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闻声寻过来,对着两个小丫鬟笑骂道:“老远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的,贺礼都点过没有?都搬到库房里了没有?”
抚冬悄悄吐了吐舌尖。
念夏嘿嘿笑着上前挽住了沈嬷嬷的胳膊:“那妈妈说,姑娘的枪舞得好不好?”
“好极了呀!哪能不好的?”沈嬷嬷一脸正色。
念夏和抚冬一个劲儿的笑。
贺礼着实不少,清点、搬运、造册,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才算完成了七七八八。
顾云锦翻看着永王妃送来的礼单,这一次,礼物规规矩矩的,上头总算没有招人眼的东西了。
她抬眸看向架子上的那两块顽石,抿着唇,不由轻笑。
吴氏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她已经知道蒋慕渊就是贾妇人背后的那位贵人,她只掩唇笑了一阵,说了几句打趣话就放过顾云锦了。
顾云锦问她,会不会叫顾云齐看出来。
吴氏颇为嫌弃地撇嘴:“他连我衣服上的是祥云纹还是唐草纹都不一定记得清,还能记得你屋里的石头长什么样?”
顾云锦笑得直捧肚,她信了吴氏的话,直到腊八那天吴氏诊出身孕来,看到顾云齐对吴氏的看重和细致,顾云锦暗戳戳想,嫂嫂大抵是诓她的,哥哥肯定记得清嫂嫂衣裳上的纹路。
经常到顾云锦屋里来的还有顾云思,顾云锦不晓得她看出来没有,反正顾云思一个字都没有问过。
沈嬷嬷肯定是知道的,但她只当不认得,这叫顾云锦松了一口气。
虽说不是解释不通,可能不解释就蒙混过去,还是好的。
夜色渐渐浓了。
白日忙碌,正院那儿早早就熄灯休息了。
顾云锦屋里还点着灯,她坐在木炕上做女红,念夏和抚冬在一旁分线。
离婚期大抵还有一年,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免得最后手忙脚乱的,活儿就不细致了。
今夜风大,哪怕闭着窗,都能听见外头呼啸的北风声。
抚冬抬头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道:“亏得屋里暖和。”
“京里的风还算好些,北地的冬天才真的吓人,那风吹起来,我都怕把我给吹跑了,”念夏笑着说着,突然间笑容僵了僵,她一瞬不瞬看着窗户,“我好像看见有影子闪过去。”
抚冬一怔:“你莫要吓唬人!”
顾云锦闻言,亦抬了头,窗外黑漆漆的看不出端倪,但敲门声却清楚地传了进来。
念夏和抚冬交换了一个眼神,放下手中线团,起身走到门边,试探着问了声:“谁在外头。”
“是我。”
声音清冽,极其好分辨,这是蒋慕渊的声音。
念夏暗暗想着果然如此,赶紧开门让蒋慕渊进来。
北风跟着卷进来,散了屋里不少热气,念夏被寒风吹了一哆嗦,心说这大冷的天,小公爷怎么就过来了,可转念一想,今日是她们姑娘生辰,来了也不奇怪的。
抚冬闻声也出来了,她比前回镇定许多,福身问了安,与念夏道:“我还是去那边守着。”
“正院里早就都歇下了,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来了。”念夏拦了拦。
抚冬笑道:“也许奶奶睡不着又过来了。”
念夏嗔了她一眼,吴氏怀着孩子呢,就是睡不着,这么冷也不会来的,不过,既然拦不住抚冬,念夏也就不拦了,小心些总是好的。
顾云锦趿着鞋子下了木炕,绕过落地罩出来,抬起眸子来,正好与蒋慕渊四目相对。
许是沾染了寒气,蒋慕渊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雾,只是这雾气很快就从他眼底散了,露出清亮炯炯的乌黑眼睛来。
有那么一瞬,顾云锦被那清辉眼眸引了神,一时之间就直直看着,没有挪开。
蒋慕渊不是头一回趁着夜色来寻她了,哪怕是这西林胡同,他之前也来过一次。
分明眼前的场面是她熟悉的,可顾云锦就是有些怔神,她想,恐怕是因为这是两人定亲后的头一次见面吧。
场景画面再相似,她与蒋慕渊的关系却是截然不同了。
蒋慕渊把顾云锦的那点儿不自在看在眼中,不由轻笑起来。
他喜欢顾云锦表露出来的不自在,这说明小姑娘在慢慢地意识到彼此身份的转变,也在渐渐开窍,只要这份不自在不是排斥他,蒋慕渊就欣喜极了。
“我身上寒气重,你去里头等我。”蒋慕渊笑着道。
