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们找不到你的所在。是言栩发现厂房的承重设计和通风口有问题,说一定有地下室,甚至画出了地图。他想和我一起下去,被我阻止。可后来,他一定自己下去找你了,却看见许莫倒在血泊中。他猜到是你杀了人,猜到你会伪装成自卫。可他还是怕你被怀疑,为制造更多挣扎的痕迹,他把许莫的身体推到水里去了。想以此干扰警方。但没想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
甄意脊背发凉,夜里的风如此冷,吹得她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心里不知是种怎样的感觉,悲哀,心疼,怨天意弄人。
言格的话没完,可她懂了。
但没想到,那时候许莫或许休克了,却并没有死……
甄意颤声问:“言栩怎么知道一定是安瑶杀了许莫?”
“言栩的生命里,能感觉到的人,没几个。但,能感觉到的人,他会格外敏感。即使安瑶装作没事,他也察觉不对,所以他才会派人时刻看着她。
他从我这里听说许莫有妄想症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和安瑶的关系。他太了解安瑶。这样一个神经病骚扰了这么久,她都不动声色。他那时就知道,安瑶想自卫杀人。”
事到如今,安瑶垂着头,眼泪无声地下落:“是我害了言栩。”
她转头看甄意,微笑,却分外凄苦,“看你被许莫的枪口抵着,也不肯杀林警官的时候,我哭了。甄意,我应该学你。
返回去找许莫的时候,我很犹豫,或许真的不太想杀许莫了。可后来,他看所有人都走了,就……我真的是自卫,可已经来不及。……
是我害了言栩。”
“你没有害他。”言格立在风中,神色寡淡,“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都该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
他做的这件错事,只要他愿意,家里人可以让它不值一提。可言栩的想法太简单固执,犯了错就必须受罚,一定要去自首,向受害者家人道歉赎罪。
偏偏你们都不懂尊重他的决定。
我母亲不让他去,把他囚禁起来。她恨你让言栩陷入今日的境地,不管你了,逼你去顶罪,你就糊涂了?”
“不是我糊涂,的确是我的错。”
言格声音很低,带着夜风的凉意:“你是伤人,他是无意;可你这样曲解事实地去自首,就是蓄谋。你一个人承担两个人造成的后果,这是言栩想看到的吗?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可我不能看着他在法庭上被人逼问,‘你是真以为许莫死了还是故意’。我不能冒险让他被判谋杀罪。他不知道那时许莫还活着,可谁信呢?”
安瑶颤抖着,眼睛里泛起隐约的水光。
总是如此,只有言栩才会叫她情绪波动,“言栩他是多么单纯的人。他得知他推许莫入水时许莫没有死,你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情吗?内疚,自责,羞愧,痛恨,恨不得杀了自己。你让他出去面对许莫的父母,言格,你忍心吗?”
言格默不作声。
甄意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想起不久前,听到许莫死于溺水时,言栩手中的棋子掉在棋盘上。当时他的表情,惨白,死寂,荒芜,犹如心神俱灭。
甄意上前去,轻轻拉住安瑶的手:“我的律师执照拿回来了,我可以帮言栩打官司。”
“再有名的大律师也没用。阿姨不会让言栩出面;退一万步,即使走正常渠道,我也无法承担法庭判他故意杀人的风险。是我害的他,让我来承担。”
安瑶要走,言格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言栩不会让你去替他自首,如果他醒来,听到这个消息,这对他会是很大的打击。”
安瑶泪落如雨,却毅然决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言格仍不让步:“而我也答应了言栩。”
“安瑶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言母不知何时出来了,神色严厉,“警察的车已经到大门口了。”
安瑶对言母没有丝毫的埋怨,深深鞠躬:“阿姨,以后拜托您照顾言栩。”说完转身。
“母亲。”言格开口,一字一句,“请您尊重言栩的心情。”
“什么心情?”言母唇角扯出一道冷笑,“因所谓的爱情鬼迷心窍,做出违背家训、害人害己的事?这个女孩……”
她指向安瑶,
“我曾把她当女儿一样对待,得到的是什么。她害言栩为她误杀了人!这会是言栩心里一辈子的愧疚和污点。她害惨了我的儿子,你的弟弟!”
