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垂眸看着手掌,掌心上的茧子依旧分明。
她不由自主地想,等下一次蒋慕渊回京来,再握着她的手时,会发现什么变化,又会说些什么呢?
长公主说算了几个日子,也不晓得都是什么时候…
思及此处,顾云锦弯着唇笑了。
还说让蒋慕渊一个人着急去呢,其实,她也是有些急切的吧。
喜欢一个人,真的能让心中细小的芽尖,化作不输给这清平园的似锦繁花。
深吸了一口气,笑容却掩不住,顾云锦转过身,轻轻在窗格子上敲了敲:“郡主,该出来了。”
寿安郡主应了一声,拉开门探出脑袋冲顾云锦笑。
顾云锦心念一动,问道:“去年我叫你时,听见了丁零当啷一通响,你当时撞到什么了?”
提起那一段,寿安的脸上一红,指着屋里道:“我当时躲在窗边几子下,亏得几子上没搁东西,不然就砸坏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撒野
寿安的话里,一面庆幸着没有弄坏东西,一面懊恼脑袋撞了一下,几乎是靠在顾云锦身上。
顾云锦被她撒娇一般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揉她额头:“那会儿撞哪了?”
寿安在额上胡乱指了指,最后道:“忘了。伯娘说,我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一种。”
顾云锦大笑。
两人说笑着往回走。
虽日头灼人,但花香四溢,又与好友结伴,倒也不觉得闷热。
行至半途,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纷杂的脚步声,两人不由停下步伐,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隔了半个园子,只看到那厢有数人穿行,且都步子匆匆,几步是半跑着往她们这儿来了。
伴着脚步声的,还有好几个嬷嬷丫鬟在异口同声呼着“使不得”、“使不得”。
寿安垫着脚尖想看得远些:“出了什么状况了?清平园可从没有这般乱糟糟的时候。”
永王妃的园子,平日都空着,只偶尔宴客。
可即便是宴客,也没有一群人追着一个跑的道理。
等被花影遮住的身影完完整整露出来,顾云锦这才看清楚,在前头大步跑着的是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那姑娘穿了一身骑装,手中还握着马鞭,一双马靴踩得蹬蹬响。
她脸上满是怒容,气势汹汹的,一个劲儿往前跑,因她穿着裤子,迈开腿一跑,清平园做事的丫鬟嬷嬷们提着裙角根本追不上。
寿安看清来人模样,小声惊呼道:“段保珍?她来这儿做什么?”
顾云锦亦是一怔。
她起先只知道小王爷前世娶的是公侯之女,但姓甚名谁,压根就没搁在心上,自也是不晓得的。
还是那日下午蒋慕渊来府上拜访,讲到永王爷和圣上从去年就在给孙恪找媳妇时,顺口提了一句“段保珊”,看起来段保珍与她应是姐妹。
段保珍突然就来了清平园,还是如此模样,实在叫人弄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后头跟着跑的丫鬟也瞧见了寿安郡主与顾云锦,忙高声道:“郡主、郡主,您拦一拦她,拦一拦她。”
她们两人站在段保珍的必经之路上,也不用刻意阻拦,就挡了段保珍的道了。
“让开!”段保珍瞪着眼睛道。
“你急吼吼地赶什么呢?”寿安郡主问道。
段保珍冷哼一声:“与你不相干,你让开!”
见段保珍如此态度,寿安自是半步不让,拦在跟前与段保珍大眼瞪小眼。
这般一耽搁,丫鬟婆子眼看着就要赶上来了,段保珍急不可耐:“你不让,我拿鞭子抽你!”
寿安奇道:“你疯了不成?你跑来清平园撒野,还要拿鞭子抽人?”