顾云锦心不在焉的,听他说话,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绕回到了落地罩里头,等重新在木炕上坐下,她整个人才清明多了。
几子上还摆着绣篮,绷着大红锦缎的绣棚就在她的手边,底子已经打好,是一副花开并蒂,她刚刚绣了小半朵。
顾云锦抿了抿唇,把所有的东西往绣篮里一扔,想要搁到不打眼的地方去,才提起来,蒋慕渊就已经进来了。
她只好把绣篮放下,顺手推到了木炕里头,而后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看了蒋慕渊一眼。
蒋慕渊只瞧见了篮子里的红布,不晓得到底装了什么,但他将顾云锦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忍着笑没有拆穿她,上前也坐下了。
念夏从桌上茶盘里取了茶盏,给蒋慕渊添了热茶。
顾云锦望着那茶盘,突然想起前回蒋慕渊离开后,她赶在吴氏进来前急匆匆把茶盏扣回茶盘上的事儿,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尖。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引她说话
蒋慕渊抿了一口茶水,隔着氤氲热气,他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转,最终落在博古架的那两块顽石上。
样子熟悉,正是他从珍珠巷取来,添进了定礼册子里的那两块。
前回来瞧了,蒋慕渊就想着把东西都给顾云锦添上,这会儿见了堂而皇之搁在架子上的石头,嘴角不由扬了扬。
看出顾云锦依旧不自在,蒋慕渊没有与她说石头,也不问那一篮子东西,只挑些旁的引她说话:“我听寿安讲,今日笄礼很顺畅,她送了你一套话本?”
只要蒋慕渊不追着她问绣篮,顾云锦是不慌的。
她起身从架子上取了其中一本出来,道:“郡主送来的就是这个。”
这套话本是书局十年前出的,在当时卖得不算好,因而出货之后并未再添补。
寿安和顾云锦自然是不曾看过这故事的,是林嬷嬷晓得郡主近来爱好看话本,把这个她觉得有些趣味的故事想起来后转述给了寿安。
寿安郡主越听越有滋味,想要阅读全本,可书局里早就没有了。
费了些工夫,寿安寻了几家旧书铺子,东拼西凑出来,亲手抄写了两份装订成册,一份她自己留着,一份当作礼物给了顾云锦。
“郡主跟我说了些情节,我听着也很有趣,打算这几日好好读读的。”顾云锦笑着道。
蒋慕渊挑眉:“哪些情节有趣?”
顾云锦不是头一次给蒋慕渊说故事了,听他问起,就理了理思绪,与他说道起来。
蒋慕渊听得很认真,仿佛是初次听闻,其实他对这套话本是有些了解的,前阵子满京城给寿安搜罗旧书册的就是听风,那小子一面寻一面看,看完了还与蒋慕渊讲一通。
可哪怕是听过一些,此刻由顾云锦讲来,却是另一个味道。
随着讲述,顾云锦放松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蒋慕渊看在眼中,笑意更浓,提着茶壶给她添茶。
顾云锦说完故事,饮茶润了润嗓子,刚琢磨着要再与蒋慕渊说些什么,就见对方指了指墙角处。
她顺着蒋慕渊指的方向看去,立在墙角的正是顾云齐给她的长枪,边上小几子上摆着新做好的马鞍,墙面上悬着长弓。
“哥哥们送的。”顾云锦莞尔。
蒋慕渊起身,走到跟前细看,他指尖抚着马鞍的皮料,颔首道:“料子极好。”
“听说是大哥在北地是猎到的,”顾云锦很是喜欢这几样礼物,便一一细致与蒋慕渊讲,还说到了丰哥儿得的小腰包,“他喜欢得不行,晚上吃过饭消食,还拉着奶娘跑到我这儿来,要给我显摆他的腰包。”
丰哥儿恨不能所有人都夸一遍他的腰包,还凑上前看顾云锦的马鞍,乐呵呵说“一样的一样的”。
顾云锦被他逗得不行,与他说好了,等开了春一道去城外骑马,她用新的马鞍,丰哥儿戴上腰包,他们两个就是一样的了。
丰哥儿的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的点,想要一觉睡醒就春暖花开,等奶娘与他说了还要好几个月,又慢慢解释了这数月到底有多长,愁得丰哥儿险些哭出来。
蒋慕渊笑得摇了摇头。
顾云熙的那把长弓,顾云锦拉得吃力,但落在蒋慕渊的手里,就极其轻松了。
顾云锦看他比划,好奇问道:“小公爷平日用的长弓是多少石的?”