其实言家可以只手救她,把这件事一笔带过,可言母太恨,她势必要丢弃安瑶。
安瑶的眼泪簌簌地坠落。
言母盯着言格,几乎咬牙:“还有你,尊重言栩的心情?言格,别再对你母亲说这种话,也请你不要再感情用事,请你尊重你母亲的心情。”
说到这里,她漂亮的眼中竟泛起泪光,一字一句,颤声道,“如果可以,比起你们的心情,我宁愿把你们关在山里一辈子,保你们平安一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8年前尊重了你的心情,让你一个人去……”
“母亲!”言格疾言制止了她的话,清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少见的慌乱与紧张。几乎是同一瞬,眼神急速扫向甄意。
她茫然而迷惑,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让他隐隐心疼。
言母扯起嘴角:“还在考虑她的心情吗?很好,那就顺带考虑她的安全。”
这话里威胁的意味太明显,甄意也听出来了。
她怔愣几秒,慌慌张张几步跑下台阶,迎着夜风跑去他身边,轻轻地,忐忑地捉住他的手。脚步着急忙慌的,奔向他,那生怕会自此相隔再8年的表情,让他心如刀割。
她软软的小手钻进他手心,他的心才安定,他亦给她回应,缓缓地,紧紧地握住了她。
她仿佛也终于安心了,在他耳边,小声道:“言格,做你认为对的事,不用管我。”
他心底一震,得到她的爱,他这辈子该是何等幸运。
上天眷顾。
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看着母亲,清冷沉沉道:“我说了,在言栩醒来之前,不会让安瑶走;至于甄意,”他淡淡扫一眼言母身后的人,“我在这里,谁敢碰她?”
众人噤声,言母良久不语,微微眯了眼,寂静地打量着她的儿子。
夜风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整张脸都是清俊秀美的。
两个儿子从小自闭,对家里的事不像叔伯辈的那些孩子们挂心,长大了也没想过在家中树立权势威信。
可血脉就是地位。父亲不发话,单凭母亲是限制不了成年儿子的权势的。
夜色浓重,言母看着皎洁月光下,他那肖像他父亲的脸,英俊,淡漠,却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
也和他父亲一样,不知她的良苦用心。
她看一眼甄意,如此危险的女人,他竟然再一次靠近她,是昏了头了把她留在身边。
还在僵持着,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少爷!”
“少爷不见了!”
言母和众人马上返回。
言格愣了一秒,立刻绕去院子后边,就见院墙外的月桂树折断了好几处枝桠。
甄意惊诧,望一眼那扇开着的木窗:“言栩从楼上跳下来了?可安瑶在这里啊。”
“他不是去找安瑶,而是去找……”
他顿住,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想法,立时手心发凉,“他不会开车!”
