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蕊抿唇,没有再问。
果不其然,等了也就一刻钟的工夫,寿安回来了。
蒋慕蕊抬头看她,寿安的眼角微微有些红,似是险些要哭出来一般,偏那唇角是微微弯着上扬的,看起来跟硬撑着没有两样。
寿安冲她笑了笑,道:“让你久等了。”
“哪儿的话,”蒋慕蕊应道,“我就是来告辞的,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我送你出去吧,你稍稍等我会儿,”寿安说完,转头吩咐林嬷嬷,“长平送来的蜜饯和慈心宫送来的枣糕,各装一些给顾姐姐送去,你再与她说,我新得了几本话本,若是看着有趣,我下回拿给她。”
林嬷嬷笑着应了,亲自准备去了。
蒋慕蕊奇道:“你的生辰礼,怎么还要分出去?”
“顾姐姐一直很喜欢枣糕的,她又嗜甜,蜜饯正好给她尝尝,”寿安笑了起来,“我们都喜欢看话本,她着迷,我也着迷的。”
蒋慕蕊上下打量寿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明明她们两个岁数一般大,但寿安考量的东西委实太多了。
能让寿安红着眼睛回来,可见在方氏那儿是受了些委屈的,那些不如意无处宣泄不说,还要把生辰礼都给分出去讨好未来的嫂嫂…
蒋慕蕊替寿安难过上了,讪讪道:“你记着顾姑娘,那她呢?今儿个没瞧见她给你送生辰礼来。”
“昨儿就送来了,”寿安眼睛一亮,“我拿给你看。”
寿安起身往内室去,她撩开了床上的幔帐,单脚跪在床沿探身从里头拽出来一只大布老虎,抱在怀里高高兴兴地又出来了。
“我就顾着跟你们说话,都忘了把这个给你们看了,”寿安欢喜极了,眼睛也笑弯了,“顾姐姐亲手做的,那么大一只,我往后不抱枕子,就抱它了。”
寿安是属虎的,比巧姐儿大了一轮,因而小时候还真没有缺过布老虎、虎头鞋这样的玩意儿,可年岁增长了,那些东西就从生活里消失了。
昨儿顾云锦给她送了这么大一只布老虎来,不说寿安,长公主都笑得险些背过气去,直说这姑嫂两人有意思。
“就这个?”蒋慕蕊瞪大了眼睛。
这算哪门子的生辰礼?跟她打发小侄儿似的,这哪里能送的出手?
话本、蜜饯、布老虎,这哪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生辰礼?
耳坠子是好,可那也是边角余料做的。
蒋慕蕊不能理解寿安的欢喜,她想到自己送的礼物,那是一枚东珠掐丝金领口。
虽然比不得国公府平日用的那些金贵,但那颗东珠亦是又大又圆、光洁圆润,绝不是什么随意打发人的玩意儿,而且,这也是蒋慕蕊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而长平也好,程家三姐妹也罢,以她们手里的积攒,本身是能给寿安更好的。
讲到底,就是对寿安没有那么上心吧…
不似她,要给就给最好的。
寿安的脑袋埋在软乎乎的布老虎里,因而她并没有看到蒋慕蕊的神色,只是欢欢喜喜说着她的布老虎:“下回长平来了,我定要给她看,一准叫她羡慕。”
蒋慕蕊笑了笑,心里暗暗念了句“可怜孩子”。
等林嬷嬷把食盒送到西林胡同时,刚巧赶在了晚饭前。
顾云锦让念夏接了食盒,笑着道:“这个点儿了,还劳烦妈妈您来了一趟。”
“蜜饯好保存,枣糕还是当日吃来香。”林嬷嬷说罢,又道,“姑娘送的布老虎,郡主可喜欢了,夜里睡觉都要抱着,不肯松手。奴婢琢磨着,把郡主变成小郡主,大布老虎变成小布老虎,那真的跟郡主两三岁时是一个样的。”
闻言,不止是顾云锦,屋里其他人也都一块笑了起来。
顾云锦笑弯了眼。
她从蒋慕渊那儿得知寿安生辰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着送个什么礼。
寿安锦衣玉食长大,各种东西都不缺,送的礼物不用名贵,只要心意真,让寿安喜欢的就好。
思前想后的,被巧姐儿启发了,顾云锦就想到了布老虎。
布老虎不难做,她平时陪嫁的女红做烦了,就见缝插针地裁个料子、缝个线,一个月下来也就做得了。
想到寿安今日要招待长平她们,顾云锦便让沈嬷嬷提前一日送去,把她的祝福带到。
“郡主喜欢就好。”顾云锦莞尔。