蒋慕渊看向顾云锦,没有直接回答拉力,只是含笑道:“那把弓,寿安拿不稳。”
顾云锦眨了眨眼睛。
男女臂力有差,顾云锦试过顾云齐的长弓,别说拉开了,举稳了摆了假把式都吃力。
寿安郡主的底子不差,力气与顾云锦半斤八两,如此判断,蒋慕渊说得也是不假的。
就是不晓得,蒋慕渊与顾云齐比起来,谁的力气更大些。
蒋慕渊不知道顾云锦心里在琢磨这个,他看着圆润的银枪头,想忍笑却没憋住,只好以手做拳抵着唇角,笑得肩膀直颤。
顾云锦晓得自己被笑话了,嗔了蒋慕渊一眼,道:“哥哥只是怕我伤着。”
抬手在枪头上轻轻一弹,回声清脆,蒋慕渊笑道:“起码不是个枪头。”
顾云锦轻哼道:“总有练到开刃的那天。”
蒋慕渊笑容不止,柔声道:“我瞧着你跟兄弟姐妹处得都不错。”
“是不错,以前隔着远,没有好好处过,”提起这事儿,顾云锦想到了顾云妙,道,“她生辰比我大一些,我使人送了及笄的贺礼回去,也不晓得她收到没有。
小时候我和云妙挺好的,只是我突然要进京,她气得不理我了,我也就再不理她了。
如今想来,实在是年幼不懂事,不晓得怎么相处,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云妙明明就是舍不得我,却跟我一直犟着…”
要完完整整、没有偏差地把心中所想所思都表达出来,这不是一桩容易事情,哪怕是现在,真的面对顾云妙,顾云锦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好。
不止是与顾云妙的姐妹之情,在与蒋慕渊的相处上,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想要依照之前的平常心,但毕竟关系的转变是实打实的,她不可能真的以对待“好友的兄长”、“熟识的公子”、“帮了许多的恩人”之类的态度去面对蒋慕渊,那样是不对的。
看到顾云齐与吴氏处得那般好,顾云锦不想辜负蒋慕渊,她想要去试着改一改,可就算蒋慕渊说过“试着将他放在心上”,但对顾云锦而言,还是有些无从入手。
那丁点儿挫败感瞒在心底,不知不觉间,顾云锦借着云妙的事情露出了些端倪。
蒋慕渊听出了她话里没有直白说出来的意思,或许是顾云锦自身都没有意识到,若不然,以她直爽的性子,在想了一圈之后,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直接说也好,无意识地表露也罢,这种信赖让蒋慕渊的心暖得一塌糊涂。
掌心落在她的头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额头,蒋慕渊看着顾云锦的眼睛,等她的眸子里清晰映出他的身影,他才不疾不徐地柔声道:“一辈子很长,我陪着你从前后左右慢慢尝试,总会试出一个我们都觉得合适的方式。”
第二百五十二章 把手伸过来
习武之人的手指上有薄薄的茧子,擦过皮肤时,感觉有点儿粗糙,微微有些痒。
顾云锦下意识地想歪一歪脑袋,可看到蒋慕渊眼中的她的样子,她还是顿住了没有挪动。
四目相对,顾云锦的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蒋慕渊刚刚说的那句话,词句并不复杂,也不难懂,但她还是稍稍费了些工夫才理清了其中意思。
蒋慕渊在开解她,在安抚她,也在引导她。
即便她不懂,她学得慢,也愿意牵着手再前头引着她走。
思及此处,顾云锦的长睫颤了颤,不禁笑了。
蒋慕渊一瞬不瞬地沉沉看着她,他看到她那双原本有些茫然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从漆黑的眼底猝然迸出了一丝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浓,溢出眼角,染至眉梢,连唇角都扬起来一点。
这样的笑容算不上灿然,反倒是清浅的,可落在蒋慕渊的眼中,却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让人跟着温暖许多。
他稍稍弯了弯腰,离顾云锦近了些,他甚至想要再靠近些,但想到她的“缓步前行”,还是忍住了。
本就走得慢,跟只小蜗牛似的,万一吓着她,小脑袋缩回壳里去了,烦恼的还是他自己。
顾云锦倒是没有介意距离,撇开还搁在她额头上的那只手,眼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还没有共撑一把伞时来得近。
她只是不懂寻常夫妻之间的表达与感情,并非排斥相处。
鼻尖微微动了动,顾云锦闻到了蒋慕渊身上极淡的皂角味道,以及掺在其中的几不可闻的青松树的清冽香气,让人随着呼吸不由放松许多。
她想,相处,是两个人的磨合,双方都愿意积极尝试,那就不会太难。
蒋慕渊站直了身子,也收回了手掌,离开了凝脂一般的肌肤,似是舍不得一般,指尖轻轻捻了捻。
他重新走回到木炕边坐下,望着绣篮,问道:“那是什么?”
