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吧,"戈德斯坦太太啜泣道,"钥匙总插在里面。 "
"大门呢。你今早下楼去的时候是关好的吗 ? "
"是关着的。我们不上闩,因为有些房客回来得很晚。 "
"告诉我们,她有仇人吗?有没有什么人对她有怨恨呢? "
"没有,没有,可怜的孩子--怎么会有人对她有怨恨? 没有,她都没和人吵过架--没有真正争吵过,就连米丽安也没吵过。 "
"米丽安!"探长问道,"她是什么人 ?"
"那没什么," 那个男人急忙插嘴道,"那也不是吵架。 "
"只有点不开心,是吧,戈德斯坦先生。"巡官说道。
"只是为一个年轻男人做了点蠢事。"戈德斯坦先生说,"如此而已。米丽安有点嫉妒.可是那根本没什么。"
"当然,当然没什么,我们都知道年轻的女人常常--"
先前就听到的轻微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从上面的楼梯传到了近前。就在这时,我们看到了那新来的人出现在楼梯转角处。一看之下,巡官就像吓呆了似的住了口,受惊后的紧张沉默笼罩了我们所有的人。走下最后几级楼梯,向我们走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个子不高,却很结实,睁大了两眼,蓬头散发,带着惊慌神色,而且面色死白。她的头发是火红色的。
我们全部一动也不动,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如幽灵般出现的人向我们走来。但突然之间,那位便衣警探溜回房间里,随手带上了房门,过了一阵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他很快地看了探长一眼,把纸包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各位,这就是我们刚刚说到的我女儿米丽安,"戈德斯坦先生说,"米丽安,这几位是医生和警察。 "
那个女孩子轮流看了看我们所有的人。"那么你们已经看过她了。"
她用一种低而沉闷的奇怪声音说着,然后又加上一句," 她没死吧?不会真的死了吧?"她问话的口气既像哄骗,又带着绝望,就好像一个心神涣散的母亲见到自己孩子的尸体时那样。我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下意识地往桑代克望去。
令我吃惊的是,他不见了。
我悄悄地退到楼梯口,在那里可以看到门厅和走廊,我低头望去,看到他正伸手到大门后面的一个架子上。他和我四目相接,招了下手,我就在其他人不注意之时偷偷地下了楼。等我到门厅时,他正用卷烟纸把三样小东西分别包了起来,我注意到他的动作特别轻柔。
"我们不想看那可怜的女孩子遭到逮捕。"他说着把那三个小包放进他随身带着的小盒子里,"我们走吧。"他悄无声息地将门打开,在那里站了一下,把插销来回扳动,还仔细检查了门闩。
我看了看门后的那个架子。上面是两个平底的瓷烛台,其中有一个,我在进门时碰巧注意到有一小截蜡烛躺在它的托盘里。我现在再看了看,想知道桑代克包起来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可是那一小截蜡烛还在那里。我跟着我的同事走到外面的街上,我们默默地走了一阵。
"你当然猜得到那位警佐包在纸里的是什么吧。"最后桑代克说道。
"对,是死者手里拿着的头发,我觉得他最好让头发留在原处。 "
"绝对正确。可是那些珍贵的证据就是被一番好意的警员毁掉的。倒不是说在这个特别的案例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可是那样的做法很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
"你打算主动参与这个案子吗?"我问道。
"要看情况。我收集了一些证据。可是还不知道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警方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同样的证据。不过无须多言,我会尽力协助警方,那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我们今早这件事情所花费的时间,让我们必须毫不延误地赶快去处理各自的公事。在一家茶馆里草草地吃了午餐之后,我们就分手了,而我一直到把当天的工作料理完了之后才再见到我的同事,当时我刚好在晚餐之前赶回住处。
我看到桑代克坐在桌子前面,显然正忙着。一架显微镜放在旁边,一盏聚光灯把一个光点打在载玻片上的一小堆粉末上。他收集证物的盒子打开着,放在他面前,而他正专心,也有点神郁地把一种浓稠的白色胶着剂由软管里挤到三小块制模蜡上。
"这种东西真有用,"他说,"能做出很好的模子,又像调石膏那样麻烦和肮脏,用在这样小件的东西上真太好了。对了,如果你想知道在那可怜女孩子枕头上的是什么,不妨看看显微镜。是相当漂亮的样本呢。 "
我走了过去,把眼睛凑在那架仪器上。那样本的美丽程度确实超过一般所谓的技术范畴,好些可爱的小贝壳和石英的晶亮颗粒、透明的水中动物的骨针、海水侵蚀的珊湖等等混在一起,有些像质地细致的瓷器,有些像精致的威尼斯玻璃碎屑。
"这些是有孔虫!"我叫了起来。
"不错。"
"所以其实不是细砂了。"
"绝对不是。 "
"那这是什么?"