林嬷嬷离开后,顾云锦就把枣糕都分了。
丰哥儿擦了手,拿了一块,自个儿坐在一边老老实实吃。
巧姐儿的牙长得挺快,近来除了奶和各种糊糊,也会给她添其他吃食,朱氏喂了她一小口枣糕,小丫头眼睛都亮了。
朱氏笑着道:“都是小老虎,我们姐儿吃了郡主的枣糕,以后也要跟郡主一样招人喜欢。”
顾家宅子里是一片欢声笑语,与西林胡同隔得并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袁二踹了踹地上烂泥似的人,三两下把人踹醒了。
那人吃痛,连连叫了几声,这才坐起身来。
屋里没有点灯,只靠着外头那点儿并不明朗的月光,他勉强看出了袁二的模样。
身高体壮,眉毛浓黑,瞪大的眼睛里露出来的全是凶相。
他怪叫一声,往后躲去:“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我、我告诉你!我有功名,我是个举人,我去衙门里告你,官差立刻就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瞪酸了
这人正是钱举人。
之前的案子了结之后,姚大、姚二兄弟跑了,钱举人依旧留在他位于城南的小院子里念书,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前几日,他得了家里的口信,说他母亲病了,一直在念叨他,叫钱举人回家看看。
他今年过年都没有回家,加之母亲病了,便收拾了行李。
他记得,他租了辆马车出了城,从白日走到天黑,一路顺畅,后来…
后来的事儿,钱举人就想不起来了,更不知道为何他睁开眼睛,人不在马车上了,眼前还有一个凶得要命的大汉。
“山贼?劫匪?”钱举人哆哆嗦嗦的,“你要多少银子能放我过去?”
袁二嗤笑一声,道:“怎么了?不是要报官吗?怎么成了拿银子买命了?你是没胆子报官的,姚家兄弟在我手里,我没把你们三个一块扔进衙门里,已经客气了。”
钱举人一听,背后一凉,嘴上还硬撑着:“伤了姚二,银子我赔了,他俩也不告了,你把我送去衙门,衙门也不管。”
“行了行了,”袁二抬声道,“姚家兄弟比你上道,早交代清楚了,你也赶紧有什么说什么。
爷告诉你,爷不养废人,姚家兄弟给了供词,爷留着他们的命,给口饭吃。
你也是一样,说出有用的,活命,说不出来,死路。”
钱举人双手拽拳,心里七上八下的。
袁二又道:“给你提个醒,那跛子是什么人?”
钱举人原还以为袁二在诈他,姚家兄弟早跑了,此刻听见“跛子”二字,就晓得是真糟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钱举人顾不得多想,心一横,“一方给钱,一方做事,我收银子办事,讲究一个诚信,不会做出卖人的事情。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说的。”
袁二一听这话,乐了,可他不好笑出声,只能硬憋着:“怎得?以为是买凶的来试探试探你?你摆出一副嘴巴严实的样子,他们就能放心了?别傻了,死人才不会说话,活人总有松口的。连贾佥事的姑娘都敢算计,还怕杀你一个小小的举人?”
钱举人心里擂鼓,还是不肯好好说话。
袁二啐了一口:“你自己不惜命,你钱家上下的人命还要不要了?
爷跟你说,爷把你和姚家兄弟扔进大牢,说你们串通了,有没有小茹,使人去你家找找小婉就有答案了。
小婉是不是你娘给你挑的,她是不是给小茹气走的,她有没有回钱家…
一问都知道了。
前脚府衙的人出,后脚,背后掏银子的人就先一步烧了钱家,你信不信?
你钱家上下性命,爷不在乎,爷只要在钱家外头守株待兔就好了,抓到了去灭口的人,还怕不能顺藤摸瓜吗?”
钱举人浑身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袁二,见袁二一脸凶相满不在乎地说着杀人、灭全家之类的话,他再也撑不住了,扑过来抱住了袁二的腿:“祸不及家人!祸不及家人!”
“去你的祸不及家人!”袁二一脚踹开了钱举人,“爷找害贾家的人,你家里人是死是活,关爷屁事!”
钱举人痛哭流涕,想再扑过来又没有那个胆子:“那跛子、那跛子,我也不认得他啊!