闻声,顾云锦怔在了原地,她本以为蒙混过关了,哪晓得绕了一圈,蒋慕渊还是问起了那一篮子东西。
不过,她此刻心境与蒋慕渊刚进来时也大不同了。
她与他说话本、说礼物、说兄弟姐妹,洋洋洒洒地说了那么多事儿,最初时的不知所措也早就散了,加之蒋慕渊刚刚的允诺,让顾云锦不再有生涩和词穷的感觉,她想了想,干脆把绣篮搬出来,搁在几子上,让蒋慕渊自己看。
大红的锦缎抓人眼球,绣面叫料子边角遮盖住大半,蒋慕渊翻开来才看真切。
花开并蒂,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哪家的婚礼上都不会缺少的花样。
蒋慕渊对女子的绣活了解不多,而顾云锦又只绣了小半朵,他不能判断这绣功好坏,可若论私心,他自是觉得极好。
他捧着绣绷仔细看,问道:“这是盖头?”
顾云锦嗔了他一眼,谁家盖头的尺寸这般小?这料子可遮不住她的脑袋,她解释道:“是帕子。”
婚礼上新娘捏在手中的帕子比平日里用的大了一圈,也难怪蒋慕渊分不清楚,他把绣绷放到顾云锦手边,朱红缎子衬得那只手越发莹白,跟羊脂玉一般细腻。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细腻,顾云锦在跟着哥哥们习武,她练骑术练张弓,还要练顾家的枪法,她的掌心手指都会留下练功的痕迹,顾云锦的手,绝不会跟只琢磨琴棋书画的闺中姑娘一般。
蒋慕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顾云锦喜欢便好。
绣活繁复,蒋慕渊听寿安抱怨过,想了想,道:“尽量还是白日里做吧,夜里伤眼睛。”
顾云锦道:“东西不少,好些都要赶出来,三姐姐至今还没全做完呢,早些弄好了,省得到时候来不及。”
蒋慕渊抿唇笑了。
怎么听起来,顾云锦比他还急似的。
他倒是想要尽快些,想要把帕子塞到她手中,把红盖头盖上,把目光所及的场景都染上一层喜气洋洋的红,可这些暂时都不能由着他来。
定亲是快马加鞭办了,大礼则要依着皇太后和长公主的意思,细致又周全,不能有半点儿急躁匆忙,这不仅仅是皇家的颜面,也是顾云锦的体面。
用皇太后的话说,心急火燎的,那是怠慢了女方。
蒋慕渊自不肯怠慢顾云锦丝毫,但大礼要耐心等,给她礼物却不用等。
顾云锦看到蒋慕渊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在掌心中打开,露出里头的一只镯子来。
镯子通身红艳,在油灯下泛着光泽。
“这是?”顾云锦启唇问道。
“给你的及笄礼。”蒋慕渊笑容温和,举着红珊瑚镯子看向她,哄道,“把手伸过来。”
声色清澈又柔和,顾云锦闻言,不由地动了动左手。
蒋慕渊看在眼中,伸手握住顾云锦的左手腕,把镯子轻轻给她戴上。
鲜艳的红珊瑚划过白玉肌肤,各有各的光泽,彼此衬托,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蒋慕渊垂眸看着,松开了她的手腕,大手却是往下一滑,不松不紧地捏住了顾云锦的指尖。
“好看,”他叹了一声,随意抬起眸子,直直望着顾云锦的眼睛,又郑重其事一般说了一遍,“很好看。”
顾云锦被蒋慕渊盯着,一时也没有想起要把手收回来,她把视线落在了镯子上。
本以为永王妃送来的礼单就是她全部的及笄礼了,哪晓得蒋慕渊另外还留了一样,等夜里来亲自给她。
红珊瑚多是用来做摆件,能够用作首饰的并不多,就算有了,一般也就是一小块,镶在簪子、耳坠上做个点缀,打磨了做镯子的实在稀少。
再是稀少的东西,皇家总归是拿得出手的。
顾云锦自己也来回看了看,颔首道:“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羞涩只染在眼角,更多的是率真与大方,蒋慕渊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又没有那么意外,笑得不住摇头。
“这是宫里的?”顾云锦好奇道。
蒋慕渊颔首,一面笑,一面道:“西蕃进贡的,就那么一块,被我讨来磨了镯子。”
顾云锦眨了眨眼睛,只一块红珊瑚,讨来也费了不少口舌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识趣
蒋慕渊看在眼中,他猜到了顾云锦在琢磨什么,本想开口卖个惨,但到底舍不得让她担忧,道:“没费多少工夫。虞贵妃不执着红珊瑚,宫里也没有别的娘娘特别喜欢的,我开口讨了,也就给我了。”
顾云锦顺口接了一句:“若是虞贵妃喜欢呢?”