他忽然如风一样,飞奔去向言栩的停车场。
言母说警察已等在大门口,言栩势必要抢在安瑶前边去自首,而这里离大门还有一公里的距离。不开车,绝对会被家里的人拦截。
甄意心惊胆战,跟着飞跑而去,却见言栩的车尾灯消失在夜幕里。
只剩绿藤环绕的停车场里安静地停着各类世界顶级跑车,兰博基尼凯迪拉特法拉利保时捷不一而足。
她记得安瑶说,言栩的兴趣很少,没事干的时候会一个人待在停车场里修车,把一辆好好的车拆得七零八落,又完好无损地组装起来。
一天又一天,他像一只勤勤恳恳的小机器人,拆了修,修了拆。
他可以自己跟自己玩一整天,而她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他玩一整天。
那其实是一幅温馨得让人落泪的场景。
她还记得安瑶说,不要看一个男人为你付出了多少,要看这个男人为你付出了多少他所拥有的。
毫无疑问,言栩给了安瑶他所能付出的全部。
言格也是,为了她,一次一次突破他天性的极限。
甄意追着言格窜上车,他侧脸静肃,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太用力,太用力,她看见他肩上的伤再度开始渗血。
可这时她无法安慰,因为无力;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且高度紧张甚至恐慌的气息,那前边是和他有心灵感应的弟弟。
一公里的距离,从来没有那么长。
很快,更多的汽车从四面八方古老的青石道里涌出来,斑斓交错的车灯划破了园林中宁谧的夜色。
某一刻,言格突然像是被谁狠狠一推,差点儿趴在方向盘上。甄意大惊,扭头看,他脸色煞白,强撑着一手狠狠揪住胸口,疼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甄意知道他是感应道言栩的痛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想到了许莫,那个说自己心疼可全世界都不理解的许莫。
这种可悲的心情,到了这一刻才发现是如此可怜。
前方已隐约看得到庄园的大门和闪烁的警灯。
“言格……”看他这幅闷不吭声独自疼痛的样子,她的心也痛得要死,缓缓去覆上他的手,他肌肤的温度冰凉得惊心。
才碰上他,前方不远处,传来沉闷而剧烈的几声撞击……
树叶窸窸窣窣,夜里沉睡的鸟儿像礼花一样,展翅飞向天空……
言栩的车翻了个身,歪倒在路边的水渠里,车身扭曲变了形状,驾驶室里的人没了动静。
“言栩!”
言格跃下车,踏着水,飞奔去他车前,匍匐进车底动手拖言栩,可他卡在车内,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从头到脚都是血……
跟上来的人全跳进水里,想着手救言栩出来,可空间太小,竟都无处施力。
油箱破裂,白花花的汽油哗啦啦冲洗着驾驶室。
甄意跑过去时,就见汽油血迹在水渠里蔓延流淌,冲刷过鹅卵石,水声潺潺,而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汽油味。
她惊得浑身发抖,见言格完全钻进驾驶室里去了。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做,也不该说这种话,可她太害怕了,扑去翻倒的车下去拉扯他,几乎大哭:“言格你出来,车会爆炸的,你出来啊!”
冰凉的泉水漫过她脚上的伤口,她痛得双腿打颤,却死死不松手,拼命揪扯他。
他不听,固执而倔强,去拔言栩的腿;她感觉到他在颤抖,沉默的,隐忍的,一声不吭。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悲伤且慌张,泄漏的汽油洒在他身上也不顾。
肩头的伤全然再度撕裂了,血迹汽油混杂在一起,他却感觉不到。
“言栩!言栩!……”他的声音极其低,像是从心底最深处发出的,透着极度的紧张和恐慌。他一声声唤他,狭窄的空间里,他手忙脚乱时,言栩抓住了他的手臂。
言栩头上全是血,手心也是,抓着一只血淋淋的录音笔:“把这个,交给警察。拜托……”
“你自己去!”言格嘴唇在抖,使劲拔他被卡住的腿。
“对不起。”言栩眼神虚空得仿佛回光返照,语气虚弱得像羽毛,“家训说,不准杀人。我违背了家训,我不是合格的言家人。家训也说,要保护家人,如笙……安瑶……就是我的家人。推许莫下水,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为她没做过的事自首,也是保护她;可妈妈为什么不同意。家训还说,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但妈妈也不让。
哥,很多事情,我不太明白了。”
他黑漆漆的眼睛里缓缓蓄上泪水,在夜色里触目惊心:“哥,那时候,那个绑架犯又湿又冷,我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哥,对不起。我做了无法救赎的坏事。”他的眼泪晶莹地坠落,“哥,请你帮我,救救她。”
言格不知听也没听,一贯沉静的人竟有些狂乱:“言栩,请你帮我,救救你!你用一下力,把腿□□。”
可言栩一动没动,仿佛刚才说的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浑身血淋淋的,唯独目光干净,纯粹地望着虚空,渐渐,开始涣散……
“言栩!”安瑶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她一路奔跑过来,看见此刻的车祸现场,惊呆,疯了般想跳下水,却被赶来的警察拦住,此刻靠近,已是非常危险。
“言栩!言栩!”安瑶撕心裂肺地大哭,“你们救救他,你们救救他……”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安瑶的声音,言栩清黑的眼眸缓缓聚焦,盯着不远处哭着挣扎的安瑶,静止了。
那个眼神,安静,执着,澄澈得好似一眼万年。
他远远地盯着她,咫尺,天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只是一滴眼泪砸了下来。原来是留恋不舍的,却终究缓缓低下头,再也没了声音。
去找灭火器和锯子的人还没来,可车内的汽油不等人了,危险的气息每分每秒在堆积。原本跑来帮忙的警察开始拉人,有一位抓住甄意的手臂就往岸上拖。
甄意死死揪住言格,惊恐地大哭:“言格,别这样,你别这样!你先出来,汽车会爆炸的,你出来啊!言格,我求你了!”
