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培英考中之后,沉了好几年呢,直到虞广胜病退前把他捞到了荆州府,自此,金培英靠着便宜老子在荆州的关系,在两湖站稳了,一步步坐到了总督的位子上,再也没有挪过屁股。
两湖上下,好些人都给虞广胜一些体面,金培英的日子就舒坦,后来他自个儿起来了,又有虞贵妃保着他呢,哪里是这么好动的。”
听客们纷纷咋舌,这消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倒也不怪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天下考生千千万,一个外乡来的没有背景的考生,除非才华出众,否则实在引不起议论。
哪怕是考中了,大伙儿看着的也是状元榜眼探花,次一等的也是二甲进士,一个没有得到好差事的三甲同进士,那是转眼就抛到脑后了。
谁还关心他后来跟谁结拜了,又走了什么门路,之后去哪里当了官…
况且,那位结拜兄弟自个儿压根没考中,又早早入土,虞广胜当年也就是个远离京城的荆州同知,就越不显眼了。
再仔细算算,金培英考官,甚至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素香楼里的听客,都不是他们这一批呢。
“这么古早的消息,兄台知晓内情,当真不容易!”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的,“金培英跟虞贵妃真的是便宜兄妹?”
那人哼笑一声:“假不了。”
东家吞了口唾沫,在看清那人模样时,他就知道讯息都是真的。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五爷给他介绍过的袁爷。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为何不用?
袁二是与闻讯而来的百姓一道进素香楼的,他就站在大门边,因而东家最初没有看到他。
他说了那么一番内幕,见大堂里都在讨论虞贵妃的事儿,这才悄悄转身,离开了素香楼。
二楼雅间里,孙恪与程晋之对坐着,把各种消息听了个满满当当。
以程晋之的年纪,他自然不清楚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听得他瞠目结舌,偏过头问孙恪道:“小王爷,你怎么看?”
孙恪慢条斯理饮着茶,半晌才冒出来一句:“阿渊的百姓缘真不错,人人都替他说话呢。”
这般答非所问,显然是不想对金培英的事儿过多品论,程晋之也干脆不问了。
另一厢,袁二绕回了落脚的小院,推门进去,就瞧见了站在庑廊下的听风,他心里有数了,让听风往里头禀了一句,就说消息放出去了。
听风进去传禀,周五爷和蒋慕渊正落子下棋,闻言,两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周五爷捻着棋子,道:“要不是我清楚一连串的事情与小公爷无关,我都要猜测是你在整金培英了。”
从偷盗起,到控诉金培英纵容底下人霸产,添上蒋慕渊手里的一些佐证,足够让金培英在两湖总督的位子上坐不下去。
蒋慕渊是要收拾金培英,要不然,也不会在离开两湖前让徐砚盯着金培英,看看对方是否会出现霸产的状况,可他却没有料到,有人比他还着急。
蒋慕渊落下一子,道:“我只是没弄懂,孙睿也好、孙禛也罢,他们整金培英做什么?”
前一回,蒋慕渊与周五爷说过,眼下的状况,他是雾里观花,有很多弄不懂的情况。
他对孙睿及孙禛都起过疑心,但事情有说不通的地方。
退一步讲,北一、北二胡同的大火是一场意外,但青龙偃月刀的事儿的确是人为的,弄出来之后,一系列引导之下,遭受了骂名的是虞贵妃。
孙睿和孙禛都是虞贵妃亲生的,把火点到他们母妃头上去,这是什么道理?
更别说之后趁着两湖水情浑水摸鱼了,不管怎么摸,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还是虞贵妃。
这也是盗窃案发生之后,蒋慕渊虽然质疑孙睿或是孙禛牵扯其中,却始终不敢确定的原因。
如今,背后之人真实的目的浮现了,却是直指金培英。
为了拿捏金培英,蒋慕渊让周五爷多番打听,才从陈年旧事里隐约挖出来那么一段,周五爷回京后,又问了几个人,昨天夜里却才准了这些往事。
他们得来辛苦,但孙睿和孙禛却不可能不晓得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
金培英是虞家的好助力,这两兄弟动他做什么?
周五爷低声问道:“三殿下、七殿下,小公爷更疑心谁?”
