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也拿了一本看。
十年前这套话本面世时,徐氏还不曾嫁去北地。
彼时,徐砚还不是工部侍郎,只是一个员外郎,但徐家几代经商,家里的银钱是不缺的。
闵老太太虽然大小事情上打压徐氏,但却不拘她看书,徐氏当时看过那套话本,可惜时间久了,很多情节都不记得了,也就是顾云锦提起来,让她生了重新翻看的念头。
能与顾云锦一道看书品读,对徐氏而来,也是全新的经历与体会。
单氏进来的时候,那两人各坐在木炕一边,看得出来,气氛极其融洽。
“母女两人一道看书呢?”单氏笑着问道。
顾云锦闻声回头,见了来人,起身让单氏坐下,自个儿搬了把绣墩坐到一旁。
她动作自然,听见“母女”两字也没有任何不满情绪,单氏看在眼里,不由再一次想,小姑娘是长大了。
单氏从前是亲眼见过顾云锦与徐氏的矛盾的,进京之后,她也见到了顾云锦的改变,几个月下来,这种改变依旧让她很是感慨。
作为家中长媳,如今有一道住着西林胡同,单氏自然希望家里人人都和睦齐心,若是有隔阂有矛盾,她不能甩手不管,那日子真是愁也愁死了。
单氏端起茶抿了一口,先问了顾云锦:“昨夜睡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一早起来时徐氏已经问过她了,顾云锦笑道:“我不认床的,睡得挺好。”
虽是碧纱橱里,但床褥被子都是干净绵软,舒服极了,火盆热气也够,一觉睡醒并无不舒坦的地方,比起她曾经住过几年的岭北庄子,那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单氏仔细观察,见她气色好,脸上也没有疲态,便放下心来,与她们说起了秦夫人带来的消息:“不晓得方不方便让云齐问问小公爷?”
徐氏听闻侍郎府遭贼,待确定只丢了东西之后,放心了些,便让人去叫了顾云齐来。
顾云齐一听,满口应下,出门寻蒋慕渊去了。
既然在查贼人,蒋慕渊应当不在宁国公府,顾云齐也就没有让人去递帖子,而是径直去了府衙打听。
果不其然,蒋慕渊就在府衙里,他让顾云齐先去素香楼里等他。
书房内,除了西林胡同的卷宗,又添了一份青柳胡同的,蒋慕渊神色凝重。
周五爷还留在两湖,京城里的大小事情,交由了袁二打理。
昨日,蒋慕渊就让寒雷寻了袁二,让他去打听打听夜间西林胡同的北口有没有人见过贼人的接应。
可惜,当时夜色太重,伸手不见五指,又是雪天,寒冷得不行,住在附近的居民早就闭门歇息了,谁也没有在街上转悠,而城中巡夜的官兵、更夫,亦是回想不出什么来,这条线暂时没有进展。
这也就罢了,偏偏青柳胡同又紧接着出了状况。
蒋慕渊往素香楼去,见了顾云齐。
两人刚一落座,还未细说什么,底下大堂里的议论声就断断续续传了上来。
“西林、青柳,这两胡同住的全是官老爷,你们说那贼儿莫不是…”
“你是昨日听说书听傻了?真以为如今还有什么劫富济贫的侠盗?”
“怎么就不能有了?官老爷们富不富的先不说,城里百姓贫的是真的贫,远的不说,就前头北一、北二两个胡同,烧成那样了,哪家缓过气来了?”
