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既然落到我头上,我就暂且给顶着。
我听闻圣上近些时日龙体欠安,我顾着后宫事情,也没多少精力宽慰圣上,本想着圣上还有你这个可心人,但偏偏你兄长又…
你且节哀,都御史回旧都的日子定下了没有?”
提起陆培元,陆培静心中戚戚。
圣上被白皇后的事情搅着,陆培元的案子没个最终说法,陆培静也不敢为此去烦圣上,只能私底下和谢筝商量几句。
可案卷上的所有证据都是瞎掰出来的,现场压根就没发现过那些蛛丝马迹,谢筝和陆毓衍有心追查,都是水中望月。
虽说和白皇后脱不了干系,但没从她嘴里听到内情,心里总归不踏实。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真
陆培静定了定神,道:“近来还算凉爽,府里备了不少冰,我嫂嫂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毓衍前几天传话来说,等我嫂嫂到了,他们娘俩再收拾收拾,陪我兄长回旧都去。”
曹贤妃长长叹了一口气。
陆培静斟酌着道:“皇后娘娘在凤殿里也不晓得怎么样了,听说三殿下、六殿下都不能去探望。”
“圣上定的,谁敢放人进去?”曹贤妃摇头,“要我说啊,也就这段日子了。”
内殿两人低声说话,外头谢筝站在庑廊下,拉着巧源嘀咕。
“你们段贵人好些时日没请我们娘娘打马吊了,她最近手不痒了?”谢筝问道。
巧源讪讪笑了笑:“哪里还敢打呀?先是淑妃娘娘没了,后来陆大人又出了事,不敢烦婕妤娘娘,眼下更是…我们贵人现如今连贤妃娘娘那儿都很少去,整日里养病呢,我悄悄跟你说,这个当口,还不如病着省心。”
谢筝勾着唇角笑了笑,又问:“贤妃娘娘的那两位侄女,近来还进宫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反正我是没瞧见她们。”巧源道。
谢筝又与她说了几句,见陆培静出来,便与巧源告辞,随着陆培静回宫去。
等进了内殿,陆培静接过于嬷嬷手中的茶,润了润嗓子,道:“听贤妃那意思,不会让我们轻易去见白皇后。”
谢筝咬唇,凤殿不似没有人气的偏远宫室,若一直守着人,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但她们一定要见到白皇后,才能明白陆培元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虽说陆培元是看出了簪子的事情后出事的,但白皇后又是如何得知陆培元猜到内情了?
陆培元是摔下山的,彼时大雨,山道湿滑,哪怕没有人设计陷害,当真死于意外也并非不可能。
是真是假,总要从白皇后口里得一个真相。
白皇后说不说真话是一回事,去不去问,是一回事了。
眼看着一日转一日,谢筝和陆培静都有些着急,前头朝堂上,对白家的处置定下来了。
撤了恩荣封号,抄家流放,没有半点情面。
三皇子、六皇子被喝令闭门,寿阳的公主府还未敕造完毕,她被关在寝宫里动弹不得,比长安的处境还要惨。
之前京中百姓还咋舌过圣上铁血,如此对国丈一家,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先皇后的仙逝实为白皇后造孽,这才逼得圣上动手,有这么个由头,圣上如此狠绝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废后的诏书昭告天下,朝上百官神色各异,坐在龙椅上的圣上看着底下那一张张各怀心思的脸,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
他忍了忍,没忍住,重重一咳,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殿内乱作一团。
圣上吐血的消息没有瞒过后宫,不到两刻钟,都传遍了。
贤妃娘娘自个儿一脸病容,却也不敢耽搁,急匆匆赶往圣上寝宫。
夜色笼罩宫城时,谢筝扶着陆培静暗悄悄往凤殿去。
这个时候,许是管事的内侍忧心圣上,凤殿的看守松懈许多。
谢筝塞了一张大额的银票给角门上的嬷嬷,和陆培静一道进了凤殿。
整个凤殿,一片寂寥,连正殿里都没什么灯光。
陆培静径直进去,与坐在凤殿上出神的白皇后四目相对。
宫女快步进来,要请陆培静离开,被白皇后出声阻了。
“从那天起,本宫就一直在想,有哪个会有胆子来看看本宫,等啊等啊,等到今日,倒是把你等来了。”白皇后嗤笑。
陆培静拧眉,走上前道:“这个位子舒服吗?”