蒋慕渊挑眉,答道:“那我就找些别的给你磨镯子了。”
这样的答案,让人啼笑皆非。
蒋慕渊望着顾云锦月牙一般的眼睛,而后看向搁在一旁的马鞍子,笑道:“我这红珊瑚也有些余料,给寿安打了耳坠,她二月里生辰时给她。这么一来,你跟她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顾云锦愣神,片刻后反应过来,笑得险些岔了气。
寿安和虎头虎脑的丰哥儿自然不一样,可被蒋慕渊套在一块说,却是怎么想怎么逗。
中屋里,念夏搬了把小杌子坐在门边守着,里间的动静,她多少能听见一些,但并不真切。
她不会竖着耳朵去听,也觉得声音低些好,她听不明白,那外头就更听不见了。
哪晓得突然之间,她家姑娘大笑出声,唬得念夏几乎跳起来,她急得恨不能跺脚:笑得这么厉害,万一把人招来了可怎么是好!小公爷到底说了什么,能把姑娘逗成这样。
念夏被顾云锦笑得提心吊胆的,想开门去看看外头动静,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她也不好进去劝姑娘别笑得这般厉害,只能揪着心等着。
好在,里头的顾云锦自己也明白,很快压低了声音。
她还是笑着的,甚至因为忍耐,眼睛里润了些水雾,显得越灵动。
蒋慕渊看得一清二楚,目光沉了沉,下意识地收拢了握着顾云锦手指的手。
原本只是浅浅握着指尖,此番动作,掌心相抵,一整只手都被他抓在了手中。
顾云锦的笑容顿了顿,不知道该抽回来还是随他去,一时犹豫,错过了时机,就只能由着蒋慕渊扣着了。
温温热度从掌心传来,比指尖更清晰,似乎是沁了层薄汗,掌心有些潮,顾云锦睨了蒋慕渊一眼。
蒋慕渊并不松手,他扣得随意,不见丝毫旖旎,反倒是极其大方,他轻抬下颚示意顾云锦看架子上的顽石,把她的注意从两人相扣的手上挪开。
顾云锦看到顽石就有气,嗔怪道:“我还没提呢!小公爷怎么送这两块石头过来?在珍珠巷时就搁在我屋里的,家里都见过…”
她嗔,他反倒是笑,由着她跟絮絮说道,似埋怨又似撒娇,听得人心里跟猫儿爪子一下一下挠似的。
等顾云锦说完,蒋慕渊含笑看着她,道:“有人来问了?叫你为难了?”
顾云锦轻轻哼了声。
问就只有吴氏问了,还是明知故问,问完了不算,还笑话了她一通。
“为难倒是没有为难…”顾云锦嘀咕。
蒋慕渊耳力好,听得真切,不由笑意更浓。
想到眼前这小姑娘撒娇却不自知的样子,蒋慕渊心痒痒的,也就不肯放过她,继续逗她:“这两块石头即便不给你送来,我也要拿回国公府去的。
往后就搁在你我屋里,你娘家人登门来看你,到时候不也认出来了?
既然早晚都会被瞧出来的,我想着还是直接给你送来吧。”
顾云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根本就是歪理,蒋慕渊却还说得煞有其事,难道她要当场跟他“屋里屋外”地辩一通吗?
就算她脸皮厚,不怕说道那些,顾云锦也不想顺蒋慕渊的意,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这番话。
顾云锦不上钩,蒋慕渊笑了会儿,也没继续追着这个话题,只简单说了些年节里的安排。
“上元灯会,你往年出门看过吗?”蒋慕渊问道。
顾云锦眼睛一亮。
她很喜欢看灯,要不然中元节时,也不至于孤身一人还去素香楼远眺河灯。
京城的上元灯会极其热闹,可进京这几年,她还一回都没有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