可他狠命拉着言栩,无论如何也不松手,一字一句,低沉而狠烈,带着比夜色还要浓重的悲哀与凄凉:“言栩,我们是双生子,一个也不能死。”
他反手握住甄意的手,用力一扯,甄意的手便被迫松开了……
她瞬间就被警察拉出几米开外。
她的心瞬间没了声音,因为,就在刚才,言格把录音笔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样的一对兄弟……
甄意脑中空白,觉得自己的心疼痛得已不堪忍受重负,疼得一下子爆炸开。
而那一瞬间,有人抱着灭火器从四面赶来,可还来不及靠近,陡然一声巨响,汽车的碎片四下炸开。
烈火在水面荡漾,照亮了整个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算是周末双更啊,看看看。不留言,我拿刀劈了你们。
咳咳,其实,安瑶说的话,和言栩说的话,还是有一小点点不对之处的。
第71章 chapter72
10天过去了,言栩还是没有醒来。医生说,他可能从此沉睡。
那晚的最后一瞬间,言格终究是把言栩拖了出来,却来不及跑开。
安瑶每天守在ICU病房外,几乎不吃不喝,削瘦得不成人形。
甄意以为,如果言栩死了,安瑶也会死。
她最能理解安瑶的心情,那天晚上,昏迷中的言格一身血地送进抢救室,手术5个小时,沉睡了三天三夜。
她的整颗心都被掏空,仿佛时光自此便走到了尽头。
直到他醒来,她才安稳,才知两天不眠不休的守候已让自己虚脱。她这才睡去,一睡便是一整天。
她终于解脱了,可安瑶还沉浸在无尽的梦靥里。
如今言格可以下地行走了,言栩却仍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甄意扶着言格过来看言栩,见安瑶立在病房外,眼神笔直,一瞬不眨地望着里面戴着呼吸器,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
甄意眼中,这是一对为了彼此能牺牲一切的恋人。
从不说出口,直到他们用生命实践,外人才知道原来爱得如此深沉。
言格穿着病号服,瘦弱得像片纸,在甄意的搀扶下缓缓走过去,望着里面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孔的人,苍白的脸上浮起极淡的伤感,即使病痛中也平静的人此刻轻轻地蹙着眉。
良久,嗓音虚弱地安抚:
“安瑶,言栩他现在的心情很平静。”
因为……言栩失去意识前,把自首的录音笔交给了言格,他完全信任,信任他一定不负他的托付。
而言格在甄意被拉出驾驶室时,把录音笔塞进她手心。
他亦是完全信任,把如此重要的托付,转托给了她。
言栩对言格,言格对甄意的这种信任超越了一切,是信任所托之人不会自作主张地所谓为他好,而是会毫无保留地尊重他的决定。
甄意已经不记得在汽车爆炸的那一瞬,她绝望惶恐却第一时间把录音笔塞给警察时的心情。
她只知道,面对这样一对善良简单得像白纸一样的兄弟,无论如何也要达成他们心中所愿,让他们了无遗憾。
她相信,言格真的能感受到言栩的心情,相信此刻的言栩,心底一定是安宁无尘。
“言格。”
安瑶嗓音嘶哑得不像话,一说话,声音便在发颤,“再过几天,阿姨就要把言栩接回家里疗养了。我……”
她固执地睁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甄意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落泪,此刻的她是极度恐慌的,害怕再也无法看见言栩,害怕再看一眼他睡觉的样子都是妄想。
“你放心。我父亲已经同意了。至于我母亲,她做了违背家训的行为,会因为她阻止言栩自首,放任你去顶罪这两个错误的决定,而受到家族的处罚。”
他声音一如往昔般平静,可甄意还是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寂静了,比之前还静,仿佛言栩的出事成了一块巨石,让原本就内敛的他愈发抑止。