“还不错,”白皇后笑道,“毕竟是本宫费了一番苦心才得来的位子,肯定要舒服。不过也坐不了几天了,真舍不得…”
陆培静摇了摇头。
白皇后缓缓站起身来,道:“外头如何了?”
陆培静没有隐瞒,说了两位皇子和寿阳公主的状况、白家的败落。
白皇后咬紧了牙关,半晌道:“抄家?发配?呵…改明儿是不是该送一杯鸠酒给本宫了?
倒是便宜淑妃了,她自个儿一蹬腿,她娘家好歹还保着。
明明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连那么点事儿都做不好,找了个胆小如鼠的去害齐妃,人没弄死就偷了玉佩跑了,还要本宫给她擦屁股!
若不是本宫的人还盯着,等齐妃缓过气来,她还能活到今年?”
闻言,谢筝的心跳快了几拍。
照白皇后这个意思,漱芳当年并没有等到齐妃咽气就逃离了行宫?齐妃的死,最后是白皇后“收拾”的?
陆培静深吸了一口气,道:“齐妃娘家不显,无力与你抗争,而淑妃只因长安一事就能让她死了,你何必让淑妃去杀齐妃?你这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错杀?”白皇后撇了撇嘴,“许美人的话能信吗?齐妃是不敢跟本宫争,但她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得太多了!”
“知道得太多了?”陆培静的眼睛泛起一片氤氲,“所以你杀我兄长?因为他看出来了?”
“陆培元他…”话只说了一半,白皇后就顿住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培静,突然就笑了起来,“天真呐!
你因何得宠?因你有先皇后当年风貌;你因何永远都是婕妤,哪怕淑妃死了,你也爬不上四妃之位?
不是因为你没有儿子,而是因为你姓陆!
先皇后,呵…先皇后姓傅呀。”
这话题突然,陆培静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站在原地。
谢筝也没领会,诧异地看着白皇后。
白皇后抬起手,带着指套的手指划过陆培静的脸庞,笑容诡异:“傅、萧、陆、孙、沈…明白了吗?”
陆培静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谢筝扶着,她险些摔倒在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皇后,想说些什么,嗓子却跟堵住了一样,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白皇后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回她的凤椅,摩挲着扶手,道:“我白家满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本宫何必要闭嘴?
圣上不讲旧情,本宫就告诉你呗,后宫前朝,皆是圣上的,圣上看得可明白了。
没有他的默许,本宫哪来的胆子对先皇后下手啊?
反正本宫也要死了,而你,知道这一切秘密的你,试试如何活下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帝王
“我兄长呢?是圣上要动手的?”陆培静的声音颤着。
白皇后道:“本宫只告诉你,陆培元肯定不是圣上杀的,余下的,你自个儿想去吧。”
再多的话,白皇后没有再说。
陆培静此刻烦乱得厉害,根本没法细细想。
谢筝拽着陆培静的袖子,两人一步步出了正殿,从角门离开了凤殿。
夜风袭来,叫谢筝打了个寒颤。
白皇后刚刚念的那些姓氏,皆是旧都百家世家,姻亲紧密。
谢筝突然想起了在应天府时陈如师与她和陆毓衍说过的话。
陈如师说,连圣上都不敢轻易动旧都世家,他又怎么管?
到最后,其实还是陈大人看得最明白了。
旧都世家、江南士族,对朝廷来说就是硬骨头,啃不动,又不能不啃。
圣上当年靠着旧都世家的支持夺得皇位,娶傅皇后为后作为“回报”,但作为当权者,如何能接受世家的扩张壮大?
外戚,历朝历代都是帝王的心头病。
白氏为夺后位一步步谋算,也算是正中圣上下怀,他乐见其成,而白家势弱,哪怕白氏封后,也由着他拿捏,一如今日局面。
谢筝深深吸了几口气,心里沉得厉害。
这后宫倾轧,说到底,也全是皇权。
夜色深沉,身后的凤殿漆黑一片,只远处的宫室有零星灯火,谢筝站在御花园里,只觉得那黑暗里层层的飞檐影子如一张大网,压得身在其中的人喘不过气来。
一旦牵扯上了皇权两字,他们又能做什么?
傅皇后的死由白氏一门承担了去,可真正想要磨去世家光辉的圣上呢?