“孙睿,”面对周五爷,蒋慕渊答得很直白,“孙睿经常出入御书房,听说我在两湖的时候,有一阵子他替圣上处理过折子,孙禛年纪小些,他能接触、动用的关系不比他哥哥。
可偏偏,孙睿是最不需要做这些事情的人。”
周五爷寻思着蒋慕渊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身为皇子,在朝政上拨弄搅和,他们的目的无外乎是拉党结派,图的是最后的金銮宝座。
中宫皇后没有儿子,虞贵妃极其受宠,一众皇子之中,孙睿最受圣上喜欢,如此状况下,他动其他不同路的官员也就罢了,为何要去动与虞家一条船上的金培英呢?
周五爷迟疑道:“莫非是金培英起了旁的心思?他想离开虞家这条船?”
疑问一出口,周五爷自个儿就品出矛盾来,失笑着摇了摇头。
对金培英而言,如今局势下,还有什么比虞家更好更大更安稳的船呢?做生不如做熟,金培英这个人,没有那么蠢的。
明明线索指向了孙睿,但逻辑上说不通,这也是事情进展到现在,蒋慕渊依旧说“雾里观花”的原因。
蒋慕渊笑道:“孙睿嫌疑重,但也不能排除御书房里有别家棋子。”
韩公公,其余当差的小内侍,这些人之中,兴许就存了答案。
可周五爷清楚,无论答案是谁,这个人都是暂时揪不出来的,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别说是孙睿、孙禛这样的身份,连把事情推到韩公公身上都是不可行的。
对方就站在阴暗处,露出了半点看不透彻的端倪,而后动动手指,把所有的矛头指向金培英。
“小公爷,要不要以此来动金培英?”周五爷问道。
蒋慕渊掂了掂手中棋子,将它落在棋盘之上,棋子落盘声音清脆利落,而后他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黑沉得看不清眸底,片刻,突然迸发了笑意,一下子溢出了眼角,他笑得十分爽快。
“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为何不用?”蒋慕渊朗声道。
这事儿若搁在旁人身上,兴许会觉得有点儿憋屈。
动金培英,那就是顺了背后之人的心思,被人当作枪,指哪打哪,可要是隐下这些事儿,不去动金培英,那又违背了初衷。
可蒋慕渊丝毫不觉得憋屈,不管是其他势力掺合着要削弱虞家,亦或是孙睿、孙禛想不开了要自家内讧,他的目的就是收拾金培英,能给他要走的路添砖加瓦的,他才懒得管这砖瓦是泥的还是玉的。
毕竟,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前,蒋慕渊手上现有的证据还不够让金培英跌一个大跟头的。
如今,城里沸沸扬扬的,蒋慕渊再添上些柴火,让袁二把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传出去,一通煽风点火之后,差不多就能让圣上弃金培英保虞家,来平息民愤了。
傍晚时分,蒋慕渊拿着府衙准备好的案卷,再一次进了御书房。
圣上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天下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一桩桩的就是朝着金培英去的!真当朕是瞎的不成?”
蒋慕渊不会跟圣上唱反调,况且,这就是一出戏本,违心咬定没有内幕,那是把圣上当傻子,也显得自己是个傻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走向
“金总督得罪了人,这才苦心积虑地要算计他,”蒋慕渊先附和了圣上的想法,又道,“但他也的的确确是被人抓到了把柄。”
圣上抬眉看着蒋慕渊,等他继续说下去。
“曹峰曹大人是不是病死了,隔了六年了,开棺验尸都不一定能验明白,哪怕真的验出来‘病故’,也不能安民心,因为两湖的确决堤了,”蒋慕渊不疾不徐道,“我与徐侍郎交流不少,六年前他参与过修建工作的稽核、估销,依他所见,那堤坝不可能修成那样。
徐侍郎巡视堤坝,收集了不少石料,听说那些东西足以证明一些问题,他现在继续留在两湖,收集的讯息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明确当年重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再者,灾民安置是否像那对夫妻所言,出了抢占民地的事情,查了就能清楚了。
以我之见,金总督在这桩事情上干净不了。”
圣上的指尖敲着案卷,他也知道干净不了,就金培英那种会钻研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点儿便宜不占?
水至清则无鱼,朝廷养官,只要不过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的一切从严查,满朝上下,能有几个干净的?
