威克先生说道,“这真是太难了,我最好将剩下的部分赶快澄清。就是关于不在场的证明。依我之见,这个不在场证明是出于机缘巧合而造成的。南汉普敦街和西西里区、萨佛依区都离得不远,不是吗?我刚好知道这位女士有一个朋友——一个作风有些前卫的女人,她经常外出探险,并且通常是独自行动。她每次待在伦敦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两天,而且我可以想像她不是那种会去看报纸的女人。就算她会看好了,我想她也绝不会对这位女士产生什么怀疑的,何况这位女士还是她的好友。
“我已经查证过了,就在这桩命案发生之前,这位名叫珍·哈汀的女人在萨佛依旅馆住了两晚,然后在巧克力被送达俱乐部的当天早上,她就离开伦敦前往非洲,从那儿她继续前往南美洲。至于她现在人在哪里,我就不太清楚了。应该说,我根本就毫无概念。不过呢,当时她是在巴黎待了一个星期之后,才来到伦敦的。
“这个,呃,凶手知道她的朋友即将来到伦敦,所以就急忙赶到巴黎去(恐怕,”区特威克先生不安地道歉说道,“这个部分纯粹是我的臆测。”),要求这位女性朋友代她在伦敦投递包裹。这是很容易的,因为从法国投寄的邮资很贵。至于要确保尤斯特爵士可以在赴班迪克斯夫人午餐之约的当天早上收到包裹,这也很容易办列,只要告诉这位女性友人说,这是一件生日礼物或是其他的什么藉口都行,所以……所以一定得在某个特定日寄达。”
区特威克先生再次擦了擦额头,并且可怜兮兮地望了罗杰一眼。罗杰只是无奈地回望着他。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的天呀,”区特威克先生精神不济地嚅嗫着,“这真是相当困难啊——好吧,我已经受够了——”
丹蒙小姐站了起来,不慌下忙地拿起她的手提包。
“恐怕,”她说道,“我还有别的事。主席先生,能否容我先行告退?”
“当然没问题。”罗杰有些惊讶地说。
丹蒙小姐走到门边时,转过身来。
“很抱歉没能留下来听完你的推论,区特威克先生。但是,你知道的,正如我所说的,我很怀疑你有办法证实这一切。”
她离开了会议室。
“她说的完全正确,”区特威克先生一边低声说道,一边茫然若失地望着她离去,“我非常清楚我无法证实此事,但这一切是不会有错的,恐怕一点错也没有。”
现场众人是完全呆若木鸡。
“你……你该不会说是……”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以异常尖锐的声音颤抖说道。
布雷迪先生是第一位回过神的人:“我们当中,总算出现一位犯罪学的实践者,”他温吞吞地说道,口吻不像是念过牛津的人,“这真是太有趣了!”
沉默再度笼罩了全场。
“那么,现在,”主席无助地问道,“我们到底该他妈的怎么办?”
没有人指点他答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