桑代克微笑道,"这是个由深海来的信息,杰维斯,是从东地中海的海床来的。"
"你看得懂这信息吗?"
"我想可以。" 他回答道,"不过,我希望很快就会确定这一点。"
我又看了下显微镜,不知道这些细小的贝壳带给我朋友的信息是什么。深海的砂在一个死掉的女人枕头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说不通的事? 在伦敦东区所发生的命案和那"无潮之海"的深底海床之间能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这时候,桑代克还在把更多的胶着剂挤到那三个小小的蜡模上--我猜里面就是我看到他在戈德斯坦的房子门厅里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的东西。然后,他把其中一个放在一片玻璃上,有胶着剂的那面朝上,再把另外两个竖立在前一个的两边。最后,他又挤了一些那种黏稠的胶着剂,显然是要将三个东西粘在一起。接着他很小心地把那片玻璃放进一个柜子里,再把装了砂的封袋和显微镜台座上的载玻片也一起放了进去。
正在锁柜子时,一阵敲门声让他匆匆赶到门口。有个送信的孩子站在门外,递给他一个肮脏的信封。
"戈德斯坦先生耽搁了我好长的时间,先生,"他说,"我可没有偷懒。 "
桑代克把那信封拿到煤气灯下,拆开来抽出一张信纸,迅速而急切地看了一遍。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像石雕面具似地毫无变化,我却深信那封信让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
那孩子得了赏钱被打发走了。桑代克转身走到书架前,一路沉吟地看过去,最后他的视线停在靠近顶头的一本装订得很破烂的书上。他伸手将书取下,打开来放在桌上。我看了一眼,很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本双语对照的书,两页上分别是俄文和希伯来文。
"是俄文和意第绪文的《旧约圣经》"他看到我吃惊的表情,说道,"我准备请波顿把一两页拍成照片--是邮差还是有访客来了?"
结果来的是邮差,桑代克从信箱抽出一个蓝色的公文信封,他很严肃地看了看我。
"我想,这就回答了你的问题了,杰维斯。"他说,"不错,是验尸官的传票和一封很客气的信:'对不起,打扰你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他当然别无选择--'戴维森医师已安排明日下午四时进行解剖,敬请到场,停尸间位于巴克尔街上,学校隔壁。'哎,我想我们非去不可,虽然戴维森医师大概会很不高兴。" 他拿起那本《旧约圣经》,带到实验室去。
第二天我们在家里吃过了午饭之后,把椅子拉到l壁炉前,点上烟斗。桑代克显然在想着心事,因为他把记事本摊放在膝盖上,沉吟地望着炉火,偶尔用铅笔记下一些东西,好像在准备辩论的重点。我假设他在想的正是发生在阿德盖特的那件凶杀案,就贸然问道:"你有什么实在的证据给验尸官吗? "
他合上记事本,放在一边。"我所有的证据,"他说,"都很实在而重要,可是既没有连接起来,也没有结论。要是我能像我希望的那样,在上法庭之前把那些拼凑出一个整体,那它们就真的非常重要了--啊,我那个可算是无价之宝的助手带着研究的工具来了。" 他转身向刚进来的波顿微微一笑,主仆二人交换了相互欣赏的友善眼光。桑代克和他助手之间的关系总让我觉得很愉快,一边是提供忠心而全心全力的服务,另一边则是坦白和全然的赏识。
"我想这些就够用了,先生。"波顿说着把一个像装扑克牌用的小硬纸盒交给他的雇主。桑代克揭开盖子,我看见里面装着好几道可以插放盘子的凹槽,还有两张装了相框的照片。那真是两件很独特的东西分别是《旧约圣经》中一页的照片,一张是俄文,另一张是意第绪文。但文字都是黑底反白,而且只在中间占了很小的空间,留下非常宽的黑边。两张照片都衬了硬纸板,而纸板背后也贴了复印的照片。桑代克脸上带着令人生气的微笑,用手捏着照片的边上展示给我看,然后又把照片插回他们盒子里的凹槽中。
"你看,我们把一些非正规资料弄成了文献。"他说着把盒子收进口袋,"不过我们现在一定得动身,否则就会让戴维森医师等我们了。谢谢你,波顿。"
火车载着我们很快地向东行进,等我们走出阿德盖将车站时,离我们应该到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桑代克迅速往前走,可是并没有直接往停尸间去,却出乎意料地转进了曼赛尔街,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几栋房子的门牌号码。在我们右边的一排虽然漂亮,但有点肮脏的老房子似乎特别吸引他,在我们走近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那边有个很棒的老东西,杰维斯,"他指着一家老式小烟店门上一个漆得很粗糙的木雕像,是一个印第安人站在架子上。我们停下来看那小小的东西,就在这时,侧门打开了,一个女人走出来,站在门口,朝街上两头张望。
