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明明说的是,中秋之后,单氏带着顾云思进京备嫁,等出阁的时候,长房其他人会来京里送嫁,然后就在京中住下。
可为什么,大哥顾云宴和四哥顾云熙现在就抵达了?
是不放心单氏和顾云思吗?
“我们全来了,”顾云思见她疑惑,道,“云霖还在车上,还有大嫂与四嫂,丰哥儿和巧姐儿也来了。”
这下子,顾云锦是真的讶异极了。
顾家云字辈八个姑娘,长房的顾云霖是最小的那个,她的姨娘很早就病故了,一直养在单氏跟前,顾云锦离开将军府时,顾云霖还是挺受单氏喜欢的。
顾云锦认得大嫂葛氏,也抱过丰哥儿,当年襁褓中的孩子,如今虎头虎脑的,正被葛氏抱下车。
至于四嫂,顾云锦就从没见过了,也不晓得巧姐儿是大嫂还是四嫂的姑娘。
人比预计得来得多。
原本计划着,西厢房算宽敞的,北屋大床给单氏睡,顾云思睡南屋的罗汉床,也不是住不开,等单氏把宅子定下来,搬过去了就好了。
可现在,就远远不够住了。
吴氏与单氏说了一声,引着她前后看了看。
单氏是个爽快的,也并非挑三拣四之人,当即和他们商量道:“北三胡同那儿还空着,让云宴带着他媳妇,还有云熙住过去,巧姐儿太小了,身边离不开娘,云熙媳妇带着孩子留下来,至于丰哥儿,我管几天好了。
我就住西厢,云霖和丰哥儿跟我睡,南屋留给云熙媳妇跟巧姐儿。
就剩下云思了…”
单氏一面说,一面看向顾云锦,道:“云锦,能不能让云思跟你挤两天?或者云霖也行?”
顾云锦眉宇微微一蹙。
单氏的安排是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姐妹们挤一床很平常的,只是她与顾云思、顾云霖都好些年不见了,一时半会儿委实有些别扭。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顾云思笑容这般亲切,顾云锦不好赶人,便应道:“三姐姐不嫌弃我睡相差就好,之前不晓得这么多人一道来,地方没安排够,不过已经看好了一处宅子,大伯娘改天去看看?”
单氏知道这事儿为难四房了,也深知挤在一块不是个办法,道:“早些去看,咱们早些定下来。”
说定了,各处便忙上了。
顾云思那些陪嫁箱笼不堆在珍珠巷,由顾云齐带路,和兄弟们一道送去北三胡同,也让人过去那儿收拾收拾,晚些好叫他们住过去。
其余人进了徐氏屋里,一下子就坐不开了。
等丰哥儿和巧姐儿问了安行了礼,四嫂朱氏笑着道:“我把两个孩子抱去歇会儿,他们路上困得慌。”
单氏摆了摆手,让她自管忙去,而后与徐氏道:“都怪我,信里没交代明白。
原真是打算就我和云思来的,可府里不放心我们母女单独出远门,就让云宴他们兄弟跟着。
我就琢磨着,云宴、云熙来了,来年开春前,他们媳妇孩子怎么办?大冬天的,远路更难行了。
干脆一股脑儿全来了算了,路上还有个照应。
我顾前没顾后,忘了这儿怕是住不下。”
徐氏笑笑,道:“左不过挤几天,我屋里还有张榻子的,要是大嫂那儿挤不开,让云熙过来我屋里也是一样的。”
“你养病呢,不吵你,”单氏道,“是要赶紧搬,丰哥儿还好,巧姐儿夜里太闹了,怕你吃不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点也不着急

顾云锦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不管这些年与将军府的关系怎么样,起码从抵达到现在这么些话,单氏说得周周全全的,与四房一副心贴心的样子。
这幅贴心,是近亲之间的亲切。
一言一语极为真实,让人没有半点不畅快。
顾云锦一直在打量单氏,心里疑惑极了:上辈子,长房有对他们四房这般亲近吗?
还是说,其实并不疏远,只是她嫁去了杨家,不清楚两房的这些往来?
若她那年中元没有应下和杨昔豫的婚事,长房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封信,说记挂着她的将来?