后头的人越发近了,段保珍急得眼睛都红了。
她能一路往里头冲,是最初趁着婆子丫鬟们都没有防备,先发制人罢了,一旦叫人赶上,双拳难敌四手,她根本没有机会脱身。
急火攻心,段保珍也管不了能不能、该不该,扬起手,鞭子重重朝寿安挥了过去。
寿安没有想到段保珍当真会动手,一时愣怔。
顾云锦一直盯着段保珍的手臂。
前回见识过一言不合就发难的柳媛,顾云锦对气得胡乱冲撞的段保珍也极其防备,那厢手臂一用力,这厢就看出端倪来,迅速上前把寿安挡在身后,空手抓着鞭子,使劲拽在手里。
饶是顾云锦这一年来坚持练功,马步蹲得扎实,这么一下子的冲劲儿,还是让她一个踉跄。
鞭身拽紧了,但鞭尾还是砸到了顾云锦的手臂,啪的一声明显。
这下轮到段保珍愕然了,哪有人空手抓鞭子的?力道一反过来,她也险些站不稳。
脚下一错,段保珍屏住气,想用力把鞭子抽回来,拿晓得顾云锦的手劲儿不比她小,两个人僵持住了。
也就是在这僵持的当口,丫鬟婆子们赶到,把段保珍团团围住。
寿安回过了神,当即眼睛红了,姑娘家的手劲是不比爷们,但姑娘家的皮肉更是细嫩,若不是顾云锦救她,那一鞭子抽在她脸上身上,铁定是皮开肉绽的。
“疯子!”寿安咬牙切齿地,抬脚用力踹向段保珍。
她今日穿着裙装,腿儿抬不高,也使不上劲儿,憋得小脸通红。
“大伯娘还在里头呢,谁也别走,一会儿慈心宫说理去,不对,你便是说出个子丑寅卯,你也不占理!”寿安气得要命,还想再踹段保珍,余光瞥见了顾云锦握着鞭子的手。
两端渗血了。
顾云锦怕段保珍再发力,根本不敢松劲儿,死死拽着。
鞭身虽不算划手,但最初抓的那一下,已然是弄破了手心,她在使劲儿拽着,血珠子就一点点往外渗了。
寿安的眼睛满是雾气,噙着泪花,道:“姐姐快松手,都伤着了,赶紧看看伤口。”
就算丫鬟婆子们不敢对段保珍动手脚,拦起来也没有使大力气,但看到如此场面,哪里还敢再多有顾忌?
段保珍是国公府的姑娘不假,但寿安郡主与顾云锦的身份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安阳长公主还在院子里呢。
一个婆子心一横,示意另两人架住段保珍,壮着胆子去掰她的手。
段保珍挣扎不过,拳头被掰开,马鞭也就脱手了。
这一番挣扎,又磨痛了顾云锦的手,她拧眉忍着,等段保珍彻底失去了对马鞭的控制,她才松开。
掌心火辣辣的,顾云锦倒吸了一口寒气。
寿安心急,握着顾云锦的指尖凑过来看伤口,只听她痛叫了声,忙道:“我弄痛你伤口了?”
顾云锦摇了摇头:“你没有碰到掌心,我是胳膊痛。”
寿安赶忙松手,小心翼翼地把顾云锦的衣袖往上头挽起。
白嫩细胳膊上,一条鞭印子鲜红,已然是破皮了。
此时,安阳长公主也得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视线正好落在顾云锦的手掌、手臂上,当即心一紧。
寿安委屈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反应慢了没有躲开,顾姐姐是为了救我…”
安阳长公主心疼不已,待看向段保珍时,目光里只剩下阴冷:“来这里撒野,你成国公府腻味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说中了
视线虽冷,但安阳长公主的声音却是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怒火来。
偏偏就是这等平淡如水的语调,更让人觉得浇了一头冷水似的,心尖都颤得凉了。
她是长公主,她姓孙,她是这个京城之中身份最高贵的妇人之一。
身份和权势带给她气势,让她无需张牙舞爪,也无需高声呵斥,只靠着轻描淡写、平铺直述般的话语,就已然威仪得让人胆颤了。
长公主如此说话,比直接喝骂,还叫段保珍心虚害怕。
只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段保珍重重咬了下嘴唇,直视着长公主,道:“郡主在您这儿是心肝宝贝,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别人家的姑娘呢?
在您眼里就一文不值了?
我是来寻符佩清的,她给小王爷做妻也好、做妾也罢,那是她的事情,与我们成国公府有何干系?
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她做她的凤凰去,何必贬低我姐姐?
姐姐又有哪里不好?要被人说成‘小王爷宁娶知府之女都不娶她’。
姐姐何其无辜?”
段保珍越说越伤心,强忍着一口气,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安阳长公主自然知道圣上曾选过段保珊却被永王回绝的事,但那就是去年秋天的事儿了,也就是御书房、慈心宫和永王府里头说道说道,成国公府自个儿恐怕都不知道这一桩。
时隔半年多,那是哪个胡乱往外头说的?
长公主有数了,问道:“谁说的?怎么说的?”
段保珍吸了吸鼻尖:“外头都传遍了。
我今日本是和姐姐一道出城骑马的,走到路上就听百姓都在传,说永王府不止嫌弃姐姐模样、性子,连名字都一并嫌弃,更难听的话都有的。
姐姐听了晕过去了,大夫说是急火攻心,这不是无妄之灾是什么?
我实在气不过…”
“气不过,就拿旁人出气了?”安阳长公主不疾不徐开口,打断了段保珍的话,“外头流言是糟心,可清平园是你能闯、能打人的地方?