桑代克马上走上人行道去和她攀谈,显然是问了她什么问题,因为我听到她回答道:"他的时间是六点一刻,先生,通常分秒不差。"
"谢谢你,"桑代克说,"我会记住的。"然后他脱帽致意,匆匆往前走,转上一条侧街,带我们回到了阿德盖特。现在只剩五分钟就到四点了,所以我们大步前进,要赶上我们在停尸间的约会,可是虽然我们在钟鸣报时的时候到了那里,走进去时却发现戴维森医师挂起了他的围裙,准备离开了。
"抱歉,我没能等你们来,"他毫无诚意地说,"可是像这样的案子,解剖验尸不过是一场闹剧,能看到的你们都已经看到了。不过,尸体就在这里,还没有缝合。 "
他悦完之后,很随便地道了声"再见",就走掉了。
"我必须为戴维森医师致歉,先生。"正在桌子前写报告的哈特苦着一张脸抬头说道。
"不用,"桑代克说,"你又不负责他的礼貌。不要让我打扰到你的工作,我只要再求证一两点。 "
听到这样的暗示,哈特和我都留在桌子边。桑代克脱下帽子,走到长长的解剖台边,弯腰去看那可怜的悲剧人物。有好一阵子,他动也不动,只用眼光上下打量那具尸体,无疑地是在找淤青和挣扎的迹象。然后他再凑近去仔细检视伤口,尤其是切口的头尾两个地方。突然,他凑得更近了,非常专注地看着,好像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后他掏出放大镜,拿了一小块海绵,擦干了一段露出来的脊骨。接着他把放大镜放在擦干的那一点前,又再仔细地加以检查,然后以一把小手术刀和镊子,夹下一点东西,小心地洗净,放在手掌心里,再用放大镜检查。最后,正好同我想的一样,拿出了他的搜证盒,从里面取出个小封袋,把那个东西--显然是很小的东西--丢了进去,封好袋口,在外面写上字,再放回盒子里。
"我想我要看的都看到了。"他说着,收好盒子,拿起了帽子,"明天早上开调查庭的时候再见。"
他和哈特握了握手,然后我们就出了门,呼吸外面新鲜得多的空气。桑代克想出种种借口一直在阿德盖特附近逗留。等到教堂的钟敲六点时,他走向哈乐巷,像想着心事似的慢慢穿过那条狭窄而曲折的小弄,走过小萨默赛特街,再到了曼赛尔衔,正好在钟敲六点一刻时,我们到了那间小烟店的对面。
桑代克看看表停了下来,着急抱朝街那头望去。过了一会儿,他匆忙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硬纸盒,从盒子里取出了那两张让我觉得大惑不解的装框照片。而由桑代克脸上的表情看来,似乎那两张照片现在也让他感到很迷惑,因为他把照片凑在眼前,焦急地皱着眉头细看,并且一点点地退进烟店旁边的门口。就在这时候,我开始注意到一个男人,他在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似乎很好奇而颇不以为然地看着我的朋友。那是一个矮而结实的年轻人,显然是个外籍的优太人,天生一张凶恶而不讨人喜欢的脸,还长了满脸的麻子。
"对不起," 他不客气地说着,把桑代克推过去,"我住在这里。 "
"抱歉,"代克回应道,他让在一边,然后突然问道,"对了,我想你不会正好懂意第绪文吧? "
"你问这话做什么 ?"那个人很粗鲁地问道。
"因为人家刚给了我这两张上面有字的照片,我想,其中一张是希腊文,另外一张是意第绪问。可是我忘记哪张是哪张了。"他把那两张照片递给那个陌生人,对方接了过来,以一副不高兴却好奇的表情看了看。
"这张是意第绪文。"他说着举起了右手,"另外一张是俄文,不是希腊文。" 他把两张照片还给桑代克。桑代克接了过来,还像以前一样很小心地拿着边上。
"真谢谢你这样好心的帮助。"桑代克说,可是他道谢的话还没说完,那个人已经用他的钥匙开门进去,砰地关上了大门。
桑代克小心地将照片插回凹槽里,把盒子放回口袋,在记事本上记下了一些东西。
"这样," 他说,"我们的工作就做完了。剩下一个小实验,可以回家里去做。对了,我找到了一点戴维森忽略了的证据,他一定会很懊恼。我其实不喜欢这样打败一个同行,可是他太不客气,让我没法和他沟通。"
验尸官所开的传票上注明桑代克应到庭作证的时间是十点钟,但是和一位知名律师的会谈干扰了他的计划,使得我们离家时比预定的时间迟了十五分钟。我的朋友虽然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却显然兴致高昂,我由此而知他对已经做过的相关工作的结果颇感满意。但是,我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却没有问他什么,这倒不只是出于无私的心理,而是因为我想和听别人的证词一样到现场去听他的证词。