火情之后的惨状,大伙儿都看在眼中。
虽说衙门里有了补助,也赶出了新宅子,但毕竟大伤元气,补来的那点儿银子当真不够好好过日子的。
这两条胡同的住户,从前还是有些家底的,可京城之中,还有更加贫苦的人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只是,此处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府衙还真不敢出冻死人饿死人的事情。
底下议论纷纷,东家怕客人们慷慨激昂起来说过了头,赶紧让茶博士稳住了众人情绪,又让说书先生开讲故事。
蒋慕渊与顾云齐耳力都好,基本都听清楚了。
没有直接说案情,蒋慕渊敛眉,叹了一句:“据我说知,两湖地区受灾的百姓,有一些来了京城。”
受灾的百姓在两湖活不下去的,自是往他处逃难,或是投奔亲友,或是乞讨为生,正如客人们所言,天下脚下不敢出饿死人的事情,为此,绍府尹入冬之后就揪着心。
两人说了一些两湖的事儿,终是绕到了正题上。
蒋慕渊直言道:“一时之间还没有线索,城门处也加紧了巡查,典当行也盯着…”
偌大的京城要寻个贼人,不是容易事情,城门处设卡,其实也不见得有用,小件的东西藏在腰包香囊里,守城官兵不可能搜身检查,大件的东西,贼人也不会傻到运出去。
顾云齐听得明白,与蒋慕渊商量了些其他法子,但这些法子说到底也就是碰运气。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瞎猫就是有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听风敲了敲门,快步进来,禀道:“绍府尹刚使人来报的,说是有人拿着黎大人家的银锞子去了金银铺子,想要熔了。”
“哪家金银铺子?”蒋慕渊问道。
听风道:“就在东街上,前头那一家。”
闻言,蒋慕渊和顾云齐交换了一个眼神,前后出了雅间,寻去了铺子里。
有衙役已经到了铺子,把人与东西都看了起来,铺子的掌柜站在一旁,神色紧张,比掌柜更紧张的是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妪,她缩在一旁角落,瑟瑟抖。
衙役指给蒋慕渊看:“小公爷,就是她拿着银锞子。”
第二百五十八章 没见过这样的
那老妪本就惊慌,见衙役指着她,越抖得跟筛子似的。
她头半白,大冷的天里,外头只套了一件薄薄的棉衣,上头满是大大小小的补丁,袖口手肘等容易磨损处,甚至是补丁叠补丁的。
蒋慕渊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道:“站起来说话。”
老妪哆哆嗦嗦,双脚直打颤,几次想爬起来都不得劲儿,还是衙役拉了她一把才勉勉强强站直了。
人一站起来,蒋慕渊看得越清楚了。
穷苦百姓,常年做活,双手骨节粗大,但这双手是做事的手,而不是习武的手。
尤其是老妪的那双腿,她是不可能有力气去翻墙的。
“银锞子是哪儿来的?”蒋慕渊问她。
老妪又慌又怕,恨不能立刻撇清自己,只是她太紧张了,说得颠三倒四的,几人细细分辨了,才听明白她说的意思。
银锞子是早上起来在窗沿上现的,一共有三颗,每一颗一两。
天降银钱,让老妪又是疑惑又是欢喜,把两颗藏在了床板上,只拿了这一颗来铺子里问一问,想要出手换作能流通的现银,哪里晓得才问了一声就被掌柜扣下,又叫了衙役来。
老妪连声说她不晓得城里出了偷盗案,她这银锞子就是捡的,绝不是她偷来的。
要不然,她哪有胆子把东西摆到明面上来?
蒋慕渊让衙役跟着老妪去她家里寻另外两颗银锞子,再仔细问问那一带的百姓,是否还有其他人家捡到了东西。
同在东街之上,前脚老妪与衙役出了金银铺子,后脚消息就在附近的酒楼茶馆里传来了。
猜测是劫富济贫的人腰杆子更直了:“看吧,就是这么一回事!”
等蒋慕渊与顾云齐回到素香楼的雅间里时,认同这一点的人已然占了多数。
听风赶紧给两人添了茶水。
顾云齐思考了一番,询问蒋慕渊道:“小公爷如何看?”
蒋慕渊抿了口茶,神色并不轻松:“隐约有些想法,要等衙役们问话之后再看。”
虽没有说透,但顾云齐觉得,蒋慕渊的思路与自己是有一些类似的。
等待的时间里并无其他要事,蒋慕渊让小二取了棋来,与顾云齐随意下着。
黑白交错落下,两人具是一心多用,谁也没有看重棋盘上的胜负,落子时而快时而慢。
一个多时辰后,一衙役匆匆赶到,拱手禀道:“的确如那老妪说的,在她家里寻到了那两颗银锞子,除了她家,左邻右舍也都问了一遍,不少人家都收到了些东西。”
金银锞子、小物件,甚至还有一两家的院子里出现了大件的失窃物品,慌得人家不知如何是好,想报官又怕说不清楚。
如今官差来了,又有那么多与自家一样状况的,这才大着胆子来说明白。
那些东西都在清点,回头押送到府衙。
衙役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黎大人府上已经看过那颗银锞子了,确定是他家失窃的东西。
依照黎家的说法,再不久就要过年了,年节里走动,少不得拿银锞子给孩子们添个喜,这一批是刚刚打好的,总共一百颗。
早上起来少了十六颗,黎家这才晓得失窃了。
听了这么一段,蒋慕渊心里的推断大致有了形状,他轻哼了一声,偏过头问顾云齐:“你见过这样的劫富济贫?”