谢筝明白,哪怕今日萧柏和陆培元站在这里,他们也无能为力。
他们背负在身上的家族的百年名声,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揭竿起义以泄心中不满?那是绝不可能的。
陆培静也清楚这一点,她垂着头,良久叹了一声:“先皇后是个极好的人。”
下意识的,谢筝问了一句:“那圣上呢?”
陆培静没有回答。
两人默不作声走回了寝宫。
迈进去之前,陆培静顿住了脚步,低声道:“他是个好皇帝。”
勤勉端正,三十年来专心朝政,不图享乐,如今外敌不侵,国泰民安。
他也精通帝王之术,平衡各方利益关系,一如前朝,一如后宫。
可他,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个道理,圣上深深明白,也一直如此前行。
谢筝闷得慌,等伺候陆培静歇了,她回到自个儿住处,躺着整理情绪。
牵扯了朝堂利益皇权,根本无所谓对错,很多事情,原本也不是非黑即白的,谢筝只是挂念萧娴。
若萧娴知道了傅皇后薨逝的真相,若她明白了傅老太太的病故源于她与李昀的定亲,她会如何想,又要如何做?
闭上眼睛,谢筝想起了萧娴的笑容。
萧姐姐抱着引枕坐在床上,笑嘻嘻地与她说“我就是喜欢他长得顺眼”,她还觉得李昀顺眼吗?
纷杂念头充斥脑海,谢筝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时才睡着。
天边露白,原本这个时候朝臣们都准备着上朝了,自从永正帝登基,三十年来,从未缺过早朝,可今日,所有人都心怀不安,聚在朝房里,交头接耳说话。
圣上昨日当众吐血,太医们说,圣上只是操劳过度,又因近日事情郁结在胸,看着是吐血凶险,实则身子并无大碍。
可这样的说法,显然是不能叫人信服的。
到了时辰,有内侍来传话,说今儿个的朝会取消了,众位大臣也没有离开,又说了一两刻钟,才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去。
白皇后一脉是倒定了,圣上又病着,之后哪几位殿下代理朝政,又有哪位能脱颖而出,是大臣们眼下最关心的事情了。
杨府尹站在庑廊下,心里也急得慌。
陆培元的案子还没有结,半途吊着,他总觉得愧对兄弟。
再者,他替李昀着急。
其他皇子们都要趁着这个机会谋些好处,他们的簇拥者刚才那咬耳朵的样子,杨府尹看着就心烦。
他是上了李昀的船了,但陆培元没了,萧柏不在京里,其余世家子弟缺了个一呼百应的领头人,到底还是缺了点儿劲道。
杨府尹不由怀念起帝师傅维来,若傅维还未仙去,若他还在京中,有他老人家坐镇,情况肯定就不同了。
思及此处,杨府尹长长叹了一口气。
城门开了,一辆马车匆匆入城,停在陆府门外。
孙氏从车上下来,看着门上的白灯笼,颤颤巍巍地险些站不住了。
从收到家书到现在,孙氏一路来都没有哭过,她只是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跟神游天外了一般,直到这一刻,走到灵堂外亲眼看到那灵位上清晰的字迹,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陆培元是真的不在了。
她的丈夫是真的走了…
他总喜欢逗她笑,吃醉了酒就拉着她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每回想亲亲二筒却被反拍一爪子…
往事一桩桩在眼前,而那个人,已经没了。
眼眶一热,泪水涌出,再也停不下来。
宫里,陆培静晓得孙氏抵京了,便与曹贤妃说了一声,备了车马出宫。
曹贤妃的心思都在病倒的圣上身上,也没打算做那恶心,宽慰了陆培静几句,就放行了。
谢筝扶着陆培静进去。
孙氏本就在哭,见了小姑子,姑嫂两人又是一顿痛哭。
陆毓衍站在一旁,没有劝解,母亲能哭出来,总比憋着强。
谢筝抬眸看他,他下颚绷得紧紧的,眼眶分明泛红,她的心揪了,上前握住了陆毓衍的手。
陆毓衍反手握住,低声道:“圣上身子如何?”