年前他自己寻来的,说有这么一桩赚钱的买卖,只好我给他做成了,给我五百两。
他把我祖上五代都查明白了,要是我不听话,我这辈子就别想考中的,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听他的。
所有的事儿都是安排好的,怎么扎姚二一刀还不出人命,也是他教我的,我就想着不背人命,那贾婷也不是我掳的,我连见都没见过…
那跛子是谁,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袁二冷笑道:“你是不是念书念傻了?他吓唬你,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没有他半点把柄,你还敢给他办事儿?你就是颗弃子,你落到谁手里,他都不用怕,又怎么会管你死活?”
“那我能怎么办?”钱举人颓然。
“他说他能让你考不中,你就信?”袁二反问他。
“信!”钱举人答道,“他是个公公,虽然他黏着胡子,还故意沉声说话,但我听得出来,他就是个不男不女的!”
闻言,袁二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钱举人半点内情不知,那他们就没有线索可追了,眼下,好歹还有个方向。
“你会画画吧?”袁二道,“把那不男不女的给画下来,好好画,留着你的命。”
钱举人忙不迭点头。
袁二从屋里出来,锁了房门,又安排了人手看着钱举人,而后与听风一道往外头走。
一面走,袁二一面拿双手搓着脸,他模样周正,虽身形健硕,但实在不像个恶人,为了吓唬钱举人,他瞪眼睛都瞪酸了。
听风看在眼中,忍俊不禁:“我先查查有没有跛脚的内侍,等画像出来了,也好比对。”
袁二颔应了。
二月末端的清晨,一声惊雷,落了第一场春雨。
吴氏推窗一看,咋舌道:“今年开春可真早。”
雷响了一阵就不响了,可这场雨一直落到了中午还未停,念夏去厨房取饭,回来时身上湿漉漉的。
“打伞都遮不住。”念夏抱怨着,把食盒交给了抚冬,自个儿收拾去了。
顾云锦与吴氏、徐氏一道摆桌吃饭,才用了一半,就听见有人急匆匆踩着雨进了院子。
来的是葛氏身边的妈妈,她一身半湿,也就没有进屋子,站在廊下隔着窗子往里头递话:“六奶奶,您娘家母亲来看您了,刚进了府,正往这儿来呢。”
吴氏闻言愣住了,直到顾云锦轻轻拍了拍她手臂,她才醒过神来,急切地要去迎:“我母亲来了?怎么突然就来了?可说了什么?”
顾云锦赶忙拉住她,道:“外头地上湿,嫂嫂双身子呢,就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瞧瞧。”
吴氏着急,但被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住了,只伸着脖子等着。
顾云锦迎出去,刚出了院子,就见一行人撑着伞,远远的过来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放心
一顶顶大伞遮挡了脸庞,顾云锦只从衣着上认出了打头那个是单氏,其余就不好分辨了,直到走至近前,这才看清楚了。
单氏笑着拉住了顾云锦的手,道:“落雨的天,你也不晓得避一避。”
“我就几步路,且都是廊下,”顾云锦说完,看了一圈来人,就寻到了来客:“这是嫂嫂娘家母亲吧,一听说您来了,嫂嫂可高兴了呢。”
吴余氏身材微胖,从五官看,与吴氏有七八分相像,叫人怪亲切的。
这一路进京来,她神色之中难掩疲乏,又沾了些雨水,稍稍有些狼狈,吴余氏冲顾云锦笑了笑:“这是她小姑子吧?模样可真好。”
雨天湿滑,众人也不在院门口多寒暄,便一道进了屋子。
中屋里,沈嬷嬷已经叫人备好了帕子,让单氏与吴余氏几人擦拭。
吴氏在里头坐不住了,出来一瞧见母亲,哭着就要扑到她怀里。
吴余氏转头就看到了自个儿闺女,眼眶霎时就红了,但她不敢接吴氏,只急切地唤道:“你等等、你等等,我这一身的水,你急不得!”
吴氏被她母亲打了岔,心中酸楚一下子就卸了,扑哧笑了。
笑归笑,眼泪却收不住,又哭又笑的,让边上人都不晓得从何劝起了。
不过,倒也没人会怪她,都是做媳妇的,单氏、徐氏都很能体会吴氏的心情。
吴余氏抹了抹泪,等身上看起来没那么糟了,这才与徐氏见了礼,又上上下下仔细看吴氏的肚子。
单氏与徐氏道:“亲家太太到的时候,我屋里正用饭呢,我估摸着她也没用,就让厨房再添两个菜,一会儿都送来,就在你这里吃。”
徐氏自是应下。
吴余氏很不好意思,道:“我头一回出远门,路上安排不好工夫,今日又下雨,城门口就耽搁住了,结果等到了门口,正巧是饭点,打搅了你们用饭。”
单氏笑道:“哪儿的话。”
吴氏这会儿情绪稳了些,问吴余氏道:“母亲怎么进京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状况?”