开调查庭的地方就是停尸间隔壁的学校。原先空旷的大房间里,摆了一张铺了桌布的长桌,验尸宫坐在最远端,陪审团坐在一边。我很高兴地看到陪审团里的人大部分是一般的工人,而不是那种经常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那些木着张脸,满心不情愿的"职业陪审团"。
有一排椅子给证人坐,桌子的一角则是被告女子的辩护律师,一位短小精悍的男子,戴着金丝边的夹鼻眼镜。另外一侧有部分座位给记者,还有几排长椅上坐着旁听的社会大众。
在场的人里,有一两个是我没想到会到场的。比如,我们在曼赛尔斯街上见过的那个麻子脸,他用带有敌意和惊讶的眼光瞪了我们一眼; 另外还有苏格兰场的米勒局长,依他的态度看来,我似乎能察觉他和桑代克之间有某种私下的沟通。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四下环顾因为我们抵达的时候,庭讯已经在进行了。戈德斯坦太太是第一个证人.刚讲完命案发现的经过,在她歇斯底里地哭着退席时,充满同情的陪审团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她。
下面一位证人是一个叫凯特·西尔弗的年轻女子。她宣誓作证时,用充满恨意和蔑视的眼光看了米丽安·戈德斯坦一眼。而那位被告面色惨白.,神态狂乱,一头蓬松的红发披散在肩头,由两个警员押着站在一边,瞪大了两眼四下看看,好像身在梦中。
"我想,你和死者很熟吧?"验尸官问道。
"是的,我们在同个地方工作很久了--就在芬奇曲街的帝国餐厅--我们也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她是我最知己的朋友。 "
"据你所知,她在英国有没再亲戚朋友? "
"没有,她大约是三年前从不来梅来的。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她。她所有亲戚都在德国,可是她在这里交了很多朋友,因为她是个很活泼很亲切的女孩子。"
"据你所知,她有没有仇人--我是说,有没有什么人对她有怨恨,会伤害她的?"
"有的,米丽安·戈德斯坦是她的仇人,很恨她。"
"你说米丽安·戈德斯坦对死者怀恨在心,你怎么知道呢? "
"她根本毫不隐瞒,她们为一个叫摩西·柯恩的年轻小伙子大吵了一架。他以前是米丽安的爱人,我想他们彼此很喜欢对方。后来米娜·艾德勒在大约三个月前租了戈德斯坦的房子住进来之后,摩西就喜欢上了米娜,她也很鼓励他这样做,虽然她自己也有个男朋友。那个年轻人叫保罗·佩德洛夫斯基,也在戈德斯坦家租房子住。最后摩西和米丽安分手,和米娜在一起。米丽安大为恼火,骂米娜不该有这种她所谓不忠的行为,可是米娜只哈哈大笑,说她可以把佩德洛夫斯基拿去。 "
"那米丽安怎么说呢?"验尸官问道。
"她更生气了。因为摩西·柯恩是个很帅气好看的年轻人,而佩德洛夫斯基实在没什么看头。再说,米丽安也不喜欢佩德洛夫斯基。他对她很粗鲁无礼。结果她让父亲把他赶了出去,所以他们早就不是朋友了,而麻烦就是从那以后开始的。 "
"麻烦? "
"我是说摩西·柯恩的事,米丽安是个很热情的女孩子,对米娜嫉妒得发狂,所以在佩德洛夫斯基用摩西·柯恩和米娜的事嘲弄并惹恼了她的时候,她大发膊气,还说了要对他们不利的可怕的话。"
"比如说呢? "
"她说她要杀了他们两个,还说她要割了米娜的喉咙。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 "
"就是发生命案的前一天。"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听到她说这些话?"
"另外一个叫伊迪丝·布莱恩特的房客和佩德洛夫斯基。当时我们都站在门厅里。 "
"可是你不是说佩德洛夫斯基已经给赶出那栋房子了吗? "
"没错,那是一个星期之前。可是他还有一个盒子忘在房间里没带走,那天他是回来拿那个盒子的。麻烦就是这样惹起来的。米丽安已经把那个房间用作她的卧室,把她原来的房间改成了工作室。她说他不该到她房间去拿他的盒子。 "
"他去拿了没有呢? "
"我想他是去拿了。米丽安和伊迪丝还有我出了门,留下他一个人在门厅里。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盒子已经不见了,因为戈德斯坦太太在厨房里,屋子里又没有别人,想必是他拿走了。 "
"你说到米丽安的工作室,她做什么工作呢?"