这一切,顾云锦都没有答案。
顾云思就坐在她边上,低声问道:“云锦,小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闻声,顾云锦回过神来,看了看顾云思。
老实说,幼年时的事情,对她而言,当真是过去太久了,久到把她扔回到将军府里,她也要边走边回忆,才能记起各处来。
而且,她当真是太久太久没有认认真真去回忆过了。
从前是恨不得都忘掉,忘了自己是将门出身,重生后自然抛却了那些不成熟的想法,但到底没有实质的往来,顾云锦没有去想过。
这会儿被顾云思一问,下意识地,她垂着眸子去想了想。
真的细细想了,还是能回忆起一些细节的。
她们八个姐妹,除去大姐、二姐,和最小的顾云霖,中间五个的年纪相仿,小时候也常常凑在一处。
可要说有多姐妹情深,似乎也够不上。
顾云锦淡淡扯了个笑容,道:“记得不多了,我以前也不经常跟你一道的。”
顾云思微怔,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不过并无半点不悦,笑着点头道:“你常和云妙一块。”
云妙…
顾云锦的眼珠子动了动。
若说有谁是她能清楚记得模样的,那就只有顾云妙了。
顾云妙是二伯父的姑娘,只比顾云锦大一个月,她从不叫姐姐,张口闭口都是“云妙”。
小时候,的确是经常在一块的。
“我和云妙玩得好,大概是因为我和她都不受祖母喜欢吧…”顾云锦一面想,一面道。
她们的祖母田老太太,是个喜憎分明的人物,喜欢的就是心肝宝贝,不喜欢的就很少亲近,小孩子感觉敏锐,祖母的这份不喜,顾云锦很清楚的。
顾云思面上讪讪的,似是有几分犹豫,道:“祖母没有不喜欢你…”
“也没有喜欢我。”顾云锦笑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云锦不会对长辈的那些喜恶斤斤计较,其实顾云思说得也不错,田老太太没有不喜欢她,但也没有喜欢她。
顾云锦只是众多孙女中的一个,很普通而已。
老太太并未苛责过她,也没有甩过她脸色要教训她,只是不亲近而已。
顾云思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只是问了一句:“那云妙呢?你为什么不理云妙了?”
这个问题让顾云锦有些愣神,她从前和云妙很好的,什么时候就闹翻了呢…
应该是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吧…
顾云锦要跟着徐氏进京,她去跟顾云妙告别,顾云妙把她赶了出来,恶声恶气的,启程那天,顾云妙也没有来送她,避而不见。
她当时十岁,被顾云妙这么一闹,也起了脾气,等抵达京城之后,有徐令婕一道玩,就把顾云妙抛到了脑后。
可等现在再去回忆,顾云妙当时其实只是舍不得她罢了。
年纪小,不知道怎么表达,顾云妙又不爱哭哭啼啼的,不把话说明白,就只冷着她。
顾云锦彼时也性子大,两人你冷我、我冷你,见不着了也不写信,真的就把姐妹感情冷光了。
“那时候都太不懂事了。”顾云锦叹道。
顾云思挑眉看她,印象里脾气不算好的顾云锦眼下能有这么一句类似反省一样的话,让她颇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还是欢喜的。
妹妹能懂事,做姐姐的肯定高兴的。
“云妙挺记挂你的,”顾云思笑着道,“她只是不会说。”
可不就是不会说嘛!
顾云锦扑哧就笑出了声,想了想,道:“她下个月就及笄了吧?我现在给她挑礼物送回去,还能赶得上吗?”
既然顾云妙不会说,那就由她来说吧,她好歹多活了十年呢,就当让让顾云妙呗。
顾云思莞尔:“赶得上的。”
听见笑声,单氏扭过头来,问道:“你们两个说得倒是热闹。”
顾云思颔首:“我们在说云妙。”
“姐妹就是姐妹,”单氏大笑,“几年不见,都不会生疏的。”
忙乎了一下午,北三胡同那儿才算收拾好了,晚饭都是在珍珠巷用的,今夜无风,就摆在天井里,又给顾云齐他们兄弟热了酒,席面上融洽极了。
因着顾云宴他们要回北三胡同,单氏没叫他们多喝,时间差不多了,就催着他们回去。
顾云锦和顾云思回东跨院。
等闭起门来,顾云思才问了悄悄话:“你在京城,知道傅太师府上吗?”