顾云齐一听,就确定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他笑了:“只在故事里听过,还真没有见过。”
劫富济贫,富是劫了,贫却没有济到。
无论是失窃的物件,还是金银锞子,这些东西即便到了贫苦百姓手中,也根本毫无用处,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一旦出现就会被府衙收缴,没有任何的意义。
若那贼人真想救助百姓,可以像蒋慕渊与孙恪说的那般,把小件东西拿去附近的城镇出手,换作碎银再交到百姓手中。
而在这些东西之中,金银锞子是最容易转化的。
腊月本就是各家打锞子的时候,送去临近镇子的铺子里一熔,上头再无黎家印记,哪怕不能私铸,随便变个名号重新做成锞子,百姓拿着换银子时也不会叫铺子里的认出来路。
可是,那贼人不仅没有替百姓琢磨好后路,甚至连黎家的银锞子都没有搬空。
他们分明是有接应的,若不然也搬不走大件物什,百颗银锞子再重,以那贼人本事,多几趟就取走了,也不比大件难运,但贼人宁愿多偷几家,也不对黎家再下手。
对方能把“劫富济贫”办成这幅模样,要么是故事听多了、脑袋不够转,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贼人通过这样的偷盗在掩饰另一些东西,亦或是单纯的自我表现的欲望太过强烈。
能不能救济到百姓不是他主要考虑的,能不能闹得满城风雨才是第一位的。
如此大费周章,对方的目的并不会遮掩太久,但蒋慕渊和顾云齐都明白,这个贼人绝不好寻出来。
顾云齐了解了状况,便起身告辞,免得耽搁了蒋慕渊做事。
蒋慕渊亦起身,让听风把备好的点心交给顾云齐:“给顾姑娘的。”
自家妹妹是个什么口味,顾云齐一清二楚,但蒋慕渊忙着公事时还不忘准备这些,他在心中暗暗点了个头。
两人一道离开素香楼,一人回西林胡同,一人去府衙。
顾云齐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蒋慕渊在后头叫他。
蒋慕渊笑道:“顾兄的棋艺比顾姑娘犀利,下次再讨教。”
留下这么一句话,蒋慕渊先行离开。
顾云锦何时与蒋慕渊下过棋?
顾云齐心下一惊,连手中的食盒都硌手的厉害。
蒋慕渊进了府衙,迎面就遇上了绍府尹。
绍府尹背手站在树下,黑沉着脸听衙役回话,随着衙役的讲述,他的神色越难看。
蒋慕渊走上前去,问道:“什么状况?”
“有一家闹腾了,”绍府尹答道,“险些出了人命,亏得救得及时,没让人真断气了。”
闹腾?一般的贫苦百姓在这个时候会闹腾?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好的预感
衙役接了话茬,重新又说了一遍:“小公爷,那一家姓白,原本在城中做生意,有一些家底。只是关帝庙里,青龙偃月刀倒下来的时候,男人不幸砸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日子就苦了。”
关帝庙发生状况的那一日,的确有数人遇难。
蒋慕渊闻言,眉头微微一蹙,看向了绍方德。
朝廷当时给遇难的百姓家里都发过慰问银钱,那白姓男子虽然殒命,但依衙役的说法,这家人原本有些家底的,再添上官府给的银子,哪怕日子不宽裕,但要说苦…
蒋慕渊知道绍府尹是不可能贪那点儿银子的,难道是底下经手的官差动了银子?
