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好听吧?
当时有人多嘴,问狄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狄老爷醉得云里雾里的,就只顾骂金岳明。
说金岳明做人拎不清,一介商贾,心却比天高,真当自己有些银子就能呼风唤雨了?这些银子,在勋贵人家眼中,也不是什么事儿。
我琢磨着,金岳明是不是对官家出身的人本就有怨气,因此对小伯爷、刘公子存了敌意?”
是与不是,那就要问问金岳明了。
汪如海离开后,谢筝跟着陆毓衍去了大牢里。
一迈进去,阴冷气息阴面而来,冻得谢筝一个激灵,只觉得手炉都凉飕飕的。
谢筝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毓衍的伤腿。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心魔
谢筝每日都会向松烟询问陆毓衍的伤情。
到底是伤到了筋骨,又没有好好养,受寒了难免疼痛。
松烟备着药酒,夜里交由陆毓衍涂抹,只是他们爷的神色向来都是淡淡的,松烟也不晓得,那伤处到底是痛还是不痛。
他看不出来,反正,没痛到叫陆毓衍忍不住写在脸上的地步。
谢筝有点担心。
地牢阴冷不比他处,那真是寒气直往骨子里钻,这对陆毓衍的伤是最不好的。
下意识的,谢筝收紧了怀中的手炉,看着陆毓衍的腿。
陆毓衍顿住了脚步,他回过身来,低声与谢筝道:“你怕冷就别进去了,去书房里待着。”
谢筝微怔,复又笑了起来。
她一门心思担心他,他不也满心地记着她嘛。
如此一来,心里暖和许多。
走到陆毓衍身边,谢筝抬着头看他,道:“我有手炉,还不算太冷,倒是你的腿,还是别在地牢里待太久了。”
陆毓衍闻言,低头看向伤腿,唇角微扬着,应了一声。
越往深处去,越是寒冷。
谢筝不想叫陆毓衍担心,强忍着,挺胸直腰。
张丰被关在里头,囚衣并不暖和,他蜷缩着身子,坐在了角落里。
陆毓衍在牢门边站住,不疾不徐,道:“金岳明这个人,你怎么看?”
张丰原本不想理会陆毓衍,突得听到这个名字,眸子骤然一紧,他冲到了木栏边,眼中全是难以置信:“刘维安是我杀的,大人问他做什么?案子已经了了,何必多问。”
陆毓衍看着他,又道:“你是跟着金岳明进了将军坊,里头的布局,如何挑起刘维安和小伯爷的争执,亦是他教给你的,衙门里自然要查。”
“不、不是的!”张丰急得团团转,“杀人这事,全赖我,与金老爷没有关系,他是叫我蒙骗了,才会让我进将军坊的。都是我的错,我被廖普那混账骗了,以为是刘维安害死了姐姐,要不然,我不会去寻刘维安的麻烦,也不会连累了金老板。”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谢筝打断了张丰的话,道,“你在大堂上曾说过,刘维安是永安侯府的公子,而你只是外乡来的小木匠,你即便是心中有恨,你也没办法把刘维安怎么样。你之前没想过要杀他吧?既如此,你骗金岳明带你进将军坊,难道是进去近些看看仇人长什么样儿?”
“不行吗?”张丰梗着脖子道,“我是个木匠,我要记住他的样子,把他刻成木人,每天刺一刀!”
“你最终杀了他,你的匕首捅在了他身上,而不是木人上,”谢筝摇了摇头,叹道,“你仔细想一想吧,莫要做了别人手中的刀,却还不自知。”
张丰咬着后槽牙,瞪着谢筝,不说话了。
边上的牢房里传来一声嗤笑,谢筝循声望去,那里头关着廖普。
廖普的屁股上有伤,只能趴在稻草上,嘴里嚼着草杆子,他啐了一口,幸灾乐祸地看着张丰,道:“我说这老实头怎么有胆子杀人了,原来,是叫人怂恿的,替人动了刀子,还把别人当好人。哈!这真是太好笑了。”
廖普哈哈大笑不停,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回响,显得阴森又怪异。
张丰的脸色越发白了,他大声骂了廖普几句,一屁股坐回去生闷气。
谢筝唤他,道:“你姐姐没了,你父亲也很伤心吧?你进京崩丧,却最终杀人落网,不能回乡去了,留你老父一人在乡中,你于心何忍?”