“谢谢。”安瑶眼睛里闪起水光,却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去顶罪,是我自愿的,真的不关阿姨的事。”
“她正是利用了你的自愿。”
听完言格的话,甄意心里震撼,不能言语。
想起她把录音笔交给警方后,在得知言栩可能成为植物人的形况下,言家大家长里并没人责备甄意,也没人想着如何一句话把甄意交给警方的录音笔变成空气,而是让言栩的父亲代表家族决定,专程向甄意致谢,并委托她替言栩打官司,甚至说,可以代表已无行为能力的言栩出庭,接受法律的审判。
而家族中的大家长给言栩母亲的处罚,是以涉嫌伪证的名义向警方自首。但同时,他们会为她请HK最好的大律师,预计判刑会是服务社会公益。
甄意很清楚,言家的地位只怕用“豪门”一词来形容,都无法企及。家族中人行为低调,品格却能称之为华丽。难怪言格会长成现在的样子,也难怪言栩一定要自首。
因为家族对法律和生命的敬畏,渗入了每个言姓人的骨子里。
这一家人是在行为上践行,他们不是豪门,而是贵族。
真正只有“贵族”一次才能匹配。
这些天,甄意的心仿佛被洗涤。
比起那些出了事便拿权势压人,歪曲是非只为庇佑子孙的豪门来说,这样一个家族无疑才是心灵的清泉。
看到这样的家族,她才觉得,并非孤单一人;即使走在社会的泥沼里,也总是充满希望和力量。
安瑶拿纸巾沾去眼角的泪水,又对甄意道:“也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甄意知道她是说为言栩辩护的事。
安瑶望着玻璃那边沉睡的言栩,寂寞地扯扯嘴角:“在言栩想抢在我前面去自首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错了。像言格说的,我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和决定,而不该自以为是地为他好,不顾他的心情。”
她深吸一口气,坦然道:“所以,我要好好的,这次,我不会自暴自弃了。”
她对许莫的伤害案也将在近期审理。而言家也为她请了最好的律师。她是自卫,极大可能会被判无罪。
甄意感叹不已,现在她的醒悟,应该不算迟。
一转眼,见安瑶的手臂内侧一道伤疤,奇怪:“你受伤了?”
安瑶低头一看,拿袖子遮住,淡淡道:“不是,小时候的伤。”
她抚着手臂,似乎神出,轻轻道:“我和你讲过我和言栩的事。”
“嗯。”甄意说,“他小时候见过你,后来在医院认出你,就每天都出现。”
“从那时开始,我的生命才鲜活起来。现在……”她声音低下去,半晌,语气却隐隐坚定了,“他已经脱离危险,不管什么时候醒来,只要他还活着,只要陪在他身边,给他读诗,对他说话,我这一生,也足够幸福了。”
甄意看着她脸上平静而坚强的神情,片刻前压抑难过的心情竟渐渐消散。
一旁始终静默的言格开口了:“安瑶,关于许莫,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事?”
言格在爆炸中伤到了脾脏,受着伤,说话声音格外的低沉:“那晚你坦白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说,万万没想到许莫想换心,还绑架了婴儿。因为顾及着婴儿,你没法动手。可许莫同样绑架了淮如,但至始至终,你都没提过她。”
甄意也反应过来,安瑶描述这场绑架事件时,从未提起过淮如,的确不对。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潜意识里对淮如有敌意?”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样的潜意识分析,对他来讲,完全小儿科。
“这也被你看出来了。”安瑶低头,稍显疲惫地揉了一下鼻梁,“我的确对她反感。她知道我过去的事,以此要挟我害死许茜,给她的弟弟淮生换肾。我拒绝了,但因我的疏忽,许茜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