要是都跟你似的,听了几句话就喊打喊杀的,官府衙门整日里不用做事,光拉架了。
我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你闯清平园、打寿安、伤了云锦,所有的责罚你都逃不过。”
“可我姐姐…”段保珍急切道。
“难道是我说出去的?是寿安、云锦说的?还是符佩清说的?这里没有人说过你姐姐长短,”长公主不耐烦听段保珍多言,偏过头交代廖嬷嬷,“带几个人把她押到清平园门口去跪着,让成国公府来领人,寻个树荫给她,万一晒晕过去,还是我的不是了。”
廖嬷嬷应声,让两个粗壮婆子动手,饶是段保珍不断挣扎,也挣不脱。
安阳长公主把心思放在了顾云锦的伤上。
采文早拿着长公主的拜帖去请御医了,只是清平园与太医院有些距离,来回颇费工夫,便又着人从临近的大医馆里请了个医婆来瞧瞧。
这会儿医婆到了,晓得自己是个先头兵,见顾云锦没有伤到筋骨,便先简单处理了她手心的伤口。
伤口要清洗干净,亏得顾云锦掌心有茧子,不算细嫩,伤情看得可怖,真收拾起来并不算难以忍受。
突然间,她想到了那日蒋慕渊看着她的手掌说过的那些话,不由感概极了。
可不就是叫蒋慕渊说中了嘛。
掌心有茧子,少吃了很多苦头。
反倒是细皮嫩肉的胳膊,红印子附近,一碰就痛得倒吸冷气呢。
这般苦中作乐,让顾云锦不禁弯着眼睛笑了。
“这孩子,还能笑出来,”安阳长公主轻轻拍了拍顾云锦的背,心疼极了,“亏是吃了,但没有白吃的道理,段保珍既动手了,该罚的绝不会少,你只管养伤,其他事情,我做主着。”
顾云锦点头应下。
她不会帮段保珍求情的。
顾云锦固然同情莫名其妙被流言所累的段保珊,也理解段保珍的姐妹情深,可正如长公主所言,不管段保珍有什么委屈,都不是她做出这番事情的理由。
几个姑娘家都围着顾云锦,脸上写满了担忧。
长平县主气坏了,暗搓搓看了长公主一眼,把寿安拉到一旁,咬耳朵道:“你打回去没有?打得重不重?”
寿安跺了跺脚:“裙子使不上劲儿!”
成国公比太医到得还要快。
段保珊晕过去没有醒,一家子都揪着心,也就没有注意到段保珍跑出去了。
等长公主使人来请,府里才晓得段保珍做了什么,一个个又急又怕,脸都白了。
成国公惴惴而来,打定主意要先教训段保珍一通,让长公主消消气,哪知道自家女儿跪在清平园大门口。
总不能让长公主挪到大门外来看他教训女儿吧?
成国公见边上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的,不由汗水涔涔:“你这是做什么呀!你晕了头了你!你让为父怎么交代?”
段保珍满腔怒气,她不觉得自己晕了头,她来寻符佩清说理是没有错的,只是碰上了寿安和顾云锦,急切之下,动了鞭子,偏偏,长公主还在这儿。
她太急了,早知道该再等等,等长公主走了,来观礼的人也离开了,清平园里就这么几个仆妇,还能拦得住她了?
段保珍不想跪,偏廖妈妈安排了人手守着她,她两腿麻了,真是动弹不得,还要忍受别人的看戏一样的目光。
更让段保珍受不住的是,那些人一面倒地说她们姐妹不好。
说她也就算了,做什么说她姐姐?
成国公要求见长公主,却只得了廖嬷嬷几句话。
廖妈妈让他领段保珍走,不是回成国公府,而是去慈心宫请罪。
成国公没有法子,只好应下,使人去叫了成国公夫人,夫妻两人一道带着女儿去请罚。
清平园门口这么大的动静,自是瞒不过人的,太医前脚进了园子,后脚满大街都在说道了。
大伙儿都在猜测段保珍伤了哪一位,半个多时辰后,素香楼里就收到了消息。
“医婆说的,段姑娘拿鞭子抽郡主,顾姑娘上去拦,空手抓鞭子,伤了手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心意
赶到清平园的是夏易的父亲夏御医。
确定伤口都干净了之后,夏御医轻柔又仔细給顾云锦包扎,嘱咐道:“看着虽可怖,但皮肉长好了就不碍事了,反倒是胳膊上的,姑娘这些时日莫要使劲,静静养上一些时日。”
顾云锦应下。
只是这段日子天气越发热起来,伤口不比冬日好养,要费些心思。
夏御医知道顾家平素是乌太医在看诊,顾、乌两家又同住西林胡同,他便建言,涂药包扎时,让顾云锦去借乌太医身边的药童。
药童不比厉害的大夫,但检查伤情、包扎一事,还是比丫鬟婆子们妥当多了。
此时,得了信儿的永王妃也到了。
按说今日过小定,她作为婆母是不来的,但清平园出了这等岔子,顾云锦又伤着了,她没有不露面的道理。
欢欢喜喜的日子,最后闹出这么一番,永王妃心里也憋着气。
亏得先前圣上提及让孙恪娶段家女时,永王爷直接回绝了,若不然,与成国公府做了儿女亲家,永王妃怄都要怄死了。
永王妃给顾云锦带了盒药膏来:“宫里的东西,涂上清凉,你用着试试。”
安慰了顾云锦,永王妃又看向符佩清。
符佩清盛装打扮,原就清丽的模样,此刻看来越发温婉。
永王妃却无心思欣赏,柔声道:“我让你搬过来住,是想着这里清净,好叫你安心跟着嬷嬷学规矩,却没想到会有这种差池。我一会儿就重新安排人手,决不许再叫人胡乱闯进来了。”
符佩清颔首。
因着段保珍被拦在路上,符佩清并没有见着人,可看顾云锦的伤情,她是后怕的。
她一个从未接触过武道的人,在面对气势汹汹的鞭子时,能有什么下场?