哪怕自个儿不占,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族亲姻亲,官老爷在远地,亲戚在原籍,想管都是鞭长莫及的,出一个仗势欺人的晚辈,又不是多稀罕的事情,想要以此借题挥,也是一抓一个准的。
金培英的问题只多不少,查起来,大抵能写上一桌子厚厚的卷宗了。
蒋慕渊又道:“那人是一定要收拾金总督的,这才一波接着一波掀起民愤,眼下又把恩荣伯府拖下水,圣上不处置金总督,贵妃娘娘要背不少骂名了。”
话音落下,圣上的眸子暗了暗,似笑非笑一般道:“金培英这回难了呀,你在两湖时没拿捏住他,回了京城,旁人倒是比你着急跳脚。”
这话听起来风平浪静的,韩公公却听出些不一样的滋味来,他的目光暗悄悄在圣上与蒋慕渊之间转了转。
也不清楚蒋慕渊听明白没有,他的笑容十分坦然,道:“徐侍郎留在两湖收拾证据,一旦确定堤坝问题,金总督脱不了身的,此刻闹起来,也就是让金总督过不了一个好年罢了。”
“也对,”圣上点头,“金培英胆子太大了,朕给了他那么多银子重修堤坝,这才六年就全打了水漂!这口气,朕都咽不下去。朕要看看,他到底还犯了多少事情,两湖到底有多乌烟瘴气!”
这句话,给这些事情的后续划了走向了。
反正两湖总督的位子,金培英明年开春后十有**坐不住,那就早些动手,平一平民间怨气,也省得整日骂虞贵妃骂圣上。
京里闹腾腾的,若不立刻对金培英开刀,那等于就坐实了金培英抱紧了恩荣伯府的大腿,因而安然无恙。
虽说是定了,但圣上心里也不畅快,刷刷翻着案卷:“是谁那么胆大,生出这一串事情来?阿渊,你有想法没有?”
蒋慕渊的想法,根本不能摊到台面上说,他垂眸恭谨答道:“暂时还没有线索。”
“哼!”圣上重重拍了拍大案,“把一整个京城上上下下的当作猴子耍!别让朕现蛛丝马迹,朕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翌日早朝之上,圣上拿着顺天府的案卷,把金培英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要弄明白曹峰之死,又要彻查两湖灾民的安置,让都察院的御史即刻启程前往两湖,扣住金培英,也稳住灾区后续的工作。
金培英人在两湖,金銮殿上,只一众朝臣战战兢兢听圣上骂了一刻钟,彼此心里跟明镜一样,下朝没两个时辰,各种弹劾金培英的折子就面世了。
这些消息很快传到了百姓之中,茶楼酒馆里,骂圣上骂虞贵妃的声音虽不是全消了,但总算少了些,大头都是在说道金培英。
“都察院的大人们也真是辛苦,连年都过不了。”有人叹道。
有人不认同:“再苦能有百姓苦?命都丢了,谈什么过年呀。”
“两湖又不止一个金培英,底下那一串官员,能有几个干净的?其他各州府,许是比金培英还过分呢。”
“听说,小公爷过了年再去两湖收拾烂摊子。”
“怎么不现在就跟都察院的大人们一道去?”
“过年要祭天呐,”消息灵通者侃侃而谈,“正月初一,燕清真人开坛祭天,皇亲国戚都要到场的,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比起骂金培英,百姓们显然对燕清真人更感兴趣,当即转头问起了祭天的事儿。
说书先生、茶博士们也把真人之前的事迹搬出来,重新开讲。
不过就是一两天,劫富济贫也好、冻死灾民也罢,顷刻间就被京中百姓抛到了脑后,不再是时兴话题了,渐渐的,祭天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因为年节要到了。
各家各户忙着祭灶、过小年、准备吃食,亲朋好友见面,说道的是家长里短,谁家孩子生了,谁家公婆又吵翻了,哪里还顾得上“大事”。
绍府尹一面做着封印前的准备,一面暗暗感慨。
果真就如小公爷说的,那背后之人会赶在年节前把事情了结,断断不会拖沓。
酒是越陈越香,但这些热闹事情,是拖得越久越无人理会。
另一厢,蒋慕渊请了顾家兄弟到素香楼吃酒,把能说的内情都与他们交代了一番:“偷盗是对方的计策,就是冲着金总督去的,并非是真的图官家东西,也不会在行窃过程中伤人。
如今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应当不会再盗窃了。”
顾云熙拧眉,道:“那背后之人就不管了?”