谢筝晓得他的意思,陆毓衍不想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想靠些旁的转移心思,一如她去年满脑子的都是“进京”,除此之外就没有旁的了。
“听闻吐了不少血,贤妃娘娘在御书房守到天亮才回成华宫,我刚随娘娘过去时,贤妃娘娘很是疲惫模样,”谢筝道,“听说不仅是朝臣,今日早上,连几位殿下就没能进去御书房,良公公说圣上要静养。”
陆毓衍颔首。
谢筝拧眉看他,想了想,道:“昨夜见过白氏了,有些事儿,一会儿去书房说。”
第三百一十六章 薨逝
松烟拿着剪子拨了拨灯芯,又罩上罩子,书房里的光线暗了些,不刺目也足够清晰。
他放下东西退出去了,守着房门。
谢筝双手握着茶盏,水温温热,传递到掌心,让她的情绪平缓许多。
饶是她之前屏着,但也叫孙氏和陆培静的眼泪招得心酸不已。
现如今,谢筝要说那些往事,可陆培静怕孙氏一时接受不了,那两姑嫂就先去后头梳洗净面,等孙氏缓和一些,再由陆培静慢慢与她讲。
谢筝深吸一口气,把从白皇后口中的得来的真相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陆毓衍认真听着,没有出声,直到谢筝说完,他依旧沉默着。
陆培元、傅皇后,甚至是傅老太太,陆毓衍设想过很多种他们的死因,但他从未大胆到往皇权世家之争上想。
他以为是后宫女子们为了后位,亦或是她们为了儿子的皇位苦心设计,却不曾想,原来一切的起因是圣上的默许。
这些年,陆培元、谢慕锦一心追寻真相,这真相有意义吗?
有那么一瞬,陆毓衍迟疑了,但很快,他又静了下来。
真相是有意义的。
陆培元曾经与他说过,律法是律法、事实是事实。
几百年来,朝政更迭,律法也会修改。
同样的罪状,在前朝与今时,量刑也有不同,但不能因为这样的不同,而改变罪行的事实。
真相永远都在那里,无论衙门里怎么判,它都是一样的。
一如今日察觉的陈年旧事,罪名无法清楚罗列,旧都世家也无可奈何,可作为子孙后辈,他们做到了自己能做的,而不是稀里糊涂地传家。
桃花眼沉沉湛湛,里头情绪清明,谢筝看出起伏,亦看出坚定。
这份坚定如一双大手,撑住了一片天地。
谢筝不由抿唇,心中暖暖,又有些心疼。
有人在前方遮风挡雨的感觉叫人心安,但此刻陆毓衍分明比她痛苦,却还是如此坚持,由怎能叫她不心疼?
谢筝迟疑着,想安慰陆毓衍几句,他却先开了口。
“这些事,都不晓得如何与殿下说了。”陆毓衍摇了摇头。
谢筝垂着眸子,叹道:“也不知道如何跟萧姐姐说。”
两人的担忧其实各有不同,但也只是忧心。
而要谢筝说,比起萧娴,她似乎更幸运些。
她与陆毓衍是一条路上的人,能牵着手一起往前行,而萧娴与李昀之间,夹杂着的是世家与皇权的距离。
伸出手,谢筝环住陆毓衍的腰,靠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皂角清冽,添了檀香味道,好闻极了。
陆毓衍知道谢筝心悦他,但她很少主动表达依赖,此刻这般,使得他不由弯了弯唇角。
一手箍着谢筝的肩,一手在她背上安抚一般地轻轻拍了拍,陆毓衍道:“都会过去的。”
谢筝含糊地点了点头。
都会过去的,且比他们想的都要快。
下午时,钟鼓声阵阵,响彻了整个京城。
陆培静凝重地站在院子里,低沉与谢筝道:“该回宫了。”
谢筝了然。
白皇后薨逝了。
不晓得是一杯鸠酒,还是一根白绫。
马车驶出陆府,周围邻里皆是官宦家,此刻各府都动了起来,把国丧大礼中不合适的东西都收了。
而后宫里,所有人都换了素服。
这些时日里不曾开启过的凤殿宫门再次打开,宫人们忙碌极了。
曹贤妃在偏殿休息,见陆培静回来,低声道:“圣上病着,哪里想得起这位来,她自个儿了断的。
昨夜伺候圣上,我一整夜没睡,早上你出宫后,我歇了那么会儿,她就…
我是年纪真的大了,吃不消这么辛苦,你跟其他姐妹莫要推辞,替我打理打理,就当是看在我这把年纪的份上帮帮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培静也不好一味推脱:“圣上知道了吗?按什么规矩办?”