衙役才说了一半,知道自己的表述里有不周全的地方,赶紧补充道:“银子的的确确都交给遗属了,一个铜板都不敢少。只是白家里头有些状况,那男子的兄弟霸了银子和家底,把那孤儿寡母给赶出来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银子面前,人心多变化。
那小妇人刚刚守寡,还未缓过神来,就被白家赶出家门,别说是男人挣下的家底,连官府补助的银子都一并被吞了去,只能带着幼子艰难讨生活。
入冬之后,幼子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偏偏母子两个连看病的钱都挤不出来。
今日一早,小妇人在窗沿上发现了一只细巧的银镯子,她什么都没有想,揣着镯子去药铺抓了药,多下来的铜板给儿子买了些吃食。
那药铺的医婆与小妇人认得,晓得对方从前是过过宽裕日子的,以为这镯子是压箱底的最后的东西了,就收下了。
“那银镯是今早上青柳胡同失窃的,彼时失物没有清点出来,医婆也不晓得是脏物,”衙役叹了一口气,“等我们跟着那老妪挨家挨户去问的时候,小妇人起先不吭声,是她家邻居喊破的。”
明明那么穷苦,昨日还在为儿子的药钱流眼泪,今天就支起了药炉子,药材味道左右都闻得到,邻居便提了出来。
小妇人胆儿不大,被拆穿了就装不下去了,把镯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带着衙役去了药铺。
医婆也不敢收脏物,只能黑沉着脸交出了银镯子,转头就训起了小妇人。
她也是小本经营,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给了小妇人半天工夫,让对方把药钱与找回去的铜板都补足了。
都是库男人,小妇人根本拿不出银钱补上,回到家里,儿子的病情又半点没有好转,心灰意冷之下想不开悬梁了。
亏得衙役们还在附近清点搬运,听见了幼童哭泣,循声去看,这才把人救了下来。
“脸已经青了,只剩出气没有进气,”衙役连连摇头,“就那些老妪,晓得些救人的法子,硬生生把这条命拖出来了。人是没死,但伤着喉咙,这十天半个月的肯定不会说话了。”
蒋慕渊听完,亦是忍不住唏嘘,感叹之后,他问衙役道:“那老妪住的地方是?”
“东城门边上的落叶胡同。”
蒋慕渊知道那一带,有不少棚户,多是外来的租客,都是穷苦人。
“从落叶胡同到东街,沿途所有的金银铺子、典当行都打听一遍,有没有见过那老妪那银锞子的。”蒋慕渊吩咐道。
衙役闻言一怔,他并未想到这一茬,一时没有领会蒋慕渊的意图。
绍府尹的脑袋转得快,听蒋慕渊一说,霎时间明白过来,赶忙催道:“赶紧去打听。”
衙役一溜烟跑了。
绍府尹看向蒋慕渊,道:“小公爷的意思是,这全是安排好的戏本?”
蒋慕渊的心沉甸甸的:“我倒宁愿是我多心猜错了。”
东街在城北,落叶胡同走到东街,路程不短,而沿途上不说多的,大小四五家典当行、金银铺,老妪为何略过这些,独独走到了东街上?
以老妪的表现来看,她不是什么胆大的人,她在东城门附近住得久了,对东城的铺子会更加放心。
若说她想暗悄悄的,不叫身边的人发现,因而舍近求远,那她该找小铺面,而不是她出现的东街上数一数二的金银铺子。
无论从哪个角度思量,老妪的行为都说不通。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她就是冲着东街上最大的铺子去的,东街离府衙近,铺子的东家们都知道最新的消息,银锞子一拿出来就会被认出来。
而东街也最热闹,老妪和衙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转瞬间就会传开。
这样,也附和蒋慕渊与顾云齐猜测的,对方就是想要闹得满城风雨。
想来,此刻东街上,那白家遗孀小妇人悬梁被救下的事儿,也已经传开了。
绍府尹紧紧抿着唇,那贼人忙乎了两个晚上,这点儿动静肯定是不能叫对方满足的,接下去…
沿着这条思路往下一琢磨,绍府尹倒吸了一口寒气,他的面上写满了迟疑,在说与不说之间来来回回纠结了许久,终是心一横,压着声音道:“小公爷,我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蒋慕渊也想到了,抬手拍了拍绍府尹的肩膀,道:“明日一早,你等着忙吧。”
绍府尹苦哈哈的:“许是后日?”
明天或是后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偌大的京城,对方想要弄出点事情来,根本看不住的。
蒋慕渊走出府衙,示意听风跟上来,低声问道:“五爷什么时候抵京?”