"她给一家装横公司制版。"
这时候验尸官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子,交给证人。
"你以前有没有看过这把刀子 ? "
"看过,是米丽安的,就是她工作中用的刻模刀。 "
凯特·西尔弗的证词到此为止。接下来传唤的证人、保罗·佩德洛夫斯基的名字叫出来之后,我们那位住在曼赛尔街的朋友走上前来,宣誓作证。他的证词相当简短,只是证实了凯特·西尔弗的证言,下一个证人伊迪丝·布莱恩特也一样。等这些都结束之后,验尸官宣布: "各位,在听取医师方面的证词之前,我建议先听听警方的证言,我们首先请艾尔弗雷德·贝兹警佐。"
那位警佐很快地走上前来,以非常正式而精确的方式作证。
"十一点四十九分,我接到西蒙德警员的电话,在十二点差两分时,随同哈里斯探长和戴维森医师抵达现场。我到达的时候,哈特医师、桑代克医师和杰维斯医师都已经在房间里。我发现死者米娜·艾德勒躺在床上,喉咙被刀割断,全身冰冷,已经死亡。看不出有挣扎的迹象,床上也不凌乱。床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了一本书和一个空的蜻烛台。蜡烛显然是点完了,因为在烛台底座里只有小段烧焦的烛芯。床头地板上放了一个箱子,上面有一个垫子。显然凶手是站在垫子上,由床头俯身下去行凶的。之所以必须如此,是因为床边有桌子,而要移动桌子,一定会发出声音而可能惊动死者。由箱子和垫子看来,我认为凶手是个很矮的人。"
"还有什么可资指认凶手的证据吗?"
"有的,死者的左手抓着一束女于的红色头发。"在那位警探说出这句证词时,女性被告和她的母亲不约而同地发一声恐怖的尖叫。戈德斯坦太太昏倒在长椅上,而米丽安面色死白,化成石像似的呆立着,用害怕的目光瞪视着那名警探由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纸包,打开来呈给验尸官。
"注明 A的纸包里的头发,"他说,"是在死者的手中发现的,至于注明 B的纸包里,是米丽安·戈德斯坦的头发。"
被告的律师站了起来。"注明 B的纸包中的头发是哪里来的 ?"他追问道。
"我是从米丽安·戈德斯坦卧室墙上挂着的一袋因梳头掉落的头发里取得的。"那位警探回答道。
"抗议。"律师说道,"没有证据证明那个袋子里装的是米丽安·戈德斯坦的头发。"
桑代克轻笑了一声。 "这个律师和那个警探一样愚蠢。"他低声地对我批评道,"两个人好像一点都不知道那袋头发的重要性何在。 "
"那你知道那个袋子了?"我吃惊地问道。
"不知道,我以为是发刷。 "我讶异地望着我这位同事,正准备开口请他解释这不知所云的回答,他却竖起一根手指,转回头去听着。
"很好,霍维茨先生,"验尸官说,"我会记下你的抗议,不过我要让这位警探继续作证。 "
律师坐了下来,而警探继续他的证言。"我检查和比较过这两个头发的样本,以我个人的意见,认为这两者是来自同一个人。我在那个房间里另外还发现有少量的细砂撒在枕头上,死者头部的四周。 "
"细砂!"验尸官惊叫道,"在一位女士的枕头上找到这种东西,可够奇怪的吧 ? "
"我想这很容易解释。"警探回答道,"洗手槽里满是血水,显示凶手--不管是男是女--在那里洗了手,很可能也洗了刀子。洗手台上有一块磨砂皂,我想凶手用磨砂皂洗了手,擦干手的时候站在床头,结果砂子落在了枕头上。 "
"很简单,可是非常聪明的解择。"验尸官表示赞许,陪审团的人都彼此钦佩地点着头。
"我到了被告米丽安·戈德斯坦的房间里,发现那里有一把刻模工用的刀子,可是这把刀比一般的要大得多。上面有些血渍,被告解释说是她几天前割到了手指。她承认那把刀是她的。 "
警探的证词到此结束,他正准备回去坐下,被告的律师站了起来。
"我想向证人请教一两个问题,"他说,验尸官点头同意之后,他继续说道,"被告遭到逮捕之后,有没有检查过她的手指 ?"
"我想没有,"警探回答道,"至少 ,就我所知是没有。 "
律师把他的回答记下,然后问道,"至于那些细砂,你在洗手槽底有没有发现呢?"
警佐的脸红了起来。"我没有检查洗手槽。"他回答道。
"有谁检查过吗?"
"我想没有吧。 "
"谢谢你。 " 霍维茨先生坐了下来,即使在陪审团不赞同的喃喃语声中,还是听得到他鹅毛笔得意的书写声。
"各位,现在我们要听几位医生的证词了,"验户官说,"我们先由警方的医师开始。"
在戴维森医师宣过誓之后,他继续说道,"我相信在凶案发现后不久你就看到了死者,然后检查了尸体吧? "
"是的。我发现死者躺在床上、显然床上一点儿也不乱,她死亡大约有十小时左右,四肢已完全僵硬,但躯体还不到那个程度。死因是喉部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将所有的组织都切断,一直到颈椎,是死者平躺时以利刃一刀造成的。明显是他杀,绝无可能是由死者自残造成。凶器应是单刃刀,由左向右割划。凶手站在床头放置的箱子和垫子上,俯身挥刀。凶手可能身材很矮,很壮,惯用右手。无挣扎迹象,而由伤口判断,本人认为是立即毙命。死者左手中有一小撮女性的红色头发,己和被告的头发做过比较,认为那就是她的头发。"
"有人把被告的刀给你看过吗?"