哪怕事后评理,她是受害的那一方,但吃亏挨了鞭子,疼还不是疼在自个儿身上?
等永王妃与安阳长公主去商议了,符佩清寻了顾云锦说话,语气诚恳:“姑娘来观礼,却受罪了,要不是你与郡主在路上拦了拦…”
顾云锦摇头:“即便我没有拦住,她进来了,屋里人多,她也不一定…”
“话不是这么说的,”符佩清说得很慢,却很坚持,“她若进来了,大伙儿见了她,多是吃惊愣神,没有反应过来,就让她占了先机。最后即便被拖住了,她也已经先出手了。无心难防有心。”
这话一点都不假。
段保珍挥鞭子朝寿安抽过去,寿安没有躲开,而顾云锦抓住了,不正是因为寿安没有想过段保珍真的会出鞭子,而顾云锦则防着对方气急败坏吗?
符佩清顿了顿,复又笑容浅浅叹道:“我想多说些的,可好似除了感谢,我也没有旁的能做的、能说的了。”
顾云锦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突然叫她想到了自己。
蒋慕渊曾对她帮助良多,彼时的她,也是除了感谢也只有感谢。
思及此处,顾云锦莞尔:“心意是真的,我感受到了。”
这下轮到符佩清愣了,半晌才又笑了起来。
若没有这事儿,原本姑娘们是打算在安阳长公主离开后,凑一块打叶子牌、观花说笑的,此刻,挂念顾云锦的伤情,便商议着是否散了回府去。
顾云锦听见了,忙道:“不散呀,我鞭子挨了,你们还不许我看花,不许我听故事了?”
一句话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之前的气愤、沉闷一扫而空。
长公主听见了,也啼笑皆非:“这孩子惯会苦中作乐,也好,你们乐你们的,在这儿吃点心说笑话,若要观花,等太阳下山了再去。别热着了。”
姑娘们应下,长公主与永王妃一道启程进宫。
慈心宫外,成国公夫人战战兢兢跪着,段保珍但凡有半点不耐烦,她就一个眼刀子狠狠甩过去。
皇太后正在午歇。
向嬷嬷自是不会去唤醒皇太后,只管让那母女俩跪着。
便是皇太后醒了,听向嬷嬷说了来龙去脉,也气得不理会那两人。
“哀家就说,圣上看姑娘的眼光不行!”皇太后不住摇头,“段保珍是这幅性子,她那胞姐,可想而知!拿着鞭子冲去清平园里寻事,还伤了人了!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娇滴滴的寿安,讲故事活灵活现的顾云锦,这两个在皇太后心里,那就是两件小棉袄,贴心得紧。
眼瞅着吃亏了,皇太后只觉得一嘴苦味,吃两颗糖都甜不回来的苦。
段保珍母女一直跪到了日头西下。
成国公夫人实在挨不住,直直栽倒了,皇太后才松口让人挪到了偏殿,又请了太医来看看。
段保珍再大的性子脾气,在慈心宫里也成了鹌鹑。
清平园里散场时,城中百姓已经把事情都推断完了。
素香楼跑堂的小二把菜端给客人,立在边上听了两句,道:“去岁时的赏花宴也是在清平园吧?”
“可不是!”客人一拍大腿,“去年一个金二姑娘,今年一个段五姑娘,啧啧…说的都是为了姐姐,谁家姐姐摊上这么一个妹妹,都吃不消!”
“金大姑娘当时好歹是说了亲的,”另一人道,“可成国公府的四姑娘,以后怎么办哦?”