“我认得傅敏芝,与她一道玩过几回,就是你将来的小姑子。”顾云锦直言。
小姑子三个字,让顾云思的脸红透了,她捏了捏帕子,道:“好相处吗?她哥哥呢?”
“好处的,但我不认得她哥哥,”顾云锦说完,话锋一转,道,“我只是不解,你怎么会嫁去傅太师府里?咱们将军府,还跟太师府打交道的吗?”
这个疑惑,顾云锦存在心里有些日子了。
顾云思的婆家,怎么会从中军都督府的佥事变成了太师府?这差异太大了。
“别人保媒的,”顾云思道,“母亲从前闺中的几个好友嫁在京里,好似与太师府有些往来的,晓得我没有定亲,就帮着牵了线,然后就定下了…”
其中细节,顾云思似乎说不上来的样子。
顾云锦对此也理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满朝说不清楚自个儿婚事的姑娘多得是。
只是,顾云思的下一句话,让她整个人都怔了怔。
顾云思道:“你没有说亲对吧?母亲有提过,会请好友们帮着参详参详,跟四婶娘一道把你的婚事定下来,离及笄还有两个月,不用着急的。”
顾云锦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就说到她头上来了?
她真的一点也不着急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酸甜都是他
顾云锦不说话了。
原是两姐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自打今日见面,就没有冷过场。
突然一个闭嘴了,另一个也就说不下去了。
顾云思抿唇看了顾云锦一眼,见她神色之中并没有多少恼怒,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这叫顾云思放心不少。
没有生气就好。
抚冬打了水进来,伺候顾云锦梳洗后又出去了。
顾云思犹豫着道:“这个抚冬,是进京之后才收的吧,从前没见过的。”
“是侍郎府的家生子,这几年一直伺候我,我搬出来了,她也跟着,”话题从婚事上转开了,顾云锦轻松了很多,笑着道,“就因着她叫抚冬,我把念夏的名字也一并改了。”
念夏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只是从前不叫这个名字。
直到进了侍郎府,徐令意身边的叫青雾,徐令婕那儿有艾绿、葱青,怎么也比念夏她老子娘取的傻气名字风雅,顾云锦便干脆改了。
顾云思听她提及侍郎府,低声道:“你怎么从里头搬出来了?我听说你进京之后就住在婶娘的娘家,一住就好几年。
你跟他们府上的兄弟姐妹也挺熟悉的吧?
我好似听过,说他家还有表亲家的兄弟住着。”
说到这儿,顾云思顿了顿,似是迟疑一般,良久才下定决心,靠到顾云锦身边,附耳问她:“青梅竹马一道大的,有没有什么心思?
我跟你说个事儿,我们来之前吧,母亲和祖母是在商量你的事儿。
祖母琢磨了几户人家,让母亲早些给你敲定了。
母亲没有一口答应,说你在京里多年,与表亲家的哥哥们都熟悉,万一有什么心思,那咱们一棒子敲下来,一来会伤了你的心,二来伤了亲戚和气。
母亲那就是权宜之计,没有给祖母准话,就等着到了之后问过四婶娘再议的。
你若真有什么心思,不好跟我母亲和四婶娘说,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去说去。”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一时没有说话。
她还记得单氏送来的信里面那反反复复的叮嘱,看来将军府要给她说亲,还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单氏若真如顾云思所言那般周全,那前世将军府并未插手她的婚事,也就能说得通了。
彼时中元过后,徐氏拗不过她,就给府里去信了。
不管祖母觉得杨家是否合适,但单氏不会乱敲棒子,不想伤顾云锦的心,也不想伤了亲戚和气。
反正四房已经决心了,将军府其他几房才不做那个恶人。
顾云锦思索前世今生,顾云思却不是这么看的,她见妹妹沉默,以为她当真心里惦记着人,不由沉沉盯着她。
“真有那么一个人?”最终是顾云思沉不住气,先问出了口。
顾云锦这才回过神来,失笑摇头:“亲戚和气呀,早就没了。”
顾云思讶异。
“侍郎府的兄弟姐妹之中,我就和大姐令意投缘些,其他的现在都…”顾云锦把这些半年来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讲了。
她没有想过要瞒着顾云思,所有的事儿,满京城的茶博士都会讲,长房只要一打听,就晓得她做过什么了。
所有的一切,顾云锦不觉得心虚,自然也不会说不出口。
只是没想到,顾云思会听得怒气冲冲,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即撸着袖子就去找杨昔豫几人干架。
“也就是六哥不在京里,欺负你们三个女人!”顾云思牙痒痒的,“原还说呢,京城路远,又都是簪缨权贵,镇北将军府的名号再响,祖父也不在了,京里不比北地,未必会给你们体面。
哪怕是亲戚,也不一定能事事如心意,却是没有想到,最最让你们受委屈的,就是亲戚!