提起父亲姐姐,张丰的眼眶霎时红了。
他进京时就和父亲商量过,要在京中谋个活,赚些银钱再回家过年。
如今,眼看着年关一日近一日,他准备好了年礼还在住处收着,可他却不能回乡了。
等到了万家团聚、鞭炮阵阵时,他的父亲等不到他,会是多么的难过和不安。
再等他杀人的消息传回去,只怕老夫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吧…
张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虽然已经洗干净了,可他还是记得它们染血时的模样,粘腻的鲜血滚烫的,黏在掌心,沿着指甲缝,一路渗进去,那股子血腥气,他永远也忘不掉。
眼泪涌出,张丰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他那时候到底是中了什么心魔,才会有那样的胆子?
为什么会一门心思要杀了刘维安复仇?
明明,他连刘维安长什么样子,都只能远远看着的,根本近不了身。
谢筝刚才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回响,张丰从双手间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懵懵地看着谢筝。
她说,他做了别人手里的刀子。
他是金岳明的刀。
金岳明通过他的手,杀了刘维安。
张丰迷茫了,明明与刘维安有仇的是他,明明他才是苦主…
他瘫坐在地上,顺着谢筝的思绪,仔细去回忆这段时间的事情。
刚进京时,张丰因为姐姐的病故痛心万分,又叫廖普诓骗,对刘维安这个人,他恨得咬牙切齿。
廖普劝他说,人家是侯府公子,他们只是地里的烂泥,当时刘维安息事宁人给银子,世家公子都是靠钱开路的。
廖张氏是生病,家里没钱给看了,又不是叫刘维安给弄死的,心中再恨,还能把刘维安告到衙门里去?
哪怕是真告了,衙门里真接了,对侯府而言,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再出些丧葬银子。
你愿意让你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就为了换点银子吗?
张丰被劝住了,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拿病故的姐姐去别人手里掏钱出来,这事儿他做不出来,他的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廖普对红袖出墙的廖张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张丰带着怨恨,在林家铺子谋了活计。
他不想多说家里事情,只说是姐姐没了来崩丧,做几个月就回乡下去,什么刘维安什么出墙,他一个字也没提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叫金岳明知道了。
金岳明是铺子真正的东家,张丰见过一回,对方却记住了他,有一天特特请了他过去,避开了人,与他说起了刘维安。
第二百六十七章 恨意
张丰很是奇怪,便问金岳明,为何晓得他姐姐、姐夫与刘维安的瓜葛。
金岳明解释说,当时廖普闹那个小厮,绢花铺子附近,好些人都瞧见了,而他正好有一间铺子在那边上,当日也把事情看了个清楚。
张丰垂着头,没再说话,叫人晓得了家丑,当真不是什么好滋味。
金岳明絮絮与他说了不少刘维安的事情。
永安侯府名声不好,做事霸道不讲理,这是满京城都听说过的。
张丰虽说是刚来京中,但也略有耳闻。
金岳明说,那刘维安原就不是什么好人,风流事情亦是数不胜数,与廖张氏之间,未必就真是你情我愿。
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张丰心里去了。
他的姐姐,他肯定是想去相信的。
廖张氏是个很规矩的女人,她长得漂亮,从前未嫁人时,就有不少人想打主意,她全然不理会,让父亲把那些歹人都赶跑了,最后嫁给了廖普,也是本本分分做事的。
张丰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他的姐姐会做出红杏出墙的事情来。