“这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另一桌的来搭话,“再艰难,人家也是国公府的姑娘,不会少了筷子吃饭的。”
“这倒是,反倒是嫁人的金大姑娘,也不见得就好了。”
话题转来转去的,从清平园又说到了王、金两家的联姻,金老爷前些日子上串下跳的事儿又被拎出来说了一回。
这些事,是极好的佐酒佳肴,你一言我一语,你举杯我夹菜,在半熏半醉里各抒己见。
寿安郡主送顾云锦回的西林胡同。
毕竟是将门之家,断胳膊断腿的都见过,顾云锦的这点儿“小伤”,还不足以让人不知所措。
再者,有本事就要出力气,顾云锦拦在郡主跟前、挡下段保珍的鞭子,这在顾家人眼里,是理所应当之事。
没有人会说她强出头不对,连丰哥儿都说“姑姑好样的”。
可受伤了,上上下下还是极心疼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鬼画符
葛氏好生安慰,道:“会些拳脚实在有必要,否则遇上脑袋不清楚的,连点儿防身的法子都没有!”
“正是,”单氏极其赞同,“云锦莫要害怕,咱们顾家人不怕受伤,你哥哥们哪个没有养过伤?大小而已。伯娘好好与你交代要注意的地方。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与云妙一道躲猫儿,云妙那个鬼机灵居然躲到树上去了。
你寻到肚子饿了就去吃晚饭了,云妙傻乎乎地躲到天黑,爬下树时没看清就摔了手了?
她当时伤得比你现在厉害些,最后不也养得好好的,现在一双胳膊,舞起枪来比你还得劲儿呢!”
顾云锦被单氏的一番话说笑了。
那些幼年事儿,她都已经模糊了,只是今年起与顾云妙来往了几封信,渐渐想起了些许片段。
这一段,顾云锦原是记不得了的,可单氏这么一说,隐隐约约的,又似是有些印象。
顾云锦知道单氏担心什么。
事到临头时,脑袋是空的,她只靠着身子本能去拦鞭子,等事情过了,人都是会后怕的。
单氏就是担心她后怕。
顾云锦笑道:“我这伤只是看着唬人,其实好养的。”
徐氏很仔细,叮嘱道:“你要记得,这些日子不许用右手,能用左手就用,用不了,就让人伺候,不要逞强。”
顾云锦毫不含糊地应下,等从徐氏那儿出来,回到东跨院,看着几子上搁着的绣篮时,她才反应过来。
手伤了,别说针线碰不得,连提笔写字都是不行的。
用左手写…
顾云锦冲念夏抬了抬下颚:“备笔墨。”
念夏瞪大了眼睛:“姑娘,您碰不得的。”
顾云锦挥了挥左手,笑得梨涡浅浅:“我就想知道,我的左手能画出什么鬼画符来。”
念夏失笑,笑过了,无奈地依言磨墨去了。
顾云锦坐在书案前,等念夏把沾好墨的笔递到她手上,她试着写自己的名字…
惨不忍睹…
她右手写出来的字,能在自华书社惊呆一众学子,这左手写的字若拿出去,大抵也是“惊呆”了吧…
太丑了。
丰哥儿写的肯定也比她好看。
“姑娘惯用右手,突然换了一边,肯定不适应,”念夏宽慰道,“有人练得多了,就左右手如顺畅得很。”
话音落下,念夏就看到她们姑娘走神了,连墨点落在纸上晕开了都不晓得。
念夏试探着唤道:“姑娘,姑娘?”
顾云锦这才回过神来:“我想到了些旁的。”
她是想起了蒋慕渊。
白云观遇见他时,蒋慕渊亦是右手有伤的。
顾云锦彼时没有看出来,还是念夏从寒雷那儿听了一嘴,她才晓得蒋慕渊的右手伤到了筋骨,很难养好,因而他学着用左手吃饭、写字、提剑。
她此刻只是暂时用不得右手,拿左手试试就是图个新鲜好玩,而蒋慕渊却是不得不做出改变。
从头练起,有多困难?
“练得多了”,说来轻巧四个字,真的做起来,又岂会是轻飘飘的?