“暂且管不了,”蒋慕渊叹道,“落网的贼人不会咬出主使,即便咬了,只要没有实证,只凭口供,也能解释为诬陷。”
顾云熙岂会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不爽快,要他说,这种背地里算计来去的把戏,还没狄人蛮子骑马冲城来的爽利,人家那就是明抢,比暗戳戳的“磊落”多了。
第二百七十章 挑剔
顾云宴倒不纠结那些,朝堂纷争,明谋暗算,本就是常态,事情能解决,能让胡同里不再担忧会有贼人夜闯,就已经能松口气了。
他问道:“小公爷年后还要去两湖?”
蒋慕渊颔首,原本的安排里,他大抵是在二月中旬启程,正好能给寿安庆祝生辰。
只是,这些事情之后,都察院的官员们已经启程,他也就不好耽搁了。
他答道:“应当是出了上元就走,两湖那里,官场问题不少,想处理妥当要费些工夫。”
简而言之,就是一摊乱摊子。
四人饮酒说事,也不拘泥话题,从京中近日状况,说到两湖水情,又说了北地风土,可谓是相谈甚欢。
说得越多,顾云宴对蒋慕渊就越为欣赏,明明身份矜贵,却没有半点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之感,也没有一点儿的纨绔气,反而见多识广,想法不俗,顾云熙亦是同样,他甚至与蒋慕渊约好了,等对方从两湖回来,一道去皇家的马场比试骑术。
顾云齐的话不多,他只是含笑听着,等散场时,对蒋慕渊的“防备”也少了许多。
直到,两厢作别时,听风递了食盒过来,顾云齐霎时间想起前一回蒋慕渊说顾云锦棋艺的事儿,他的心又突突快跳了几下。
“小公爷,”顾云齐唤住了蒋慕渊,问道,“近来指点云锦下棋,担心严肃了使她不快,松懈了又无所进益,不晓得小公爷平日是否指导过郡主下棋?又如何指点?”
蒋慕渊偏过头看向顾云齐,他感知敏锐,总觉得这问题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兴许有他不晓得的内情在里头。
直接答,容易遭了“埋伏”,不答,显然也不行。
蒋慕渊思绪转得飞快,笑道:“寿安说,顾姑娘在学骑射,她们约了开春后一道去骑马,听说顾姑娘的骑射功夫都是跟你学的。
寿安与顾姑娘性情相似却也有不同之处,我的经验可能不适应。
不过,教功夫与教下棋并无不同,平日如何教功夫,那也就如何教下棋了。”
顾云齐扬眉,这番话里,他竟是挑不出半点儿不对劲的地方,而且蒋慕渊说得也颇有道理,他点了点头,把那丁点儿疑惑搁下,笑着道了谢。
顾家兄弟回西林胡同去。
顾云宴与顾云熙也看到了那三层食盒,心下了然。
对自家几个妹妹,他们是极其熟悉的,顾云锦就喜欢素香楼的点心,而顾云思、顾云霖她们尝过之后,也颇为喜欢,每次他们兄弟到东街附近,都会捎带一些回去。
做哥哥的时时刻刻记在心中,但这些点心由蒋慕渊准备,就又是另一种状况了。
顾云宴笑道:“细致、妥帖,挺好的。”
以娘家人的角度看,男方大事情上果断向上、官场上雷霆手段、战场上英勇杀敌,这些都不是最顶顶重要的,反而是小事情上,晓得从细节处关心人,才最要紧。
三人都是娶了媳妇的,这话里头的意思也都彼此明了。
顾云齐听顾云宴这么一说,那点儿别扭又渐渐消了下去。
回到院子里时,吴氏刚刚歇了午觉起来,与顾云锦一道坐在廊下说话。
今日几乎无风,且开了太阳,下午时还挺暖和的。
吴氏闻到顾云齐身上的酒味,皱着鼻子露出嫌弃脸:“这是吃了多少酒?”
顾云齐喝得并不多,只是吴氏怀着身孕,对于味道格外敏锐,一闻就受不了,他自不会在这种琐事上惹吴氏不快,把手中食盒交给念夏,自个儿一头钻进屋里,认真漱口抹脸,又重新换了身衣裳,确保没有半点儿酒味。
等顾云齐再出来时,顾云锦正在吃绿豆糕,而吴氏吃着米糕,一口接一口的,似是十分喜欢。
他不由一怔,道:“前几天不是说素香楼的米糕寡淡寡淡的,没点儿滋味吗?”