也许,姐姐是叫刘维安给强迫了吧,姐姐的容貌,引来了刘维安的窥视,这也是说得通的。
而这种事,作为丈夫,定是忍不了的。
哪怕姐姐解释了,姐夫不信,也不奇怪。
这般一想,张丰对刘维安的恨意腾的就烧起来了。
他忿忿道:“只可惜,不能亲口求证,若刘维安那厮能承认是他迫害了姐姐,那姐姐就不用背着污名,死不瞑目了…”
金岳明提出来帮他。
将军坊这么个富贵人玩耍的地方,是金岳明告诉张丰的。
张丰去外头绕了两回,都只远远的瞧见了刘维安的身影,还没等他靠近,人就不见了,他没有办法追进去将军坊,只好作罢。
只这两回,张丰也有收获,他从将军坊外开赌局的庄家那儿听了不少事情。
刘维安的芦花儿其貌不扬,却是斗鸡的好手;小伯爷的黑毛鸡一登场,这几个月间无敌手;这两只鸡在年末最后一场上要比试一回,刘维安与小伯爷都是自信满满。
张丰想亲口质问刘维安的念头日渐浓了,他去找了金岳明,希望他能出出主意。
金岳明答应带他进将军坊去,只是年前忙碌,其他日子都不方便,便定了最后那一场。
张丰很是激动。
金岳明三五不时叫他过去,说的是好好商量,以便能顺利混进将军坊。
张丰极为配合,却也在不知不觉间,生出了要杀刘维安复仇的念头来。
这念头到底是怎么来的,张丰此刻已经模糊了,好像是有一天,金岳明与他说,不能打刘维安出气,不如就收拾刘维安的芦花鸡,叫他气恼又无可奈何。
张丰一听就应了,对付一只鸡,还真难不倒他。
在饲料里添些东西,就能让鸡一命呜呼,想到事成之后刘维安的脸色,张丰就忍不住雀跃。
后来,这主意又变了。
他一个小木匠动不得刘维安,小伯爷这样的贵人难道还不行吗?让他们两人闹起来,小伯爷对着刘维安拳打脚踢,一样能解气。
给芦花鸡下的毒,便挪到了黑羽大将军头上了。
再往后,便生出了浑水摸鱼的心思,直到最后,成了趁乱杀了刘维安。
如何布局、如何脱身,那将军坊里到底是什么模样,都是金岳明教给他的,他照着两人商量好的,摸不上二楼,毒害了黑羽大将军,又在假山洞里藏了干净衣裳,在杀人之后穿上身,就此脱身。
一路变化,张丰此刻回想起来,身子都忍不住发颤,他都不知道,自个儿怎么就一天又一天,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所有的一切,都和最初的想法大相径庭。
而他的结局,也不是带着年货回乡,而是在这大牢之中。
“哈…”张丰苦笑摇头,他的心中住着一只鬼,就这么拖着他,一步一步下了地狱。
视线从谢筝与陆毓衍身上划过,张丰不由又想,那只鬼,是不是就是金岳明呢…
金岳明对于他而言,到底是恩人,还是傀儡的操纵者。
“我想不明白了,”张丰喃喃道,“不管怎么样,杀人的都是我,要砍头的也是我…”
陆毓衍沉声道:“主犯、从犯,是不同的,案子定下来,传回你家中,你是希望当一个处心积虑的凶手,还是被人哄骗着上了当的人?”
张丰愣怔,直直看着陆毓衍。
他想当人呐,哪怕是杀了人,也想罪名轻一些。
他活不下去了,可他的父亲还要生活的,有个上当受骗的儿子,也比有个主犯儿子强些。
张丰痛哭着,扒着木栏,道:“也许,是我稀里糊涂的,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吧,所有的经过,与金老爷说了什么,我记得清的,我都会说的。”
陆毓衍颔首,道:“过会儿主簿会过来,你一五一十说就好。”
张丰不住点着头。
谢筝和陆毓衍转身往外走。
廖普见他们离开,怪笑着道:“我要是你,就把什么事都往那金岳明身上推,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吧?”
张丰抹了一把脸,目光沉沉。
就是因为廖普把事情推给了刘维安,这才有了后头的发展。
张丰气鼓鼓道:“可我并不是你。”
他要说实话的,他若是胡言乱语,他不仅不敢见老父,也没脸去地下见廖张氏了。
走出了地牢,外头已经冷飕飕的,却比里头好多了。
谢筝不由舒了一口气。
陆毓衍伸手握了握谢筝的手掌,入手微凉,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手炉凉了,怎么也不换一个?”
谢筝笑了,道:“我还没那么冷,倒是你的腿,吃得消吗?”