可那是蒋慕渊的话,一定能坚持、也一定会做到吧。
这么一想,也不晓得是佩服多些,还是心疼多些,各种情绪夹杂在心中,翻来滚去的,烧得心头热烘烘的。
顾云锦放下笔,坐回到罗汉床上,把绣篮拿过来翻看。
并蒂莲绣了大半了,原还想着再有五六日就能绣完、再换一幅了,现如今,只能耽搁了。
明明,蒋慕渊离开前,还“催”她早些“快些绣完”呢。
这般想着,顾云锦不由弯着唇笑了。
翌日一早,金銮殿上,有大臣上折子弹劾成国公教女无方。
圣上自然也听说了,不管他当时因何缘由挑出来了段保珊,但段保珍的作为,实在让他脸上都无光。
御书房里,圣上把成国公府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是罚俸又是让他闭门思过。
按说,这样的处罚已经差不多了,可言官们的嘴,只比市井小民干净些,却绝不好相与。
“卫国公二女在万寿园欲甩顾家女耳光,成国公五女在清平园冲着郡主挥鞭子,堂堂国公府,领朝廷俸禄,不为朝廷分忧,却一个接一个出这种丑事…”
殿上侃侃而谈,圣上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等下了朝,甩着袖子回了御书房。
圣上没有表明态度,却拦不住一众人的嘴。
不管殿上如何说,等传到了市井之中,言辞愈发激烈起来。
柳媛、段保珍、金安菲、王玟…
但凡是能与教养扯上的关系的,都被拉出来说了一圈,“徐令婕推顾云锦下水”这一桩也翻出来了,甚至是三五年前发生过的世家女之间的事儿,也旧事重提。
被翻旧账的人家,撕了段保珍的心都有了。
三五年前的丑事,彼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好不容易都过去了,家里孩子该娶该嫁的都提上议程了,这下子又要糟。
国子监中,近来原就因着金老爷而颇受关注的王琅,只觉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发多了。
友人同情地看着王琅,道:“我们都觉得,你和金老大人一样,叫家里人连累了。
金老大人是没办法,自个儿的儿子,再有不是,也只能忍下。
你就…
精挑细选的,最后却添了这么个老丈人。
若没有与金家结亲,也不用因着他家的丑事被人笑话了。”
王琅抿唇,没有回答。
毕竟是岳家,哪怕岳丈行事偏差,他这个做女婿的,也没有在外头与旁人抱怨、指责长辈的道理。
可若说心中没有一丝埋怨,也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若没有与金家结亲”这样的后悔话语,他从母亲那儿听了不止一两回了。
金安雅最初时还因此与王夫人大吵,后来也就歇了,只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琅。
王琅能如何?
他夹在中间,劝谁帮谁,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下意识的,王琅把视线挪到了临窗的书案上。
那个位子是纪致诚平日坐的,他婚期还有三天,这几日便请了假,专心致志准备婚礼。
第三百六十章 回转不得
想到徐令意,王琅无疑是羡慕纪致诚的。
当然,他对徐令意的那丝倾慕与好感已经放下了,去年那一番对话,徐令意说得明明白白,王琅并非死皮赖脸之人,也晓得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自不会再惦记着。
他羡慕的并非是情感,而是性情。
徐家虽也曾被流言蜚语顶到风口浪尖,徐砚甚至因为家事被圣上当着群臣的面呵斥,但徐家也缓过来了。
即便这一回又被拎出来说道,但较之那几个“风头出尽”的,徐令婕倒像个顺口提到的,并不招眼。
其中没有什么奥妙,不过是稳住气,一直规规矩矩,不往各处冒头罢了。
虽然坊间传闻,侍郎府上下最靠不住的是闵老太太,但老太太是内院妇人,不在外头走动,也不与其他官家妇人打交道,闭起门来,无论好坏,外头便是雾里看花,并不真切。
哪里像是金老爷似的,拎不清又瞎掺合,在人前大放厥词,落了无数口实。
正如友人所言,金老大人一世名声,都被儿子给连累了。
说到底,便是性情不同。
而徐令意亦不是金安雅那样,会三天两头与婆婆、小姑子闹得不得安生的。
王琅想,他想要的夫妻关系,其实就是一个安稳而已。
而显然,现在他们王家,一点也不安稳。
岂止不安稳,简直鸡飞狗跳。
金老爷闹了这么多事情出来,金安雅心中何尝没有怨气?
她能在心里责怪父亲做事不对,却听不得他人说金老爷一句不好。
王玟说道金老爷,在她看来,自打家里与金家结亲,各种乌七八糟的事儿就全来了,从未太平过。
金安雅当即拉下了脸,两家结亲,原是她先相中的王琅,但彼时她压根不知道王家与徐家的“默契”,交换八字之时,王家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过,等到她知道内情时,八字都合完了。
为此,金安雅气愤过,不满过,也生出过“要不就算了”的念头,只是到了那个时间上,成与不成,是两家人的事,而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这事儿她不怨王琅,却恼死了王家人的态度。
便是为了这口气,金安雅在后续的婚礼相关事宜上,都没有给王家人好脸色。
再说了,王玟与金安菲在赏花宴上闹出来的那一出,金安雅还没有与她算明白呢!
赏花宴是王玟的死穴,她跳起来,道:“你没有上赶着嫁过来,我也没有上赶着求你妹妹带我去清平园,是她要显摆与县主亲近,是她要‘王琅妹妹’我去落徐大姑娘的脸。
我就不明白了,她又不曾见过徐大姑娘,她对人家这么大的敌意做什么?
你不痛快,你寻你妹妹去,我还不痛快呢!”