好在你出了那泥水潭子,没有真叫那杨家诓了去,否则真要憋屈死人了!
往后,再不用怕他们了,我们都在京里,他杨家敢惹是生非,让哥哥们打死他拉倒!”
顾云锦真没有想到顾云思是这么一个反应,当即哭笑不得。
她想说,天子脚下,不能随随便便打死人,会吃官司的。
也想说,她打回去了,也出了气了,杨昔豫要娶阮馨,已经没工夫再来烦她了。
她想说的要说的有很多,可话到了嗓子眼里,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只是觉得涩涩的,又有些暖暖的。
长久在记忆里的将军府,一直都是冷冰冰的,长辈也好,兄弟姐妹也罢,在十多年的岁月里,早就已经暗淡了,淡得若不是今生相聚,她根本没有去回忆的打算。
只是这一刻,却又鲜活起来。
不管其他人,顾云锦知道,这一刻的顾云思是真的在替她生气、替她委屈、也替她庆幸的。
顾云思气过了,握着顾云锦的手,道:“那其他人呢?可有心仪的?”
顾云锦微怔,她没有回答,半晌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是心仪一个人。
顾云思就坐在她边上,听见轻轻声音,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顾云锦这才知道,她把心中的疑惑,自言自语地问了出来。
两姐妹对望,顾云锦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实话:“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是心仪一个人,你明白吗?”
话音一落,顾云思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而后缓缓移开了视线,脸上淡淡的笑容都有些模糊了。
顾云锦只当她也说不上来,隔了会儿,才听见顾云思的话语声。
顾云思的声音有些颤,说得却极简单:“想起他来时,会打从心里想要笑出来,酸甜都是他。”
酸甜都是他?
甜会让人想笑,酸的又有哪儿好笑了?
顾云锦不明白,却也没有再问。
一夜睡到大天亮。
单氏起得很早,拿着单子要与徐氏商量去侍郎府走亲的事儿。
他们刚进京,作为晚辈,单氏带着儿女去看望徐家老二是规矩。
顾云思拉着顾云锦一道进去问安,正巧听见了,便打了个岔,道:“母亲,我饿坏了,有什么事儿等吃完了再说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拳头就是规矩
“馋鬼!”单氏嗔她。
顾云思笑盈盈的,等用过了饭,就把单氏拉回了西厢房,将昨夜顾云锦告诉她的事情完完本本说了一遍。
单氏的脸拉得老长,眉宇之间全是恼意,却还是忍着脾气,没做出撸袖子要干架的事儿。
“你的意思呢?”单氏缓了缓脾气,问道。
顾云思沉声道:“礼还是送去,免得叫京里人说我们没规矩,人就不过去了,我们上赶着去问安,那是给云锦丢人。”
单氏啐了一口。
要她说,连礼都别送了,拳头就是规矩,将军府别的没有,就是拳头硬。
可京城到底不比北地,顾云思要嫁的那是太师府,她多多少少都要顾忌一些。
拍了拍女儿的手,单氏点头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只送礼过去。回头我们先看宅子去,刚进京,事儿太多了,眼下没工夫跟他们磨蹭。”
说是送礼,但礼单却是重新写过的,好几样值钱的好货色全部抹了去,最后定下的单子就中规中矩到让所有人一看就知道是勉强全个面子。
有婆子把礼送去侍郎府,单氏再不提登门拜访一事。
这直转而下的态度,顾云锦心知肚明,徐氏亦有数。
反而是刚刚从北三胡同里过来的顾云宴他们并不知情,被顾云思私底下又说道了一通。
这厢单氏催着要出门看宅子,顾云思自然没有时间说得那么仔细,顾云宴听了个大概,只知道京里闹得沸沸扬扬,便让小厮赶紧去打听看看。
定宅子,是眼下最要紧的。
马车往西林胡同去,祝家老仆昨日就收了信了,出来迎他们。
单氏站在大门外,左右看了看胡同,问那老仆道:“这儿是西林胡同?光禄寺卿秦大人是不是也住在这儿?”