"是的,一把刻模刀。上面沾有血渍,我化验之后,发现那是哺乳类的血。很可能是人血,但我并不能肯定说那就是人血。 "
"伤口会是由那把刀造成的吗? "
"是的,虽然由那么深的伤口来看,这把刀是小了点,可是,仍然大有可能。 "
验尸官看了霍维茨先生一眼,"你要问这位证人什么问题吗?"他问道。
"如果您允许的话。"律师回答后,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笔记,然后说道,"你说到这把刀上有血迹。可是我们也听到说洗手槽里有血水,照道理说,那表示凶手洗过了手和刀子。可是刀子既然洗过了,你又怎么解释上面的血迹呢? "
"显然刀子没有洗过,只洗了手。 "
"可这不是很不可能的事吗? "
"不会,我觉得不是。 "
"你说没有挣扎的迹象,而且死者是立即毙命,可是死者却又抓下了被告的一束头发,这两种情况不是彼此矛盾吗? "
"不见得。头发可能是死亡的那一刹那突然扯下来的。反正,头发确实是在死者手里。"
"头发有可能确认是某一个人的吗?"
"不,不能确定。不过这是很特殊的头发。"
律师坐了下来,哈特医师被叫了上去,简单地证实了他上司的证词之后,验尸官宣布说:"各位,下一位证人是桑代克博士,他几乎可以说是意外在场。可是实际上是第一个到凶案现场的人。他也检查了尸体,毫无疑问,他会让我们对这件可怕的命案有更多了解。 "
桑代克站了起来,宣过誓之后,把一个有皮把手的小箱子放在桌上,然后回答验尸官的问题,说明他本人是圣玛格莉特医院的法医学教授,也简单地说明了他和这个案件的关系。这时候,陪审团主席插嘴问他对头发和刀子的意见,因为这些正是争议的重点,而所谈的证物立即被送到他面前。
"注明 A的纸包里的头发和注明 B的纸包里的头发,依你看是属于同个人的吗。"验尸宫问道。
"我毫无疑问地确定是同一个人的。"桑代克回答道。
"你能不能检查一下这把刀子,告诉我们死者的致命伤是不是由这把刀造成的?"
桑代克仔细地检查过刀刃,然后把刀子还给验尸官。
"死者的伤口有可能是由这把刀造成。"他说,"可是我很确定这不是凶器。"
"你能说明有这种确切意见的原因吗?"
"我想,"桑代克说,"如果我把所有的证据按顺序说明的话,会节省很多时间。"
验尸官首肯之后,他继续说道,"我不必重复已经提出的证词来浪费各位的时间。贝兹警佐很清楚地说明了现场的状况,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戴维森医师对尸体的说明,也把所有的事实都说到了。那名女性死亡已有十小时,由伤口来看,毫无问题是他杀,而行凶的方式也正如他所说,显然是立即毙命。而且我应该说死者始终没有从睡梦中醒来过。"、
"可是,"验尸官反驳道,"死者在手里抓着一绺头发。 "
"那绺头发,"桑代克回答道,"不是凶手的头发。那是为了一个很明显的目的而放进尸体的手里的。凶手会把头发随身带着,表示这次行凶早有预谋,而行凶者是能进入那栋房子,和里面住户都很熟悉的人。 "
桑代克的这番话使得验尸官、陪审团以及旁听者都张口结舌地望着他。那一阵凝重的沉默因为戈德斯坦太太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而打破之后,验尸宫问道,"你怎么知道死者手中的头发不是凶手的呢? "
"道理非常明显。第一眼看到那绺头发特殊又显眼的颜色时,的确让我怀疑。但是有三项证据,每一项都足够证明那些头发不是凶手的。首先,是那只手的状况。一个人在死亡的那一瞬间用力地抓住什么东西,会产生一种称之为尸体痉挛的状况,肌肉的收缩会立刻形成rigor mortis,也就是死后僵直的状态,而那件东西会一直被紧握在死者的手里,到僵直消失为止。在本案中,整只手完全僵硬,但并没有紧抓着头发。那一小绺头发松松地躺在手掌心里,而手只是半握拳而已,显然头发是在死后才放在那里的。另外两项证据则和头发本身有关。从头上扯下来的一缩头发,每一根头发的发根都应该在那一绺的同一端。可是目前本案中却不是这种情形,在死者手中的头发里,两头都有发根,所以不可能是从凶手头上扯下来的。我所发现的第三项证据更没有辩驳的余地,组成那一小绺的头发都不是拔扯下来的,而全部是自动掉落的。事实上,那些都是落发--很可能是梳头时掉落的。让我说明一下其中的差别:头发自然脱落的时候,是从皮肤里一个小小的称之为根鞘的管子里,被底下新生的毛发挤出来的。这种掉落的头发根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球状突起。但是如果头发是硬生生拔出来的话,发很会把根鞘一起带出来,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头发根部有点闪亮的东西。要是米丽安·戈德斯坦肯拔下一根头发来给我的话,我就可以让大家看到拔出来的头发和掉落的头发之间极大的不同了。 "