吴余氏握着女儿的手,道:“娘家婆家隔得远,你嫁过来这些日子,娘家人都没来瞧过你,只家书几封,到底难抵想念。晓得你有身孕了,我就赶紧来看看。”
毕竟当着婆家人的面,这话说得婉转极了,其实是担心女儿报喜不报忧,不亲眼看看,总觉得心里慌。
单氏刚嫁了女儿,十分能体会亲家的想法,而徐氏自问待家里人不错,心也宽,不会转着弯儿胡乱多想。
顾云锦坐在一旁,脑海里盘旋着的是从前的事儿。
那时她嫁入杨家有几年了,顾云齐回京时来看她,两人说了会子话,都是兄妹之间寻常的问候和关心,却被人一字一句传去了贺氏那儿。
前脚顾云齐离开,后脚贺氏就来叫她了。
贺氏阴阳怪气地酸了顾云锦一通,汪嬷嬷在边上煽风点火,到最后更是亲自下场。
“二奶奶到底在家书上些了什么,以至于要让娘家舅哥一回京就登门来?
什么叫看着比去年来瞧您的时候消瘦了?什么叫日子过得还舒心不舒心?
您能有什么不舒心的?要不舒心,也是太太不舒心!
娶个儿媳妇进门,肚子不见起,人也没瘦多少呀,怎么到了舅爷嘴里,就像是您在婆家受了大委屈似的…”
汪嬷嬷嘴巴快,贺氏不出声,她能一个人变着法子训上一刻钟都不重样。
顾云锦听得莫名其妙的,她这一年的确是瘦了些,每日瞧着的不一定看出来,可顾云齐对她的印象还停在一年前,顺口说了句,不也是人之常情?
偏汪嬷嬷不饶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顾云锦听得眼皮子直打架,幸亏杨昔知的妻子有事儿寻贺氏,这才叫她脱了身。
如今想来,贺氏是自个儿理亏,这才听什么都像挑刺。
单氏和徐氏就完全不会去猜忌这种事儿。
吴余氏又道:“我去年秋天给你写信时讲过,你嫂嫂怀上了,她这是第三个了,等生下来,除了小的,前头两个也要人搭把手,她顾不过来。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这时候来看你,等你生产的时候,我们都抽不出身了。”
年前吴氏诊出身孕之后,因着腊月要过年,单氏与吴氏商量了,直到上元后才使人去吴家报信。
吴余氏一听就坐不住了,算了算日子,就跟着报信的家丁进京了。
吴氏知道这情况,道:“您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您只管看顾嫂嫂,我这儿还有伯娘、太太呢。”
正说着,厨房送了吃食来,众人便先用饭,再说家常。
一顿饭下来,吴余氏对女儿在婆家的状况已经放心了。
一家人感情好不好,能装出来骗骗外人,但知女莫若母,吴氏若是装的,是骗不过吴余氏的。
尤其是细节处,吴氏与婆家人说话用词随意,丝毫没有小心谨慎之感,可见平日里就是如此的,家里人对吴氏的口味也很熟悉,喜什么不喜什么,一清二楚的。
其实,这门亲事她细细思量过的。
嫡亲的婆母已经不在了,继室膝下无儿女,对唯一的儿媳肯定会宽容些,不会整日想着立规矩,小姑子嘛,嫁出去就好了,要操心的就是与老太太的相处。
后来,四房进京了,人口更简单了。
吴氏嫁了之后,讲过徐氏好处,小姑子虽与她生分,但并不在一道住着,可去年听说长房进京来了,吴余氏多少有些担心。
今日一瞧,这些担心也都消失了。
因着远客到,晚饭就是给吴余氏接风的。
吴余氏除了下午小睡了会儿,其余时间和单氏聊了许多的儿女经,此刻十分亲近,见了丰哥儿和巧姐儿,更是心花怒放:“顾家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讨人喜欢!怎么生得这么俊呀!我一想到我也要添个这么俊的外孙儿,可欢喜坏了哦!”