金安雅哪里知道金安菲怎么想的?她要是能琢磨明白金安菲的心思,就不会让她惹出那种事情来了。
可还是那句话,父亲也好,妹妹也罢,金安雅自己能怨能怪罪,其他人讲一句不好都不行。
王琅刚进家门,面临的就是一场“姑嫂大战”。
王玟厉声指责金家,话一桶一桶往外头倒,金安雅黑着脸,话不算多,但只要出口的,句句带刺,全往王玟的心窝里扎。
王夫人在一旁,红着眼睛不劝解。
劝了做什么?又不是头一回了,三天两头如此,况且,她在金安雅这儿也落不到好。
王夫人见了儿子,生生要落下泪来。
要她说,她自问做婆母并不苛刻,只要是安心踏实过日子,她真不为难人。
可摊上那么一个亲家,不用做婆母的寻事儿,一堆事情都会冒出来,偏金安雅还是那么一个态度,眼瞅着儿子夹在中间,王夫人心都痛死了。
在家中,家中整日争吵不断;出门去,出门遇上的人话里话外都想看他们笑话。
也有真心与王夫人交往的,提起金家都替她摇头,王家去岁请的那位被金家气得甩袖子的全福夫人,这会儿气歇了大半,只与王夫人说“这门亲结错了”。
王夫人也知道结错了。
“高攀”哪里是好攀的?
早知结果如此,当时不该动摇转念头,就认准了徐令意,多好啊。
徐令意看着就稳当踏实,家里和和气气的,就比什么都强了。
哪里像现在,王甫安与上峰徐砚生了隔阂,娶回来的还是个“祖宗”。
王夫人连连摇头,那会儿就觉得事情办得不好,可丈夫拿了主意,她又能怎么办呢?
当时选错了路,眼下就越发回转不得了。
闹哄哄的场面中,婆、姑、嫂三人都盯着王琅,王琅只觉得一股子疲惫从身子里涌了出来。
他知道,他现在不说是错,可说了,无论说的是什么,一样也是错。
不管外头提及徐令婕时用了何种词汇,这时候的徐侍郎府,整体而言,还是喜气洋洋的。
大姑娘要嫁人了,姑爷还是个上进的尚书孙儿,婆家上下对亲事都很重视、对姑娘极看重,搁谁家,都欢天喜地的。
魏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哪怕闵老太太挑三拣四说了几句糟心话,魏氏都不往心里去,备了喜糖蜜煎往西林胡同送去。
她与徐氏之间亦有了默契,道:“天儿这般热,云锦手伤了,云齐媳妇又挺着大肚子,还是等过几日,让令意领着姑爷过来认门,给大姑姐见礼。”
徐氏应了,她盼着徐令意顺顺利利嫁出去,这般安排,最妥当了。
魏氏转头与顾云锦道:“伤养得如何?你姐姐也关心着,让我务必问问。”
“没伤到筋骨,”顾云锦抬起手腕,略活动了一下,“能动,不好用力气,凉快些倒也不闷得慌。”
魏氏闻言,心中一动,忙看了眼屋子。
她一路来,热惯了没有察觉,此时才注意到徐氏屋里只角落一个冰盆。
这也难怪,徐氏养身子,吴氏又怀着身孕,两个人都不适宜多用冰,偏顾云锦要养伤,大抵冰盆都搁在东跨院了。
“那你赶紧回自个儿屋里凉快去,”魏氏道,“跟舅娘客气什么?别弄得一身汗,伤口还不爽快。”
第三百六十一章 自救
顾云锦笑嘻嘻的,想了想,便不与魏氏瞎客套,抓了一把喜糖就要起身出去。
这厢刚起身,那厢前头有人来禀,说是成国公府的四姑娘来赔礼了。
四姑娘,指的就是当日厥过去的段保珊。
大热的天,姑娘家一顶轿子到了顾家门外,跟着的婆子提着大包小包,张口便是“致歉”、“赔礼”,单氏自然做不出把人拒之门外的事儿,便让段保珊进来了。
顾云锦不喜段保珍当日行径,对被流言蜚语拖下水的段保珊并无好恶,便往花厅去。
行至半途,顾云锦遇上了朱氏。
朱氏站在庑廊下,等顾云锦过来了,便挽住她:“我与你一道去,母亲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
小辈们的事情,单氏、徐氏作为长辈,出面应对,总有一种大人欺负小孩之感,而葛氏是长嫂,府里大小事由她出面的也不少,多了几分郑重其事,吴氏孕中,如此一来,朱氏与她一块见客,是最妥当的。
若段保珊好言好语,顾云锦与朱氏一起,并不会给人“得理不饶人”的感觉,若不好好说话,有个帮手在,也是好的。
这也不算“小人之心”,实则是段保珍那天太过出人意料,她们不认得段保珊,小心总无错。
姑嫂两人迈进花厅。
顾云锦一眼就看到了神色忐忑的段保珊。
段保珊笔直坐在那儿,见人来了,立刻站起身来,笑容里满满都是愧疚。
两厢见了礼。
段保珊道:“那天清平园里的事情,是我妹妹保珍的错,不止冲撞了郡主,还害得顾姑娘受伤。
其实出事之后,我们就该登门来赔罪了,只是,我这几日晕晕乎乎的,虽一直记挂着,但也耽搁了。
保珍禁足思过,我母亲原本要一道来的,可自宫里回来后就病了,一直下不了床。