听风忙道:“最多再一两日。”
蒋慕渊颔首,重新走回了素香楼,在雅间里坐下,开着窗子听底下动静。
果不其然,此处进展与预想中的相同,大堂里在议论落叶胡同的状况。
不止是那小妇人,还有其他穷苦百姓的事儿,十分凄苦。
明明都在京中住着,也晓得城中有生活不易之人,但听的说的都激动万分,仿佛是头一次知道落叶胡同的贫苦一般。
“也不晓得朝廷那么多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有人质疑。
“修养心宫去了呀。”有人道
如此对话之后,矛盾立刻转变。
第二百六十章 张冠李戴
那贼人是侠盗,劫富济贫,苦难百姓好不容易得了帮助,却顷刻间又被朝廷收走了,是朝廷没有安置好这些百姓。
说到底,若是圣上没有建养心宫,上天又怎么会让北一、北二起火?青龙偃月刀怎么会砸下来?偃月刀不倒,白家那男人不会死,今日也不会有孤儿寡母活不下去要自杀了。
还有两湖的洪灾,说决堤就决堤。
客人们都用了一点儿小酒,各个慷慨激昂,说道完了官府,又把虞贵妃拎出来责备了一番。
东家头痛得要命,不敢再叫人胡乱说下去了,催着唱曲儿的姑娘登台,随便唱上一段,先把情况稳住。
江南小调婉转,蒋慕渊却不再听了,起身离开。
另一厢,顾云齐提着食盒回到西林胡同时,乌太医正在给吴氏诊脉。
两家如今离得近,乌太医给徐氏看病十分方便,晓得吴氏有孕了,他顺手帮着诊了诊。
前回医婆开的安胎方子大体合适,乌太医照着吴氏的状况,改了几味药的用量。
乌太医交代了药童写方子,他的儿媳乌凌氏则与徐氏、单氏一道说话。
乌家前日也是失窃了的,丢的东西不算贵重,但被人无声无息地摸进了府,还是十分叫人心慌的。
乌凌氏皱着眉头道:“在这儿住了也有好些年了,真是从未出过这等事情…”
几人絮絮说着,外头传来顾云齐的声音,单氏忙道:“不晓得云齐打听到什么了。”
顾云齐进来,把他与蒋慕渊的推断说了一番,经过他的讲解,谁都听出这事儿绝不是寻常的劫富济贫,可对方到底在思量什么,一时半会儿才真没有答案。
等送走了忧心忡忡的乌凌氏与乌太医,顾云齐这才与顾云锦道:“小公爷让我给你捎了些素香楼的点心,我交给念夏了。”
提到点心,顾云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抬声唤念夏送进来。
乌木食盒搁在桌上,打开来,里头有四五种点心,具是凉了之后也也不影响食用的。
顾云锦拿了一块绿豆糕,抿了一口,清甜香气充满了口腔,让人心旷神怡,仿佛那些糟心事都一并消失了。
顾云齐看着她,试探着问道:“云锦,小公爷的棋艺如何?”
“小公爷下棋…”顾云锦的心思还在点心上,突然被顾云齐这么一问,顺着就要答下去,好在及时反映过来,当即闭了嘴。
这停顿太过醒目,顾云锦干脆掩住嘴唇重重咳嗽起来,招手让念夏给她端茶。
念夏赶忙递了茶盏过来。
顾云锦饮了一口,热茶下肚,脑袋里转得飞快,是不是蒋慕渊说了什么,若不然哥哥怎么就问起这一桩来了?
心虚归心虚,顾云锦顺了气,把问题抛了回去:“哥哥问这个做什么?”
顾云齐面不改色,道:“论功夫,我打不过他,论文采,应当也不行,也就只能从下棋什么的下手了。”
顾云锦自然不能跟顾云齐说实话,否则她怎么交代是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下与蒋慕渊下了多久的棋?
这么一来,她只能一本正经地跟顾云齐信口开河。
“我虽没有直接与小公爷下过棋,但我想,他肯定比我厉害,”顾云锦道,“有一次我与郡主下棋,我占了上风,郡主不愿中盘认负,就说要回去再琢磨琢磨。后来她继续与我下那一盘棋,后续进展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郡主告诉我,每一步怎么走,都是小公爷教她的。”
睁眼说瞎话,顾云锦不是没有做过,就是编故事嘛,她就不信编不圆。
念夏在一旁听得瞪大了眼睛,那下到一半停下、改日再来的棋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念夏是最清楚的。
她怕被顾云齐看出来,只能垂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而后暗暗想着,她家姑娘“张冠李戴”的本事真是厉害了,编得跟真的一样,差点连她都要信了。
顾云锦的说辞没有什么破绽,顾云齐听了,也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