老仆笑着答道:“秦大人家就在前头,您看到了吗,前头那片桂花就是他们家的。”
单氏顺着看过去,就见屋舍之中,有几株桂花树高出了院墙,这会儿花还未凋,香气顺风而来,她颔首道:“我与秦大人的夫人是好友,常常书信往来,就晓得她家住西林胡同。”
“那赶巧了,您往后要是在这儿住下,串门都不用坐轿子。”老仆答道。
单氏莞尔。
进宅子看了一圈,单氏满意极了。
她知道京里寸土寸金的,转手买来的宅子,不可能像自建的将军府那样叫人满意。
她进京前琢磨着,四房挑的宅子,只要还过得去,不丢了将军府的威仪,就可以住下了。
毕竟,时间也紧,顾云思的婚礼耽搁不起。
没想到,四房挑的这宅子,很是让人喜欢的。
单氏是直爽人,没有磨磨蹭蹭,问了声价钱,感觉还挺合理的,也就没有讨价还价那一套,拍板子定下了。
“别怪我们之前拖着没定下,定下来了又催得急,实在是一大家子的,开春又要办喜事,”单氏笑道,“这两日咱们就把契书给办了吧。”
老仆不推托,他这儿随时可以去衙门。
这买卖是宁国公府牵线的,镇北将军府又是实在人家,看着就不会胡乱糟蹋祝老太爷的心血,价格又合适,他自然乐得早些办妥了。
过户的事儿就交给顾云宴了,单氏给秦家递了帖子,说是过些日子登门拜访,便带着人回了珍珠巷。
衙门里,办事儿都有议程。
顾云宴在北地与衙门也打过不少交道,晓得有人脉办事就方便许多,只是他初来京城,人都没认识几个,少不得要耐下心思来,一步步照着规矩办。
哪晓得前脚刚进衙门,后脚就有一位经历来询问,晓得是镇北将军府要买西林胡同的祝家宅子,当即客客气气引了人进去。
经历姓苗,做事儿利索,说话客气周全,没费多大工夫,事情就办妥了,又把顾云宴好好送出了门。
顾云宴越琢磨越怪,偏过头问小厮道:“我怎么觉得那苗经历比北地那几个官员都好说话?”
小厮一怔,答道:“爷,您跟着几位老爷在北地都是跟府尹、布政使一类的大员说话的,小小经历都到不了您跟前,他们要是来了,不也一样要好声好气跟您说话的嘛。”
顾云宴却摇头道:“可这里是京城,不是北地。”
京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他父亲亲自到衙门也就罢了,只他一个初入京城的将军府的公子,还不至于让衙门上下都小心翼翼的,说办什么事儿就麻溜地给办了。
这厢顾云宴犹自不解,那厢苗经历哼着小曲摇头晃脑,招呼了个跑腿的到跟前,吩咐道:“去跟听风说一声,办妥了。”
大清早的,听风就来招呼过了,说将军府这两天指不定要办过户,人家人生地不熟的,请衙门里关照关照。
小公爷虽不在京城,但听风做事就是小公爷的意思,苗经历自然是周全极了。
而离开衙门的顾云宴,没有疑惑多久,就被气得顾不上那些了。
去打听顾云锦事情的小厮回来了,把茶博士说过的故事全部都交代了。
顾云宴脸色发青,冷声道:“推下水池,害得云锦病了好些天?三五不时到北三胡同来烦,被打出去了?整日里胡说八道,被云锦又砸书房又打人的?”
小厮苦哈哈点头。
“啧!”顾云宴摔了袖子就往珍珠巷走,这要是在北地,一个白面书生,他能收拾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小厮哪里不晓得顾云宴气坏了,忙道:“爷,六姑娘揍过他了。”
“她那叫揍吗?”顾云宴横了小厮一眼,“就她那细胳膊细腿,能打断骨头还是能打断牙?便宜那姓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