我想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便一个人过来了,礼数不全,还请顾姑娘和顾家嫂嫂见谅。”
这话说得如此客气,一副诚意满满的模样,姿态放得极低。
说了一番话,段保珊的眼睛就泛红了:“保珍是担心我,才犯了那么大的错,我不敢求顾姑娘原谅她,但请接受我们成国公府的歉意。”
段保珊让婆子把赔礼的单子交给顾云锦。
顾云锦和朱氏看了眼单子,彼此交换了眼神。
段保珊送来的赔礼很有分寸。
全是用得上的,手臂化瘀、掌心愈伤口的药膏,几株药材,没有贵重物什,完全可以收下来。
“我知令妹是着急之余冲动,”顾云锦思忖着,道,“我这伤吧,虽是吃了她一鞭子,但她原也不是冲着我的。段姑娘要赔罪,该给符姑娘与郡主赔罪。”
“我是要去赔罪的,”段保珊颔,道,“不止是符姑娘与郡主,当日在清平园里的姑娘们,我都会登门去,不管伤着没伤着,保珍都冲撞了,搅了各位的兴致。”
段保珊做得周全,叫人挑剔不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顾云锦自不会揪着段保珊不放,和朱氏一块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去了单氏屋里。
朱氏把状况都说了,问了心中疑惑:“虽说龙生九子都不同,但这么讲规矩、懂进退的成国公府,能教出段保珍那般的姑娘?”
这一对可是同胞姐妹,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的,性子差得也忒远了些。
单氏笑着道:“相似也好、不同也罢,事到如今,她只要不傻,就必须为自己考量。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要圣上处置成国公府,她站出来赔罪,一来能让成国公府好过些,二来让大伙儿知道她们姐妹不一样。
段保珍在水里捞不起来了,成国公府上下,能爬出来一个是一个。”
朱氏颔:“母亲说得在理。”
顾云锦顺着单氏的思路想了想,亦有了一番看法。
段保珊此番举动,与其说是成国公府上下的自救,不如说是段保珊一人的自救。
若不然,就算国公夫人不能出面,段保珊还有兄嫂,如此局面,该一道面对才是。
直到今日才来赔罪,相较段保珊说出口的理由,只怕是因为府里各自迁怒埋怨,没有统一吧。
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毕竟是客客气气上门来赔罪,顾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段保珊亦如她自己所言,亲自去了永王府、宁国公府、平远侯府、肃宁伯府、清平园…足足费了三日才算各处都去遍了。
小轿一顶出行,哪怕起先不招眼,遇上的百姓不晓得轿中人身份,走得多了,市井里也就传开了。
况且,两日间,小轿还分别遇上了徐家去尚书府铺床和纪致诚去徐家接亲的队伍。
迎亲队列敲锣打鼓地穿过东街,段保珊让路,轿子停在路边,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如此三日下来,百姓之中,提及成国公府的四姑娘,也没有什么恶言恶语了。
这般懂事的姑娘,没有入小王爷的眼睛,只能说是没有姻缘红线,而并非德行有差了。
那些揪着段保珍行凶而不住上折子的言官,亦不好再死咬着成国公府不放。
不管外头如何为段保珊感慨,寿安郡主是气得跳脚的那一个。
顾云锦收到了寿安的手书,上头洋洋洒洒地表达着不满。
寿安从前几年起,就不爱跟成国公府的姑娘打交道了,用她的话说,段保珊说话做事爱端着,段保珍冲动又口无遮拦。
小姑娘之间有些摩擦,合则聚、不合则散,倒也是很平常的事儿,谁也没有必须与谁玩得好的道理。
段保珊如此“自救”,寿安虽理解其行为,但作为被架起来不得不接受赔礼的那一方,实在有些气不顺。
“架着我们也就罢了,连徐家姐姐的亲事都一并算在里头,她就是故意选了这几天,趁着迎亲时看热闹的人多,特特出现…”
顾云锦看完,啼笑皆非。
虽然被架起来接受赔礼是有些不畅快,但设身处地想,她若是段保珊,也一定会那么做的。
可想到寿安气鼓鼓的模样,顾云锦又忍不住想笑,便备了笔墨,给寿安回了一封“鬼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