“不妨事。”陆毓衍一面说,一面牵着谢筝往前走。
谢筝顿了顿,想抽手出来,对方却丝毫不放开,她的心不由就咯噔一声。
暗暗叹气,谢筝知道了,陆毓衍的腿定然是不舒服了,他怕走在前头叫身后的谢筝看出来,这才固执地要让她并肩而行。
不想她担忧,偏要一个人顶着。
谢筝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倒也没跟陆毓衍争,只是不住想,等晚些回去了,一定要亲眼盯着,让他暖了伤腿,再涂上药酒。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刺激
书房之中,杨府尹翻看着手中的册子,眉宇渐渐松开了。
这一份是主簿刚刚去大牢里,依着张丰的讲述给记下来的。
张丰说得很仔细,没有把自己杀人的罪过都推出去,但也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经过。
有了这份证词,衙门里就能让金岳明过来,好好问一问话了。
眼看着案子能结了,杨府尹很是高兴,大手一挥,让人去把金岳明带来。
大堂上,金岳明行了礼,直着背站在那儿。
杨府尹沉声问他:“当日将张丰带进将军坊的,可是你?”
金岳明颔首:“是。”
“给他指路,让他晓得将军坊布局的,是不是你?”
金岳明依然点头:“是。”
“诱导他毒杀斗鸡,从而让小伯爷和刘公子大打出手的,是不是你?”
金岳明的眉梢微微挑了挑,道:“不是我。大人,张丰想进将军坊,我念着他一个外乡人,从未见识过京城奢华,便引他去见识一回,既然是我做东,进了里头,我给他讲解各处布置,与他说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要留心些什么,注意不要冲撞了什么,这也是应该的。大人,我这么做有错吗?”
杨府尹的脸色沉了下来。
金岳明又道:“我一番好心,最后办成了坏事,这并非我所愿。我与张丰也算熟悉,他性子本分,一时冲动害了人,这会儿心神不宁,也许就想多了。”
谢筝和陆毓衍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前就料想过,金岳明不会乖乖认罪。
没有实证,只靠张丰的说辞,是无法让金岳明伏法的。
如金岳明所言,他只是带着张丰进了将军坊,杀鸡的不是他,杀人的也不是他,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杨府尹的指尖磨着惊堂木,冷笑道:“脱身的法子找得不错嘛!教唆他人动手,你以为你的手上不染血,你就没有罪了?”
金岳明的眼底黑沉沉的,看不出多少情绪:“大人若认为我有罪,就把证据拿出来。”
杨府尹的脸拉得长长的。
陆毓衍上下打量着金岳明。
这个商人注重养生,看起来四十出头模样,身量中等,不胖不瘦,是个极其寻常之人。
陆毓衍与不少富商打过交道,像汪如海那样的,不管面相是否俊气,但说话时的神色定是少不了和气的。
和气生财,老祖宗亦不是说说而已。
成天绷着脸,苦大仇深之人,想要在商场上如鱼得水,还真不容易。
金岳明给陆毓衍的感觉,就是心中含着戾气的人。
突得,陆毓衍想到了汪如海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金岳明不见得是与小伯爷和刘维安有什么冲突,他是骨子里就对官家人存着恶意。
思及此处,陆毓衍背着手,缓缓走到金岳明身前,勾着唇角,道:“证据?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
金岳明愣怔,复又道:“自然是我教唆张丰的证据,衙门里有,就拿出来,若是没有,就别说是我做了歹事。”
陆毓衍嗤笑一声,道:“张丰的证词便是证据,你认不认并不要紧,衙门里认就好了。旁的你还要什么证据?有罪还是没罪,不靠张丰一张嘴,也不靠你的一张嘴,只看衙门。”
金岳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衙门里办案,岂能如此?”
“看见那些东西了吗?”陆毓衍伸出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刑具,“不认,也可以打到你认。”
“屈打成招?”金岳明的声音大了起来,咬着牙道,“还有没有王法?”
陆毓衍浑然不在乎金岳明的反应,道:“一个是侯府的公子,一个是伯府的世子,这案子拖不得,也马虎不得,你牵扯其中,真以为能靠一张嘴皮子就脱身了?各府里都还等着顺天府的结案文书,府尹大人手中的笔,才是真的。”
金岳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里似是有一团火焰,翻滚着燃烧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荒唐!枉读圣贤书!科举选官,怎么就选了这样的!”