“我这么说过?”吴氏吃得正香,闻言也是一愣。
顾云锦笑道:“我听嫂嫂们说,孕中就是这样,口味没个定数。”
顾云齐搬了把杌子在她们身边坐下,道:“吃得好,那明日再去买些。”
吴氏近来胃口不开,吃东西上很挑剔,她怕一饿饿两个,对大人小孩都不好,可又不敢硬塞,吃下去难受更要命。
虽说家里但凡生养过的,各个都开解吴氏说这事儿极其正常,不用过于担心,也不用怕“难伺候”惹烦,可还是让向来大大咧咧、不叫人担心的吴氏很不安。
若是往常,顾云齐这么说了,吴氏早就应了,但现在担忧自己那挑剔的嘴,还是不敢说满话:“等明日再看看吧,兴许到时候又不喜欢了,那就白买了。”
大冷的天,西林胡同又不似北三胡同那样离素香楼近,吴氏不想让人空跑一趟。
顾云齐倒不担心那些,指着顾云锦道:“你就算不喜欢,这里还有一个天天吃都吃不腻的,哪里会白买。”
话音落下,顾云锦大笑着猛拍顾云齐的手指,道:“哥哥你少欺负我!”
他们兄妹打闹,顾云锦没使劲儿,顾云齐也就不躲,热闹得吴氏在一旁笑个不停,笑声连正屋那儿都惊动了,徐氏推开窗户看他们,也不禁笑弯了眼。
这样热闹又安宁的生活,她是极喜欢的。
沈嬷嬷从边上过,乐呵呵与吴氏道:“哪里会有吃不腻的时候,等我们姑娘嫁了人,也怀了孩子,口味也是要变的。”
这话落在几人之间,吴氏笑容不减,顾云齐和顾云锦却是愣怔了。
顾云齐的心情有些复杂,顾云锦说了亲了,迟早要嫁去宁国公府的,男婚女嫁,生儿育女,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他自己就要当爹了,以后也会当舅舅,可这会儿被沈嬷嬷这么一说…
五味杂陈!
吴氏看在眼中,抬手拍了顾云齐一下,大笑道:“你这心操的呀,当爹的都没有你这么挑剔姑爷的!”
顾云齐摸了摸鼻尖,父亲已经不在了,长兄如父,他就是挑剔姑爷,姑爷也只能受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夹着尾巴
顾云锦想的与顾云齐不同,沈嬷嬷的话就像一根手指头,瞬间捅破了窗户纸,把之前她没有好好想过的问题全部摊在了面前。
与蒋慕渊的婚事来得突然,这些日子,顾云锦就只琢磨着关系转变了,往后要如何相处,她听蒋慕渊的,试着将对方放在心中,渐渐去适应新的身份,也接受完全不一样的将来。
只是,兴许是她前世没有怀过生过孩子,哪怕家里有丰哥儿、巧姐儿,身边还有吴氏这个孕妇,顾云锦都没有思量过生儿育女的事情。
这么一想,顾云锦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了吴氏的肚子上。
吴氏月份还小,还不到显怀的时候,冬天衣服又厚,根本看不出她有身孕。
顾云锦想,这大抵也是她浑然不开窍的其中一个缘由吧…
若是吴氏挺起了大肚子,顾云锦会多些实在体会。
可那些体会是作为小姑子的,与作为大肚子的人妇也不一样。
这会儿叫沈嬷嬷一提,顾云锦才猛然间醒悟,往后她要思量的不仅仅是与蒋慕渊的相处,还有各种其他变化。
将来,等她有了身孕,蒋慕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像哥哥待嫂嫂那般吗?
吴氏嗔怪过了顾云齐,又看向顾云锦,见小姑娘木愣愣的,她扑哧就笑了:“你别叫你哥哥给带偏了,离你成亲都还有一年半载的,你先琢磨明白婚事,等上轿了再来琢磨当娘。”
顾云锦被吴氏这么一说,心神平缓许多,她眨了眨眼睛,笑了。
吴氏这是在告诉她“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不得不说,的确是那么一个道理。
京中百姓的视线虽从金培英身上转开了,但与此相关的,这会儿依旧不轻松。
恩荣伯府阴云密布了几天,终是耐不住,伯夫人递了帖子进宫,拜见虞贵妃。
“金总督真保不住吗?”伯夫人压着声音问虞贵妃,“如今就真的弃了他不管了?那往后谁还敢跟我们真心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