闻言,曹贤妃也是一脸的为难。
说起来,昨日圣上已经下旨废后了,但诏书刚下,圣上就吐血病倒,整个宫里乱糟糟的。
废后不是一张诏书就完事儿了的,册封的金印要收回去,要祭天祭祖宗,这些规矩都没全,白氏的身份到底怎么算?
正头痛着,圣上身边的内侍来了。
圣上的意思,虽未全规矩,但他已经下旨了,夫妻一场,废后白氏以皇贵妃之礼厚葬。
谢筝听了,心中满满叹息。
夫妻一场?圣上对几位娘娘,何曾顾及过夫妻之情?
圣上龙体欠安,白氏只停灵五日。
这五日间,内外命妇上香磕头哭丧,谢筝亦是忙碌不已。
三皇子和六皇子跪在灵前,寿阳哭天抢地,几次险些昏厥。
她到底沉不住气,冲过来扣住了陆培静的手:“那日夜里,父皇到底跟母后说了些什么?你当时也在凤殿,你肯定知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谢筝上前阻拦,她手劲不算小,但寿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谢筝好不容易才让她送开了陆培静。
寿阳气急败坏,终是被两位殿下给拦住了。
陆培静揉了揉发痛的手腕,道:“圣上怪罪娘娘的地方,诏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
寿阳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诏书上的那一套,她一个字都不信,外头传的白氏害死先皇后,她反倒有些信了。
也许,她的父皇很喜欢先皇后吧?陆培静不正是因为有先皇后的影子才能常年荣宠不断吗?
那她的母后呢?
母后也是父皇的妻子啊,为他生儿育女,她可曾分到父皇一丁半点的怜惜?
她从前嘲笑长安爱慕林勉清,想法子招为驸马,林勉清却没把她搁在心上,结果她的母后也是一样的。
一时之间,脑海里的想法极多,寿阳整个人软了下去,跪坐在地上,不吵也不闹,只自个儿垂泪。
白氏治丧,也耽搁了陆毓衍与孙氏回旧都的计划,好在今年的冬天很长,气温一直不高,陆府里的藏冰也充足。
陆毓衍在小院里见到了李昀。
李昀这几日忙碌,整日都不得空,好不容易抽出身来,站在窗边看外头刚刚出芽的桃树。
陆毓衍拱手行礼,长话短说,说了白皇后临终前吐露的真相。
李昀的手扣着窗沿,他突然就想起了淑妃那夜与他说了一半的话。
她说,让他好好待萧娴,莫要像他父皇一样。
第三百一十七章 真心
从前,李昀只当圣上多情又薄情,后宫嫔妃众多,在挣扎与等待之中被辜负了。
可现在,他才明白,父皇辜负她们的,远比他认为的更多。
家国天下,坐在龙椅上的人有他的考量和权衡,但对后宫女子而言,终究是负了。
圣上说李昀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他会等待时机亮出爪子,但此时此刻,想着淑妃的那句叮嘱,李昀想,他还是有一件事是不敢的。
看了神色凝重的陆毓衍一眼,李昀没有迟疑,直接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举旧都世家之力,把我推到那个位子上,等我大权在握,一切都只是一个轮回,重蹈覆辙。
但我不会那么待萧娴。
我幼年失去母妃,由娘娘养大,而无论是母妃还是娘娘,都是父皇为了平权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不止是我,三哥、六弟、寿阳的感受也与我相同。
我尝过这样的滋味了,就不会让我的儿女们也来经历这么一回。”
对淑妃的杀母之仇,李昀已经报了,可要说养育之恩,他能回报的也只剩下答应过淑妃的“善待萧娴”了。
闻言,陆毓衍抬头看向李昀。
李昀神色认真,温润如平日,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桃枝上,眉宇间温柔极了。
陆毓衍想,李昀这几句话应当出自真心。
李昀没有夸夸而言、许诺世家的将来,他只说萧娴。如此简单直白,反倒比那些空话更叫人信服些。
相较于永正帝,李昀也许不是一个出色的帝王,他做不到真正的“无情”,但对旧都世家而言,这样的李昀,也许比当年还在潜府的永正帝更适合支持。
如此太平盛世,世家不存在揭竿起义,那么比起卸磨杀驴,还是这样更好些。
思及此处,陆毓衍问道:“殿下这几日见过圣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