那位不幸的米丽安不用再多催促。她飞快地拔下了十来根头发,由一名警员交给了桑代克。桑代克马上把它们放进个纸夹里固定好,再从小箱子里取出另个纸夹,里面大约有六七根在死者手中找到的头发固定在那里。然后桑代克把那两个纸夹,连同一个放大镜,一起交给验尸官。
"了不起," 验尸官惊叹道,"而且完全没有争议余地。"他把那几样东西传给陪审团主席,在一阵沉默中,陪审团屏气凝神地仔细检查,表情因认真而扭曲。
"接下来的一个问题是,"桑代克继续说道,"凶手是什么时候拿到那些头发的呢? 我原先假设是从米丽安·戈德斯坦的发刷上取得的,可是由警佐的证词可以清楚知道,是由警佐抽取样本来做比较的同一个装落发的袋子里取得的。 "
"我想,博士,"验尸官表示道,"你已经完全摒除了头发这条线索。我能不能请问你是否找到什么可以指认凶手的证据呢? "
"有的,"桑代克回答道,"我发现一些可以指认凶手身份的证据。"他转头很有深意地朝米勒局长看了一眼,局长立刻起身,悄悄走到门前,然后把一样东西放进口袋里,回到座位上。
"我走进门厅时,"桑代克继续说道,"注意到以下几件事:大门后面有一个架子,上面有两个瓷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插了一支蜡烛,其中的一个托盘里还有一段蜡烛头,大约一英寸长。地板土,靠近擦脚垫的地方,有一块蜡烛油,还有模糊的泥污足迹。楼梯的油毡上也有模糊的脚印,是由潮湿的橡胶套鞋留下的。脚印一路上楼,越到上面越模糊。楼梯上还有两滴蜡烛油,并且有一滴在扶手上。楼梯半路上有一根点过的火柴棒,另外一根则在楼梯口。没有下楼的脚印,可是在栏杆旁边有一块蜡烛油在还很热很软的时候给踩了一脚、留下了橡胶套鞋下楼的脚跟印。楼下大门的锁是近才上过油,卧室的门锁也一样,而且还从外面用一根弯曲的铁丝打开过,在钥匙上留下了印子。在房里,我又发现两件事件是死者的枕头上撒了些砂子,有点像园艺用的细砂,但颜色灰一些,也没那么粗,这点等下再说。
"另外一件事是床边桌上的烛台是空的。那是一个很特别的烛台,底下的洞里是横排的八根铁条。在洞底有一点烧完的烛芯,但是最上层的边缘有点蜡,表示另外插过支蜡烛,后来又取走了,否则那一点蜡也会烧融了才对。我马上想到门厅里的那截蜡烛头,等我再下楼去的时候,我把那截蜡烛头从烛台盘里取出来检查。在那上面,我发现有八道消楚的痕印,正好和卧房里烛台的那八根铁条相符。那截蜡烛有人用右手拿过,因为在温热柔软的蜡上留下了很清晰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的印子。我用制模蜡做了三个模子,并由那三个模子翻出了那两个指纹和烛台的印子。"他从小箱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呈给验尸官。
"由这些证据,你推断出什么呢?"验尸官问道。
"我认为在凶案发生的那天半夜两点差一刻时,一个男人--他在前一天到过这栋房子去取得那绺头发,并给门锁上油--用钥匙开门进了屋子。我们之所以能确定时间,是因为当晚从一点半开始下雨,下到两点差一刻,那是两周里唯一的一场雨,而命案是在两点左右发生的。那个男人在门厅里划着一根火柴,在楼梯上到一半时又划着一根火柴。他发现卧房门锁了,就用一根弯曲的铁丝曲外面扳动钥匙开锁。进门之后,点上蜡烛,放好箱子和垫子,杀了被害人,洗过手和刀子,再把蜡烛头从烛台里取出来,下了楼,吹熄蜡烛后丢进烛台的托盘里。
"第二个线索是枕头上的砂子。我拿了一点点,在显微镜底下检查过,发现那是由东地中海来的深海砂,里面满是一种叫'多孔虫'的细小贝壳。那种东西只有在地中海东部才有,所以我能确定其出处。"
"真是奇怪的事。"验尸官说,"深海的砂怎么会到这个女人的枕头上去的呢 ? "