单氏哈哈大笑。
吴余氏的话一点也不夸张,顾家的哥儿、姐儿,就是各个模样好。
第三百二十七章 俊俏
许是习武之人精神,顾家兄弟们往那儿一站,身形颀长,五官俊朗,一个个都是好模样。
姑娘家就更不说了,顾云思是叫顾云锦给遮掩了光芒,单独看,她也是好面相,其他几个姐妹亦是如此。
小辈里,丰哥儿、巧姐儿固然讨喜,但却不是顶顶拔尖的那个。
单氏笑着与吴余氏道:“亲家太太是没瞧见我们云婵的儿子隶哥儿,比巧姐儿大了几个月,那相貌啊!眉心一点红,仙人、菩萨身边的童子似的,见谁都乐呵,他一笑起来,我的心都化了。”
“那般好?”吴余氏听着也欢喜,“往后若有机会,我也要见见这可心孩子。”
四房的都没有见过隶哥儿,吴氏听了,便与朱氏打听起来。
顾云锦这儿听一嘴,那儿听一句,唇角扬起来了就落不下去了。
这样的场面,让人心情极好。
前世,顾云锦从未体会过婆家、娘家其乐融融的场景,不止是她自己,她还在侍郎府里时,杨家人过来走动,就贺氏与闵老太太的性子,能好好说话才怪呢。
魏家那儿,只魏游一个少年人在京里,偶有几次魏家长辈登门来,印象之中,似也不愉快。
杨家隔了房的嫂嫂、弟妹们,顾云锦不算熟悉,只说杨昔知的妻子,摊上贺氏这个婆子,两家关系可想而知。
因而,此刻的融洽叫顾云锦新鲜,也十分舒坦。
她想到了安阳长公主,之前拜见过一次,之后又听寿安讲了不少,顾云锦想,长公主虽身份矜贵,但往后对待顾家人,应该也是十分客气周全的。
这是性子使然。
顾云锦东想西想了一圈,等思绪收拢回来,朱氏还在说隶哥儿。
“我大着肚子等产时,二姑姐抱着隶哥儿回来,我一看到呀,恨不能把他塞进我肚子里去,给我当儿子,”朱氏一边说一边笑,“当然我们巧姐儿也招人疼。”
顾云锦听朱氏、葛氏都夸隶哥儿,不由也好奇起来:“当真那么俊?”
葛氏颔:“可不是嘛!我去江家看二姑姐,江家上下都乐疯了。”
顾云锦记得,她那年离开北地时,顾云婵已经说亲了,男方是军中参将,顾缜一手提拔起来的,想来就是葛氏说的“江家”了。
她偏过头看向吴氏,目光落在那微微隆起来的小腹上,一个劲儿地想,不晓得这一个是侄儿还是侄女,长的什么模样…
那厢朱氏还在说道:“爹娘好看,孩子差不了,我们云锦这般漂亮,小公爷亦是俊朗,等将来有了孩子…”
顾云锦还在想侄儿侄女,隐约听见了朱氏说的几个词,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懵懵懂懂看着朱氏。
待反应过来嫂嫂话里的意思,顾云锦的耳根子烫了。
明明婚期都未定下,却好似那一天并不遥远一般。
吴余氏辛苦进京来,被顾家人热情劝说,便定了住上半月再回去。
她知道顾家人诚恳,便是住上一月也无妨的,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怀孕的儿媳,有两个孩子要看顾,她放心不下。
至于女儿这里,连平日里诊脉的大夫都是宫里告老的太医,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吴氏有母亲作陪,心情极好,与吴余氏商量道:“我这些日子也不吐不难受了,您难得进京,不如我陪您走走?”
吴余氏更希望吴氏歇着,但孕妇一味安养并不是好事,见天气不错,她也就应了:“就在城里转转。之前不是住在北三胡同吗?邻里对你多照顾,我既然来了,就给他们去道了谢。尤其是你提过的贾家大娘,一定要谢的。”
顾云锦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贾大娘了,便决定翌日一道去。
这厢定了出门,那厢就被得了信的单氏给否决了。
“改一天去,”单氏亲自过来了,给她们解释道,“小公爷抓回来的那些两湖贪官,定了明日午时上路,不晓得多少人要去看热闹,街上闹哄哄的,就别去挤了。”
斩示众这等事儿,顾云锦和吴氏是没有兴趣去围观的,闻言便改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