杨府尹聪明人,听陆毓衍这一番话,已然晓得了他的打算。
陆毓衍是在激金岳明,金岳明对权贵官家如此不满,刺激之下,也许会口不择言。
摸了摸下巴,杨府尹道:“金岳明,你是凤阳府出身的,我若没记错,你当然还想考秀才的吧?当时我跟着凤阳知府做事,正好看过你的文章,啧啧,贻笑大方!也难怪你考了两回都没考中。”
金岳明的眸子骤然一紧,抬手指着杨府尹:“你!”
杨府尹哈哈大笑:“你我也是有缘,当日我审你文章,今日我审你案情。当日我能批你一个不中,今日,一样能断你一个有罪。”
金岳明闻言,气得几乎大跳起来。
两次乡试皆落榜,这是金岳明心中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虽出身贫苦,但仗着自个儿的本事,从小到大走的都是上坡路,出了小山村,成了商贾,可谓是顺风顺水,可却在这事情上摔了两个大跟斗,摔得鼻青脸肿。
金岳明从不认为自己的文章写得不好,定然是审卷的人没有眼光。
从前还不晓得那有眼无珠之人的身份,现在听杨府尹一席话,那人就在他的跟前坐着,这叫他不由怒发冲冠。
若不是杨府尹当时退了他的卷子,他如今,早就在官场平步青云,哪里还用受这份窝囊气!
如此一想,金岳明的眼中满满都是怒火,往地上啐了一口。
杨府尹的笑容顿住了,挥手道:“打,给我狠狠的打,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停。大伙儿出点力气,早点把案子结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家准备过年去。衙门里替小伯爷洗刷了罪名,过年时,安瑞伯府还能少了大伙儿的好处?”
话音一落,马福带着人,上前把金岳明推到在地上,板子扬起,眼瞅着就要打下去。
谢筝站在角落里,看着堂上动静,突然听得一声扑哧笑声,她看过去,发现是苏润卿。
苏润卿一直站在边上,他一个外行人,自然不掺合审案之事。
见谢筝看着他,他暗悄悄摆了摆手,垂着眼拼命忍笑。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可笑
谢筝见此,亦忍不住弯了唇角。
她还能没看出来,杨府尹是个一张嘴就能唱戏的。
杨府尹的官路不算亨通,外放摸爬滚打多年,才有今日的地位,但他从未去凤阳府做过事,更不可能看过金岳明的科考卷子。
全是胡说八道的。
金岳明对什么上火,杨府尹张口就说什么。
明明是个认真办案做事的父母官,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昏官模样,还替安瑞伯府的好处。
谢筝若是浑不知情,叫杨府尹骗过去,这会儿定然也是牙痒痒的,更别提被杨府尹点名道姓嘲笑的金岳明了。
金岳明都想把杨府尹给撕了:“昏官!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昏官!”
杨府尹摸着胡子,似笑非笑,只催着马福动手:“没听见他骂我吗?辱骂朝廷命官,打打打,使劲的打。”
马福最初有些懵,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半蹲着身子与金岳明道:“金老板,做人识相些,兄弟几个是为你着想,赶紧招了,免收皮肉之苦,真让我动手打了板子,啧,金老板的身子骨未必扛得住啊。
喏,那个廖普,讹钱讹到刘公子头上,还整日胡言乱语,叫我打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老实了,在大牢里哎呦哎呦待着呢。
他那五大三粗的,都受不了板子伤,也受不住大牢阴冷,金老板,你行不行啊?
别吃了亏,说兄弟不给你机会。”
金岳明的脸都黑成了焦炭:“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全他娘的不是好东西!会投胎了不起吗?托生到了公候伯府里,就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也不看看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东西!”
杨府尹抚掌大笑,金岳明越气愤,他就越高兴,只有金岳明气急了,这案子才好办了。
陆毓衍垂着眸子看金岳明,道:“投胎也是本事,你若不满意,衙门里送你上了路,下辈子也试试投个好胎。”
“呸!”金岳明的胸口不住起伏着。
陆毓衍又道:“乡野出身,能赚得这份家业,也算是你有本事了,不好好过你的富贵日子,非要去招惹小伯爷和刘公子。士农工商,你一个商人,要如何与官家打交道,心里没点数吗?旁的不看,也该看看汪如海,还有你那个同乡狄水杜,这两个,哪个都比你上道。”
狄水杜的名字彻底刺激到了金岳明,他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狗腿子一个!除了溜须拍马,他还会什么?与官家打交道?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们这种商人算什么?”