"要解释这一点,其实很简单,"桑代克回答道,"这种砂子在土耳其海绵里有很多,卸装这些海绵的仓库里,这种砂子通常都多得淹到人的脚踝,开箱的工人身上也会沾满,不但衣服上有,口袋里也有。要是有这么一个衣服和口袋里都是砂子的人行凶的话,在他由床头俯身下去的时候,一定会有砂子从口袋或衣缝里掉出来。当我检查过这些砂子,知道砂子的特性之后,我就送了个信给戈德斯坦先生,请他给我列张和死者相熟的人的名单,还要列出他们的住址和职业。他把清单开给我,在他所提到的人里面,有一个正是在一家海绵批发商仓库里担任包装工人。我进一步确定新一季的土耳其海绵就在谋杀案发生的前几天刚刚运到。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海绵包装工人是否就是被我在蜡烛头上发现指纹的那个人呢? 为了确定这一点,我准备了两张装裱好的照片,特意安排在那个人下班回家时在他家门口和他相遇,请他看那两张照片并加以比对。他把照片从我手里接过去,各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夹着。等他把照片还我之后,我拿回家里,小心地在照片的两面都用一种特殊的粉末撒上,粉末会猫在他拇指和食指捏住照片的地方,让指纹很清楚地显现。而右手的两个指纹和蜡烛上的指纹完全一模一样,和我制作的翻模比较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从箱子里取出那张意第绪文的照片,在黑色边框上有极为明显的黄白色拇指指纹。
桑代克刚把照片递给验尸官,突然起了一阵很特别的骚动。就在我朋友说最后那段证言时,我注意到那个叫佩德洛夫斯基的男人从他座位上站了起来,偷偷向门口走去。他轻轻地转动门把,把门往后拉,起先动作很小,然后加大了力气。可是门已经上了锁,等他想通了这点之后,佩德洛夫斯基用两手抓住门把,用力地扯着,像个疯子似地左右摇动,挥身颤抖,惊惶的双眼疯狂地瞪着吃惊的旁听者。他那张丑恶的脸,面色死白,流着汗水,充满了恐惧,样子非常吓人。突然之间,他放开门把,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把手伸进大衣里,直冲向桑代克。可是局长早已料到这一点,一阵叫喊和一阵挣扎,然后佩德洛夫斯基被压倒在地,像个疯子似地乱踢乱打。米勒局长抓紧了他的右手,还有他手里握住的那把可怕的刀子。
"我要请你把刀子呈给验尸官。"桑代克说,这时佩德洛夫斯基已经被制服,铐上了手铐,局长也整好了他的衣服。
"庭上,能否请你检查一下,"他继续说道,"告诉我靠刀尖部分的刀锋上是不是有个小缺口--一个大约八分之一英寸长的三角形缺口,"
验尸官接过刀子,然后以吃惊的语气说,"不错,的确是有。那么你以前曾经看过这把刀?"
"不,我没有看过,"桑代克回答道,"不过,我也许最好还是继续我的证词。我不用再告诉你说照片和蜡烛上的指纹都是保罗·佩德洛夫斯基的。我要继续提出由尸体上得来的证据。我遵照庭上的命令,到停尸间去检查死者的遗体。戴维森医师已经很完整而精确地描述了伤口的情形,可是我发现了一项他可能忽略了的证据,卡在颈椎骨中间在第四节 脊骨的左侧,我发现有一小片金属,就小心地取了出来。 "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个搜证用的小盒子,由盒内取出一个小封套,呈给了验尸宫。"在这个封套里的就是那一小片钢铁,"他说,"很可能正好合上刀刃上的那处缺口。 "
在一片沉寂中,验尸官打开了那个小封套,让里面的小金属片落在一张纸上。他把刀子也平放在纸上,将金属片轻轻推向缺口,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看桑代克。"完全吻合。" 他说。
在房间那头发出一个沉重的响声,我们全都转头去看。佩德洛夫斯基人事不省地昏倒在地。
"很有教育性的一个案子呢,杰维斯。"桑代克在在们回家的路上说,"这个案子又重复了那些有关当局始终拒绝学会的教训。 "
"是哪些呢?"我问道。"就是这个:一发现有命案,现场马上就应该变得像是睡美人的皇宫。连粒灰尘也不能移动,一个人也不可以靠近,要让采证的专业人员看到一切都'原封未动',绝对没有任何干扰。不可以有兴奋的警员到处乱踩,不可以有警探来乱翻,不可以让猎犬来回地乱走。想想要是我们来晚了一两个小时的话,这个案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尸体进了停尸间,头发到了警佐的口袋里,床翻乱了,砂子到了地上,蜡烛大概拿走了,而楼梯上满是新的脚印。一点儿线索也没有留下。"
"而且," 我加上一句,"深海传来的信息也就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